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by春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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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伏跪于地的李玉,皇帝捏了捏眉心,道:“就说朕头疼得很,一会儿便要歇息了,养心殿人太多朕才是不舒服,朕想清静些,让她们都回去吧。”
李玉连连应了。
李玉走后,宁欢便牵住皇帝的手,柔声道:“走吧,去睡一会儿,你前段时日可就没好好睡个整觉,就是这么累病了。”宁欢叹气。
皇帝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他的确要歇息了。
皇帝牢牢握着她的手,低声哄道:“没事的,喝几日药便好了。”
宁欢看了他一眼,到底只是柔声道:“嗯。”
两人一同去了后殿。
听到李玉的回禀,娴贵妃先是一愣,而后倒也明了地点点头:“皇上说得也是。”
但她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李公公,皇上到底是怎的了?是得了风寒吗?”
李玉道:“回娴贵妃娘娘,皇上偶感风寒,太医让皇上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娴贵妃点头:“是要好生歇着。”不过她想到什么似的,又不悦道:“近日又都是令妃侍奉皇上吧,她怎么伺候的,竟然还让皇上染了风寒!”
令妃专宠的事儿本就让娴贵妃不快,此刻皇上大抵还是在令妃处不慎害了风寒,娴贵妃对令妃愈发不满。
李玉眉心一跳,却还是和事佬般的笑道:“娴贵妃娘娘说笑了,令妃娘娘侍奉皇上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
娴贵妃神色不愉,怎么总觉得这位只忠心于皇上的大太监有几分向着令妃呢。
看了一眼李玉脸上的笑,娴贵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养心殿内的方向看了看,她神色不明地看着李玉:“李公公,令妃此刻是不是跟在皇上身边侍疾?”
李玉斟酌片刻,低声道:“方才是令妃娘娘察觉不对才让奴才去请了秦太医来,是以此刻便是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侍疾。”
娴贵妃心中一梗,又急又恼。
皇上不让她们侍疾,却还是留了令妃在身边。
但是木已成舟,皇上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还这么不懂事地大闹,扰了皇上养病不说,怕是于自己也不利。娴贵妃心中百转千回,到底紧紧攥着绣帕,极力压住心中的不平。
但看着面前的李玉,娴贵妃不能朝皇上和令妃撒气,却还是忍不住地拿李玉撒气。
她迁怒地训诫道:“李公公,不是本宫说你,你作为御前总管,察觉皇上龙体欠安便当规劝皇上一二,竟还等到令妃来了才请太医,实在不像话。”
李玉面色不变,在小主子面前还要解释两句,但对娴贵妃便不必如此了。
于是他便只是恭声应下娴贵妃这位主子的训诫:“是,娴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奴才知罪。”
到底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娴贵妃虽是主子却也不好太过,她稍稍缓了缓面色,轻轻颔首:“李公公下次注意些便好。”
李玉便顺着应是。
看了看殿内,娴贵妃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皇上真的不要本宫侍疾吗?就本宫和令妃两人,绝不会扰了皇上的清静安宁。”娴贵妃甚至退让了几步。
李玉陪笑道:“娴贵妃娘娘,此刻皇上服了药,怕是已然睡下,奴才也不敢再去扰了皇上啊。”
娴贵妃紧紧抿唇,片刻后,到底妥协道:“那本宫先回去了,皇上若是有什么吩咐李公公一定要及时告知本宫。”
李玉连连点头:“娴贵妃娘娘放心,有消息奴才必定第一时间回禀您。”
娴贵妃担忧地最后看了养心殿内一眼,点点头转身准备走了。
下了几步台阶,娴贵妃便瞧见纯贵妃、嘉妃等主位都陆续赶来了。
互相见礼后,纯贵妃便柔声问道:“娴贵妃可见到皇上了?”
娴贵妃斜斜看了她一眼,心道纯贵妃这女人所图不小,儿子不中用了,她还是能这么快便又振作起来。
但娴贵妃依然觉得纯贵妃不是她的对手,从前纯贵妃有个宝贝皇阿哥或许还能争一争,如今的纯贵妃和一个无子的汉女嫔妃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位分高了些。娴贵妃很自信,她觉得无论是前朝还是皇上太后,都绝不会属意纯贵妃为继后的,纯贵妃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至于再生个皇阿哥东山再起……娴贵妃本来迟疑了一瞬,但又想到此刻独自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令妃,娴贵妃便愈发觉得纯贵妃成不了气候。想生个皇阿哥,那也得皇上愿意给啊。
娴贵妃甚至好心情地笑了笑。
纯贵妃见到娴贵妃脸上的笑意,一时莫名:“娴贵妃?”
娴贵妃微微收敛了些,淡声道:“皇上服药歇下了,你们也不必去打扰皇上,皇上指明了就让令妃侍疾,你们去了也只是搅扰皇上安宁。”
落下一句话,也不顾众妃愕然的神情,娴贵妃直直便抱着手炉走了。
嘉妃行礼起身后,回眸看了一眼娴贵妃远去的背影,心中还有几分诧异。
娴贵妃这是彻底转性了?若是从前知道只有令妃在皇上身边伺候,她不闹起来才怪呢。
嘉妃又看向纯贵妃,迟疑道:“这,咱们还要去求见皇上吗?”
纯贵妃微微抬眸:“就算皇上不见,咱们也该先求见再说,本宫实在担心皇上龙体康健。”
嘉妃也回过神来,是啊,她们又不只是为了来见皇上的,而是实在担忧皇上的龙体啊,就算见不了皇上也得向李玉问清楚情况吧。
嘉妃点点头,道:“纯贵妃说的是。”
婉嫔和舒嫔也跟着点头。
众妃再度在养心殿前求见皇帝,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样的。
无奈,众妃也只能口头关怀皇帝几句,再让李玉有消息及时告知。
目送这些娘娘们离去,大冷的天,李玉额上愣是冒出汗来。
他轻轻擦了擦额间的汗,心道难怪皇上不愿让娘娘们来侍疾,这女人多的地方,果然是够吵的,的确不利于皇上养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李玉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再如何那也是娘娘主子们,皇上和小主子能编排,他这个奴才可没资格编排。
李玉又忙不迭地进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夜幕低垂,冬日里深夜的天幕浓沉得很,连星子也见不到几颗。
宁欢睡得不大安稳,因为谨记着发烧的人夜间要发一发汗才好,宁欢半夜便混混沌沌地醒来,她迷糊地往皇帝的额头一摸,想看看他发汗没有,谁知却摸到一片滚烫。
宁欢霎时一惊,瞬间清醒了。
她轻轻拍了拍皇帝,平日最敏锐的人此刻却没什么动静,只是低低地呓语着什么。
宁欢心道不好,连忙摇了摇床铃。
玉棠在门外应声:“主子?”
“玉棠,点灯,快传太医!”宁欢焦急道。
玉棠也意识到皇上怕是不好,连忙让人去传太医,又叫了门外守着的宫人跟着进殿去。
养心殿很快又恢复了一片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些兵荒马乱,宫人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后殿的灯火都被点亮,宁欢这才看清楚皇帝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皇帝唇色苍白,脸上却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显然是又烧起来了。
此刻这样大的动静,他竟也没有醒来。
宁欢看得又焦急又心疼,但是在太医来之前,只能先拿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降温。
好在太医们很快赶来。
一众太医为皇帝诊脉后,在一旁讨论了一番。
而后便又由秦太医出来恭声回话:“回令妃娘娘,皇上喝了药将体内隐而不发的病气都引出来了,是以此刻便烧得严重了些。”
宁欢捏着绣帕,又问道:“皇上的高热什么时候能退下去,这么烧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她有些焦急。
秦太医忙道:“娘娘不必忧心,这场高热烧起来反而是好事,皇上服了药很快便能退热,只是退热过后,皇上怕是需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宁欢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们快去熬药。”
说罢,她便再度走回内间,亲自拧了帕子给皇帝擦拭。
看着床上这个男人面色苍白的模样,宁欢竟是忍不住眼眶微红。
他的身姿从来挺拔宽阔,似乎能永远□□地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可他再是天下至尊又如何,天下至尊的君王也是人啊,他也是会生病的。
宁欢含着泪,轻柔地为他擦拭着额头、面颊还有四肢。
宁欢轻声道:“快些退热吧。”
皇帝显然还在昏睡着,但耳边动静太多,他还是忍不住呓语。
宁欢微微一愣,低头凑过去些:“你说什么?”
“宝儿……”宁欢从他的呓语中分辨出这两个字。
她霎时怔愣住了,呆呆地伏在他的胸膛。
宁欢到底忍不住落了泪,但她恨恨地抹去眼泪:“你这个人,真是……”
病了还要惹她哭!
宁欢心中实在是又酸又软,此刻恨不得整个人都伏在他的怀中去。
可是她不能。
宁欢止住泪,换了张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手臂,她柔声道:“快些醒来吧,哥哥。”
玉棠和伺候在一旁的宫人听到宁欢的称呼,霎时将头低得更低了。
宫人们很快便煎好了药。
宁欢坐在床沿,轻声唤着皇帝:“皇上,皇上,快醒醒……”
皇帝仍然昏沉睡着。
宁欢微顿,给玉棠使了个眼色。
玉棠会意,连忙先带着宫人们下去。
等宫人们都走了,宁欢便伏下身子,柔声唤道:“哥哥,快醒过来啊,咱们该喝药了。”
皇帝微微蹙了蹙眉。
宁欢一时竟是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昏睡着也不忘占自己的便宜。
她咬了咬唇,又一狠心忍着羞赧道:“夫君,宝儿在这儿呢,你先醒过来,醒过来。”平日听他这般唤自己,听习惯了到不觉得什么,只是自己这么叫出口实在觉得羞耻,宁欢捂着半边脸,只觉从脖子到耳朵都在发烫。
好在大概也只会有她知道这羞耻的一幕,宁欢庆幸地想。
但羞赧归羞赧,的确好用,皇帝果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宝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宁欢霎时顾不得羞耻,惊喜道:“你醒了?”
皇帝的手从被子下探出来,宁欢立马会意地握住他的手:“你真是吓……吓到我了,总算醒了。”
她算是明白宫中为何忌讳那个字了,此刻她也感同身受地忌讳啊。
皇帝微微弯了弯唇,有些虚弱地歉然道:“让宝儿担心了。”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她又忙唤道:“玉棠,快进来。”
玉棠连连应了,端着漆盘再度回到内间。
宁欢将皇帝扶起来,道:“先喝药,太医说你喝药退热了便好。”
皇帝轻声道:“好。”
但是看着宁欢微红的眼眶,他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宁欢抿了抿唇,眼中差点又含了泪:“还不是你,让我担心。”
皇帝一颗心又酸又软,心疼不已,他忙抬手去摸她的脸:“是我不好。”
看着他这般难受却还要先哄着自己的样子,宁欢心里才是难受。
她将眼泪憋回去,放柔了声音:“我没事,你先喝药。”
皇帝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柔声哄道:“不哭。”
宁欢努力笑了笑:“嗯。”
她转头接过药碗,心思换了一个地方倒也平复了些。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宁欢迟疑了一下:“你是要我喂还是……”
她自己更喜欢一口喝完,不受罪。
话还没说完,便见皇帝微微弯唇:“那就劳烦宝儿了。”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也不怕一口一口喝苦着自个儿。”
话虽嗔怪,但宁欢还是舀起一勺药汤远远地吹了吹。
皇帝柔声道:“只要是宝儿给的,必然都是甜的。”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嘴上却嗔道:“甜?你自个儿尝尝甜不甜。”她将一勺汤药送至他的唇边。
皇帝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唇畔依然噙着浅笑:“甜的。”
宁欢好气又好笑,尽量快速地喂完了药。
没办法,某人难得撒娇,就是她也抵不住啊。
宁欢又照旧往皇帝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平日的他威严疏冷,俊美矜贵得很,此刻病弱,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容色,那苍白的面色反而将他称得愈发惹人心疼,何况他还在和自己撒娇呢,她实在是抵不住这波美□□惑,宁欢暗暗咂舌。
但他还病着呢,宁欢心中骂自己禽兽。
皇帝对她直白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若是平日他动动脑子也就猜到了,但此刻他的头实在疼,便干脆笑了笑直接问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宁欢回过神来,遮掩般地弯唇笑起来:“没事。”
她轻轻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还是烫。”宁欢微微蹙眉。
不过没有方才那般烫了。
皇帝宽慰她:“没事的,睡一觉便好了。”
看着她简单挽就,只象征性簪了两朵绒花的旗头,皇帝的神色愈发柔软:“今夜真是辛苦我的宝儿了。”
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挽了旗头换衣裳,簪这两朵绒花定也是为了在太医面前看着得体些,不显失仪。否则按他家姑娘的性子,定然更愿意披散着头发。她定也劳心劳力地照顾了自己许久,皇帝的目光愈发心疼。
宁欢却霎时嗔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生病的时候你不也是这般照顾我,如今你病了,这不是应该的嘛,要不然还说什么夫妻一体。”她低下声音嘟囔道。
皇帝一时哑然,紧紧握住宁欢的手,他低声道:“嗯,妻子照顾夫君。”他的声音很是愉快。
宁欢又笑起来,她柔声道:“好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皇帝看向宁欢:“你也睡。”
宁欢摇了摇头:“你病了,这会儿养心殿事情多,我得先去处理清楚了再睡。”
皇帝面色微沉:“李玉……”
宁欢无奈道:“李公公也有李公公的事,我得看着。”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又劝道:“要不了多久的,一会儿我还得重新洗漱一番呢,你先睡吧,好好养病,快些好起来才是为我好。”她直接抽走了皇帝身后的迎枕,扶着皇帝睡下。
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皇帝真是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家姑娘倔起来他也是无法的,皇帝到底只是柔声道:“那你也要快些安寝,别还把自己累病了。”
宁欢笑着点头:“放心,一会儿就好。”
宁欢给皇帝拉了拉被子,柔声道:“睡吧,我先守着你。”
皇帝弯起唇角,闭上了眼。
他想,真好,他生病时终于也会有人这般时时担忧时时守在他身边了,还是他心爱的姑娘,上天到底对他不薄,皇帝唇畔的笑意愈发温柔。
宁欢坐在皇帝身边静静守着,看着他渐渐安睡过去,宁欢也不觉微微弯起唇角。
原来她生病时他照顾她时、还有平日看她熟睡时,就是这种感受吗。
不过她还是宁愿他不生病,英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宁欢温柔一笑。
等皇帝再度熟睡过去,宁欢便走出内室。
一会儿还得让太医再来把脉,看看有没有好转。
还有早朝,今日的早朝必须先停一日,他正病得重,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朝臣气气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着。
宁欢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令妃主子……”李玉走过来,低声唤道。
宁欢下意识看了内室的方向一眼,也放低声音:“怎么了?”
李玉苦着脸道:“娴贵妃来了,想探望皇上。”
宁欢眉梢轻挑,倒也算意料之中。
她忽然听见什么声响似的看向外面,宁欢问:“外面下雨了?”
闻言,李玉点点头:“是,雨下得还不小。”
悄然觑了宁欢一眼,李玉低声道:“奴才瞧着娴贵妃主子的斗篷都湿了。”
宁欢又看了内室一眼,轻轻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让娴贵妃进来吧。”
皇帝睡过去了,她若是阻拦后宫嫔妃探望也不像话,没得还让旁人以为她这种时候还善妒地霸占着皇上呢。她们想照顾就让她们来吧,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娴贵妃很快进了殿,宁欢低眉行礼:“娴贵妃娘娘金安。”
她低眉时果然看见娴贵妃的斗篷下摆湿了大片,还有些滴水。
估计娴贵妃得到消息就直接走过来了,若是乘了轿辇也不至于湿成这样。
她对皇上倒很是关心,宁欢微微垂眸。
听见宁欢压低的声音,娴贵妃意识到什么似的,也放轻声音:“免礼。”
“皇上睡了?”她低声问。
宁欢点点头,看了一眼娴贵妃身上沾着水汽的斗篷,宁欢道:“娘娘不若先换件衣裳?当心着凉。”
娴贵妃不以为意地摆手,随手解下斗篷:“不必,雨水都在斗篷上,本宫的身体没这么差。”
宁欢一顿,还未开口又听娴贵妃低声问:“太医怎么说?”
宁欢便轻声道:“太医说皇上发这一场热就好了,服了药便会退热,日后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
娴贵妃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她又忍不住怪罪地看着宁欢:“你怎么照顾的皇上,太不上心了,竟让皇上病成这样。”哪怕是训诫,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宁欢微微敛眸,只道:“娴贵妃娘娘教训得是,臣妾日后一定尽心。”
娴贵妃没好气地看了宁欢一眼:“本宫去瞧瞧皇上。”
说罢,她便放轻脚步走进内室。
宁欢跟着她进去。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皇上,娴贵妃面上是忍不住地焦急和忧心。
她静静地在内殿待了一会儿,竟也没逗留,轻轻为皇帝掖了掖被子,娴贵妃转身便欲走。
宁欢静静地跟着。
娴贵妃此时才稍有些心情打量后殿。
这是皇上燕寝的正殿。她们这些嫔妃平日也没机会到这儿来,平日就算被翻牌子也是去养心殿的西耳房,养心殿后殿向来只有皇上一人燕居,连皇后都不一定有资格住这儿。
但是看到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妆奁,娴贵妃还是忍不住一顿,她的目光在梳妆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皇上独居的后殿么,怎么会有女子用的妆奁?
瞥见身旁的令妃,娴贵妃忽然福至心灵地想通了,她的呼吸不免一窒。
令妃……令妃竟还能踏足此处同皇上在此处一同安寝吗?!
又看了一眼梳妆台,到底没见到什么明显的钗簪步摇,娴贵妃瞥了宁欢一眼,轻呼一口气,快步走出后殿。
或许是她多想,皇上也有玉佩东珠之类的饰物,那妆奁里说不定放的便是玉佩,娴贵妃紧紧捏着绣帕。
宁欢自然注意到娴贵妃的视线停留,她的目光悠悠落在平日所用的梳妆台上。
她还不想嚣张到如今就直白地显露一切,平日摆了一台子的钗环步摇此刻自然是被收捡好了。只是有些东西总也该让人慢慢明白了,宁欢微微一笑。
宁欢回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还安睡着才悄声走出内间。
娴贵妃已然在外间的炕上坐下了,她身边的翡翠和翡青正捧着几本书陪她翻阅。
宁欢微微扬眉。
娴贵妃抬眸看了宁欢一眼,淡声道:“令妃自便。”
听着这仿佛此间主人的话,宁欢轻轻笑了笑,倒也轻声应了:“是。”
主不主人的,也不在这一句话。
还未坐下,李玉又进来通传:“禀娴贵妃娘娘,令妃娘娘,纯贵妃娘娘等后宫主位和小主在外面求见。”
闻言,宁欢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娴贵妃却是扯了扯唇角,她抬眸看了宁欢一眼:“令妃,此处不便说话,你随本宫一同出去?”
宁欢便点点头。
宁欢和娴贵妃到了殿外。
外面的雨势果然有些大,风一吹便往檐下吹,在这寒冷的冬夜愈显刺骨。
宁欢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玉棠连忙为宁欢披上斗篷。
宁欢朝玉棠笑了笑。
娴贵妃瞧见这一幕,不屑一笑,她都没穿斗篷呢,令妃这身子果然也不行。
养心殿的檐下站了一地的嫔妃,身上都有些雨水。
娴贵妃见此,眉心一跳:“不是本宫说你们,身子不好还冒着雨出来,若是病了你们到底是来侍疾的还是来添乱的?”
纯贵妃温婉一笑:“娴贵妃多虑了,咱们姐妹的身子都还算康健,况且大家一路都乘了轿辇来,并未受冻,只是此刻沾了些水汽罢了。”
娴贵妃微微扬眸:“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宁欢望去,不仅各宫主位都来了,连柔惠和林贵人这些小主也跟着来了,再过些时候怕是其他贵人常在的也要跟来,她只觉额心微跳。
感受着外面的冷雨不断飘进来,宁欢微微眯了眯眼。
还未开口,便听娴贵妃一派端和道:“大家忧心皇上龙体的心都是一样的,不过本宫先提醒诸位一句,皇上服了药睡下了,大家进殿去动静可要放小声些。”
众妃颔首,纯贵妃婉声道:“娴贵妃放心,我们自是省得。”
娴贵妃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面色:“那便都进来吧。”
嘉妃略显古怪地看了娴贵妃一眼,只道娴贵妃这派头倒显得她是养心殿的女主子似的。
众嫔妃走进后殿才终于觉得暖和些,一个个悄声解下身上的斗篷。
纯贵妃便先轻声问道:“皇上如何了?”
娴贵妃低声重复了一遍宁欢的话。
众妃心中有数,暗自琢磨着皇上这段时日需要好生休养,她们是否要日日来养心殿侍疾。
娴贵妃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轻轻提了提唇角:“走吧,去瞧瞧皇上。”
众妃无声颔首,轻声跟着娴贵妃走进内殿。
进了内殿,瞧见皇上苍白的面色和唇色,众妃嫔都忍不住提了提心,面露担忧之色。
但又怕扰了皇上安眠,便都只是抿唇不语,唯有手中紧紧捏着的绣帕暴露了她们的心绪。
娴贵妃还有些事,见皇上还在安睡,她便率先走出内室。
众妃嫔见她先出去还有些诧异,娴贵妃不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皇上的么,今日难得有机会了怎的还这般爽快。
但娴贵妃都如此表态,众妃嫔悄然打量了一番内殿便也准备跟着去外间待着了,一会儿几个人轮流来内殿看护皇上便好。
但是随意打量着,众妃嫔总觉着这后殿的摆设有些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不该是皇上喜欢用的东西,但又的确是一片明黄色,众妃嫔便也压下心中的疑惑。
不过,同样看到梳妆台上的妆奁后,嫔妃们霎时神色各异,琢磨片刻,她们都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
此刻再仔细看,她们才注意到令妃的发髻实在太过简素,一看便是急匆匆随意挽的。说不定方才她就是跟着睡在这后殿中,见皇上发热了便第一时间起来了所以连仪容都顾不上太多。
想到这个可能,嫔妃们的神色都有些意味深长。
而宁欢神色温和任由她们悄然打量,甚至一派泰然平静的模样。
纯贵妃很快收回目光,神色依然温婉含笑。
嘉妃眼波一转,悄然看了宁欢一眼,也微微低下头去。她轻轻摩挲着绣帕。
瞧这样子,令妃说不定早就在这后殿安寝过了,所以这妆奁里装的到底是皇上的玉佩还是令妃的钗簪呢,若是令妃的钗簪,那她们这满殿的嫔妃怕真是这辈子都争不过令妃了,嘉妃心中一哂。
舒嫔神色平淡,似乎什么都不足以再让她有所波动,她也跟着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令妃宠冠六宫之名早就毋庸置疑,再多也都是锦上添花,也早就与她这个身份更低一等的舒嫔无关。
婉嫔和柔惠还注意到梳妆台上的缠枝海棠纹,二人不由对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地低下头去。
柔惠极力抿住唇边的笑意,她就知道,有谁会不喜欢宁欢呢,宁欢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个。
林贵人怔怔地望着那梳妆台上的妆奁和两侧的海棠纹,再看看令妃头上随意簪着的绒花,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却又有无尽的酸涩蔓延开来,瞬间淹没了她方才为皇上焦急不已的担忧。
又待了一会儿后,内间里的嫔妃们也陆续走出,全部聚到了外间。
众嫔妃一出来便瞧见娴贵妃仔细翻看手中书册的情景,一时竟都有些讶异。
娴贵妃见她们出来,目光从书页上离开了一瞬,再度淡声道:“诸位自便吧。”
众妃嫔脸上的神色一时都有些精彩。这话,还真把自己当成统领六宫的皇后了不成,不过就算是皇后最多也是养心殿东耳房的女主人罢了,这养心殿的主人从来只有皇上一人才是。
纯贵妃神色不变,轻声问道:“娴贵妃在看什么?莫不是医书?”
娴贵妃再度抬眸,端然微笑:“纯贵妃好眼力。”
娴贵妃的话落下,众妃嫔的目光蓦地都落在她身上,难怪今日娴贵妃显得尤为沉静,原来是一直急着翻看医书为皇上治病啊。
不过……
纯贵妃柔声道:“太医院已然为皇上诊脉开方,想必皇上很快就能醒来,娴贵妃也不必太过忧虑。”
娴贵妃压住心下的不耐,面色端和道:“太医不也说了皇上这段时日要好生调养着?太医们都是汉医,但是本宫想着关外的满医同样有不俗的医术,便想再瞧瞧是否有更好的调养身子的法子。”
嘉妃看了娴贵妃片刻,微微低下头,若是满医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这宫中的太医几乎都是汉人太医?不过到底是娴贵妃待皇上的一片真诚心意,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反而娴贵妃此举还将她们这些单纯来侍疾的嫔妃都比下去了。
连宁欢的目光都不禁在娴贵妃身上停留片刻,她微微摩挲了一下指尖的绣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