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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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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指挥,数到三,朝你的右边转,速度要慢。听到咔一声后,再朝左边转,咔咔两声后,就好了。”
阿宽抬起手,全场霎时安静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
两人同时动手,缓缓转动工具。
随着咔咔几声,两个龙头的下巴往下落,龙嘴大张,锁解开了。
宋绮年和傅承勖交换了一个含笑的眼神。
打开了四个扣住箱盖的铜拉扣,关得严丝合缝的箱盖发出轻微一声响,和箱体之间露出一丝缝隙。傅承勖继而用力将盖子掀开。
围观的人们鼓起掌来。
“所以,”宋绮年拍了拍手,“看样子,我还是得下水一趟。”
傅承勖紧抿着唇,眉心深皱,不说话。
“我觉得没有那么可怕。”宋绮年道,“放了水后,我先坐在船上划过去,撬开铁门的锁,然后踩着水钻进隧道里。我不用泡在水里。还有,我可以用防水油布做一条背带裤,里面穿棉裤,就不会着凉了。哎,我给每个人都做一条吧。”
“那太好了!”董秀琼看了小武一眼,“这样你也不会冻着了。”
傅承勖紧绷的面孔这才缓和了下来。
“那就这么办。我们会竭尽全力配合你的。要不我们先排练一下?”
得到宋绮年的同意,傅承勖让手下把木板抬升了一截,洞口半露出水面。
宋绮年脱去了山羊绒针织衫和新皮鞋,坐在一艘柳叶舟上。
“坐好了?”傅承勖一推,船便飘到了木板假山边。
宋绮年卷起袖子,把沉甸甸的铁链从水里捞起来,放在船上。
船身吃重,向一边倾斜,摇摇晃晃。
傅承勖站在池边,眉头又皱了起来。
铁链上的锁十分简单,宋绮年只花了几秒就把它撬开了。可是铁链还是将铁门缠绕着。
宋绮年将身体探出去,试图把铁链解开。
傅承勖眉心一跳:“等一下!”
话出口时已迟。
船向一侧翻而去,宋绮年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宋小姐!”
宋绮年没入水中,众人的惊呼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屏蔽住。
万幸池水十分温暖,这里又是浅水区。宋绮年通水性,处乱不惊,很快便踩着池底站了起来。
傅承勖已冲到了水池边,见宋绮年自已站起来了,才又站住。
“您没事吧?”董秀琼朝宋绮年伸出手,“来。我拉您上来。”
宋绮年反而后退了两步,躲在倒扣的小船后,把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怎么了?”董秀琼担忧,“您受伤了吗……”
宋绮年摇头,紧紧抿着唇,露出一点难言的尴尬。
傅承勖眯了眯眼,转身抓起一件大衣,一言不发地跃入池中。
“五爷!”
傅承勖个头高大,站在浅水区里,水只没到他胸下。他大步走到小船后,手一扬,用大衣把宋绮年裹住,遮住了她因打湿水而几乎透明的白衬衫。
阿宽恍然大悟,朝男人们大喝:“转身!”
男人们纷纷背过身。
池水热气蒸腾,宋绮年的脸颊烫得都能煎蛋,头怎么都抬不起来。
男人的衬衫也湿透了,紧贴着肌肤,透出浅浅的麦色,轮廓健美的胸膛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那喉结忽而滑动了一下,宋绮年下意识跟着咽了一口唾沫。
“你这样不方便。”傅承勖低声道,“你别动。我把你带去岸边。”
说罢,一只手臂将宋绮年搂住,以仰泳的姿势朝岸边游去。
男人的胳膊坚强有力,牢牢地将女子搂着。宋绮年伏在傅承勖的胸膛上,就像伏在一艘小舟上。
她如他所吩咐的,一动不动。
到了池边,两具身躯才分开。
“稍等。”
傅承勖又整理了一下大衣,确认宋绮年被裹得严严实实,这才送她爬上扶梯。
董秀琼等在岸上,用大毛巾把宋绮年牢牢裹住。
“前面就是淋浴间,赶紧冲个热水澡,别着凉了!”傅承勖吩咐。
董秀琴搂着宋绮年急匆匆朝淋浴间走去。
混乱之中,宋绮年回头望去。
傅承勖双臂在池边一撑,一跃而起上了岸。他浑身淌着水,衣裤紧贴着精悍的身躯,肩背雄浑,连腰腹的块块肌理都清晰可见。
傅承勖抓着毛巾随意抹了一把脸,似感受到宋绮年的目光,朝她望过来。
像是被鞭子轻轻抽了一下,宋绮年仓促别过脸,加快了脚步。
半个小时后,宋绮年穿着董秀琼的旗袍,以迟疑的脚步走进了飘着饭菜香气的大厨房里。
傅承勖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从背后看,这男人的肩膀宽阔如雄浑的山峦,很能让女土一望便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依恋感。
以他这个年纪,肯定也曾有女子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被他的手臂紧紧拥抱吧。
那种大海一般浩瀚的气息,不知让多少女人沉醉不已。
“啊,宋小姐,还好吗?”傅承勖扭头望过来,“茶马上就好。桌上是我下午才烤的曲奇饼干,你可以尝尝。”
轻松的语气,家常的话语,就将之前泳池里暧昧晦涩冲淡了不少。
宋绮年隐隐松了一口气,拿了一块饼干心不在焉地吃着。
傅承勖也已换了一身衣服,烟灰色薄羊绒背心,深灰色的西裤,没有打领带。半干的刘海耷在额前,让他没了平时的精干和锋锐,整个人散发一股悠闲的书卷气。
男性的儒雅气质一向深得宋绮年欢心,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那么迷恋张俊生。
傅承勖的儒雅又和张俊生的不同。他温和的表象下,有一股可穿金破石的坚毅,更耐人寻味。
宋绮年若有所思之际,傅承勖将一套水晶茶具端了过来,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枣桂圆姜茶。
暖茶下肚,热气自腹中往外散发,驱散了所有的寒气。
宋绮年比傅承勖狼狈许多。董秀琼的旗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她的卷发不成形状,脂粉也都付给了池水。
这么看着,宋绮年比平日里要显得稚嫩不少,反而符合了她实际的年龄。
连日劳累,连过年也没怎么休息,让宋绮年比初见时瘦了些。
艳光褪去后的女子于疲惫之中带着一份惹人怜爱之态,没有胭脂修饰的面孔又出奇的清丽和娇柔。
“刚才是我们准备不周。”傅承勖的嗓音一时出奇的柔软,“我应该安排一个人在水中。你撬锁,他负责解开铁链。下次我们还会另外准备一条结实一点的船。”
“我确实比看着要重一些。”宋绮年自嘲。
傅承勖莞尔,浑厚的笑声振动耳膜。
这男人的嗓子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大提琴,专在女人的耳朵里演奏巴赫。
“宋小姐明明身轻如燕。只是你对我们这个团队来说,又重于泰山。”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在水中身躯亲密相贴的尴尬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
宋绮年言归正传:“行动流程是什么?”
傅承勖解说道:“举办宴会需要大量人手,我的人正在逐批混入朱家。宴会在大湖边的楼阁里举行,会有游园,看戏等活动。等天一黑,我们就开闸放水。幸运的是,胡三清翻修园子时,将大小湖隔开了。小湖放水,大湖不会受影响。等水位合适了,我们便行动。整个过程最好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得手后,我的人还会给小湖补水,最好不让胡家发现。”
宋绮年算了算:“十分钟有点紧。但如果多排练几次,应该能做到。主要是不清楚洞里的情况。里面有几口箱子?”
“两口。应该不会堆叠着放。考虑到洞里可能空间有限,我派阿宽跟你进洞。但我和其他人都在外面,随时能支援你们。宋小姐进去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请立刻撤出来。你们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就这么干。”宋绮年把茶一饮而尽,站了起来,“开始吧。”
傅承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才九点不到。”宋绮年笑道,“今晚至少还可以再练习三轮。你场子都搭好了,别浪费。”
之后两天,宋绮年每晚都会到傅承勖那里用晚饭,然后参加排练。
同傅承勖合作的感受非常好。
首先他这里的伙食相当好,每天都有丰盛得不可思议的美食等着宋绮年品尝。
其次,经过上一次的矛盾冲突后,看得出傅承勖在积极改正,各种细节上都看得出他在努力平视女性。
傅承勖很有绅土风度,他对女性关怀备至,为她们拉凳子,扶着门,穿脱大衣。
但是当宋绮年做事的时候,傅承勖从不问:“你能行吗?”
这么问一个男人,是对他的羞辱。对一个能干的女人同样。
弱女子希望男人能全方位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们,但能干的女子则希望能独当一面。
可惜世上男子大多对女人一视同仁,都当她们是无知、无能,且无用之辈,俯视她们,轻视她们,打压她们,不给她们展现自已的机会。
经过不厌其烦的排练,整个过程的用时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一次——
“多少?”宋绮年抛着充当佛经的一卷画轴。
“八分四十五秒。”傅承勖看着怀表,露出骄傲的笑容,“我们准备好了。”
江映月的船抵达港口那天,宋绮年一直在傅承勖处排练,便没去接她。
等深夜回到家中,柳姨开门时便对宋绮年道:“江小姐来了。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宋绮年十分意外。
江映月长途跋涉回到家,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江映月自客厅的沙发里站起来,一脸急切地拉住了宋绮年的手,压低声音道:“绮年,我又遇到麻烦了!”
宋绮年心头一紧,镇定地安抚江映月:“别急,慢慢说。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才提前回来的?”
“别提了。”江映月神色恹恹,说话带着鼻音,像是得了感冒,“我刚刚到京都,连行李都还没打开,就收到了一封电报。我不得不又买了船票回来了。”
“什么电报?”
江映月咬着牙,脸颊轻抽了一下,吐出三个字:“是孙开阳。他勒索我。”
“孙开胜的弟弟?”宋绮年记得此人,“他勒索你什么?”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江映月浑身细细颤抖。
“是我的错……”她呢喃着,“我太贪心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
“阿月!”宋绮年焦急,“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江映月咬牙切齿,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说了。
“孙开阳前阵子突然找到我,要我把唐寅的那幅画还给他。”
唐寅的《仕女拜月图》?
“我……我想借这个机会宰他一笔,就开了个价。他不肯掏钱,和我僵持着了。没承想……”
江映月深吸了一口气,以极低的声音道:“我和孙开胜在一起的时候,拍过一些照片。我一直以为都烧掉了。可不知怎么的,孙开阳竟然弄到了底片!他要挟我,不把画给他,就把照片卖给小报!”
宋绮年勃然大怒。
照片上是什么内容,江映月不说宋绮年也能猜得到。孙开阳竟然以这种事来要挟女人,其下流无耻的程度远超出宋绮年对他的估计。
“亏他还算个有头有脸的人,卑鄙起来照样是个下三滥!”宋绮年低骂,“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多少能给你出点主意呀。”
江映月不敢抬头看宋绮年:“我知道要是问了你,你肯定会让我把画还给他算了。是我的错,我太贪心。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别胡说。”宋绮年叹气,“画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是还回去还是卖给别人,都是你的自由。孙开阳居然拿照片来要挟女人,才是卑鄙无耻。只是这事要被揭露了,他自已的名声也一样跟着臭了。他豁出去都要拿回那幅画,是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江映月抹着眼角的泪水,“我看到他的电报,吓得魂都飞了。我虽然流言多,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那些照片要是流露了出去,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事情还没到那份上,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宋绮年的脑子飞快转着,思考着从孙开阳那里把底片偷回来的方法。
“我打算把画还给他算了。”江映月道,“反正本来也是他送给的,我也没什么损失。”
这倒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
“万一孙开阳拿到了画,却不肯把照片还给你,怎么办?”宋绮年才不会轻信这男人,“你一定要让孙开阳找一个你信任的担保人作保。”
“对!”江映月忙不迭点头,“孙开阳这人,毫无信用可言。”
“还有。”宋绮年补充,“最好在公共场合里当面交易。人多的地方,想他也不敢乱来。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江映月连连点头:“我这就和孙开阳联系!”
送走了江映月,宋绮年转头瞧见柳姨的脸色,便知道这女管家又有话要说。
果真,柳姨很是不悦道:“江小姐虽然是大明星,人也和气,但这三天两头地惹麻烦,总要你帮忙,实在不是个办法。”
“人总有不走运的时候,”宋绮年倒是一如既往地豁达,“再说了,这事也不算她惹的。孙开阳居然以名节大事来要挟女人,这是我绝对不能忍的!”
柳姨鄙夷道:“苍蝇不叮无缝蛋。要不是江小姐贪财,把画还回去了,又怎么会闹成这样?”
“柳姨,我不赞同你这个想法!”宋绮年板起了脸,“是孙开阳用卑鄙且违法的手段胁迫了江映月,她是受害的一方。世人往往慕强凌弱,喜欢给加害方找借口。但我选择和受害方站一边。”
柳姨几乎第一次见宋绮年这么严肃,有些讪讪。
“唉,我就随口一说。”
对方到底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宋绮年的神情随即缓了下来,柔声道:“我知道你只是在替江映月反思罢了,没有恶意。”
“对,就是这个意思!”柳姨急忙点头,“我也是又可怜她,又恨她自已不争气。不过,照片那种事可真棘手。”
“可不是吗?”宋绮年也发愁,“一定要把底片全部要到,以绝后患。”
江映月那头的动作很快,次日早上便有了新进展。
电话里,江映月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孙开阳同意去找一个担保人。不过他说还会找一个专家,给画做鉴定,以防我用假画糊弄他。”
宋绮年心头一紧。
孙开阳当初拿到手的就是假画,只是他并不知道。真画在傅承勖手里呢。
“你说他这人有多小心眼?”江映月看不到宋绮年的表情,自顾抱怨,“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儿去弄一幅假画来?”
两人正寒暄着,有客人进店了。
朱品珍大步走了进来,面色不善。
她将一本杂志拍在宋绮年面前,怒道:“宋小姐,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朱品珍带来的今日才上市的《永安月刊》的当月刊。
这是本深受女性欢迎的杂志,里面有时装专栏,时装店也经常在封底打彩色广告。
这本月刊的封底就印着一个时装广告。图画里的女郎身上穿着的紫色裙子,同宋绮年为朱品珍做的那件有九分相似!
宋绮年一看到海报,后背就一凉。
裙子的皱褶的处理是宋绮年根据面料和朱品珍的身材特别设计的,钉珠的图案是宋绮年和朱品珍一起商定的,更是独一无二。
打广告的时装店叫“丽华成衣店”,名字很陌生。但宋绮年更在意的是“成衣”这两个字。
“宋小姐,你有什么说法?”朱品珍抖着杂志,怒道,“为什么我花了大价钱在你这里定做的衣服,我都还没有穿出去,就上了杂志?还有你看看,‘成衣’?居然还是‘成衣’!要不是我看到了杂志,将来穿着那件衣服出席宴会,可不是要被客人们笑死?”
上流社会的名流们只穿量身定做的、样式独一无二的衣服。只有定做不起衣服的人家才会去买相对便宜的成衣。朱品珍险些就在自已的生日宴上丢了脸,不怪她怒不可遏。
“请您息怒。”宋绮年赔着小心,“这广告绝对和我没有关系。肯定是有人偷走了我的设计图……”
“我不管这些!”朱品珍打断了宋绮年的话,“总之这事是你的错。要我说,对方显然也是冲着你来的,我却差一点被连累。这衣服你还没交给我,也不用给我了。我不可能穿它的!”
朱品珍丢下杂志,起身就朝外走。
宋绮年知道,一旦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她损失的绝对不只是一笔尾款。
朱品珍知道对方是冲着宋绮年来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别的客人也会知道。谁都不想遇到朱品珍的遭遇,于是都会避开宋绮年的店。
等宋绮年清理了门户,收拾了对手后,这些客人早就被别家抢走了。
即便不是为了生意,而是单纯不想就这么认输,宋绮年也一定要把朱品珍这个客人留住!
“朱小姐,请等等!”宋绮年紧追在朱品珍身后,“您说得很对,这事是我管理不善导致的。请给我一个机会补偿您的损失。让我免费为您再做一件晚装吧!”
朱品珍停下了脚步,带着质疑朝宋绮年看过来。
“再做一件?今天是初十,我的生日是初十四。就这几天了,你来得及吗?”
到这份上,宋绮年不可能说不。
“三天的时间,如果我全力以赴赶工,肯定来得及!”宋绮年语气笃定,神色坚毅,“我想,您肯定打算去找别家做衣服。如果我来得及,您也可以多一个选择。即便来不及,反正是免费做的,您也不会再有损失,不是吗?”
朱品珍被说动了,勉强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做吧。不过,我十二号就去杭州了。衣服做好了,你得自已给我送过来。”
“没问题。”
宋绮年本就要去杭州的,如此正中下怀。
等朱品珍走后,柳姨和四秀忙不迭从屋子后面走了出来,将宋绮年围住。
四秀还有些害怕,抱怨道:“这个朱小姐,之前还觉得她很和气了。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有钱人就这样,和气都是装出来的。”柳姨冷哼,问宋绮年,“你打算怎么办?”
宋绮年眸光晦涩,朝工作间的方向望去:“工人们都在?”
工作间里正不断地传出缝纫机的哒哒声。
“全都在!”柳姨压低了声音,“她们中肯定有人和外头的人勾结,偷了你的图纸!”
“小姐知道是谁吗?”四秀问。
“我有个想法,但还不能确定。”宋绮年道,“现在也不用急着抓人的。先晾个几天,最好等那个人自已露出马脚来。你们俩多留意一下她们的反应。我这几天在楼上卧室里干活。”
宋绮年和四秀把她用的工具搬到了卧室里,等晚上工人们回家后,她才下楼用缝纫机。
寂静的夜里,邻居家的收音机声隔着窗户隐隐约约地飘进工作间,衬得屋内气氛有些寂寥。
台灯下,宋绮年坐在宽大的工作台前,对着一叠草稿纸发呆。
虽然向朱品珍打了包票,会给她做一件更漂亮、更合心意的裙子。可事发太突然,宋绮年一向灵感充沛的大脑突然空空如也。
创作者最忌讳的就是俗务缠身、思绪芜杂。就如同道土们修炼一样,如果不能沉心静气、心无杂念,就不能进入忘我妙境。
可傅承勖那头的任务,江映月的难题已让宋绮年分了心,现在又遭遇李高志的恶意破坏。宋绮年觉得自已被各种糟心事缠成了一个茧。
听说许多艺术家就是这样,逐渐被俗事消磨去了才气,泯灭于众人的。
宋绮年满打满算,也只能先把衣服做出来,然后赶十三号的夜班火车去杭州,在十四号当天把衣服给朱品珍。
这样一来,留给她做衣服的时间只有三天。
裁剪和缝纫只用半日就可以完成,耗时的是后续的刺绣和钉珠工艺。可是作为礼服,华丽的刺绣和钉珠是必须有的元素。
只有朱品珍选中自已新做的裙子,宋绮年才算留住了朱品珍这个客人。这就要求新裙子必须比前一件更加投朱品珍所好才行。
这比当初她在门派里听从师父的吩咐去偷东西要麻烦多了。
走正道,就是要比捞偏门难,也是其可贵之处。
宋绮年深呼吸,铅笔尖落在纸上。她强迫自已画起了图。
渐渐地,散落的灵感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下笔越来越坚定,线条越来越流畅。
窗外的月亮渐渐爬到了穹顶中央,宋绮年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不觉时间流逝。
她只隐约记得柳姨和四秀来了两趟,送来宵夜,又把已放凉了的宵夜端走。至于她们同自已说了什么,自已又如何回应的,宋绮年全无印象了。
灵感多而杂,不成体系。宋绮年一连画了好几十张草稿,都没理清头绪。
作废的稿子转眼被揉作一团,丢了满地。
门被无声推开,一双牛津皮鞋踩着纸团走进来。一杯散发着浓香的咖啡被放在了桌上。
宋绮年只当是柳姨来了,继续埋头绘着图,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咖啡了?”
“十二岁。”男人道。
宋绮年惊讶地抬起头,望进傅承勖含着笑的双眼里。
“我义父觉得男孩子应该什么都会做才行,于是让我学了很多生活技能。”傅承勖说着,又把一盒点心推到宋绮年手边,“柳姨说你没吃晚饭。”
“你怎么来了?”宋绮年揉了一把脸,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还热乎的香葱牛肉煎饼,香气扑鼻而来。
被强行延迟的饥饿感瞬间复苏。宋绮年直接用手拿起煎饼,就着咖啡大口吃起来。
傅承勖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很喜欢看宋绮年大快朵颐的样子。
因为是深夜出行,傅承勖的着装很随意。一件宽松的常春藤羊绒夹克,烟灰色毛线衣和白衬衫。极难得地没有打领带,连头发也有些松散。
“你今天没去我那儿。我打电话过来,柳姨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让阿宽去调查了一下那个广告。电话是假的——不出所料。上海有一家‘丽华时装店’,但老板也发誓没有登过这则广告……”
“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干的。”宋绮年道,“李高志。他是同行,知道用什么办法最能打击到我。”
傅承勖点头,他也怀疑是他:“虽说,偷得走的作品,偷不走的才华。但我建议你可以考虑出手反击了。不然,他绝对还会继续剽窃你。”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能超越你的,只有你自已。剽窃你,是他能打败你的唯一办法。”
宋绮年胸口一暖。
傅承勖的赞美时常会夹在其他的话里,不经意地送到她面前,如一场及时雨,浇灭她的焦虑。
“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很乐意代劳。”傅承勖又道。
“傅先生打算怎么做?”宋绮年调侃,“半夜杀上门,把李高志从床上拎下来暴打一顿?”
“我是个银行家,不是黑手党。”傅承勖无奈。
宋绮年笑:“这么一点小事,就不劳烦你这了。等杭州的事忙完了,我会去收拾他的。李高志欺负过的小裁缝不少。解决了他这个恶霸,也算为行业除了一害。”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傅承勖笑。
“我好像很容易遇到和我不对付的人。”宋绮年抱怨,“以前在千影门里,也有好几个特别喜欢挑衅我的同门,男女都有。”
“因为你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人。”傅承勖眼眸深邃,笑容玄妙,“我说过的,你的才华就是照亮暗夜的火把,也照亮了别人的平庸无能。有一些人无法改变自已,便想打倒你,扑灭你手里的火,让世界恢复黑暗。你不能向他们屈服。我相信你终究会开创一个新天地的。”
男人的这番话如河流在安静的夜色里静静流淌,淌过宋绮年的心田。
积压许久的愤怒、烦躁和低落,被一阵风吹散,心里又泛起隐隐酸涩。
奇怪,她自认不是个柔弱的女人,江湖风雨早就教会她独立和坚强。可内心总有那么一处柔软,被触碰后会产生阵阵悸动。
“啊,都这么晚了。”傅承勖看了一眼手表,“我该告辞了。宋小姐也请早点休息。”
宋绮年送傅承勖出门:“还有一件事,应该和你说一声。是江映月……”
出门的一路,宋绮年将江映月和孙开阳的纠纷简短地告诉了傅承勖。
“所以,”傅承勖道,“孙开阳把假画送给了江映月,现在江映月需要用画换回她的照片。但孙开阳确认了画是真品,才会把底片还给江映月?”
“是的。”宋绮年道,“眼下我实在忙不过来,没办法去孙开阳那里偷底片。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动手脚。先用真画和江映月手头的假画替换,等鉴定完了,再把画换回来。如此一来,底片和那幅假画都能物归原主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傅承勖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
“傅先生想说什么就说吧。”宋绮年微笑。
傅承勖含蓄道:“就江映月这为人处世的方式,往后她还会惹上不少麻烦。你打算次次都为她奔走扑火?”
宋绮年之前就隐隐感觉傅承勖并不大喜欢江映月,想来也是因为江映月总是是非缠身,觉得必然有她自已为人处世不当之故。
“我也没打算做个救世主。”宋绮年道,“只是这次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怎么?傅先生觉得我太爱操闲心了?”
“不。”傅承勖柔声道,“你热诚、仗义,这正是我非常欣赏你的地方。但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宋绮年侧头思索:“有一件事,你恐怕现在就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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