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by春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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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抱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又笑着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宁欢自己的事儿。”
宁欢果然被她的话吸引,抬眸看皇后:“嗯?”
皇后笑起来,眸中颇有些无奈:“宁欢已经入宫三年了,皇上可有说何时册封你?”
宁欢微微睁大了眼,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羞恼:“姐姐……”
皇后支着她,不许她靠着自己撒娇,又有些无奈道:“不许再和我插科打诨,这件事儿你已经避了三年了,如今宁欢都十八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
都成老姑娘了,皇后没有说出这句话。
但宁欢知道皇后的意思,却哼哼地嗔道:“姐姐这话我可不依,我才十八呢,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哪儿老了?”
皇后失笑:“是,我们宁欢可漂亮了,可是……”
她握住宁欢的手,轻叹一声:“宁欢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她担忧的是皇上,眼瞅着小姑娘都要二十了还未晋封,虽然她确实是最美好的时候,但她担忧皇上会……喜新厌旧。无论如何,她觉得宁欢真正晋封才是最稳妥的。
宁欢眨眨眼,心中一片柔软,声音也不由软下来:“姐姐……”
皇后只当她又要撒娇糊弄过去,略一思索,又笑起来。
“宁欢是不是怕我为宗亲们的事烦忧?”,她开始循循善诱。
宁欢迟疑片刻,点点头:“是。”
虽然宗亲们的事已经压下去,但他们的上奏始终在皇后心中留了影,为皇上分忧是皇后的职责,为了不让皇上再被这般烦扰,皇后仍在思索如何才能让宗亲觉罗们对皇上彻底无话可说。
“如今我倒想到一个解决办法。”,皇后眸中划过一丝华光。
宁欢果然上当,问她:“什么?”
皇后看着宁欢莞尔笑了,她握住宁欢的手:“宗亲们不是担忧后宫久无皇嗣诞育,操心皇室血脉绵延的问题吗?”
宁欢迟疑地点点头。
皇后握着宁欢的手,温柔笑起来:“皇上这般喜爱宁欢,宁欢又这般优秀美好,我相信宁欢日后必定会是……”,她顿了顿,到底坦然道:“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这是她的祝福,也是暗示。
宁欢耳尖已泛起红晕,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皇后轻轻握了握她制止。
皇后接着道:“宁欢若是早日晋封,便也能早日为……”,到底估计宁欢还是个未嫁的女孩子,她便隐晦道:“为我分忧。”
何以分忧,唯有多多诞育皇嗣。
宁欢羞恼的同时脑海中还有空冒出这么一句话。
意识到这是句怎样的话后,粉霞更是一路晕开她昳丽的面颊,愈显娇艳。
“姐姐!”,她羞到了极致,却只能羞愤地叫出这么句话。
皇后看着她这般模样便不由笑起来,还宽慰道:“莫要羞恼,你不是想为我分忧吗,我觉得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皇上素来重情,宫中的孩子基本都是昔年跟着他的潜邸旧人所出,趁着皇上还喜爱宁欢,宁欢能多诞育几个孩子便是最好,想来皇上也会高兴,又能解宫中三年无皇嗣诞生乃触怒上天的谣传,也算是一举多得。
皇后越想越觉得可行。
宁欢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怔,更魔怔的是她循着皇后思路一想,发现这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今只有她能诞下皇嗣,她生了宫中才会有孩子,所以她要多生几个。
这般想着,宁欢只觉一项重于泰山的任务压心下,直要将她弱小单薄的肩头压垮。
再想到自己在想什么,宁欢更是且羞且恼地捂脸,却心虚地无力反驳皇后。
她只能赖着皇后撒娇:“姐姐……”
皇后拿定主意,便温和而笃定道:“不日我便去同皇上提你晋封之事。”
宁欢连忙制止她:“姐姐,不必。”
皇后看向她,面色不赞同,将将要说话,便见宁欢有些羞赧地抿唇。
她心念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宁欢便忍住羞赧小声道:“今年应当能晋封……”
皇后忙问道:“真的?”
宁欢轻轻点头,耳尖泛着娇艳的粉霞:“嗯。”
宁欢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哄骗她,皇后松了一口气,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抚了抚宁欢鬓边的碎发,眸中甚至有一丝促狭:“日后是真的可以唤宁欢一声妹妹了。”
宁欢面上的粉霞愈发艳丽了,又忍不住心中微暖,她倚在皇后肩头,轻声道:“姐姐,你真好。”
皇后搂着她,温柔地笑道:“宁欢也很好。”
“宁欢不必担忧,姐姐会一直护着你。”,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柔软:“皇上是夫君更是君主,就算不是宁欢也会是别人,比起旁人我更愿意是宁欢,所以,宁欢更不必不安。”
宁欢蓦地抬眸看向皇后,她知道皇后通透,却不知皇后敏锐至此,她那点儿几乎不曾在皇后面前表露的不安皇后竟也察觉到了。
“姐姐……”
皇后只是温柔地抱住她:“我说过,宁欢是我的妹妹。”
春日在几场迟来的大雨后悄然落幕,转眼便进入天朗气清阳光明烈的夏日。
柔惠在御花园中寻到宁欢,二人便欢欢喜喜地坐在浮碧亭中说话。
“今日的荷花开了吗?没有。”,宁欢瞧着御湖中青郁的一水荷叶与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一本正经地自问自答道。
柔惠不由笑出来:“妹妹促狭。”
宁欢还略显得意之色:“姐姐知道我促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柔惠失笑,喂了她一块金乳酥:“是,快吃吧,我促狭的好妹妹。”
宁欢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柔惠的美意。
柔惠无意间碰到宁欢的手,不由微微蹙眉:“已是夏日,妹妹的手怎还是这般沁凉?”
宁欢咽下口中甜软的金乳酥,轻轻拭了拭唇角才笑道:“这样不好吗?夏日炎热,我沁凉些才舒适呢。”
柔惠不赞同地看着她:“妹妹此言差矣,你这手一年四季就没个暖和的时候,岂止是夏日。”
宁欢忙握了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姐姐别担忧啦,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比初入宫那会儿好多了不是?”
柔惠思索片刻,宁欢如今似乎是好些了,但她依旧不大放心:“可是照妹妹所说,太医已为你调理了三年,这般瞧着你这……”
这不算有多好啊,调理了三年才改善些许,这疗程是否有些慢了……
宁欢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安抚柔惠:“姐姐不知,我先前在冬日落过几次水,伤了底子,故而确实不怎么好调理。”
柔惠闻言,略略放下心来,她也不懂医理,但想来宁欢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二人悠然地赏景闲聊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哟,这不是陆常在吗?”
柔惠与宁欢霎时抬眸循声望去,便见衣着素净的秀贵人站在亭外斜眼看着她们。
秀贵人再如何位分也在那儿去,柔惠和宁欢只得出了浮碧亭朝她行礼。
“嫔妾(奴才)给秀贵人请安。”
秀贵人瞧着二人低首行礼的一幕,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今日真是个不错的日子,想到方才的事儿,再看到此刻这两人不得不朝她低首的模样,秀贵人心情更是大好。
和琪坤格在宫外时常得她阿玛额娘称赞又如何,不过只是她阿玛部下的女儿罢了,入了宫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宫女,还不是得仰仗着自己帮助她施舍她。陆氏和魏氏容颜美丽又如何,见了自己还不是得屈膝行礼。
这般想着,秀贵人愈发自得,是以难得的,她没有为难二人,只是略显傲意地叫起:“都起来罢。”
看着二人低眉站着的模样,秀贵人心中不可避免地划过许多恶意,但这几年失宠的生活到底让她长了记性。她还有几分冷静,想到她如今不过只是比陆氏位分高上一阶,于帝宠上甚至还比不过陆氏,她不可避免地一滞,再一看她旁边的魏氏……多年来,她依旧深得皇太后与皇后的喜爱,秀贵人心头更是一梗。
这已不是当年她和怡嫔敢装傻充愣就能肆意处罚的宫女了,她背后的靠山,她一个也……惹不起。
不由想到如今落寞龟缩在延禧宫的怡嫔,秀贵人不免笑出声来,狐媚的汉女,活该没有好下场。
秀贵人的目光回到二人身上,见自己未发话她们便一动也不敢动,依旧静静地垂首站着,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很是满意地笑了。
她便自以为大发慈悲道:“本小主既然来了,这浮碧亭自然归本小主用,你们便退下吧。”
柔惠一顿,到底如常温声道:“是,嫔妾告退。”
宁欢眼眸微眯,随着柔惠退下。
看着二人恭敬退去的背影,秀贵人自得一笑,提步上了浮碧亭。
她想起什么似的,嘱咐身后的宫女:“和琪坤格那边儿可以偶尔帮她一二,但是一定要好生敲打她,让她给本小主记住她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本小主才是主子,她永远只能屈居本小主之下。”
到底是她阿玛的下属,她既成了身份尊贵的嫔妃主子,倒也可以偶尔施舍施舍低贱的奴才以示恩德仁慈,还能看到和琪坤格那样隐忍却不得不感激的模样,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侍女一滞,连忙应是。
走出秀贵人的视线之外,柔惠歉意地看着宁欢:“抱歉妹妹,扰了你赏景的兴致。”
宁欢回眸看了看:“姐姐不必道歉,此事与你何干?”
柔惠心下微暖。
“秀贵人如今倒是聪明了些。”,宁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柔惠似笑似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她又无宠,自然得学聪明些。”
若是圣眷优渥的宠妃,行事再怎么莽撞跋扈也无所谓,因为她能有皇上护着,但于无宠的嫔妃而言,想要过得好些,自然得时时警醒着。
宁欢轻轻弯唇。
柔惠又握了宁欢的手,歉意道:“今日怕是不能在御花园中多待,妹妹不若随我回钟粹宫去?我让采苓做些妹妹爱吃的甜点。”
虽然方才秀贵人没有为难她们,但秀贵人那样的人,谁知她下一秒又是个什么想法,未免麻烦,还是不要与她待在一处的好,秀贵人不乐意,她更不乐意。
宁欢霎时眼眸一亮,连连应道:“好,这就去钟粹宫。”
柔惠不由笑了,这么多年过去,宁欢从未变过,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随着柔惠从角门踏入钟粹宫,便有一股药味儿飘散开来,宁欢下意识蹙了蹙眉,但不过一瞬她又恢复面色如常的模样。
随着柔惠越往后院走,药味儿便越淡些,但那苦涩的味道依旧笼罩在钟粹宫中,不得消散。
柔惠显然也想到这点,带着宁欢快步走入内室。
想到宁欢最讨厌苦涩的汤药,柔惠便歉疚道:“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邀妹妹来玩儿,倒是忘了……”
到底在钟粹宫中,柔惠不好多说。
宁欢挽着柔惠,嗔笑道:“姐姐,你就别一天天把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了,是我想念采苓的点心才央着来姐姐这儿,与你何干?”
柔惠将要说话,宁欢便制止她:“再者,姐姐此处便已清静。”
内室收拾得很好,又燃着淡雅的熏香,半分药味儿也没有。
柔惠心中微暖,歉意笑道:“多谢妹妹。”
宁欢嗔笑:“姐姐何须与我这般客气。”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又见采薇采苓都不在,才凑近柔惠小声问道:“贵妃娘娘这病……”
提起此事,柔惠清婉的面上也不由笼上一层忧色,她轻叹道:“自今年年初起,贵妃主子便病得愈发厉害,这几日季节更替,贵妃主子更是连榻都下不了。”
宁欢神色一凝,从前季节变化之时,贵妃虽然会病弱些,但不至于连榻都下不来,但如今……想着方才笼罩着整座钟粹宫的药味儿,已然可想到贵妃的病已严重到什么地步。
“太医如何说?”,宁欢问道。
柔惠轻轻摇头:“事关贵妃主子玉体,旁人轻易听不得这些。”
宁欢轻轻点头,心中却不觉一沉,历史上的贵妃似就是极年轻的年纪便病逝,如今瞧着,钟粹宫已是这般模样,怕是……
但她面上不显,柔声安慰柔惠:“姐姐莫要忧心,贵妃柔善,想必也不愿见到姐姐为她这般担忧的模样。”
柔惠轻轻颔首,道:“妹妹说的是,我日日都在为贵妃主子抄诵经文祈福,只愿上天恩泽保佑贵妃主子顺利度过这一关。”
贵妃温柔纯善,知书达理,平日与柔惠这般同样温婉的汉女最是合得来,柔惠与贵妃同住一宫更是时常得贵妃庇护,面对这样柔嘉淑善的主子,柔惠深深感念她的好,日日期盼贵妃身体康健。
就在室内的气氛有几分沉重之时,采苓已奉了点心进来。
柔惠引宁欢来此本就是为了哄她高兴些,也不想因为自己扰了宁欢的兴致,便顺势道:“妹妹,你最爱的椰汁奶霜,快来尝尝。”
宁欢笑着点头,揭过这一面忧人之事。
柔惠见此,心下松了口气,瞧着宁欢用得开心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也不由浓了几分。
但看着宁欢这般无忧的模样,柔惠又想起什么似的:“妹妹……”
“嗯?”,宁欢笑着看向柔惠。
柔惠握住宁欢的手,语气微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皇上可有说何时晋封妹妹?”
“咳——”,宁欢差点被呛到,柔惠连连端了水果茶给她,又连忙为她顺气。
见宁欢好容易缓过来,柔惠又内疚道:“是我不好……”
宁欢嗔笑地看着柔惠,柔惠见此,忙将道歉的话咽下去,又不由心下一软。
柔惠道:“并非姐姐想探听什么,只是妹妹,你已然……”,她顿了顿,又面露忧色:“着实得好生为自己打算一番。”
宁欢看着柔惠这般担忧的模样,心下微暖。
她握住柔惠的手:“让姐姐担忧了。”
柔惠将要说话,宁欢又柔声道:“姐姐不必为我烦忧,我今年便能……”,她看着柔惠抿唇一笑。
柔惠霎时面露惊喜之色:“妹妹,真的吗?”
“真的。”,宁欢又心软又好笑。
柔惠一颗心霎时安定下来,握着宁欢的手欣喜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原本想到皇上待宁欢那般纵容宠溺的一面,她是不该担忧宁欢的未来的,但奇怪的是过去两年,宁欢依旧未得晋封,虽然瞧着皇上待宁欢是不同的,但世间男儿多薄幸,皇上还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她又不得不为宁欢担忧。如今听到宁欢这番话,她才算放下心来。
宁欢反倒被柔惠的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倚在柔惠的肩头,羞赧地撒娇:“姐姐……”
柔惠便搂着她,柔声笑道:“妹妹不必害羞,与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我可是一直盼着妹妹有这一日。”
宁欢微微弯唇:“姐姐真好。”
柔惠笑着搂着她,道:“妹妹是皇后主子位下的人,将来起封必定是贵人,这样一来日后秀贵人也不敢再欺负妹妹,真是太好了。”
宁欢心中一暖,她直起身子看向柔惠,坚定道:“姐姐放心,不止是我,日后秀贵人也绝不敢再欺辱你。”
柔惠心下亦是又酸又软,她看着宁欢歉疚道:“是我无用,非但没能好生护着妹妹,到头来反倒还要妹妹来护着我。”
宁欢瞪圆了眼,嗔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待我还不够好吗?说姐姐是我亲姐怕都有人信。”
柔惠心下柔软,不由笑了。
宁欢便接着道:“再者,姐妹之间不就是相互扶持吗,何须计较这么清楚,姐姐可是觉得由妹妹来保护你,失了姐姐的颜面?”,她又眨眨眼,低落地看着柔惠。
柔惠失笑,连连哄道:“怎会,我只为妹妹感到高兴。”
“那不就成了。”,宁欢又促狭笑道:“姐姐也无需愧疚什么,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多为妹妹绣几方绣帕便好。”
柔惠哑然失笑,温柔地点头:“好,只要妹妹喜欢,我绣多少都可以。”
宁欢高兴地翘起唇角。
就在宁欢与柔惠在钟粹宫中提及此事之时,远在对角上的寿康宫中,紫禁城中身份最贵重的二人也在谈论此事。
“终于准备晋封宁欢了?”,太后看着皇帝轻笑道。
皇帝故作无奈:“是啊,儿臣终于哄得她愿意晋封了。”
两年下来,他已知道宁欢在皇额娘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虽然为此感到诧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因为如此一来,宫中又能多一个人护住她。是以此刻,他敢在皇额娘面前这般亲近地提起宁欢。
太后果然只是笑起来。
她还乐呵呵地想着,他必定不会知道宁欢今年才愿意晋封是她在从中作梗,对于这般坑儿的行为,太后只感到隐隐的愉快。
“皇额娘觉着,儿臣应当给宁欢一个怎样的位分才好?”,皇帝不动声色地问道。
太后瞧他这般模样只觉好笑,她也不动声色地将问题踢回去:“皇帝自己的想法呢?”
皇帝一滞,无奈地求饶:“皇额娘……”
太后满意地笑了,她斜了皇帝一眼:“既然知道就别和我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你直说便是。”
“我待宁欢如何,你还不放心吗?”,她好笑地补充道。
皇帝闻言,果然不由笑起来。
是,皇额娘待宁欢的好有目共睹,有时他甚至有种宁欢才是皇额娘亲生的的错觉,他何须如此担忧。
但他还是温声委婉道:“宁欢是皇额娘宫中的官女子,而您是天下之母,皇后都是您的儿媳,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的身份比您更尊贵,是以……”
他顿了顿,到底说出心中的想法:“皇后位下女子素来起封为贵人,您的身份比皇后还要贵重,为了不堕您的身份,儿臣便想着宁欢晋封时身份是不是也该往上再提些?”
太后瞥了一眼皇帝,淡声道:“说实话。”
皇帝一滞,无奈笑道:“儿臣想晋宁欢为嫔。”
太后闻言,不禁笑起来,心中更是为宁欢而高兴,她听到皇帝这句话,下意识都想替宁欢答应了,但是……
皇帝见太后并不恼怒,反而笑起来,便觉心中有底,他面露期许之色:“那儿臣……”
谁知太后轻轻摇头:“不成。”
皇帝一滞,不由看向太后。
太后轻叹:“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皇帝,你应当知道大清建国至今,从未有女子自嫔起封……”
皇帝沉默片刻,又淡淡道:“那就让宁欢成为那第一人。”
太后笑了,却依旧摇头:“这于宁欢或许是荣耀,但是,我不得不多为她考虑几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又羽翼未丰,太扎眼了不免会招来祸事,到时恐怕就不是荣耀,而是祸患。”
皇帝声线微冷,笃定道:“她们不敢。”
太后看着他,笑而不语。
皇帝微微拧眉。
太后道:“宗亲觉罗们惹出的事儿尚且过去不久,若我没猜错,这一次的选秀你怕是要取消了吧?”
皇帝看向太后,薄唇微抿,却未曾否认。
太后便笑了:“所以若是此时乍然将宁欢推出来,你觉着……”
她言语未尽,皇帝却已明白,他果然迟疑。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区区一个嫔位他还怕委屈了他的姑娘,正筹谋着如何将她一步步推上去,如今却还要再降……
太后又笑起来:“不过是初封罢了,你又意于九月晋封宁欢,正好三个月后便是年节,后宫自你登基后便再未大封,趁着整年大封一次图个吉利也是好事。”
明年便是乾隆十年,一个吉祥的整年。
皇帝果然眉头舒展开来。
太后接着道:“如此一来,宁欢也不算扎眼,往后等她羽翼丰满,你也确定能完全护住她,随便你怎么折腾,怎么……”,她轻笑:“怎么逾制都可以。”
“皇额娘——”,皇帝难得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太后丝毫不觉自己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接着道:“所以她未来还能成为许多比封嫔更为荣耀的第一人,不是吗?”,她笑着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她,竟一时失语。
太后只是款款一笑:“宁欢如我之半女。”
皇帝难掩惊异,却下意识为宁欢感到高兴。
他便从炕上下来,向太后行礼:“儿臣替宁欢谢皇额娘垂爱。”
他又拜得深了些:“儿臣亦谢皇额娘成全。”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朝着自己躬身的青年,沉默片刻。
她到底轻叹一声:“好好待她。”
皇帝看着太后,郑重而笃定:“这是自然,我必将护着宁欢如珠如宝。”
走出寿康宫,莫名地,皇帝回身看了一眼寿康宫的匾额。
想着皇额娘方才的话,除却惊异,他心中更有安定与释然。
他想,这一切与他梦中还是有所不同,其中区别最大的便是他的皇额娘,梦中的人与他的皇额娘完全不同,她待自己很好,但待后妃们素来平淡甚至疾言厉色,连皇后也会因为无子而为她所不满,最重要的是,梦中那人,极其厌恶汉女……
若是皇额娘是那般模样,他的姑娘怕是要吃不少苦头,这般想着,他的姑娘在梦中是那般的结局怕也与此有些关联。
但,梦中皇额娘的模样其实才真正像一个满洲老太太的模样,就如娴妃她们一般,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极其不喜汉女。
思至此,皇帝一顿。
“皇上?”,李玉小心问道。
皇帝一哂:“无事。”
他不该将一个梦与现实混为一谈,事实证明,那梦也不完全准确,比如皇后,绝不是梦中那个佛口蛇心的恶毒女子,再比如皇额娘,更不是梦中那般极其厌恶汉女,以至时时不喜他宠爱宁欢甚至阻拦宁欢晋封的模样。
梦终究只是梦,而他是清醒的,这一生是他自己的一生,自当由他自己掌控。
他抬步朝前走去。
九月初九,宁欢生辰。
晨光熹微,阳光透过华美的雕花窗洒下,落下一地碎金。玉棠走进内殿,轻轻将明黄绣龙纹的帐幔挂起。
“小姐,该起身了。”,玉棠柔声唤着缩在锦被中睡得香甜的人儿。
宁欢微微蹙眉,不满地嘟囔道:“今日是我生辰,我要多睡会儿。”
玉棠不由笑了,她柔声道:“今日皇上要带您出宫去玩儿,您可不能再睡了。”
出宫……出宫?!
宁欢霎时清醒不少,她睁开眼睛看向玉棠:“你说什么?”
玉棠笑着将她扶起来:“奴才也不知道太多,奴才先伺候您梳洗。”
宁欢眨眨眼,脑子一片混沌地任由玉棠摆弄她。
待宁欢彻底清醒时,玉棠正将最后一枚鎏金海棠攒珠步摇簪入她如云堆砌的乌发间。
宁欢轻轻碰了碰步摇上垂下的流苏,不由弯唇一笑。
玉棠扶着她起身,笑赞道:“小姐真美。”
宁欢低眉看了看身上流光溢彩的十二幅月华裙,亦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多谢棠儿。”
初秋时节,夏日的暑气将将散去,尚且穿得轻薄,这次没了斗篷的遮挡,能随时看见一身漂亮轻灵的月华裙,她也很是满意。
但是……
宁欢看向镜中的人,不由轻轻揪了揪裙摆,月华裙上没有绣上她最爱的缠枝海棠纹,虽然这描金彩绣的花纹同样精致华美,但是,瞧着倒是像……并蒂莲?
她还来不及再多想些,便听玉棠催促她去用早膳。
宁欢便抛开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儿,管他绣的什么花纹,只要她的裙子漂亮就行。
用了早膳,圆团儿便引着宁欢七绕八拐地悄然到了紫禁城一处城门下。
李玉候在马车前,见她过来便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给小主子请安。”
宁欢笑着颔首。
此时,车帘便被掀开,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了出来。
宁欢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快上来罢。”
宁欢微微弯唇,拉着他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她甫一上马车,皇帝便将她带至身旁坐下。
宁欢看着他笑:“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宁欢微微拧眉,遗憾地摇头:“似乎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皇帝便笑了:“那便去登山罢,今日是宝儿生辰,咱们去佛前拈柱香,希望佛祖保佑宝儿一年都安宁康健。”
听着他这话,宁欢才是笑了,她揶揄地看着皇帝。
明明也是个不大信鬼神的人,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也不恼,纵容地看着她,柔声道:“为了宝儿,求个心安。”
宁欢哑然,心中柔软。
又听皇帝接着道:“正好大觉寺的秋海棠开了,咱们也顺道去瞧瞧。”
宁欢霎时回过神来:“不行。”
“宝儿不是最喜欢大觉寺的花儿了吗?”,说着他看向宁欢,眸中含着促狭的笑意。
宁欢不由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
她轻哼道:“大觉寺的佛祖一点儿都不灵,我才不去。”
皇帝一顿,温柔地看着她笑起来:“是吗,宝儿?”
宁欢被他这般温柔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
于她而言大觉寺的佛祖为什么会不灵,自然是因为她祈求佛祖保佑落选,然而她还是入了宫。于皇帝而言,怕是巴不得大觉寺的佛祖是这样的不灵。
宁欢不由锤了他一拳,娇气地嗔道:“讨厌。”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便笑了:“于这件事,无论你去拜京城哪位佛祖,怕是……”
“都不会灵的。”,他轻笑出声,愉悦而笃定地说出这几个字。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