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by春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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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却又见宁欢羞赧地看了他一眼,娇声道:“你想听直接说便是,我还能不愿意吗?哥哥……”最后的两个字她叫得尤其娇气,甜软得不行,皇帝的一颗心都要被她这娇声娇气的一句“哥哥”叫化了。
“宝儿……”他哑声唤她,紧紧地搂着她。
若不是怕过了病气,他此刻必定要好好折腾她一番,让她哥哥夫君地多唤几句!明知道他最受不得她这般模样,她还这样娇娇软软地来勾自己。
宁欢见他这般心满意足的模样,虽还是有些羞赧却怎么也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他这么喜欢,那以后还是多这样叫他好了,她心中羞羞甜甜地想。
也就是此刻皇帝尚在病中宁欢才没注意到他的不怀好意,等后来皇帝病愈百般哄着宁欢这般唤他时,宁欢才长记性似的回想起这人到底有多禽兽,简直为此刻的想法后悔不已。
可惜现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抱着宁欢,还是忍不住地哄骗道:“宝儿再唤一声。”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就仗着你在病中,我怜惜你吧,哥哥!”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脸,却还是顺着他唤了一声。
多叫几次好像也没这么难以启齿了。
皇帝笑起来,神色无比愉悦:“嗯,宝儿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多谢宁欢妹妹垂怜。”他温柔地低笑。
宁欢倚在他的怀中,到底没忍住弯起唇角。
皇帝陪宁欢在床上腻歪着说了半天话,才终于哄得宁欢起身用膳。
玉棠带着宫人们进殿伺候两位主子梳洗。
宁欢换了身月白色金绣燕居服,而后慢慢坐在梳妆台前:“随便挽个髻便好,一会儿也不会出去了。”
玉棠轻声应了。
看着梳妆台前重新摆出来的一堆钗簪步摇,宁欢随手拈起一支花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皇帝。
皇帝收拾起来比宁欢快得多,此刻便忍着头疼站在宁欢身后闲散地看她梳妆。
见到宁欢的目光,皇帝便透过铜镜与她对视:“怎么了?”
宁欢欲言又止,但是看到此刻满殿的宫人到底没说出来。她转了转手中的花簪,道:“没事。”
见此,皇帝眉梢轻扬,倒也没说什么。
她想说自然会说,他从来不会探究逼迫她什么。
玉棠给宁欢挽了个轻省些的汉式发髻,发髻间仅仅簪了几支玉簪和两朵绒花,很是符合宁欢的要求。
宁欢轻轻碰了碰发髻间柔婉的浅粉色山茶花,微微弯唇。
皇帝透过铜镜看着她娇美的模样,唇畔也不觉含上几分笑意。
宁欢起身握住皇帝的手:“饿不饿啊,我似乎又耽搁了许久。”她有些担忧又有些歉疚。
皇帝柔声道:“哪里有许久,不过挽个发髻罢了,再者,我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担忧道:“不成,没胃口也得多用膳,就是生病了才要好好吃饭。”
皇帝含糊地嗯了一声。
宁欢睨了他一眼,倒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
宁欢也算是饿了一日,御膳房送来的又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她便用得愈发尽兴。
皇帝的晚膳是茯苓鸡茸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一面看着宁欢用得香甜,也就当下饭了。
他一面为她夹菜,一面道:“下次不许彻夜不眠了,今日就用了这么一顿晚膳。”
宁欢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下次不许生病了。”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
他的宝儿啊。
宁欢用了个半饱,看着皇帝面前还剩一半的鸡茸粥,劝道:“再用些吧,怎么就吃这么点儿。”
皇帝也是无奈,只道:“你也多吃些,我看你吃得香才有些胃口。”
宁欢不禁笑起来,她给他夹了一筷子爽口的小菜:“好。”
皇帝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宁欢看他一眼,忽然又想到方才未尽的话。
宁欢道:“你知道你昨夜说梦话吗?”
皇帝一顿,看向宁欢:“我说了什么?”
此刻想起来,宁欢还有几分羞赧,她觉着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下意识揉了揉耳根,宁欢嗔怪地看着皇帝:“你在梦里叫我来着,当时所有人都在呢。”
听到她似娇似嗔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调羹,了然笑起来:“害羞了?”
宁欢的耳尖霎时由单纯的热变成了晕出绯色,她下意识想反驳没有,但想想实在没什么可信度,最后便只是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当时这么多人呢。”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起来,他握住宁欢的手:“这有什么,听见便听见罢,本就是我的宝儿,你是我的心上珍宝,难道六宫还有不清楚此事的么,何须避着人。”
宁欢嗔道:“先前不清楚,这下真是人尽皆知了,你真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帝便笑道:“情之所起,情不自禁,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我在病中如何管得了。”他的眉眼间还隐隐有几分傲然的得意。
见他还挺自得的模样,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他就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的特殊啊,反而是她会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他叫也叫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此刻她也就是随口同他说两句罢了,还能怎么办。
宁欢没和皇帝计较什么,皇帝反倒越说越起劲:“令妃娘娘宠冠后宫,朕待令妃娘娘自然有独特之处,让她们知道也好,正好再清楚地了解了解令妃娘娘在朕心中是什么地位,日后也好少动些歪心思。”
听他“我”、“朕”的混用个不停,宁欢嗔笑着点评道:“张扬。”
皇帝便止住话头,看着宁欢,他温柔而纵容地笑起来:“朕的心头宝在这宫中自然当有极尽张扬的资格,也就是我的宝儿太过温婉纯善。”
温婉、纯善……
听着他口中的这两个词,宁欢耳尖上的绯意愈发浓了。
她忽然觉得他对自己的滤镜也是够厚的。
宁欢没忍住嗔了他一眼:“别说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听到她这般娇声娇气的嗔怪,皇帝霎时笑起来,笑意纵容而愉悦。
“好,我知道便好。”皇帝温和笑道。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
皇帝忽然也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先前是你让人将梳妆台上的钗环收起来的?”
他早晨起身看到干干净净的梳妆台还以为怎么了,好在随手打开妆奁一看,见她的步摇首饰还放在里头。
宁欢喝了一口汤,才道:“嗯,那儿到底是你的后殿,我还没想那般招摇。”
皇帝略显遗憾:“什么叫招摇,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看见又如何。”
他还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可惜他家姑娘从来不算大肆张扬的人,明明早就得了他独一无二的爱意和纵宠,却很少因此而招摇。
皇帝为此也是怜爱不已,恨不得更多地宠爱她几分,将她宠得再娇纵肆意些,作为君王珍爱之人,她有这个资格,也该这样,皇帝想。
宁欢不知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哭笑不得。
此刻她只是睨了皇帝一眼:“后殿不是从来都只有皇帝一人独居么,怎么着也说不上名正言顺吧,又不是东耳房。”
皇帝不以为意:“我说名正言顺便是名正言顺,你是我的妻子,同夫君住在一处为何不是名正言顺?”他还有些理直气壮。
宁欢看得直好笑,心中却是无尽的柔软,她嗔道:“我还不是呢。”
宁欢还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一说,皇帝却是顿了一下。
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握着宁欢的手温柔道:“在我心中早就是了,日后,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
宁欢笑起来,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狡黠道:“名正言顺啊,那你努力。”
皇帝哑然失笑:“好,夫君努力。”
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宁欢的小腹一眼,心中有些遗憾,若是有个皇儿再加上宝儿的功绩,阻碍定然会小得多,实在有些可惜。但这种想法在宁欢面前他连一分一毫都不敢泄露,生怕惹宁欢伤心。
还是便宜照春和他他拉氏了,皇帝敛下眸去,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紫禁城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便将恢宏富丽的红墙金瓦覆上一层雪白,寒风吹过,碎琼乱舞。
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宁欢必定最是兴致勃勃要出去看雪,可是如今皇帝尚在病中,除了每日陪着皇帝,宁欢还要……帮他分忧。
“……大金川土司吉各里阿和诱夺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臣奏请皇上旨意。”宁欢读完一本奏折,顺便暗暗琢磨了一番,这样子看来大小金川收复在即啊,她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思索片刻,而后道:“谕玉保饬修守御,毋轻举动,注意保安地方。”
闻言,宁欢便依照皇帝的意思一字不改地在奏折上提笔书写。
若是此刻有人在养心殿中看到宁欢笔下逐渐成句的朱批,必定是大惊失色,而后痛心疾首于皇上的放任,惊怒于令妃的牝鸡司晨,再极力劝谏皇帝问罪令妃。
可惜现在西暖阁中就只剩宁欢和皇帝两人,连李玉和玉棠等人都不在,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收到的奏折上的“御笔朱批”或许还是后宫那位盛宠六宫的令妃娘娘所批。
宁欢写好批复,看着奏折上行云流水的朱批字迹,她微微走了一会儿神。
百年后,若是这些奏折还有机会再度被翻出来收藏,那时候怕是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奏折上的批复并非皇帝本人所写,而是他的令妃所写罢。
想到这儿,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狡黠笑意。
她的“朱批”或许会在百年后重见天日,那她是不是也以另一种方式回了那个时代呢,宁欢有片刻的失神。
皇帝看着她脸上狡黠之色,面上也不禁带上笑。
果然有他的姑娘陪着这处理政事的节奏也轻松加快不少。
他又低眉去看手中的奏折了,可不能太得意,一会儿这娇气的姑娘见了又要撂挑子不干了。
宁欢很快回神,她在紫禁城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美好,已经许久不会为过去而伤神了。
她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边,又顺手再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对面同样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宁欢心中还是忍不住悲愤地叹气。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做什么干政的后妃呢。
皇帝还病着,但太医说了皇上许久未病,这一次的风寒便是来势汹汹,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皇帝嘴上答应,却还是放不下他手上的政事,宁欢看得焦急担忧,却还劝不动他。
皇帝一面放不下政务,一面也不忍看宁欢如此为他忧心,便干脆折了个中,让宁欢为他念诵奏折,然后照着他的想法批复。
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宁欢如今的字迹与他相比几可以假乱真——她的书法是他亲手教的,也是他一笔一画带着写的,所以经年累月下来,宁欢的字迹也与他愈发相似。皇帝相信,宁欢就算是在奏折上落下朱批也不会教臣子看出端倪来,是以,他才有此提议。
宁欢一开始自然是不愿的,倒不是惶恐什么后宫不能干政,或是所谓牝鸡司晨,只是单纯的懒怠罢了,这么多奏折,她看着也很头大的。况且她心中也对自己的字迹没那么自信,生怕写得不好让人瞧出什么。
但是皇帝又哄又劝的,还特意给宁欢看了几本奏折。
好嘛,这一看宁欢才发现,这些奏折和她曾经想的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是毫不相干,多是一些琐事和向皇帝问安的折子,对于这一大类的折子,皇帝向来是简短批阅“朕躬安”或是“朕已阅”便好。
如此宁欢倒是放下心来,她本也担心皇帝的身体,于是便真被他哄得妥协了。
从一开始的念诵,再到后来皇帝全权交予她,小事和问安折子不必再念给他听,宁欢自己批复便好,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宁欢原本还很自然地答应,念折子也很废口舌的。但直到后来的奏折逐渐变成了正经事,宁欢才回过神来,她又被皇帝哄骗了。
可是她已经替皇帝批复了不知多少本“朕躬安”的折子,早就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来了。
三个字是写,两句话也是写,宁欢又一次妥协了。
如此,有宁欢陪着一起批阅奏折,皇帝的确清闲了些,能好好调养身子,只是宁欢反而忙碌了些。
但皇帝也舍不得真的累到他的宝贝,也没有如平日那般整日整日地处理政务,还是搁置了些,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也比往日少了不少,还让下面的臣子跟着分担。如宁欢所言,此时不用,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养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今天没写完,再写就过0点了,只能分两章了orz
再度写下“朕躬安”三字,宁欢略显不耐地将明黄的奏折拍到一边儿去。
每日写这么多“朕已阅”“朕躬安”,宁欢总觉着自己跟签名似的,名字叫“朕躬安”。
“这个敦达,这个月都上了几封请安奏折了,这是闲得没事么?”宁欢不理解,闲的没事干就老老实实待着,偏偏这人还要写奏折来烦扰上尊。
皇帝哑然失笑,却附和似的点头,不敢在这时违逆她。
毕竟拿人手短,她还是那个本就被他百般纵容的姑娘。
宁欢幽幽地看着皇帝:“你就不能让他们少写些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么?要我看,有这么多的请安折子批阅才是安不了,徒增烦扰。”
皇帝忍俊不禁,却还是温言和她解释道:“宝儿,有时候圣旨也不是随心所欲就下的,我随口的一句话便会惹得下面的人百般琢磨,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虚言。”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宝儿说的也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一番。”
闻言,宁欢仔细思索片刻,最后她放弃似的睨了皇帝一眼:“懒得管你,反正日后被烦扰的不是我。”
皇帝不禁轻笑出声,只觉她傲娇又可爱。
此时,李玉在外间通传:“皇上,娴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淡声道:“朕忙着。”
李玉会意,出去打发娴贵妃了。
殿外,娴贵妃听到李玉的回禀,有些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她淡淡地看了李玉一眼:“令妃可在里边儿?”
李玉陪笑道:“回娘娘话,令妃娘娘在里边儿替皇上伺候笔墨。”
娴贵妃差点没忍住鼻间的冷哼。
今日伺候笔墨,明日侍奉汤药的,皇上就是铁了心只留令妃一人侍疾呗,娴贵妃心中又酸恼又委屈。
这段时日满宫嫔妃都想来养心殿给皇上侍疾,但皇上就是态度明确地表明不希望她们来,皇上还说什么人多嫌吵。但娴贵妃心想,瞧令妃先前还是官女子时在孝贤身边便叽叽喳喳的样子,难道令妃陪着就不吵了么,皇上就是偏心罢了!
可是失落归失落,皇上不让来,众嫔妃也实在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只能每日遣宫人来问安顺便送些东西了。
好在令众嫔妃稍稍欣慰的是,虽然见不到皇上,但有什么东西皇上倒是一应收了。
娴贵妃沉默片刻稳住脸上端和的神情,她道:“本宫从医书上找到几个咱们满人调养身子的好方子,也遣太医和满医们瞧过了,他们都说没问题,本宫便想呈给皇上试试,还望李公公替本宫奉上。”
她轻轻抬手,翡翠便将手中的方子交给李玉。
李玉接过,连连笑道:“奴才一定向皇上转达娴贵妃娘娘的心意。”
娴贵妃的面色这才好看些:“多谢李公公。”
李玉道:“不敢不敢,娴贵妃娘娘折煞奴才。”
娴贵妃笑了笑,又担忧地叮嘱道:“李公公务必劝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政事虽然重要,但皇上龙体康健才是头一份儿的。”
李玉道:“娴贵妃娘娘放心,奴才谨记。”
娴贵妃这才点点头,又往养心殿内看了一眼,她才道:“那本宫便先回去了,皇上有什么吩咐或是养心殿有什么事李公公尽管差人告诉本宫。”
李玉连连应是:“娴贵妃娘娘放心。”
“奴才恭送娴贵妃娘娘。”李玉行礼。
娴贵妃走了。
余光瞥见娴贵妃的背影走远,李玉才起身拿着方子走进养心殿。
他心中也松了口气,还好今日没再送补汤来了,味道再好,这么多日下来,他和圆盛也是真喝不下了啊。
李玉再次站在外间通禀:“皇上,娴贵妃娘娘寻了调养身子的满医方子,想呈给皇上。”
但李玉猜皇上大概是不会看的,估计这方子又要被他和圆盛拿去吃灰了。
果然,下一瞬便听见皇上拒绝的声音:“下去。”
李玉正准备应声,却又听里面传来令妃主子的声音:“李公公,先拿进来罢。”
李玉心中略有些惊异,面上却连连应了。
虽然两位主子意见不同,但李玉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听小主子的才是正确选择。
果然,皇上并未出言制止。
李玉进殿便看见皇上和小主子对坐在炕上,桌上摆了几摞奏折,还有朱墨毫笔,估计是小主子又在为皇上念诵奏折了,这都是这些日子养心殿的常态了。
令妃主子这可不就是在为皇上伺候笔墨么,李玉一面呈着方子,一面分了一分神在心中乐呵呵地想到。
“劳烦李公公了,下去吧。”宁欢接过方子,道。
李玉笑呵呵道:“小主子折煞奴才,奴才告退。”
李玉退下了。
宁欢兴致勃勃地展开手中的方子,皇帝见此,温和而无奈地笑了。
但是展开纸张后,宁欢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了些,她略显怨念地递给皇帝:“还是你看吧。”
皇帝略显疑惑,接过一看才明悟。
原来纸上写的是一水的满文,难怪宁欢没了兴致。
宁欢倒是在他的教导下识得些满文,但是当时见她兴致不高,皇帝便也没教下去,由得她高兴便好。
是以常用的字宁欢认得几个,但如药方之类的术语,在她眼中还是和一门外语无甚区别。
皇帝随手将方子放到一边去:“不想看就不看了,我也不用。”
宁欢却不大赞同:“万一有用呢,关外的满医不是也挺厉害的,说不定有奇效。”
皇帝忍俊不禁:“什么奇效,你又看了多少话本儿?”
宁欢霎时瞪他一眼,皇帝愉悦地笑了。
皇帝柔声哄道:“就算有奇效也无需什么满医的方子,太医院不是正开着方子么,汤药喝多了也不是好事,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也清楚,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是药三分毒,倒也是这个道理,宁欢点点头。
但是听到他后半句,宁欢没忍住睨他一眼:“那你好好休养了吗?”
皇帝气定神闲地笑道:“宝儿不是贴心地为我分忧许多么,自然好好休养了的。”
宁欢又气又好笑,但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实在也恼不起来,她似嗔似笑地摇头。
宁欢又拿过皇帝随手扔在一边的药方,仔细看了看。
虽然看不懂,但是看排版和字迹,写得很是详细工整,显然很是认真。
宁欢微微偏头:“这是娴贵妃的字迹么?”
皇帝瞥了一眼,略显为难:“不知道。”
宁欢先是诧异,而后没忍住地微微翘起唇角:“真不知道啊?”
皇帝看她一眼,好笑道:“朕每日看的奏折就够多的,哪里记得多少人的笔迹?”
“不过宝儿的笔迹我应当是记得的。”他有些促狭地看着宁欢。
先不说宁欢的特殊,就说无论是从前她那歪歪扭扭极具特色的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是如今与他愈发相似的字迹,皇帝都会是见一眼便不会忘。
宁欢先是笑,而后看见他揶揄的神色便反应过来。
她气得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就想扔他,但是想想他还在病中,宁欢纵使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放下奏折,换成拍桌泄愤:“你说什么?”
皇帝顺手拿起她方才批阅的奏折,展开给宁欢看,他一本正经道:“你瞧,这样的字迹我怎会不记得?况且宝儿的字还是我一笔一划亲自教的。”说到这个,他有几分愉悦又有几分得意。
宁欢横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皇帝便看着她温和笑着。
宁欢的目光再度落在药方上,她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纸页:“看不出来,娴贵妃对你倒很是上心。”她抬眸看向皇帝。
闻言,皇帝眉心微跳,但他神色未变:“何处此言,一张方子罢了,这些日子旁人送来的东西还少吗?”
说起这个,宁欢反而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无论谁送来的或是无论送的什么,皇帝看都不看一眼,全让李玉和圆盛拿去处理了,只名义上收下便好,宁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歹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宁欢托腮看着他,眉眼弯弯的。
皇帝八风不动:“朕消受不起,我只需要宝儿的心意便好。”
宁欢的唇角高高扬起:“想让我替你煲汤啊?”
皇帝却微微摇头:“不必,万一烫着就不好了,宝儿像现在这般陪在我身边便好。”
宁欢微微偏头,盈盈笑起来,他哄她总是很有一套。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宁欢故作傲然。
皇帝却是看得眉眼含笑:“嗯,多谢娘娘。”
宁欢不禁轻笑出声,但她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你又打断我。”
皇帝失笑:“好,你要说什么,洗耳恭听。”
宁欢以手支颐,声音轻柔:“那日夜里雨下得大,娴贵妃可是第一个便冒着雨不管不顾地来了养心殿,连裙摆都沾湿了,还熬了整夜为你翻医书找方子呢,实在看不出来,娴贵妃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她微微偏头,浅笑看着皇帝。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含笑,但皇帝却被她这微笑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他不禁正襟危坐了些,面上却是八分不动的淡然:“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当年他还是皇考的皇四子时,身边便从来不缺乏爱慕他的人,只是这份爱慕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所给,在他眼中便是一文不值。
“与你何干?那可是人家对你的一片爱慕之心呢。”宁欢眉梢轻挑,唇角却微微翘起。
皇帝笑起来,眉眼间的笑意温和却又凉薄:“这天底下爱慕我的人多了去,我都要去管么?”
“我的心里从来只装得下宝儿一人。”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宁欢身上,眉眼彻底温柔下来。
宁欢不可抑制地娇笑出声,她想说他自恋,可是看着他正襟端坐窗边,清雅矜贵却又隐含帝王威严的端方模样,她实在说不出天下没几个人爱慕他这样的话。
可是这样方方面面都卓绝无双的人,是属于她的呀,独属于她。
想到这里,宁欢实在忍不住地高高翘起唇角,最后只似笑似嗔:“你呀……”
皇帝干脆走过来将宁欢抱在膝上,他低笑:“不吃醋了罢?”他的声音很是愉悦,显然很高兴她吃醋,这样才证明他的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
宁欢嗔了他一眼:“哪儿有这么多醋吃,照你的说法我吃得过来吗?”
皇帝难以抑制地笑起来:“嗯,宝儿说的对。”
他顺从地附和她,却换来宁欢再一眼的嗔怪。
宁欢轻轻靠在他怀中:“我只是有些诧异,娴贵妃那样性子的人,竟也会如此上心一个人。”
娴贵妃是什么性子,张扬,直白,从来眼高于顶的模样,总是带着所谓满族姑奶奶的傲气,没想到这样一个瞧着没心没肺的人竟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对皇帝动了心,可见皇帝的魅力之大。
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见此,温和笑了,抱着宁欢轻轻抚着她的肩。
他又不甚在意道:“她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宝儿待我的一片真心便好。”
宁欢伏在他怀中,盈盈地笑起来。
皇帝柔声问:“一会儿晚膳想吃什么?”
宁欢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沉思片刻,道:“胭脂鹅脯,百花虾丸,桂花鱼条……”
说着她又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你什么时候再寻几个做川菜的大师傅入宫啊。”
先前也不是没找过,只是做出来的东西和宁欢想吃的相差甚远,宁欢也歇了一段心思,如今倒是又惦念起来了。
皇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上次不是不喜欢么?”
宁欢理直气壮:“那我这段时日突然又想再尝尝了不成么?”
皇帝哑然失笑,到底柔声答应了:“可以,当然可以,我让张广泗替你留意。”
闻言,宁欢反而有些忸怩:“张大人啊,这点小事太麻烦人家了吧。”
宁欢知道张广泗是川陕总督,总领一方的封疆大臣,让他去找厨师也太大材小用了。
皇帝不以为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作为朕的臣子,听命行事便好。再者,上次找的厨子不是不合你心意么,这次直接让川陕总督去找,总该没错了。”
宁欢不禁轻笑出声:“这和官职大小有何关系?”
皇帝道:“有关系没关系都无妨,正好张广泗上了一封折子,朕顺道便让他办了。”
话已至此,宁欢便只能欣然接受皇帝的提议了:“好吧,那就麻烦张大人了。”
皇帝轻笑:“你是君,他是臣,他受不起‘麻烦’二字。”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平淡寻常的语气中天然带着为君王者的不以为意和理所应当。
宁欢轻轻眨眼,似乎又再一次认识到了什么。
皇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随口应了宁欢的要求后,他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坐,一同打开一本奏折:“咱们再看会儿折子,一会儿便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