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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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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忽而起了一阵骚动,犹如石子落入潭中,荡起层层波浪,转眼搅得整个大堂的气氛都发生了变化。
人们的目光向大门投去,落在那个背着光走进来的女人身上。
江映月穿一身黑旗袍,鬓边戴着一个镶钻的珍珠发卡,挽着雪白的山羊绒流苏长披风,步履婀娜地一路走来。
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江映月身上,反应过来的记者们一拥而上,疯狂按快门。
江映月垂下眼帘,避开刺眼的闪光灯,脚步却未停。
客人纷纷交头接耳。
“她居然会来?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是说管家已经招了,还说是大房那边指使的,和她没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男人都还没下葬呢,她就出来招摇。”
“那种男人死了,换我还要开瓶好酒庆祝呢!”
“那她还穿得像个寡妇?”
江映月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寻到座位坐下,淡定地翻着展出手册。
素衣红颜,身姿纤弱如柳,江映月这样静静端坐着,宛如一幅名为“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仕女图。
纵使张俊生总觉得这女人有几分邪气,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倒不是说宋绮年不美。
宋绮年明艳大方,风姿绰约,容貌比江映月毫不逊色。
但她强势、独立,慧黠精明,教男人不敢小觑的同时,也少了一点亲近之意。
而江映月有一种令人一见便生出怜惜之情的柔弱,颇能引着男人争先恐后地去保护她。
宋绮年让男人觉得自已无能,江映月却能让男人觉得自已强大。
后台里,满室衣香鬓影,粉黛如云。
工作人员推着挂满衣裙的衣架往来穿梭,裹着浴袍的模特们凑在化妆镜前涂脂抹粉。设计师站在人群中间发号施令,助理们如工蜂一般忙碌奔波。
这里是一个以女性城民为主的王国,可是统治这些女人们的设计师,大多数都是男人。
他们多是从业多年的老裁缝,有几位则是留洋归来的人土。都有着响亮的名号,行业内的好口碑,以及凭借性别就天然拥有的顾客的信赖。
即便是仅有的几位女设计师,也大都有着优越的出身,留洋归来的背景。
论家世,受教育的程度,以及阅历,都不是宋绮年这种布店人家的女儿可以比的。
就拿模特来说,有来头的名媛都选择和知名的服装公司合作。分到绮年手上的三个模特,是三个抽签选中的百货公司售货员。
四秀跑过来通报江映月到场一事的时候,这三个女孩正在闹脾气。
起因,正是李高志的挑拨离间。
李高志会使坏,宋绮年早有准备。
以这个人的品格和两人的宿怨,李高志这次不搞点幺蛾子,宋绮年反而会觉得他一定在憋着什么大招。
所以,宋绮年一早就叮嘱了四秀和化妆师,一是不要和李高志及他的人接触,话都不要说;二是不论李高志怎么挑衅,都只要把三个模特照顾好,完成展出是首要任务。
只是宋绮年能管得住自已的人,却管不住李高志的嘴。
他们四名设计师被分配到一个房间里,地方有限,李高志不用高声,说的话整间屋子的人都能听到。
“姑娘们,我已经和电影公司的人打好招呼了。”李高志得意洋洋地对自已的模特们道,“待会儿展出结束了,你们就穿着这身衣服接受他们的采访,会有摄影师给你们录像。这些专访将来都会放在展会的影片里。到那时候,全国都能看到你们几位的靓影!”
能参加时装展的模特,都能上报纸。但能被电影公司录像,在影片里露脸,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些女孩子们都多多少少有着当电影明星的梦,一听有机会拍影片,全都心花怒放。
其他设计师的模特也心动:“我们也能上这个采访吗?”
“那不行!”李高志傲慢道,“我和电影公司的人相熟,他们才给了我个名额。”
其余的模特们一脸失望,衬得李高志的三个模特姑娘越发得意。
宋绮年安慰手下的三个姑娘:“能上报纸就已经很好了。想想,多少人有钱买票看电影,可人人都能看到报纸。好了,头发都已做好了,赶紧去换衣服吧。”
三个模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磨磨蹭蹭不肯动。
一个女孩打着呵欠:“我天不亮就起床了,现在困得不行。”
另外两个女孩也纷纷附和,赖在椅子里不肯动。
“我也是。眼睛睁不开,腰也直不起来了。”
“为了穿衣服,早饭都没有吃,现在饿得头晕。”
宋绮年耐着性子哄着她们:“请再坚持一下。现在吃多了会显小肚子,上台就不好看了。”
宋绮年为了今日的展出准备了足足大半个月,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天不亮就来会场做准备工作。
模特们多少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宋绮年却是忙得只喝了一杯咖啡。
这是一场对宋绮年来说至关重要的展出,是她进入服装行业后的第一个扬名的机遇。
只要顺利完成演出,宋绮年就等于在这一行里站稳了脚跟。她不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四秀就在这时跑了进来,把宋绮年拉到一旁,兴奋道,“江映月来了!”
宋绮年惊喜:“昨晚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很遗憾不能来呢。”
“肯定是来给你一个惊喜的!”四秀笑道,“小姐你对她那么好,她别的不能做,给您捧个场总是可以的。”
可就这么一打岔,出事了!
宋绮年只听手下一个模特怒吼:“凭什么又是你?什么好事都归你,现在连上电影的机会也给你得了?”
宋绮年扭头,就见手下的两个模特正面红耳赤地在吵架。
被指责的那个模特道:“自已长什么样也不照照镜子,搁我这里拈酸吃醋……”
“小贱人,你说什么呢?”对方当即扑了过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住手!”宋绮年急忙带着四秀冲过去。
不料这两个女孩结怨已久,借着这个机会闹开了,双方都不肯收手。
一个骂对方狐狸精,一个笑对方连个男人都拴不住。两人扯着彼此的头发不肯松手,推搡之中还把劝架的模特给撞倒在了地上。
宋绮年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抄起一把剪刀:“你们俩再不松手,我就直接把你们的头发给剪了!”
两个姑娘这才收回了爪子。
四秀忽然低呼:“呀!王小姐!”
王小姐就是那个被撞倒的模特。
她跌倒时撞到了梳妆台,两瓶指甲油打翻在了她身上,溅得她胸前和胳膊上一大片姹紫嫣红。
两个打架的模特更是蓬头垢面。好在她们还没有换上展出的衣服,不然衣服也会被糟蹋了。
一眨眼的工夫,三个模特就这么全报废了!
李高志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其余两个设计师也早就避去了一旁,生怕被这两人的斗法牵扯进去。
“这下怎么办?”四秀急得红了眼,“展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这样……”
李高志偏偏还来落井下石:“哎哟,这都是我的错。我本想着还有一个上电影的名额,不知道在这三位小姐里选谁的好,就让她们自已推选一个人。没承想这两位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宋绮年不住深呼吸,以抑制住怒火。
也怪自已,没料到李高志有这等智慧,竟然使了一招“一桃杀三土”!
被无辜牵连的王小姐嘤嘤哭着,其他两个罪魁祸首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可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宋绮年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五分钟。大家准备!”工作人员推门而入,见到三个蓬头垢面的模特,大吃一惊,“这是谁的模特?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是我的。”事已至此,宋绮年出奇地镇定,“对不住,我这里出了点状况,这三位小姐不能上台了。您那里还有别的模特吗?”
“这当口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人?”工作人员眉头紧锁,翻看笔记,“宋小姐是吧?我记得轮到你还有一段时间。你赶紧想办法吧。要是实在来不及,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得通知司仪别念你的名字……”
“我一定会找到模特的!”宋绮年立刻承诺,“我保证会上台。”
李高志扑哧一声:“可别打包票,宋小姐。万一开了空窗,你可承担不起责任。”
宋绮年朝李高志挑眉一笑:“李老板有什么风凉话,赶紧一口气说了。免得以后再没机会。”
她这道眼波充满邪气,话语又饱含威胁,令人不寒而栗。李高志一愣,竟一时忘了词。
宋绮年把参展的三套衣服抱起,拉着四秀走到外面走廊里,将一套常服塞到她手里。
“赶紧去洗把脸,让化妆师给你扎两个麻花辫,然后换上这套衣服。待会儿你就穿这套,去台上走一圈。”
“什……什么?”四秀吓得连连摆手,“您是要我做模特?”
“没错!”宋绮年将四秀往更衣间推。
“我不行呀,小姐!”四秀抓着门框直哆嗦,“我什么都不会……”
“你行的,四秀。”宋绮年握住了四秀的肩,“你的身段比刚才那三个模特都好,衣服穿你身上,绝对比穿她们身上要漂亮!”
“可我不会做模特呀。”四秀哆嗦。
“走路你都不会?”宋绮年鼓励,“你上了台,就一直朝前走,走到头后折返回来。一来一回,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四秀把头摇成拨浪鼓:“小姐,我真的不行!我怕……”
“秀呀!”宋绮年注视着她的双眼,将一股力量传递过去,“你不是一直想找你爹娘的吗?你想不想让你爹娘知道,那个被他们卖掉的女儿,现在不仅能上报纸,还能上电影了?”
四秀怔住,双目通红。
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暗自许下的抱负,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哪怕渺小如蝼蚁的人都有出人头地的梦,四秀也不例外。只是她一直把梦当作梦,从没想过会有触摸到它们的那一天。
而今日,这个梦突然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四秀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试试。要是做得不好,小姐您……”
“我不会怪你的。”宋绮年慈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隔壁没人,你把衣服全拿过去,就在那边换。把门锁好,千万别搭理那个李老板。”
有了四秀,还需要再找两个模特。
宋绮年把目光放在了其他设计师的模特上。
轮到宋绮年展出还有半个多小时,最先展示完时装的那些模特只需要换一身衣服,就可以再上台。
只是,给大服装公司展示衣服的模特都是颇有来历的名媛,她们瞧不上寻常的服装店,更别提宋绮年这种还未成名的设计师了。
而小一些的时装店都听说了宋绮年那事,生怕自家的展出有什么差错,将模特们看得严严实实。宋绮年即便过去了,也没机会和她们搭上话。
眼看展出开始,名媛们穿着华服随着音乐缓缓走了出去,外面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透过幕布,可以望见走台两旁的圆桌前坐满了名媛贵妇,一个个衣冠楚楚,妆发精美,也不知是来看展出的,还来同台上模特比美的……
宋绮年眼睛一亮,从侧面的一角溜进了大堂里。
找不到模特,可以找这些女客呀。
相信肯定有不少年轻女孩想上台却没有受邀,正羡慕着台上的人呢。她们本就妆容精致,略微修饰一下,换身衣服就能上台。
宋绮年游走在大堂边缘,搜寻着身材合适的女客。江映月正巧扭头望过来,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江映月一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宋绮年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想不到你真来了!”宋绮年十分高兴。
“你的大日子,怎么能不来捧个场?”江映月笑道,“你怎么不在后台做准备?”
“别提了。”宋绮年苦笑,“我的模特出了点事,都不能上台了。我现在还差两个模特……”
说着,宋绮年打量着江映月的身段。
江映月比宋绮年略矮一些,但身段玲珑有致,穿那件晚礼服应该合适。
江映月看出宋绮年的意思,摇头笑:“我今天来看展出就已经够招摇的了。而且孙开胜毕竟还没下葬。要是上了台,孙家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我。你要找模特,前面就有一个合适的。”
宋绮年顺着江映月的目光望向隔着两桌的两个女孩,正是覃凤娇和冷怀玉!
两个女孩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服装展示,但覃凤娇的注意在衣服上,而冷怀玉却明显对台上的女孩们满怀羡慕。
论身材,覃凤娇过于瘦小羸弱,冷怀玉却苗条匀称,中等个子,确实很适合做模特。
宋绮年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往日双方相处中的不愉快。
她辞别了江映月,走到了覃凤娇她们那一桌旁边。
覃凤娇装作没看到宋绮年过来了。冷怀玉倒是朝宋绮年瞥了一眼。
宋绮年也仿佛没有看到覃凤娇,径直走到冷怀玉跟前,笑盈盈地问:“冷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做一回模特?我正想找两位小姐穿着我的衣服,上台展示一下。”
冷怀玉做梦都没想到过宋绮年会对自已提这个请求,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看着台上的模特们,正幻想着自已也能风光一回呢!
可紧接着,覃凤娇饱含着愠怒的声音响起:“怀玉,这条裙子不错,你一会儿记得提醒我去下订单。”
覃凤娇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灭了冷怀玉的激情。
可她这话是指使自已干活,又让冷怀玉想起覃凤娇一直以来对她的薄义寡恩,心头升起一阵强烈的反感。
冷怀玉前阵子在家养伤,虽然挟伤以自重居多,但就连赵明诚都送了礼物来慰问,覃凤娇却只打了一通电话。
冷怀玉爹是覃凤娇父亲的秘书,冷怀玉却不是覃凤娇的丫鬟。要不是父亲命她给覃凤娇做跟班的,就她和覃凤娇的性格,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
“你的身材是标准模特身材,穿上一定合身。”宋绮年继续诱惑着冷怀玉,“你只需要像那些小姐们一样,走上台转个圈就下来,一点儿不费事。”
冷怀玉大为心动,心思全表现在了脸上。
“怀玉,你可要想清楚了。”覃凤娇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你爹和你大哥要是在报纸上看到你搔首弄姿的照片,会怎么想?”
覃凤娇不说还好,一说,冷怀玉更生气。
为了给覃凤娇做陪衬,冷怀玉一直把自已尽量打扮得不起眼。
覃凤娇偏偏又故意和明艳的宋绮年对着来,选择素雅清淡的风格。冷怀玉为了不抢风头,穿得就像个真丫鬟。
哪个花季少女不爱俏?
冷怀玉积压了一肚子的怨愤噗噗地往外冒,那一句话来不及过脑子便脱口而出。
“好的。那我就试试吧。”
台下光线幽暗,覃凤娇骤然阴沉的脸色让她看着像个怨念深重的女鬼。
宋绮年生怕冷怀玉反悔,立刻热情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多谢冷小姐仗义相助。放心,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选上海小姐的佳丽都比不过你。”
覃凤娇眼睁睁看着冷怀玉被宋绮年拉走了,自已孤零零地被撇下。
覃凤娇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期盼。宋绮年说缺两个模特,那接下来就该来询问自已了。然后自已再趾高气扬地拒绝她,做给冷怀玉看看。
没承想宋绮年径直走了,看都不多看覃凤娇一眼。
覃凤娇才不觉得宋绮年会突然缺模特。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挑拨离间,把冷怀玉从她身边抢走。
先是张俊生,现在又是冷怀玉。宋绮年是对她宣战了!
覃凤娇重重地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宋绮年把冷怀玉送到了四秀和化妆师的手里,又折返大堂。
宋绮年需要给晚礼服找模特。晚礼服更加修身,身材不适合的,或者气质不够优雅的人穿上,效果会大打折扣。
年轻女客虽然多,但身材合适的却少。
看宋绮年满场转,张俊生和赵明诚见状前来,询问过后都有点束手无策。
“我妹妹的身段倒是和冷小姐差不多。”赵明诚挠头,“只是她正在学校里,赶不过来。”
眼看展出已进行了十来分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算了。大不了我亲自上台。”
设计师穿自已的衣服上台展示倒没什么。只是宋绮年本准备了一套别致的套装,打算穿着和模特一起上台致谢,等于一次展示了四套衣服。如果她自已做了模特,就只能展示三套了。
宋绮年掀开帘子走进后台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挽留住。
“宋小姐,我可以帮得上忙。”

傅承勖一身黑衣,站在帘子后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宋绮年后退半步,眯起了眼,就像一只遇到了敌人的猫。
她这戒备的表情,同当日傅承勖揭穿她的真实身份时一模一样。这份疏离让傅承勖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不用了!”宋绮年一口拒绝,“我还没绝望到那地步。”
早料到会被回绝,傅承勖只停顿了一下,诚恳道,“宋小姐,请让我帮助你。就当是我对你的弥补。”
宋绮年嗤之以鼻:“傅先生,我现在最不可能接受的就是你的帮助。你也不要觉得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没有你,我照样能顺利完成展出!”
“我当然相信。”傅承勖的双眼在幽暗之中显得格外柔和,“但我更相信我的帮助于你是如虎添翼。如果你有机会一举成名,又怎么会满足于‘顺利完成’?”
宋绮年笑了,双目燃起倔强的光芒。
“傅先生,这就是你的惯用手段吧?用利益来诱惑人,让对方放弃原则,接受你的操控。但我恰恰是绝对不会放弃自主的人。这是我的展出,我会用我自已的办法去争取‘一举成名’!”
说完,宋绮年将帘子一掀,又走了出去。
傅承勖盯着晃动的帘子,目光几乎要把帘子燎出一个洞。
在这没有旁人的角落里,沮丧、懊恼和晦涩的无奈轮番自这个骄傲的男人眼中掠过,最终又沉入眼底,了无痕迹。
宋绮年径直走到江映月身边,低声道:“来做我的模特吧!我把最漂亮的那件晚礼服留给你。”
“你是认真的?”江映月惊愕,“我现在什么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我穿着你的衣服走上台,以后你的名字就要和我绑在一块儿见报了。”
“你什么名声?”宋绮年不以为然,“一名饱受虐待的女子?还是一名蒙受冤屈又终于昭雪的人?命运将你打倒在地上,你扛住了,重新站了起来,走上台,向所有人展示你的新生!你是江映月,是歌声响遍大江南北的夜莺。现在该你把你被掌控的人生重新夺回来了!”
舒缓的音乐在大厅里流淌,身着华服的名媛们步履轻盈优雅,依次从展台的帘子后走出来。
灯光下,女子们一个个面容清秀,衣裙精美。
有绣工精美绝伦的旗袍,有融合了西洋风格的衫裙,也有风格正统的洋装。
设计师们宛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绝活,创造出这么富有创意的美丽时装。
在这些华服的装饰下,容貌再平庸的女子都展现出三分娇美。
女人热衷打扮自已,男人又热衷欣赏美人。这一场盛会既教人领略了服饰之美,又推广了国货,宣传了新设计师,可谓一举三得。
李高志的展出已近结束,他正上台向观众鞠躬致谢。
宋绮年双手扶着四秀的肩,同她一起站在站台出口处,望着外面灯光刺目的舞台。
四秀的身子在宋绮年的手掌下剧烈颤抖。
而外面确实是一个光芒万丈的陌生世界。宋绮年其实和四秀一样,心里有些怯。
“好孩子,别怕。”宋绮年安慰着四秀,也在给自已打气,“其实你走出去了,光照着你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台下的人。你只需要走到李老板站的那个位置,然后转身再走回来,就可以了!”
四秀的双腿直哆嗦:“小姐……我怕我走不好,给你丢脸。”
“不论你今天走得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宋绮年柔声道,“你想,这样的机会,天底下有几个女孩能有?我们秀儿是个幸运的孩子。”
四秀笑着,颤抖渐渐平息。
“宋小姐。”工作人员打手势,“该你们了。”
宋绮年用力拥抱了一下四秀:“我就在一旁做介绍,和你在一块儿的,别紧张。”
掌声响起,宋绮年穿着一套利落大方的套装走了出去,站在话筒前,向观众鞠躬致意。
“诸位宾客,你们好。我叫宋绮年,接下来将由我向诸位展示由我制作的三件作品。第一件,是一套春秋常服,适合妙龄少女……”
音乐响起,四秀战战兢兢地朝前迈了一步,踏上她人生中从未想过会走的一小段路程。
她出生于宁波乡下,家里穷得穿不起裤子,爹娘却还一个劲地生孩子。
四秀运气好,没有像她的姐妹那样一落地就被淹死在屋后的河里。可是长到五岁,人还没有扫帚高,就被卖给了人贩子。
从小到大,四秀被转手了四五家,忙忙碌碌地做工,浑浑噩噩地度过一日又一日。没人多看她一眼,也没人在乎她想什么。
宋家夫妇去世的时候,四秀以为她会像过去一样再度被转手,没想赶回来办理后事的小姐却留下了她。
宋绮年像是一扇窗,四秀通过她,望见了宅门高墙外的新世界。
工作,梦想,事业……
新女性们大胆追求着男人们所拥有的权力和自由,那都是四秀的母亲和祖辈们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宋绮年教四秀认字、算账、缝纫,还教她接人待物、做生意。
四秀跟在宋绮年身后,迈出了大门,一步步往外走。
甚至在今天,她穿着只有小姐们才能穿的华服,走上了被闪光灯围绕的舞台。
四秀一张肉嘟嘟的圆脸,扎着两个麻花辫。宾客们一看她便觉得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心生喜爱之意。
女孩身上那套杏黄色的春装,颜色娇嫩得就像春日枝头早熟的果子。
宋绮年一直不疾不徐地介绍着:“这件常服款式力求简洁利落,方便日常穿着,简化的海军领和宽松的腰身都更适合年轻活泼的女孩,方便人们日常活动,下坠感十足的细褶裙又增添了一分飘逸潇洒的感觉。”
“……但是在简单之中,又藏着精巧而华丽的细节:我用暗银线在薄纱上勾勒出对称的太阳形状几何图案,米粒珍珠随机散布在图案各处的节点上。诸位可见,随着模特走动,银线闪烁,珍珠仿佛顺着阳光的轨道缓缓运转的星星。日月星辰,简化成了衣服上一幅别致的星相图……”
宾客们纷纷身体前倾,仔细打量,发出惊叹声。
覃凤娇哧一声冷笑。坐在人群后方的张俊生和赵明诚则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露出微笑。
台上明亮的灯光让四秀看不到客人们惊艳的目光。这小姑娘的勇气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已消耗得差不多,等转了个身,脑子一晕,险些没能找准方向。
而且四秀活了十六年,今天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鞋跟其实不过五厘米,换成别的女孩穿,依旧可以健步如飞,她却有些驾驭不住这玩意儿。
宋绮年当机立断,朝身后的冷怀玉道:“冷小姐,到您了!”
冷怀玉迫不及待地大步迈了出去,昂首挺胸地走在灯光下。
她身着一条珍妮·浪凡款式的浅粉色礼裙。
层层叠叠的粉色薄纱和羽毛堆出蓬松宽大的裙幅,裙身上下散落着水滴般的水钻和指甲盖大的珠花。腰侧有一朵纱、羽毛和珍珠做成的拳头大的花朵。薄纱裙尾迤地,像从花朵上流泻而下的一道清泉。
冷怀玉头戴花环,手持一束粉色康乃馨,如一位花中仙子。
台下扬起一片低低的低呼。
冷怀玉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这是她十九年的人生里最风光得意的时刻。她不再是家里总被忽视的女儿,也不是那个在覃凤娇身后总负责吵架和出丑的跟班。
她终于备受瞩目,享受赞美。哪怕只有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也做了一回公主。
冷怀玉在走台尽头翩翩转身,裙摆如花绽放,珠宝似露水闪烁。
观众又发出一阵赞叹。
覃凤娇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试图胸腔里翻腾着一缸酸水压下去。
等冷怀玉下了场,一位女郎款款走上了台。
全场一静,继而爆发一片惊呼。
“江映月?”
“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还真有底气!”
“看来真是无辜的……”
这一刻,李高志是有些佩服宋绮年这女人的胆量的。她居然敢把一个绯闻缠身、有谋杀嫌疑的女人请上台做模特?
不管江映月的名声如何,她的名气是今天台上最显赫的一位,上台之事又毫无预兆。明天报纸的头条必然会有配着江映月照片的新闻,宋绮年的名字也会被全城人知晓。
谁想自已坏了宋绮年的模特,竟然给了她独占风头的机会!
更何况,江映月所展示的这身晚礼服,也相当令人惊艳。
裙子上半身以钉珠组成对称的曲线图案,装饰的线条从肩部蜿蜒到腰部,鱼鳞纹的裙摆以层层流苏装饰。
更让人惊叹的是,裙子的颜色是渐变的!
从肩部到裙摆,钉珠和亮片的颜色一次由浅青至青蓝,再到近乎墨一般深蓝色,如颜料在宣纸上晕染出一汪流动的碧波。
“这是一款西式圆领无袖晚礼服,主要色调为青和深蓝。”宋绮年解说着,“裙子上的颜色变幻由我从国画的青绿山水里得来的灵感而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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