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by春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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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皇阿哥和后宫嫔妃是要稍稍避嫌,至少就大阿哥一个长成的皇子和皇帝的一堆嫔妃长久待在一屋中是不太得体的,且五阿哥病情稳定下来,大阿哥离开也无可厚非。
但宁欢还是担心,非得自己亲自去瞧瞧才放心,她便肃容道:“多谢大阿哥相告知,本宫便先去瞧瞧五阿哥。”
大阿哥自然表示理解,他又见宁欢只带了几个宫人便徒步走到种痘所,便出言关切道:“令妃娘娘,天寒地滑,您出来该坐个暖轿才是,还望您注意身子,若是您病了,怕是皇阿玛也不能心安。”
宁欢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多少解释什么,只是款款一笑:“多谢大阿哥关怀,本宫会注意的。”
大阿哥这才认真地点点头。
宁欢道:“大阿哥也注意身子,本宫便先去种痘所了。”
大阿哥识趣地拱手行礼:“儿臣恭送令妃娘娘。”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估摸着大阿哥也该走远了后,玉琼才小声道:“大阿哥倒是关心主子。”
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封主子为妃,各宫送来的礼中也是大阿哥送的东西最为贵重。
闻言,宁欢却是一哂:“他哪儿是关心我,他关心的是令妃。”
玉琼瞧了瞧四周,冬日寒冷,宫巷里倒是一个宫人都没有,她才小声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大阿哥生母已然追封皇贵妃,他又何必来讨好您?”
硬要掰扯,皇贵妃的儿子也能算半个嫡子呢,大阿哥的地位无疑因生母的荣荫而比宫中其他嫔妃所生的阿哥高了不少。
圆团儿解答玉琼的疑惑:“谁不知道这宫中皇上最是宠爱主子,且主子还有这样大的功绩在身,这些功绩就算拿到前朝去都是能留名青史的。如今主子又身居妃位,若是能得了主子的支持……”剩下的话哪怕周围没有其他人,也不方便说了。
玉琼对说话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对说话的内容更在意,她心中暗骂大阿哥异想天开,皇后的五阿哥还在呢,他倒是打起了这般的注意,真是疯了!
但玉琼嘴上却连连提醒:“主子,那您可得……警醒着些。”她尽力委婉劝道。
玉琼心道宫里的人心思就是深,弯弯绕绕的,自己日后可得再警醒些。
宁欢轻轻笑了笑:“好了,我心中有数。”
想到圆团儿的话,她又不禁道:“不过哪儿有这么夸张,还青史留名呢。”
圆团儿信誓旦旦:“主子您绝对当得!”
这话也让玉棠和玉琼表示赞同。
宁欢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久后,宁欢一行人也到了种痘所。
各宫主位也是接到消息没多久,故而宁欢去得也不算晚,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看清是宁欢来了后,屋内诸位嫔妃的视线都不由落在她身上,又是探究又是复杂。
宁欢只当不知道,先向皇后和纯贵妃行了礼,娴贵妃还没到。
如今这六宫,能让她行礼的也就这三人了。
皇后免了礼后,其余人又再向她行礼。
宁欢免了她们的礼,忙走到皇后身边去,问道:“娘娘,不知五阿哥如何了?”
皇后见她过来,忙伸手拉住她,仿佛有了些支柱的模样。
她紧紧握着宁欢的手,眼眶还有些红:“太医说永琮在退热了。”
宁欢回握住皇后,安慰道:“那就好,退热了就是好事,娘娘快别担忧了。”
纯贵妃也跟着柔声劝道:“是啊娘娘,令妃妹妹说的是,种痘最要紧的就是退热,五阿哥退了热便说明是好事。”
皇后忍着眼泪点点头,她心中却没这么乐观。
因为永琮这几日一直是反复高热,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她真的害怕把永琮给折腾坏了。
宁欢只能握着皇后的手,默默安慰着她。
此时,娴贵妃也到了。
她向皇后行了礼,又免了众人的礼。
娴贵妃一眼便看见站在皇后身边的宁欢,她轻笑一声:“令妃也来了?还未恭喜令妃得封妃位。”
她这话一出,嫔妃们的视线便明目张胆地落在宁欢身上。
其实这也是令嫔封妃后,她们第一次见她,心中实在复杂。
令嫔,不,现在应该叫令妃。
令妃从入宫时一个小小的包衣宫女,到如今晋封不过一年多已然从贵人一跃成为令妃,甚至还是无子而封妃,这是皇上对她何等的恩宠。
要知道自大清开国始就从未有过汉女甚至汉姓女无子而封妃的先例。
在康熙朝,还是蒙古嫔妃势力渐微的情况下,才有了汉女有子封妃的先例,而能封妃也是到了头了。也就是前朝雍正爷后宫出了个汉女出身的敦肃皇贵妃才算打破汉女地位低微的这一“惯例”。
但人家敦肃皇贵妃有一个好出身啊。如今的令妃可是出身最普通甚至低微的包衣世家,还是汉姓,现在却能得此殊荣,真是堪称大清后宫第一人了。
不过要这么说,想到令妃为何而封妃,她们也没法儿说什么。毕竟那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若是放在前朝说不定封赏会更多。
是以嫔妃们心思再复杂也只能心中想想,面上却不会因此而不满更不会去质疑。
不过她们似乎也没什么资格不满,毕竟如今的令妃是妃位,六宫中位分比她更高的就是皇后、纯贵妃和娴贵妃,连潜邸就跟着皇上甚至诞育皇子的嘉妃都要和令妃行平礼了。
这般想着,众人也不禁悄然看向嘉妃。
嘉妃依然是面色如常的。
她心中嗤笑,当她傻吗,和令妃争?想看她的笑话?门都没有!
见嘉妃这般不动如山的模样,嫔妃们又悄然挪开视线,只道令妃实在命好。
宁欢只当不知道在场嫔妃们心中的小九九,回道:“多谢娴贵妃娘娘,臣妾以为,此刻还是以五阿哥为重为好。”
听见她的话,嫔妃们都默默低下视线。
令妃还是那个令妃,从来不怕事的,从前还是贵人时便是如此,如今封了妃只怕更是有底气。
而娴贵妃则是面色一僵,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令妃说得是。”
她又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是臣妾不是,不知五阿哥如何了?”
皇后略显疲倦地开口:“永琮现下还好,多谢娴贵妃关心。”
娴贵妃笑了笑:“应该的,五阿哥身为嫡子,他种痘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臣妾怎能不关心。”
听娴贵妃此言,纯贵妃垂下的羽睫轻轻颤了颤。
嘉妃则是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她心道这话还是等你揣个一儿半女再说吧。
皇后正万般忧心着,没工夫应付她,只是淡淡地点头。
然,娴贵妃显然是个闲不住的,她扫了一圈,各宫主位都齐了,就差一人。
她便沉下脸问道:“怡嫔何在?她这个嫔架子倒是大。”
娴贵妃如今有协理六宫之权,倒是有底气如此发难。
其余人自然是不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还是纯贵妃的景仁宫与延禧宫挨得近,稍稍知道些情况,纯贵妃见此到底开口道:“怡嫔似是病了。”
娴贵妃正欲再讽,皇后先行打断了她:“怡嫔病了是该好好将养着,妹妹们能来都是心意所至,本宫替永琮谢过各位妹妹。”
显然皇后的话也算回护怡嫔,无论怡嫔是真病还是不想来,都没有错,毕竟这不是强制的,只看各自的心意。
娴贵妃郁卒,果断地闭了嘴。
皇后又道:“妹妹们暂且也看不到永琮,本宫怎好拖累妹妹们也在这儿跟着担忧,妹妹们还是先回去罢,有消息本宫会派人知会妹妹们的。”
各宫嫔妃们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表示表示自己的关心,如今皇后开口,嫔妃们和皇后互相来回两句,便也顺着台阶下了。
宁欢则道:“臣妾想留下陪着娘娘,还望娘娘恩准。”
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分笑意,点点头:“好。”
嫔妃们都知道令妃和皇后关系好,这些日子令妃更是日日往种痘所这边跑,所以她们也没傻傻地附和说要留下的话。
只是心中又一次感叹令妃命好,皇上如此盛宠之下,皇后还能这般喜欢令妃,真是不知道令妃哪儿来这么好的运道。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一下:本文所有的宫斗剧情,宝们切勿深究逻辑,求求了TAT,我就是又菜又爱写罢辽(点烟)
第109章
又是平淡的一日,宁欢照常陪皇后到晚间再从种痘所出来。听闻家里递了信入宫,她估摸着皇帝此时大约还在处理政务,便干脆先回了永寿宫看信。
待宁欢踢掉脚上的花盆底,舒舒服服地在西暖阁炕上待好后,圆团儿便将信递给她。
宁欢面露期待的打开信封。
未免瓜田李下,家里其实不常递信入宫,总是要等到家中有大事发生,如大哥吉庆的长子出生,再如二哥德馨成亲,诸如此类家中才会递信入宫给宁欢说一声。故而宁欢每次收到信都很是高兴,毕竟都是些好事喜事。
但这次,宁欢看完信却是冷冷一笑。
玉琼小心觑着宁欢,大着胆子问道:“主子,这是怎的了?”
宁欢冷哼一声:“魏燕锦家倒是好心思,竟还敢厚颜无耻地求到我阿玛额娘那儿去!”她将信递给玉琼。
圆团儿和玉棠忙凑到玉琼身侧一同看信。
信中大概意思便是说,自宁欢封嫔以后,魏燕锦家便屡屡讨好到宁欢阿玛清泰府上。先前还算有自知之明些,只是常送些礼品到府上,魏府退回去或者还回去也就是了。可如今听闻宁欢晋封令妃,那家人便愈发殷切,干脆频频上门拜访,意欲求和讨好。
宁欢阿玛和额娘有些烦扰,毕竟先前宁欢只说了和那家人平淡处之即可,如今那家人如此殷切,家中也不知如何是好。家里拿不定主意,便递了信入宫求问宁欢的意见。
毕竟如今宁欢才是魏氏满门荣辱所系。
玉棠看得直蹙眉,玉琼则是忍不住地嘲讽道:“从前主子没入宫时可没见着大爷家这般殷勤,那时候大爷和大夫人可是常在老爷和夫人面前摆谱儿,从来眼高于顶的。如今眼瞅着主子荣宠在身,倒是巴巴地跑上来攀关系献殷勤。”
玉琼轻啐一口:“呸,大爷一家真是好生不要脸。”
圆团儿暗暗点头,就是。瞧着宫里那个名叫画燕的宫女就大致能猜到她家里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
眼高手低,傲慢自负,攀龙附凤。
玉棠则是轻轻拉了拉玉琼,到底是主家,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
玉琼朝着宁欢吐吐舌头,请罪道:“奴才失言,主子恕罪。”
宁欢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轻轻一笑:“你也没说错,请什么罪,快起来吧。”
闻言,玉琼笑盈盈地站起来。
她就知道主子不会怪罪她,她可是最了解主子的人。
圆团儿看了看宁欢,道:“主子,依奴才愚见,这家人忽然这般殷切攀附,除了主子晋位之外,怕也少不了画燕的手笔。”他只懊恼上次的手段还是轻了些,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
圆团儿又试探道:“不若奴才帮您彻彻底底解决这个麻烦?”
宁欢原本支着额头靠在炕上,一听圆团儿的话她霎时稍稍坐直身子。
她瞪了圆团儿一眼:“年纪轻轻,就不能积极向上一些吗?”
圆团儿霎时装傻一笑。
他心下笑主子实在心软,感慨皇上说主子至纯至善是真贴切,真了解主子。
但他面上却接着道:“能为主子分忧才是奴才的荣幸。”
宁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啊……倒也不说要心软心善,只不过有时候行事不必如此狠绝,这或多或少总是会影响你的心性。”
习惯了视人命如草芥,早晚要出大问题。
圆团儿眨了眨眼,他第一次听到这宫里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前在御前伺候还能讨了皇帝欢心,自然是聪明人。固然宁欢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但他还是能大致领悟到宁欢的意思。
圆团儿心下酸胀,他知道主子这是为他着想,若非真心以待,谁会对一个奴才说这些话。
宁欢又随意扫了一眼小几上的信笺,道:“前倨后恭,殷切讨好,说来倒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令人烦扰了些,何至于……”宁欢瞥了圆团儿一眼。
虽然魏燕锦又有小心思,但人想往上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且目前来看她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递了信想走迂回路线求和罢了。
如此便绝了她的后路甚至要了她的命,宁欢暂且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说到底还是她的现代思想作祟,不愿轻飘飘一句便夺人性命,有过罚之便是。
虽然她也并非多单纯良善之人,但只要没犯到她头上,她向来不会下狠手。
再者,魏燕锦还是纯贵妃宫中的人,无端发落了她也有些下纯贵妃的面子。
圆团儿笑着认真地认错:“奴才明白了,是奴才想得太直,奴才下次一定会照主子说的做。”
宁欢轻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她思忖片刻,道:“就这样吧,圆团儿你找个人盯着些魏燕锦便是。至于她家那边,我会回信让阿玛不必搭理他家,正常往来便好。”
魏燕锦时不时有些小动作确实令人烦扰,不过又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处置了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处置又实在有些烦,还是找个人盯着她算了。
不过事不过三,宁欢想,她也不是很好脾气的人,再有下次,她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要恃宠而骄以权谋私一回。
圆团儿自是应了。
他瞧了瞧天色,又问:“主子要回养心殿吗?”
宁欢想了想外头刺骨的寒风,又感受到炕上的温暖,霎时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她小手一挥:“不回去了,他爱来不来。”
圆团儿低头偷笑,心道皇上怎么可能不来,皇上是恨不得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自己身边。
而此刻,主仆几人暗暗编排的皇帝正站在西暖阁的神堂中。
西暖阁有好几个佛堂,或者说是神堂,不仅供奉佛祖,也供奉满族最是信仰的萨满神。
神龛中的青楝香缓缓燃烧着,释放出独特的草木香气。①
这是专门供奉萨满神的香,香味独特,时下的人们认为这可以净化四周污浊的空气。
“起来吧,慢慢说。”皇帝看着地上伏跪的那人道。
“是,谢皇上。”跪着的人站起身子,露出大半张秀丽的面容,赫然是皇后身边的孟春。
青楝香缓缓燃烧,有烟雾四散开来。
孟春本就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此刻又有烟雾缭绕,孟春更是看不清皇帝的神色。
但她想,皇上方才的声音分明很是温和,那皇上此刻脸上也一定是带着笑意的。
想到皇帝那张清隽的面容,再想到自己探查到的东西,孟春心中虽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愈是这个时候,她倒愈发小心,竭力摆出宠辱不惊的模样,回道:“皇上,经过奴才这几月的小心探查,终于查明照春确有问题!奴才查到照春常以调配香料为由,时常从宫外采购香料。”
“而这些香料众多,照春便借机找人在其中混合了许多关外的满药,有些关外药材又与汉家典籍中的草药长得相似,故而查验的人也不太能分辨清楚。再加之照春是皇后主子的大宫女,查验香料的人也常会因此给予她几分情面。长此以久,照春更是愈发肆无忌惮,夹带了许多类似的草药入宫。”
说完这些,哪怕孟春已经知道这些事,后背也依旧发凉。她没想到照春竟然有如此手段,她怎么想的!是怎么敢的!
孟春有些惴惴又有些庆幸,也幸好是多年来从未东窗事发,照春仗着和查验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才愈发肆无忌惮,这才留了几分马脚。否则,她怕也不能这么快就查清照春的问题。
而皇帝,听完孟春所言,面色已然沉下来,森冷得令人胆寒。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修养,才让他极力忍住心中的戾气没有立刻发作。
自去年宁欢在草原大病一场,他歪打正着找了资深的老满医为宁欢看诊,顺便检查一切用度后,他便开始有所怀疑。
昔年如太医院千金科圣手孙檀礼所言,宁欢的身体按理调养几年便能恢复,可是四年过去,为何还是收效甚微。
起先他以为是宫女映云下药所致,可后来老满医为宁欢请脉,才察觉她的身体不好调理似是长久用了关外几种致不孕的药材所致。若非长期被药材侵染,仅凭她用的那几小块儿点心不至于如此。
皇帝不可置信之余更是勃然大怒。
只因宁欢的身体本就需要长期调理,再加上孙檀礼并不了解关外这些传统满药,所以他和孙檀礼从未怀疑过宁欢曾被下药。若非这次误打误撞找了老满医,他不知还要被瞒多久,宁欢还不知要被害多久。
但盛怒之余,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狠毒之事。
他也知道,宁欢自入宫以来就只待在养心殿、长春宫和寿康宫这三处。
皇帝当时下意识怀疑的便是长春宫。
只因养心殿中的奴才绝不敢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无论是什么药,只要敢下在皇帝的御膳中便是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心中明白无论什么好处都不足以收买养心殿的奴才。当然后来也证实了与养心殿无关。
再有便是寿康宫,太后更没理由给一个嫔妃下避子药。
而后来,满医们在后宫为诸位嫔妃检查时,竟然查到娴贵妃也同宁欢有一样的情况时,皇帝更是确定此事和长春宫脱不了干系。
也是因为娴贵妃之故,他也不由想起他曾经的另一位侧福晋——慧贤皇贵妃。他想起慧贤皇贵妃此生唯一一次利用了他的心软——在临终前坚定地求了“贤”这个封号。
慧贤皇贵妃饱读诗书,会不知道这个字的意义和重要性么,她会不知道皇后的追求么。说慧贤皇贵妃真的只是为了带着皇帝的赞扬长眠,皇帝是不信的。
所以慧贤皇贵妃为何会在临终前忽然有此一求,皇帝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况且对于宁欢,亦是长春宫嫌疑最大。自宁欢入宫以来,除了养心殿便是在长春宫待得最久,有时甚至说是与皇后朝夕相处也不为过,是以在长春宫绝对是个下药的好机会。
可这个推断让皇帝心中很是复杂。
皇帝与皇后年少结发,虽无男女之情,可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很了解皇后的。他相信皇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贤后,但事实又摆在眼前,让皇帝不得不怀疑。
在皇帝的授意下,满医并没有如实告知娴贵妃她身体的状况。皇帝也开始了他的调查,无论如何,等真相大白,他便能知道皇后这十多年来,究竟是心思深沉伪装出的贤后还是真的贤良。
皇帝是何等会洞察人心之人,他知道皇后身边的孟春一直有小心思。孟春作为和另外三个大宫女相处最久的人,还有谁能比她这里更好突破呢。是以,皇帝便利用孟春,借她之手先行调查。
如皇帝所想,过去这么久,孟春果然查到不少东西。
皇帝压下心中的暴戾之意,神色难辨地看着孟春,问:“她拿这些草药来做什么?”
听到皇帝一问,孟春也不由咽了咽口水,想到照春所为,她更是心中发寒。
她也不敢再站着,当即跪下颤声回答:“回皇上,这些,这些草药单独使用并不会对身子有损坏,且不易被察觉,甚至有的草药还有些好处。但若是与某些花草或是另一味草药一同使用,长此以往便会导致女子不孕。”
“当年在潜邸时,照春便借机在后入府的慧贤皇贵妃和娴贵妃娘娘的用品中添了其中一味草药,而后又再伺机送些添了相克草药的东西或是时令鲜花去两位侧福晋房中,多年下来,娴贵妃娘娘和慧贤皇贵妃怕是,怕是……”孟春不敢再说下去。
这与皇帝知道的无异,娴贵妃确实被伤了身子,就连慧贤皇贵妃,这么年轻就病入膏肓怕是也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他平静问道:“还有吗?”
孟春被皇帝敏锐地洞察力一惊,连忙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还有,还有令妃娘娘……”
“令妃娘娘入宫以来便是长春宫的官女子,先前娘娘还未晋封时,常常来往于长春宫,令妃娘娘颇为喜欢照春做的香囊,照春便故技重施,她知道皇上也能辨明草药,便谨慎地没有在香囊中加入相克的草药,只放了其中一味。
“可是,可是令妃娘娘常常同皇后主子一同用膳,且娘娘独爱长春宫各类鱼肉做的佳肴,皇后主子又素来不爱吃鱼,照春便借此机会又下了药在膳食中。”
“还有,还有照春自己佩戴的香囊,她甚至也会在其中下药,借机影响娘娘的身子。”
说着,孟春颤着手将袖中的东西掏出来,那是几种草药和一本账本一个香囊。
孟春双手捧起,颤声道:“皇上,照春平日最常用的几种草药和她托人在关外采买药材的记录都在这里。您,您也可以查查这个香囊,看其中药材是否与照春曾经赠予令妃娘娘的香囊相克。”
她没有想到照春犯下的事竟然这么大,给潜邸中除了主子外最尊贵的两位侧福晋下药,给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令妃下药!她怎么敢的啊!
这样大的事,孟春都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可是先前她已然和皇上透过底,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只盼皇上还是那个温和宽仁的皇上,她为皇上探到这么多东西,皇上能记住她的功劳。
皇帝先接过孟春手中的账本,随意翻看几眼,又仔细辨认孟春捧着的草药。
都与当日老满医同他说的几种草药无异,已经不用再看香囊了。
他甚至在其间看到一味熟悉的草药——紫荑花。
皇帝平静地看着这些东西,幽邃的眸中却仿佛蕴着风暴。
难怪,难怪。
难怪宁欢的身子调理了这么多年还是收效甚微。他和孙檀礼一面为宁欢调理身子,那边照春一面给宁欢下药,要好得了才怪。
当年看见宁欢香囊中单独的紫荑花他还觉得心思独特。
没想到果真是好心思啊!
哪怕猜到是这样,可是当证据呈在眼前,皇帝依然难掩心中暴戾。
从乾隆六年到乾隆九年,宁欢总共在长春宫待了多久?
她被下了整整三年的药!
“啪——”
皇帝将手中的账本一扬,账本霎时飞出去在地上砸出沉沉的声响。
天子之怒下,孟春霎时吓得连连叩首,哭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此事都是照春一人所为,若非皇上吩咐奴才,奴才从来都不知照春竟胆大狠毒至此!皇上恕罪啊!”
皇帝垂眸看着地上的孟春,神色难辨:“照春一人所为?这些事就与皇后无关吗?”
孟春一僵。
“抬头,看着朕回话!”
孟春跪地的身子一颤,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皇帝。
看见皇帝面上的冷厉之色,她吓得又是一颤。
两行眼泪滑落,孟春哽咽道:“回皇上,奴才确实未查到此事与皇后主子有所关联,皇后主子似乎确是不知情。”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她暗查了这么久,确实没发现其中有皇后的手笔。
她本来也一直纠结要不要攀扯上皇后,可是皇上突然发难,倒是让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能实话实说。
皇帝神色有些复杂:“是吗?”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孟春连连点头:“是!奴才绝不敢有所欺瞒!”
皇帝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走开几步,让孟春看清身后供奉的萨满神。
他语气平淡:“那你便对着天神发一道誓罢,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萨满教中最高的主神被称为天神。
孟春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见神龛中萨满天神诡谲又神秘的脸。
她霎时心下一颤,下意识看向皇帝,却只见皇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敢?”皇帝淡声问。
他的声音平淡且随意,却听得孟春满是畏惧。
她怎么就忘了,皇上再温雅再随和,那也是帝王,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主。
她含着泪连连摇头。
知道皇上非要看到她的诚意不可,孟春深呼吸一口,神色恭敬而庄肃地看向萨满天神:“天神在上,奴才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奴才若对皇上有所欺瞒,必受天神所罚,五马分尸,不得善终!”孟春颤着声音说下最后几个字。
听着孟春这般诚恳的誓言,皇帝心中的疑虑又少了些。
他轻轻颔首,面色似乎终于缓和下来,温声道:“难得你如此诚恳,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的功劳朕也记下了,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闻言,孟春也顾不得害怕,似乎又有了希望,皇上是相信她的!
她猛地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温润如常,语气亦很是温和:“你放心。”
看到皇上这般同往常无二甚至待她更温和的模样,孟春心中的害怕更是淡了些,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高兴地连连叩首:“奴才谢皇上!奴才谢皇上!”
她的选择或许是对的,那一切确实是照春所为,与她无关,所以罪行再大又与她何干?
她这个揭发之人说不定真的能借着照春平步青云。
皇帝道:“起来吧,出来得太久,你也该回去了。”
得了皇上肯定的话,孟春此刻对皇帝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她的脸上甚至有几分羞涩。
皇帝面不改色,轻轻颔首。
待孟春退下后,皇帝才转身看向神龛里供奉的萨满天神,神色冷淡甚至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