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压襟by陆佰加拾

不知道是因为人都在外面。
还是他们料定她跑不了。
只有一个纹身汉气势汹汹地站在她旁边看着他。
沈祈舟和克劳斯坐在远处的沙发上，轻轻的碰杯，像是在庆祝。
宋枝距离他们不算太远。
他们的声音只要没有刻意压低，她都能听得到。
于是她听见沈祈舟淡淡的落下一句：“看沈文呈那边了。”
宋枝的瞳孔紧缩，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沈祈闻要为她妥协么？
沈祈舟显然已经疯了。
宋枝只能快速打量四周的环境，找到自己可能逃跑的机会。
密不透风，铜墙铁壁一般的厂房。
连一个窗户都没有。
“你是想要沈氏么？”宋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她看见沈祈舟侧着脸撇过来了一眼，他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宋枝，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所以，你要将自己也赔进去？”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狠戾的气息。
宋枝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这是犯法的，是绑架。”
“最后你也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呵呵。”他闪过一丝兴奋的笑容，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间。克劳斯了然的将桌上的火柴盒递给他，“嗞啦。”
跳动的火光衬托得他那张脸冷若寒潭。
“法律能把我怎么样？”他冷白的指节将烟灰抖落在地上：“法律会保护我的。”
宋枝脸色的震惊根本掩藏不住。
她猛然想起，沈祈闻说过。
沈祈舟的母亲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沈祈舟也有这个病。
他将通过这个逃脱法律的制裁。
所以他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绑架她，威胁沈祈闻。
沈祈舟自然看清楚了宋枝的反应，那种骇然惊愕的惧意，让他控制不住地讥讽出声：“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宋枝低了一下头，将唇抿的更紧了。
他却继续道：“可是你爱上了一个比我还恐怖的疯子。”
沈祈舟看着宋枝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而又疯狂：“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沈祈闻为你改变了吧。”
他的嘴角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寒：“其实，我是在救你。”
“不然，你就要被他骗一辈子。”
“我们身体里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
“你要相信我，宋枝。”
“他其实巴不得折断你所有的翅膀，将你锁在家里，他受不了你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笑，变态地希望你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咦。”他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难道你就没有一瞬间地想过，你的同学怎么没有联系你了？”
“John怎么样了？你特意去医院看了他，怎么他出院也没有告诉你一声呢？”
宋枝的脑海里警铃大作。
他的目光粘稠浓密地落在她身上。
丝丝寸寸地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宋枝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
大门在此刻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沈祈闻就这么破门而入。
他在门口站定，阳光披洒在他身上。
耀眼刺目。
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一身干净的白衣沾染上了些许的铁锈。
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上的灰屑抖落。
剑眉星目。
神色宁和的向她走过来。
“沈祈闻？”沈祈舟的语气染上了疑惑：“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回国的飞机上。”
他恍若未闻，宁静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离宋枝最近纹身汉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她。
手中的刀刃落在她细长脆弱的颈脖上。
沈祈闻几乎在瞬间就顿住了脚步。
沈祈舟张狂的一笑，在沈祈闻身边站定。
“我不信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来。”
沈祈闻却面不改色：“说不定，外面都是我的人呢？”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怎么？怕了？”
沈祈舟妖冶的眉头挑起。
拖腔带调道：“怕？我怕什么？总归有你最在意的人给我垫背。”
宋枝看得心惊肉跳。
试图又挣扎了几下。
换来的是脖子上逼迫得更紧的刀刃。
大汉冷冽的声音带着威胁：“安分点，别动。”
沈祈闻的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
“这样，你先在我面前跪下，磕三个头，我再考虑考虑。”
“你总不能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祈闻动了。
他将白色的大衣脱下，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贴身的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打底。
他往前轻轻的走了一步。
宋枝喊着不要。
她不想让他为了她做出这样屈辱的事，他不可以低头。
沈祈闻的眼尾掠过她，箭步上前。
一把抓住了纹身汉的手将他往旁边扯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出手很利落。
贴身的打底衣被他的肌肉撑了起来。
他另一只手挥拳打在了纹身汉的腰上。
纹身汉顷刻间就倒在地上。
他捡起刀走到宋枝身后将麻绳划开。
扯过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带到身后。
外面涌进来了更多的人。
都是克劳斯的人。
沈祈舟悠然道：“也就这身本事，才能让你打赢街边的小混混，抢回自己的钱吧。”
沈祈闻眸色渐深。
宋枝被他护在身后，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宋枝说：“等会找准机会，就往外面跑知道么？”
周围的大汉一步步逼近。
宋枝抓住沈祈闻的衣摆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徐少恒，阿浩他们呢？”
沈祈闻抿了一下唇，语气温柔，轻声哄她。
“他们在过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你不用怕，我会没事的。”
所有人在顷刻间动了。
沈祈闻斜长的眼尾挑起，泛着阴鸷和肃杀。
出手几乎拳拳到肉。
他需要一边处理面前的人，一边护住身后的宋枝，很快就有些吃力。
宋枝两手将眼泪抹干，知道自己在这也只会让他分心。
她聚精会神的找寻空隙，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孤注一掷般的往外冲。
克劳斯幽绿的眼眸一暗。
下意识的伸手拦她，也只是摸到了她的衣角。
沈祈舟的声音妖冶，缓缓说道。
“让她跑就是。”
“沈祈闻留在这里就行。”
“现在，杀了他。”

“哐当——”
一声又一声地往宋枝脑海中砸，她看着前面茫茫的一片雪色，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左右看了一圈，她找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马路的地方跑过去。
没有跑几步。
工厂的大门被几个人从里往外踹开。
是克劳斯的人。
他们在后面, 试图追上宋枝。
宋枝回头惊恐地望了一眼, 将速度提得更快了。
比起体力, 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此刻有一个信念在支持着她，她要跑出去，找到救兵。
冷风不断往她的身体里灌。
呼啸而过的风声化作利刃，在此刻将她割裂。
身后的大汉离她大概四五米的距离。
她没有被追上。
终于跑到马路上。
宋枝隐约看见前面有车开过来。
身后的人继续向她靠近。
十几辆车在她身边停下。
徐少恒快步冲下车。
扶住了她：“宋小姐, 你没事吧？”
剧烈的运动，让宋枝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气。
冷风的不断灌入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她心有余悸的回头望, 跟过来的大汉正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们。
徐少恒一个招手, 动作利落, 语气沉肃：“跟上他们。”
几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感到情况不妙。
立刻往回撤。
车上下来十几二十个保镖，远方的警笛声开始拉长。
周围的所有声音, 眼前的所有动作。
包括漫天飘散的雪花。
落在宋枝眼中，都像一个又一个慢动作。
她哭着，紧紧抓住了徐少恒的手：“沈祈闻……沈祈闻还在里面。”
徐少恒安抚着她：“宋小姐放心, 先生会没事的。”
他拖着宋枝，眼神里传送出来的镇定莫名的让人想要相信他。
宋枝却还是不太放心, 迈出一只脚想要跟上去。
徐少恒立马拦住她。
“宋小姐先上车休息吧，我们已经报警了。”
宋枝不听。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的心狂跳。
随着越来近的警笛声响起，宋枝才慢慢平复下来。
七八辆警车围住了他们，徐少恒和他们交流了几句。
为首的警长带着人朝工厂的方向赶过去。
寒风呼呼的吹着。
宋枝却丝毫察觉不到冷。
她靠在车上，凌乱的头发被风吹起。
静静望着前方。
徐少恒继续劝宋枝去车上休息。
毕竟等会先生看到了, 可能会责怪他，宋枝小姐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劝了好几句。
宋枝也回绝了好几次。
嗓子实在是疼得厉害，她索性不说话了。
远方的人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是沈祈闻。
宋枝看清了人，眼神一亮。
立刻朝他奔跑过去。
沈祈闻也提起脚，快步跑向她。
他张开手紧紧抱住扑过来的宋枝。
宋枝几乎是被他捞起来的。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在他身上捏了捏，又摸了摸。
语气透着慌乱和无措：“你受伤了么？让我看看？伤哪了？”
沈祈闻攥住她胡乱张扬的手。
温热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的一片冰凉。
宋枝瞬间静了下来，看看他氤氲雾气的眼眸，款款道：“我没事。”
宋枝不信。
那么多人涌过去，怎么可能没事？
她固执地退开了一步，伸手去掀他的衣摆。
沈祈闻一把伸出手将她拉近了些。
伸出两只手将她的大衣紧紧地往中间聚拢。
她太脆弱了，惨白的唇，还挂着泪珠的眼尾。
或许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没办法，她看上去太好欺负了。
他扯过她的大衣。
吻上她冷凉的唇，汹涌地探进去搅弄。
身体在此刻温暖了起来。
他吻得很急，也很强势。
紧迫的去追寻她的舌尖，舔嗜，吸允。
细小的雪花往身上落。
水汽晕染开来。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将化开的水珠抖落在她脸上，宋枝下意识的轻颤了一下。
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最后的缠绵结束了。
他轻轻地贴着她的唇，等待一切平复下来。
双手握住她的手，使劲的揉了揉，给她暖手。
“走吧。”他喘着气，轻声咳了两下。
宋枝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看到前方的警察和保镖，还有徐少恒刻意低着的头。
宋枝才不好意思地瞪了沈祈闻一眼。
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这么多人呢？
嗯，他没事就行了。
徐少恒打开车门。
宋枝坐了弯腰坐了进去，体贴地往里面挪了挪。
“快进来。”她说。
沈祈闻置若罔闻，神色散漫地看着地面。
沉寂的片刻。
下一秒，三步开外的警官放下电话，冷眼看着沈祈闻。
他抬手指了一下。
周围的警察立刻靠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远处挂了电话的警官，一步一步朝沈祈闻走过来。
站在他身侧，拿出自己的警察证示意。
“你好沈祈闻先生，现场发现死者，您是首要嫌疑人，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宋枝紧了一瞬，立马就要从车里出来。
沈祈闻伸手压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按了回去。
他淡然一笑，递给宋枝一个宽慰的眼神：“没事的，我只是配合调查。”
他伸出手，在宋枝的脑袋上摸了摸。
像在安抚一只即将炸毛的小猫。
宋枝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是她，都是是她的错。
都是因为她。
是她害了她。
强烈的自责席卷着她。
沈祈闻自然是看出来了。
他伸出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懒洋洋的调笑她：“这么喜欢哭？”
“下次一定让你哭个够。”
恍若无人的调情，他认为宋枝应该收住眼泪不好意思的给他一拳了。
可她还在哭。
沈祈闻这才认真的宽慰她。
“枝枝，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害了我，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不会在异国他乡遭受这些。”
“所以你不用难过，也不用自责。”
是啊，如果不是遇见他。
她的生活应该会像风吹过草原一样地平静祥和。
而不是现在，在异国他乡，九死一生。
寒暄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警官看了一眼手表。
冷声对他们下了最后通牒。
“沈先生和我们先走一趟吧。”
“这位小姐，希望能留下你的电话，方便我们随时传唤你，了解案情。”
宋枝抽噎着报出了自己的电话：“138……3113”
警官一本正经的拿出本子记下了宋枝的电话号码和姓名。
妥帖的替宋枝关好了车门。
旁边的警察讲沈祈闻半扣住往警车里带。
他的脚步是虚浮的，走得极慢。
一步一步地，身上的血顺着衣服往地下滴，在雪地里盛放出一朵朵红梅。
徐少恒忙接住他，递给阿浩一个眼神。
阿浩瞬间将车启动，带着宋枝头也不回地往市区开。
她的眼尾看到沈祈闻弯下的腰，眼皮控制不住的开始跳。
沈祈闻的腹部被捅了一刀。
不深，但也绝不浅。
只能保外就医。
徐少恒在警方的监视下，将沈祈闻送到了市医院。
死的是沈祈舟。
心脏处一刀致命。
警方一一对在场的围殴人员进行了审问。
“我是被沈祈舟找来的打手，我们几个都是。”
“他开的价很高，我们自然愿意。”
“他是怎么死的，警官，这个你应该去问那位打架很厉害的沈祈闻先生。”
“这个啊，他当时拿了一把刀冲上去，然后我就没看到了。”
“我们的工作内容是打人，不是保护当事人。”
“他自己死了，和我们可没关系。”
“人家那顶多叫正当防卫，能干掉一个是一个，不然这么多人打他，他站在那等死呢？”
全是对沈祈闻有利的供词。
宋枝在第二天被进行的传唤。
“你和沈祈闻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
“沈祈闻和沈祈舟是什么关系？”
“同母异父的兄弟。”
“所以他们有家产类的经济纠葛对么？”
“没有，沈家的一切都是沈祈闻的，不存在说会被沈祈舟分过去这种情况。”
“你为什么会被绑架？”
“警官先生，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不过应该是想通过我威胁沈祈闻吧。”
“威胁他做什么？”
“你们不是看到了么？他想杀了他。”
宋枝的回答也没有太大问题。
不过问到宋枝是怎么被绑架的时候，宋枝说出了一个本案意料之外的人。
警方在第一时间进行了传唤。
林宇航走进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看宋枝的眼睛。
他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在愈合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紫红色的疤。
林宇航说出了一个人，克劳斯。
警官在听他说出这个人之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没有再多问了。
接下来的流程就走的很顺利。
没有证据证明沈祈闻是故意杀人。
并且沈祈闻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
这件事又牵扯了克劳斯。
这人在伦敦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所以这个烫手的山芋对他们来说要尽快甩掉。
警方很快结案，判定沈祈闻是正当防卫。
到了这一步。
宋枝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给沈祈闻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站在警察局的门口。
林宇航从后面走过来：“宋枝……”
宋枝回头平静的望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她继续给沈祈闻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心更慌了。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林宇航说。
宋枝轻轻摇了一下头：“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林宇航的眼底闪过一片茫然。
又听见宋枝问他：“你的伤还好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 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结果看到宋枝亮起的手机屏幕。
电话迟迟没有被对面接通，屏幕正中间是沈祈闻的名字。
宋枝没有空在这里和他寒暄了。
她挥了挥手表示道别，快步走到车边, 敲了敲车窗。
“阿浩, 警方说已经结案了, 沈祈闻在哪？”
阿浩的手紧紧攥住方向盘。
这可不兴说啊~
他两眼一闭，伸出手掌在后脑勺上揉了揉，小麦色的肌肤黝黑发亮，显得他憨厚又老实：“这个, 我也不知道。”
他在撒谎。
宋枝立马识破，眼皮往下压。
行云流水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双手环抱着, 一副眸深似海的样子。
阿浩甚至在宋枝身上恍惚间看到了沈祈闻的影子。
你别说, 两个人长腿一伸，身体往后倒，就那么直勾勾的冷眼看着。
他自上而下的咽了一口唾沫。
连忙将目光从后视镜撤出来, 不敢直视宋枝的眼睛。
“或者，宋小姐您问问徐助理呢？他兴许知道，我只是个司机。”
祸水东引。
反正两边他都不想得罪, 这么难处理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头脑发达的人比较好。
宋枝收回自己凌厉的眼神。
拿出手机给徐少恒打电话。
对方接到这个烫手的山芋也是一惊,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祈闻。
沈祈闻坐在病床上。
虽然受伤了，但是身上的气势未减。
他了然地对上徐少恒略带为难的目光，轻叹了口气。
“接吧。”
这意思是可以说。
徐少恒如释重负的接起了电话。
宋枝的声音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徐助理。”名字还是好声好气喊的：“你知道沈祈闻在哪么？”
徐少恒用眼尾睨了一眼沈祈闻。
深沉如海的眸光压过来，徐少恒舔了一下嘴唇：“宋小姐，我们保外就医了, 现在在医院。”
“您别担心，先生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没有其他大的问题。”
“好的……我马上把地址发给您。”
宋枝只用了一会就杀到了。
路上一个劲地催阿浩快点。
可正当到了的时候，她又几乎不敢看了。
她脑海中回想起沈祈闻走过来的时候身边浮起的血腥味。
她应该发现的，可是她什么都没发现。
徐少恒体贴地将门关了起来。
宋枝往前走了几步，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留下来。
沈祈闻疼惜的冲她招了招手：“枝枝，过来。”
宋枝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的挪过去。
她说出口的话还带着哭腔：“怎么弄成这样。”
沈祈闻穿着病号服，嘴唇是淡粉色。
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宋枝伸手摸了一圈，摸到了小腹上缠绕的一圈纱布。
呆愣着问道：“疼么？”
沈祈闻笑着摇头：“不疼。”
“骗人。”宋枝说。
那么多血，肯定疼死了。
她屈膝在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着他消瘦的脸。
伸出手背上去贴了贴。
怎么两天没见，他就瘦了这么多。
沈祈闻抓住宋枝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
宋枝小声地问他：“所以，你是怎么在那么多人包围的情况下，还把……”
她不敢说杀，只能用沉默代替。
但是他肯定是懂的，他也知道她一定会问。
沈祈闻挑了挑眉，淡声解释道：“他用刀来刺我，伤了我之后，他把刀拔了出来，朝我胸口扎。”
他讲到着，停顿了一瞬。
用眼尾悄无声息地观察宋枝的表情，缓了口气，他继续道：“我用尽力气把刀抢过来，乱舞了几下，不小心刺在他心口了。”
“周围的人没有上来打你了么？”
沈祈闻摇头：“没有，估计是看我手里有刀，不敢上来了。”
宋枝又问：“那……”
“咳咳——”沈祈闻眼神晦暗，低声连咳了好几声。
宋枝瞬间从旁边弹起来，轻轻拍他的背。
沈祈闻抬手指了指旁边柜子上的杯子。
宋枝了然的替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上。
“你慢点喝。”
他确实喝得很慢。
温和的抿了几口，润了润唇。
沈祈闻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个身位给宋枝，他在他睡过的地方拍了拍。
“过来，陪我睡会。”
宋枝迟疑了一瞬，往门口瞟了一眼。
“这是医院。”
沈祈闻的声音染上一股怅然说：“我一天没合眼了。”
宋枝小步走过去，将大衣搭在床尾，和着衣服躺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环抱住他，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
沈祈闻安心地将下巴靠在宋枝的发顶，密不透风地将她抱在怀里。
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神色晦暗。
恍然间他似乎又看到了沈祈舟拿着刀自以为是的小丑模样。
那些人将沈祈闻团团围住。
沈祈舟居高临下的指点江山。
克劳斯派了几个人追出去跟着宋枝。
沈祈闻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墙边。
他的目光穿过灰尘迭起的空气与克劳斯幽暗的绿眸交汇在一起。
阴郁的唇角瞬间勾起。
克劳斯轻声咳了两下。
所有人几乎在
瞬间调转的拳头，局势瞬间转变。
沈祈舟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回头看向克劳斯。
“呵。”嘲讽的声音悄然出口：“原来是你在和我虚与委蛇。”
哪怕局势瞬间逆转。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害怕，只是讽刺地看着克劳斯和沈祈闻。
他被人一拳放倒在地。
手中的刀刃瞬间脱手而出。
沈祈闻缓步走过来，踩在他的脸上。
一字一顿的问他：“蠢货，和克劳斯接触之前，不知道他早些年一直在美国么？”
“不是还来看过我么？还记得我是从美国回来的么？”
沈祈闻抬起头，紧紧的将他踩在脚底下。
伸手点了一根烟。
他只吸了一口，就将剩下的星火按在了沈祈舟的脖子上。
他苍白的脸上，青颈暴起。
一根一根的看起来尤其吓人。
但是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森寒的笑着：“不知道宋枝……”
面上的力气陡然加重，他被踩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他依旧倔强地将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
“不知道宋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会不会爱你。呵呵。”
下一秒，只见沈祈闻抬脚往沈祈舟的腹部猛踢了一脚。
他的身体被踹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的砸在铁皮的墙面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捂着腰腹处，他靠着墙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
似曾相识的画面。
两次他都是被打的那个。
第一次他以为他是胜利者，因为是他甘愿被打，为了算计沈祈闻。
这一次，他却是毫无反抗的办法。
他冷凉的眸子锁定了远处的那把刀刃。
还有一个机会，他就是死也要拉着沈祈闻垫背。
沈祈闻阴沉着眸子：“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他踱步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刀刃，一寸寸的逼近他。
沈祈闻在这一刻宛若死神降临。
克劳斯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他一直站在远处，烟抽了最后一口。
克劳斯将烟蒂随手丢在地上。
他接过沈祈闻手上的刀刃，幽暗的绿眸闪动：“别脏了你的手。”
克劳斯往后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其他大汉缓缓将沈祈舟围了起来。
沈祈闻这才平静的几分，但眼底依旧有止不住的燥郁。
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他自问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哪怕他动手杀了沈祈舟，宋枝也不可能察觉到什么。
沈祈舟一直是一个不知名的定数。
幸好，他在英国先和克劳斯接触上了，他才能掌握他的动向。
当克劳斯告诉他，宋枝和沈祈舟碰上了之后，他就知道他见宋枝的时候到了。
但是还不够，沈祈舟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他不能让宋枝有一点会受伤的可能。
他和克劳斯做了这个局。
可是，他真的可以杀了他么？
他能用自己沾了血的手，去触碰宋枝么？
想到这，他眉心皱成一团。
克劳斯推了他一把：“你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他妖冶的笑了一下：“我手里的命太多，不差这一条。”
“等一下。”克劳斯骤然出声将沈祈闻叫住，拿刀抵在了他小腹处，轻轻地压了下去。
沈祈闻一步也没退，只是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你得受点伤，不然脱不干净。”克劳斯将刀刃扯回来，平静的解释。
沈祈闻了然地点头，抬手在克劳斯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捂住小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轻轻地喘气，回头冷然的看着沈祈舟。
他已经死了。
等着眼睛心有不甘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就这样死了，死得这样轻易。
沈祈闻突然有点期待沈文呈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一定会疯吧。
会不会想杀了他替沈祈舟报仇？
他勾起一抹妖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