身为侯府嫡女的虞文娇,前世惨遭背叛,误以为青梅竹马的小将军移情别恋。
不曾想离别时的一句气言,一语成谶:“倒是有心最无情,霍文景如你所愿,我只当我的小郎君死在了大漠的刀下,死在了我最爱的时候。”
临死前她才知道,这一切尽是因为太子的私心。
重生归来,他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将爱意公之于众,我是要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与你并肩携手的。谁敢害她心上人,谁就得死!
某位禁欲将军见了她,愣是笑得像个痴汉:此生唯我娇儿一人,生生世世,我与娇儿不离不弃。
虞文娇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要被活活撕裂,痛苦不堪却没有任何办法。
“娇娇~我的娇娇儿,要等小爷回来呀!”
迷迷糊糊间,少年郎模糊的声音传来,虞文娇乱了心神,忙牵着他伸出来的手:“霍文景,你没有死,对不对!”
屋外一道惊雷轰响,白光乍现,少年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顿时,脑海中涌入了许多画面。
那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什么都没能抓住,往事如同走马灯倒映在心上。
她虞文娇是太傅嫡女,祖父虞安乃是定国元帅,门徒万千,亦是当朝权贵霍大将军的师父。
霍、虞两家关系亲密。
霍将军常年出征,就将儿子托付给了师父忠义侯教养。
虞文娇永远记得,那年祖父领回了个清秀俊逸的少年,对着她说:“娇儿,日后文景哥哥便在府里陪你了。”
他是霍文景,长自己三岁,按着长辈情分,两人自幼便定下了娃娃亲,就连取名都是那么相衬。
从小到大,白日两人一起习文,晚些时候又一起练剑习武。
女孩爱偷懒,每回累了就坐在秋千上瞧着他。
日日不倦,从不缺席。
这世人皆道:霍将军独子天资卓越、武艺超绝,与皇城第一美人虞家小姐乃是天造地设第一对。
年少时,她也笃定,两人会永远在一块儿。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就在三年前,霍文景开始随军出征。
他首战大捷,连夺边关六城,一时声名大噪。
深闺中的女子,纵使有一身本领,也上不了战场。
虞文娇只能学着祖母曾经的模样,替他祈福,为他制衣。
偶得一机遇,救下一位老者,知其身份后,随即求家中长辈托付,拜了已然归隐的清玄神医为师。
自是精通医理,但为免有心人揣测,从不现于人前。
虞文娇心里就只有一个念想,要护着家人,好生等着霍文景。
她及笄前,霍文景答应等平定战乱便回来娶她。
可那年冬末,大雪纷飞时,他命人退还庚帖,要与她恩断义绝。
等虞文娇找到他的时候,只见他牵着一位姑娘出现:“以往是文景没弄明白心思,我一直将虞小姐当作妹妹看待。如今我已找到心仪之人,庚帖已退,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冬日的雪刺骨寒,虞文娇却麻木着无法感知,只记得晕过去前,他那样狠心绝情。
因为大悲伤身,在风雪里站了许久、找了许久。
她醒来后,几乎靠药吊着,没有生机,也不愿好起来面对。
霍文景再没来瞧过,独留她一人回想过去,那十多年的情分。
直到,太子宋启睿的出现:“文娇,霍小将军自请离京,明日便要走了。”
太子生母是先皇后的宫女,生下他便没了生息,自然而然就被皇后收养。
而皇后五年前崩逝后,便把他寄养在贵妃娘娘膝下,也就霍家嫡女,霍文景的姑姑。
所以三人自幼也算相熟。
如今陛下身体抱恙,这才立他为太子监国。
只见宋启睿一袭明黄蟒袍,权柄滔天,只不曾想他会来。
虞文娇来不及思索,推开眼前人,不管不顾的光脚往外跑。
雪地刺骨,不抵心寒。
将军府门前,所有东西都在装车,家仆们悄然看来的神色中,多少都带着些可怜意味。
毕竟京中早已传遍,霍小将军贪恋风尘女子,抛下青梅竹马,弃往日情分于不顾。
虞文娇跑到院子里,就见霍文景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盯着他们养护花棚。
她堪堪站定,没有出声。
霍文景身后的随从阿力见状,提醒道:少爷,虞小姐来了。
少年乌青的眼底,泛着微红,怕是一夜无眠。
看着昔日最爱的人,如今这般破碎疏离,他的心空了。
两两相望间,她如同一缕浮萍,哽咽的问:“为什么?”
虞文娇生的惊艳,平日里娇美动人,如今惨白的脸蛋平添几分凄美绝望。
千言万语化作空,匆忙赶来的宋启睿为女孩披上大氅。
而霍文景只是径直转身进屋,拿出一双殷红精美的绣鞋,自顾自的蹲身为她穿上。
虞文娇喜清冷淡雅的颜色,这想来是那女子的。
女孩不死心,在他即将离去前,伸手抓住他的翩翩衣角,依旧一句:“究竟为什么?”
他背对着,沉着片刻:“我不是说过,只当你是妹妹,从前不懂事,而今我已找到意中人了。”
“好娇娇,找个真心实意爱护你的男人,共度一生。”
“往后,就把哥哥忘了吧。”
她不可置信的摇头,幽咽的从后背抱住他,卑微至极:“不可能!景哥哥,你说过的,要娶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背脊一僵,任由女孩抱着,换作以往他是最见不得她哭得了。
但如今反倒是宋启睿先开口,说着:“其中怕是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只片刻,他回身为女孩拭去脸上的泪,温柔告别,无限伤害:“是我负了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此一别怕是再难相逢。只盼着你能永远是哪个张扬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娘子。”
少女不知道是泪光灼人,居然隐约看见了他眼底的悲戚。
一瞬而过,他又极为严肃认真的同宋启睿叮嘱:“有劳殿下,多加照拂了。”
话音落下,他扯开那双禁锢的玉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道一句:“送客!”
虞文娇强撑着骄傲,赌气喊道:“倒是有心最无情,霍文景如你所愿,我只当我的小郎君死在了大漠的刀下,死在了我最爱的时候。”
翌日,霍文景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离京。
她成了弃妇、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自那日起,宋启睿每日都会到访太傅府,即便女孩并无心思待他,也是风雨无阻。
又是一年后,春三月,宋光帝重病,传位于太子。
在虞文娇生辰那日,下旨迎娶其为帝后。
霍文景离京后毫无音讯,女孩也将要嫁作他人妇,常伴在君侧,成为一国皇后。
民间皆言:“陛下仁爱,倾心相待虞小姐,此举感天动地。”
所有人都以为是在虞文娇病魔纠缠的一年里,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以及日日的陪伴,最终打动了女孩。
但对于虞文娇而言,她此生最想嫁的人,已经不愿意娶她了。
只当她回想那日,霍文景将自己托付给了宋启睿,就不自觉的点头应下,算是成全他罢了。
不是他,往后是谁,无甚差别。
第2章 这世界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郎君
婚期定下不久,她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接入宫中学习礼仪。
奇怪的是,她似是一直被看管着,父母连同贵妃都未曾见到。
每每提及,宫人都闭口不提。
满心疑虑的她,借着月色深沉,偷溜出了凤仪宫,来到了贵妃殿内。
“咳咳咳…咳…”
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气若游丝,瘦弱到虞文娇不敢相认。
“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女孩冲上前,看着满目血丝的长辈,哭泣道:“娇儿,你怎来了!快走,快离开这儿。”
虞文娇伸手安抚着她的情绪,连连摇头:“我不走,这究竟是怎么了?姑姑,我带你出去。”
霍南珏流下两滴血泪,颤抖着手:“娇儿,姑姑是将死之人,来不及了。”
“霍家没了!哥哥战死,嫂嫂殉情,就连景儿也亡故了…”
她哽咽着:“宋启睿狼子野心,害死了陛下,又迫害了霍氏满门,如今已然毫无转圜的余地。你赶紧归家…跟爹娘离开,往南边避祸去。”
虞文娇难以置信的回想着每个字,痛苦蔓延开来,哑声喊出了最后一句:“姑姑!”
不记得她是怎么跟着姑姑的亲信跌跌撞撞离开皇宫的,满脑子都回荡着那话:“霍文景从来没有辜负过虞文娇。”
昔年,他满心欢喜赶回京,想要求娶女孩,入宫汇报军务之时。
被宋启睿假意扣留在宫内,以他姑姑霍南钰与其子五皇子宋瑜珉为挟,收去了虎符。
又以南边涝灾为由,支走了二十万霍家军归国南下,而只留十万兵马守护边关十二城。
身处朝堂的他怎能不知,其中想要霍家灭亡的深意。
他留下,霍家满门最后怕是只剩自己。
可他又怎能亲眼看着霍家军献祭江山,而自己苟且偷生。
他去了,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
要是他的娇娇儿知道,怕是会随自己而去的,甚至还会连累虞府满门。
几番抉择,他决定与女孩退亲,远赴关外,以命相搏。
为了成全虞家活下去,亲手推开心爱的女孩。
这是他身为臣子和一国将军的无奈,他不能踏着霍家军和黎明百姓的血,不顾一切去爱她、娶她。
苦等援军相助的霍文景杀到边关,才知父亲与霍家军全数被困在北寒关外,孤军无援。
他是自己打开城门,率领着寥寥兵马,加入战局的。
而我生辰后两日,霍家军以命相搏,战死沙场。
霍文景抵死不降,最终被斩杀于铁骑之下,头颅尸身分别高悬北灵关城门之上。
消息在传入皇城后,被全面封锁。
霍家军全数折损在边关时,由林将军带队冲出十万援军,没有丝毫停滞杀了上前。
突如其来的进攻,让潦草数万人的敌军,瞬间便被拿下,边关三镇皆数收服。
虽大获全胜,可通敌叛国之罪,却莫名扣在了巾帼英雄的身上。
自此被世人唾弃,背负千古骂名。
蛮夷归降后,为了报复,便下令将满山遍野的霍家军尸骨,如同柴火般的焚尽。
大火燃了三天三夜,直到一场山雨来,化为乌有。
虞文娇难以置信,双目空洞,直到被护卫唤醒。
她抬眸间,借着月光,远远便瞧见将军府布满尘埃的牌匾,贴着封条的大门。
太傅门前,已然被军队团团围困住,皆已物是人非。
虞文娇只能从后院侧边的暗门偷摸进去,到了母亲房内,就见她搂着弟弟幽咽着,短短一月未见的,母亲长出了许多白发,苍老了许多。
“母亲!”
见女儿回来了,上官千羽急忙站起身去接:“我的儿!”
母女俩抱在一起,年仅八岁的弟弟虞昇柏跑上前抱着姐姐的腰:“姐姐,柏儿怕。爹爹被恶人抓走了!”
虞文娇疑惑之际,更多的是悲愤:“母亲,究竟怎么了?”
上官千羽含泪倾诉着:“你被带走了,我们才知晓,霍氏满门惨死。
齐邡这畜生出卖了你爹,勾结了宋启睿,把全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你祖父传下暗令前去相救霍家军,终是迟了一步。
御军又将家里围了起来,你爹爹他上书死谏,求陛下放过你,想要为霍氏正名无果,被直接带走,不知去向…”
齐邡年少时被虞府收养,在虞家长大,科举高中后入仕,成为太傅名徒之一。
母亲说着说着越发哽咽,泪如雨下:“你祖父伤心欲绝,本想杀出去,可寡不敌众,被伤了心脉,被迷晕醒来以后,竟然…痴呆疯迷,张口便是胡话。”
虞文娇失了力气,往桌案前跌去。
母子俩急忙接着,安慰的话难以言说。
她得振作起来,不能让宋启睿得逞,她还要护着爹娘他们,还要去找霍文景。
“母亲,你带着弟弟,从暗门去霍府先躲起来,我去找祖父。”
话音才落,上官千羽连忙抓住她:“不可,太危险了。他们意在于你。让娘去,你带着弟弟走。”
虞文娇赶忙拦着她,含泪叮嘱着:“阿娘!你赶紧去联系祖父旧部,倘若能杀出皇城,尚有一条生机可在。”
两人不再退让,虞文娇赶忙去寻祖父。
最后还是在前院的香樟树下找到了,只见祖父正眉头紧锁的坐在那喃喃自语,瞧见孙女来了,这才扯出一抹笑:“娇儿回来了。”
“祖父,我们赶紧走吧。”
说罢,便去拉他,匆匆往里走去。
可他当真是糊涂了,不肯离开,痴痴抓着她的手就问:“景小子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这几日没见着你,是不是又偷溜去找他了呀?”
喋喋不休的问候,刺痛着女孩的心底。
她只能含泪委屈:“这个骗子,他不要孙儿了。”
虞安听到小孙女受委屈,急忙往霍府去,怒气冲冲道:“这都要成婚了,他居然敢不老实,等着!老夫收拾他去。”
祖父扬言要替孙儿教训不听话的郎婿,又暗自劝女孩别恼。
“景小子虽看起来顽皮,但这世上不会有比他待你更好的小郎君了。”
两家亲昵,此处两座府邸有一设计,侧院假山旁设了一道暗门,唯有彼此知晓,谁曾想如今倒是拿来逃命了。
匆匆赶往霍府,入院便于灰暗中,看见一片妖异的姹紫嫣红。
虞文娇呆愣在原地,痴痴的看着不合时宜满院子的芍药,想起那日的诀别,原来他是在护着最后的念想。
此刻,她脑海中回荡着:“我要种一院子芍药,让我的娇娇儿做个花仙子。”
耳边传来祖父假作嫌弃的调侃:“这小子难为他知道你喜欢芍药,还悄悄种上这么些。唉,芍药又叫将离,要祖父说,还不如种你祖母喜欢的铃兰好。”
原来,他从未忘记过。
风卷残花,拂过女孩的脸庞。
此时,从里屋奔来一男子。
看清来人是霍文景的侍卫阿力,女孩这才松了口气。
阿力急忙行礼道:“虞小姐,赶紧走吧。少爷留下的暗卫都召来了,吾等定为姑娘杀出条生路。”
虞文娇点了点头,回过神急忙拉祖父进去,而母亲他们也都等在门前,正朝这招手了。
“对了,霍家小子说是要出去打仗,让我照看娇儿。不行,我得找他爹去,这都要成婚了,可不能再乱跑。”
虞安说着说着,又要朝外面走。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阵阵马蹄声,女孩急忙拽着他道:“来不及了,祖父我们快走。”
可不管女孩怎么拉扯,他依旧执拗的要去寻霍文景。
屋内闪出数十道黑影拔刀而起:“誓死守护虞小姐!”
阿力只得一掌将虞安打晕,命人架着往里走:“务必保证小姐等人安危。”
说罢,他便转身抵挡着:“我断后,你们快走!”
虞文娇被拥护着入了房门,这间屋子是霍文景的厢房,是她在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灰蒙蒙的天,屋内却映衬出火红。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虞文娇,自己被深深的爱慕着。
虞文娇顾不得此刻的险境,松手让人将祖父带出去,自己则呆愣愣痴迷着往前去。
挂了满屋子的画像,屏风后那抹鲜艳的红,正灼烧着她的眼瞳。
大家都瞧见了这世上最美的嫁衣,她探究着打开了正对着的匣子,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安置着,她幼时做的四不像糖人,给他作的画、绣的荷包等物件。
甚至写有「霍文景之妻虞文娇」的族谱和庚帖,上头还写着:[吾妻娇娇,心爱至极。]
她泪如雨下,颤抖的靠在桌前,强撑着发软的双脚。
这一刻她才深切的感知到,她最爱的少年郎再也回不来了。
情况紧急,她只能迫使自己要坚强走下去。
上官千羽撤离时,回头发现女儿没有跟上,急忙跑回来找,看到这一幕心中亦是悲痛,但迫于形势道:“娇儿,我们先出去再说。”
一旁的暗卫眼泛泪光道:“姑娘先随小人走吧,可不能辜负了将军的死志。”
内心的悲苦和思念,在此刻已然决堤,再也抑制不住。
虞文娇深深望向母亲,方才她已然下定决心。
她只能悲痛委屈叮嘱暗卫着:“我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命令你们,即刻将我的家人安全护送出去。”
暗卫看着她手中捏紧的族谱,神色坚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千羽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拼死拉住女儿,痛苦不堪:“女儿,跟娘走,活着才有希望!”
虞文娇含泪轻摇了摇头:“母亲,女儿不孝。今日无法逃,亦不能逃。霍府只剩下我了,儿是文景的妻,此仇必须由我亲手来报!”
随着一声巨响霍府大门被强攻而破,厮杀声响彻天际。
她只得将母亲往暗道推,又急忙拉过暗卫挡着,命令道:“赶快走!”
暗卫将人拖下地道。
随即,她关上暗道口,再堵死暗门,才渐渐松了口气。
她换上嫁衣,踏出房门时,隔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倒映着宋启睿愤怒可怖的面容。
很快他便被惊艳住,神色缓和下来,温声道:“文娇过来,到孤身边来。”
两方对峙着,暗卫们不抵大量军队,死伤惨重,强撑着抵挡在前。
宋启睿胸有成竹,高傲的站在台阶之上,漠视一切。
“霍氏叛国已是人尽皆知。”
虞文娇恨毒了他,捏紧双拳瞪着他,娇长的指甲嵌入血肉,却感觉不到疼。
阿力捂着血流不止的心口,看着穿上嫁衣的少夫人。
想到少爷做梦都想娶虞小姐,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更深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她面前。
当时,蛮夷归降后,为了报复,便下令将满山遍野的霍家军尸骨,如同柴火般的焚尽。
在得此消息后,阿力带着几个亲信,伪装成焚场士卒去寻尸体,奈何早已面目全非,大多化为灰烬,只留下一件信物和残骸。
眼见他拿出一块红绸,跪地双手奉上:“当时这支银簪嵌在了手骨中,我们正是靠着它才寻到少爷的。”
阿力怕她受不了,不敢提及他们一路南下,潜回到将军府,将手骨和残灰偷偷埋在后院的芍药花海下,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听完阿力所言,她哭得肝肠寸断,嘴角不自觉的颤抖着,泣不成声。
她缓缓打开,最上面露出一支暗沉发黑的银编发簪。
那正是她及笄时所带,后来被他哄去当护身符了。
年少气急所言,只当他死在大漠的刀下,不曾想一语成谶。
连同阿力也哽咽着,他想替自己主子,将当年未能如实相告的爱慕一一说出口:“我们少爷瞒了您,给小姐穿的那双绣鞋,是他亲自为您纳的婚鞋。”
“婚服和盖头也是他亲自给您绣的,平日小心翼翼藏在柜子里,那是少爷不知扎破指尖、练了多少年,早为了娶您备下的。”
“少爷说小姐自幼不喜绣花,那便他来绣,只盼您能早日穿上。”
他从来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姑娘,那是骗您的。
少爷说:廊下芍药亭,少年魂梦断。雨中佳人泪,滴滴落心尖。”
“我家少爷,是极爱慕您的。”
女孩握着发簪痛不欲生,哑然失笑,泪流不止。
笑他没有负自己,哭此生天人永隔。
第4章 殉情是新的开始
宋启睿见女孩仍旧对霍文景念念不忘,怒声道:“虞文娇,你就这么忘不掉那个死人吗?给孤过来!”
随即大手一挥,又是一阵厮杀,女孩艰难站起身,几近嘶喊:“我要杀了你,畜生!”
他眼眸闪过难以置信:“你这是要与孤为敌?”
阿力举刀杀向他,阴森的眼眸布满狠厉,奈何以寡搏众,被乱剑穿心。
他嘶扯着嗓音:“狗皇帝,我没能杀了你,且回头看看吧,有多少冤魂在找你索命!”
宋启睿毒辣的眼神看着阿力,遮盖不住嗜血的愤恨,帝王的威严。
就在女孩悲痛的往前时,阿力转头仰天长啸道:“宁死不屈,霍家每一个都不是孬种。虞小姐,好生照顾自己,阿力要去向少爷请罪了。”
话音落下,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一口鲜血涌出,阿力怒目死在了眼前。
女孩站在尸山血海中,宛若幽冥处唯一绽放的彼岸花,衣裙随风飘摇,像是一触即碎。
杀光了所有暗卫,宋启睿缓步走上前,一手捏着女孩握紧发簪的手,一手为双目空洞的女孩挽去脸颊的碎发,故作漫不经心道:“死了霍氏,还有虞氏,跟孤回去,乖乖嫁给孤,我可以考虑放过其他人。”
这时被挑去全身经脉的齐邡,惨若无状的拖了上来。
齐邡如同一滩烂泥,趴在两人脚边苟延残喘,他满眼猩红道:“宋启睿,你这个疯子。”
虞文娇凭着年少的情分,也曾唤他一声齐邡哥哥,如今只觉恶心。
即便是死,也该死的明白些,她含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们?”
听着女孩绝望的声音,宋启睿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文娇,我是君王。霍氏功高震主,不管是谁坐上皇位,都不会留下他们。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齐邡同我一样,爱慕你多年。他背叛虞府,出卖霍府就是想将你占为己有呀!哈哈哈哈…”
在宋启睿眼中,他应验了:得虞家女,得天下。
可女孩不愿再纠缠,闻言落下一滴清泪,抬头不屑的朝他一笑。
她的声音沙哑:“没有霍氏,何来今日?”
随即,她用尽全力挣脱了手上束缚,抬手将衣袖中的药粉挥洒开,弥漫至空中。
宋启睿仰天长笑之际,瞬间意识不清,直到脖颈处传来刺痛感,才似大梦惊醒。
虞文娇用发簪直直刺向了他,血喷溅了一地,他急忙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面目狰狞道:“你是孤的皇后!胆敢弑君,孤要诛尽虞氏满门!”
侍卫赶上前将她压跪在地。
虞文娇冷笑一声,将发簪握紧,嵌入手骨时,才发现是那般疼。
她的景哥哥,该是有多疼呐!
抬眸间,虞文娇眼中顿时布满凄凉狠戾:“皇后?当真恶心至极!我早已入霍家族谱,生时错过,死了我也只能是霍家鬼。”
宋启瑞恼怒的瞪去,被她激怒虚喊着:“你休想,这天下是孤的,你只能是孤的。”
虞文娇不屑一顾道:“这毒药杀人无形,不出半个时辰,尔等必死无疑。我要你们眼瞧着自己送死!”
“以祭我霍家军十万亡魂,祭我夫铮铮铁骨!”
药还是女孩偷偷在祖父房里找的,堂堂一朝元老,要是没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说不过去。
宋启睿双眸泛红深沉、似有若无的泛着些许泪花,却依旧不肯放过彼此:“杀了我,又能如何,霍文景尸骨无存,你们永远都不能再见。”
虞文娇惨笑着,冷眼看着他。
两厢对峙,他不会赢,而虞文娇自然也不会输。
她转而垂下泪眸,轻声呢喃着,染上几分期待:“景哥哥,娇儿就在家里等你呢~一定要回来寻我呀。”
她假装要挥洒衣袖中的毒药,吓退了扣押着的士卒。
被松开的她,顷刻间,竭力冲向了院内的香樟树,一头撞死在当场。
十二年前,霍文景亲手植于庭院,心许一人十里红妆。
十二年后,虞文娇终是魂归此处,心许一人从无辜负。
恍惚间,她似乎都感觉到了霍文景的气息。
她气息微弱的喃喃着:“景哥哥,这辈子你骗了我,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娇娇真的会…很生气,会很难过,会很伤心的。”
她痴痴的呢喃着,直到再无力气,撒手人寰。
时至最后,她好像还真的听见了霍文景的声音:“吾妻娇娇,文景归家。”
“景哥哥…别丢下我!”
虞文娇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寒意袭来她止不住的颤抖着,耳边传来侍女兰月的慌乱的踉跄声和惊呼声:“大夫!小姐醒了!”
“夫人!小姐醒了!”
屋外一阵躁动,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缓缓坐起,轻揉着酸疼的双眸。
环顾四周,心里泛起阵阵疑虑,她不是死在霍府了吗?怎么会在自己的闺房里。
外头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许是前世被追杀的经历,女孩格外敏感,连忙缩到角落处,形成自我保护的模样。
上官千羽一干人等匆忙赶来,就见女儿眼泛泪花,神情呆滞着,像是受惊的灵鹿,可怜之极。
屋内灯烛晃晃,只见女孩眼角挂泪,独自缩在角落里,任人看来都是一阵揪心。
“娇娇,你终于醒了,吓坏阿娘了。”
女孩轻轻擦拭泪水,从模糊到清明,她瞧见了母亲和相处甚久的侍女们,以及同样满眼担心的霍母柳晴。
虞文娇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虚幻的梦境还是现实,呆滞的往前靠去,便被上官千羽察觉到不对劲,慌忙上前揽过女孩查看:”娇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亲呀!“
连同霍母慌张道:”娇娇,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落水吓着了?跟娘亲和伯母说说。“
“落水?”
虞文娇这才回忆起,两年前她于国公府设下的赏菊宴中失足落水,幸好兰月擅水性,将她救回,但由于呛水过多,又受了凉,她高烧不退,昏迷了两日才清醒过来。
她难以置信的睁开了眼,打量着满院的人,母亲还没有憔悴瘦弱,霍母也还在世:所以,我重生了!
虞文娇赶忙投入两人怀里,小声抽泣着:“我梦见景哥哥不要我了,梦见大家都四处离散了。娇娇找不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