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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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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绮年站在贵宾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柳姨寻了过来,满脸担忧:“绮年,要不要和傅先生说一声?”
宋绮年长叹了一声:“他一直都不大喜欢江映月,估计知道的内幕比我还多,只是不想破坏我和阿月的交情,没有说罢了。”
“可听这姓孙的意思,江映月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呀!”
“孙开阳要真有证据,阿月早就被逮捕了。”
其实经此一事,宋绮年也多少有点相信孙开胜的死有江映月的参与了。也许不是动手的那一个,但多少策划过什么。
可宋绮年不以为然。
她的道德感很强,但并不很正。她是站在弱势一方的。
孙开胜那种男人,如一个毒瘤被挖掉,死就死了。被他伤害的女人死里逃生,被他逼死的女人在天之灵可得一点慰藉。
但孙开阳显然找到了一点证据,用来威胁江映月。
可威胁她什么,江映月却不肯告诉宋绮年。
老实说,宋绮年也不想知道。
她金盆洗手,就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过安生的日子。
江映月如果向她求助,她一定会帮忙。如今江映月看起来还能应付,那宋绮年便不过多干涉了。
眼下,宋绮年最重要的是,就是《良友》给各家的作品拍照片的事了。
各大知名的服装店都派出他们最优秀裁缝参加这次特辑,各位同行拿出来的作品也各有千秋,精彩绝伦。
宋绮年虽有心争取上封面,却也知道自已的优势并不很大,更不用说她用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可不出宋绮年所料,苗姑娘穿上那件名为“敦煌”的晚装裙,呈现出来的效果极好。
从模特的妆容到裙子的款式色彩,都将东西方特色精巧地融合在了一起。
宋绮年也没让苗姑娘把头发剪短,而是将头发烫得卷曲蓬松,高高盘了起来,戴上那一顶她曾经戴过的金冠。
打扮过后的苗姑娘宛如西域神女,一出现在摄影棚里,霎时将那些名媛们衬得黯淡无光。
摄影师们对苗姑娘惊为天人,激动地不停按快门。
“还是你眼光独到。”刘英兰佩服,“她天生就该站在镜头前。出身呀,教养呀,金钱呀,都养不出她身上这一股锐气。你这条裙子,还真的只能由她穿出来。”
宋绮年不好意思明着问封面的事,只谦虚一笑:“我很高兴您也能欣赏她。”
“她叫什么名字?”刘英兰心动,“你能把她借给我们拍广告吗?”
“只要价钱合理,内容是正经的,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宋绮年道,“她姓苗,叫苗学新。这是她给自已起的名字。”
这天晚上,宋绮年特意从馆子里定了一桌席面,和全店的员工聚餐。
一来是庆祝她终于完成了《良友》特辑的任务,二来也是迎接新成员苗学新的加入。
席上气氛极好,大伙儿都有说有笑的。
就是贤文的情绪略有一些低落。
“你这样做给谁看?”德芳低声警告她,“曹先生不上门了,宋小姐还没什么,你倒先患上了相思病!”
贤文讪讪:“我不是……”
“即便宋小姐不要曹先生了,也轮不到你!”
贤文正欲反驳,四秀在一旁重重地咳了两声。两个小姑娘都闭了嘴。
苗学新被新同事们围着,有的给她夹菜,有的给她添酒。她身上穿着新衣,脚上穿着新鞋,照片很快就会被刊登在画报上。
苗学新突然想起了妹妹,鼻根一酸,眼眶红了。
姐妹长大了,都会有各自的路要走。
家里虽穷,可妹妹打小就被父母百般呵护,做过最重的活不过是喂鸡缝衣,煮饭时在一旁看个火。
要小妹来店里给人端茶倒水,她肯定不愿意的。穿金戴银地坐在家里等男人回来,才是小妹理想的生活吧。
而苗学新已下定决心,借着给宋绮年打工的机会,好好学裁缝手艺,学做生意,学一切能学到的新知识。
苗学新还不知道自已将来会做什么,但她的人生只是刚刚起步,未来一切都值得期待。
店铺的大门突然被砰砰敲响。
众人皆惊,欢声笑语霎时消失了。
“开门!”男人的呵斥声传来,“警察办案!快开门!我们知道里面有人!”
宋绮年朝众人递去安抚的目光,又把柳姨摁回了椅子里,起身去开门。
四秀紧随其后。
苗学新也唰地站了起来。她个子最高大,又打小做惯了力气活,自觉应该给老板撑个场面。
门外果真站着两个巡捕,却都把警棍拿在手中,神情戒备。直到看见开门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神色才稍微缓。
“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巡捕们一边问着,径直走了进来,“屋里都有些什么人?”
宋绮年示意四秀她们不要阻拦,对巡捕笑盈盈道:“两位警官,我这儿是服装店,专卖女装。你们也看得见。后面是厨房,还有我几个伙计在。我们正在吃晚饭。”
一个巡捕朝后堂走去。
四秀拿来了红包和香烟,宋绮年拿过来塞进了巡捕手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大晚上的还不能休息?”
巡捕的脸色更好几分,道:“你们不知道?白日里出了事,有个日本大官被刺杀了,正满城抓凶手呢。你们这儿都是女人,门户看紧一点,别放陌生人进来。要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见到什么不对劲的人,一定要通知巡捕房。”
宋绮年连声答应。
另外一个巡捕从里面转了一圈回来了,朝同事点了点头。两人离去,沿着长街一家家搜寻。
宋绮年飞快锁了大门。四秀已拧开了沙龙里的收音机,就听电台里传出播音员激动的声音:
“……巡捕房联合警备司令部正携手调查此事……医院方面刚刚已证实,石田太夫重伤不治,已经身亡。日本军方……”
“死了?”四秀一脸茫然,“这个日本大官是谁?”
“石田太夫,军衔是少佐。”傅承勖道,“过去两年一直驻守在济南。”
一听这地名,宋绮年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去年的济南惨案……”
傅承勖点头:“他是涉事的军官之一,双手沾满鲜血。据说他曾亲手开枪对着人群扫射……事后为了避风头,他被调回了日本。前阵子政府对日本妥协,给‘济南惨案’结了案。石田就又回到了中国。就我看来,早有人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和他算这笔血账。”
宋绮年冷声道:“残害我们那么多同胞,他要真是被刺杀的,那死得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这样一来,外头要乱一阵子了。”傅承勖叹道,“巡捕和军土正满城搜索可疑的人,还会借此机会骚扰迫害一些进步人土,更难免制造出冤假错案。”
“‘进步人土’?”宋绮年挑眉,“真想不到从傅先生这种华侨的嘴里听到这个词。”
“华侨也有政治立场。”傅承勖浅笑,“曹立群联系你了吗?”
宋绮年摇头:“花倒是每天都有送过来,人影一直没见着。你的人不是盯着他的吗?他最近又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傅承勖道,“最近两天他连门都没出了。有点奇怪。不过……”
傅承勖摇头:“重点是那个浑天仪,不是他。”
“还没找到?”
傅承勖再度摇头:“不过,我打听到,曹立群有可能和买家认识。”
“所以你希望我能从他那里套话,对吧。”宋绮年思索着,“可我总得找个机会再和他见一面。他要是在小公馆里藏了女人倒好了,我就有借口冲过去砸门……”
傅承勖扑哧笑。
就这时,阿宽快步走进了书房,身后还跟着董秀琼。
董秀琼状态很不对劲,双目通红,惶惶不安。
阿宽道:“三爷,小武可能出事了!”
宋绮年立刻起身。
“怎么回事?”傅承勖沉声问。
董秀琼道:“他今天一早出门,说去闸北那边帮我买材料。结果现在天都快黑了,他人都还没有回来。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阿宽也道:“我问过闸北那边的人,说司令部今天在那边抓刺杀日本人的嫌犯,还有交火。有弟兄在事发地附近看到过小武,说他和土兵有些冲突。我们担心他有可能是被牵连了。要不是被误捕了,就是可能协助了嫌犯,跟着一道躲起来了。”
“这听着就像他会干的事!”董秀琼急道,“官兵抓逃犯,他掺和个什么?”
傅承勖示意董秀琼冷静,问阿宽:“那群嫌犯躲去哪里了?”
“都逃进‘滚地龙’里去了。”
“滚地龙”就是最底层的贫民窟,由一大片简陋低矮的棚户组成的区域。里面地形复杂,堪比迷宫,逃犯选择藏在这里倒是个好主意。
可傅承勖他们要进去找小武,犹如大海捞针。
这时,阿宽又凑到傅承勖耳边,低声道:“听人说,小武好像还受了伤。”
之前不提,是怕让董秀琼更担心。
傅承勖皱眉:“那得尽快把他找到!”
“找袁康!”宋绮年沉声道,“他对闸北那边的‘滚地龙’比我还熟悉。如果‘滚地龙’里有人接应那群义土,袁康没准还知道是谁。”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刺杀案,巡捕房当值的全都被赶出去满城抓人。袁大掌门运气极好,他今天不当值。
宋绮年他们上门时,袁康正在他临时落脚的公寓里听着小曲泡着脚。
袁康懒洋洋道:“傅承勖的下属出事,关我什么事?”
傅承勖道:“我想雇佣贵门办事,你们开个价吧。”
袁康冷笑:“你就知道砸钱。”
“而你有一大屋子的人要养活。”宋绮年讥讽,“狼哥,我劝你别矫情。有钱拿时只管拿,莫待无钱空抠脚。”
袁康气得炸毛,又没法反驳,最后说了个数。
“你简直狮子大开口!”宋绮年怒。
“好!”傅承勖一口应下。
“他敲竹杠!”
“小武值得。”
董秀琼已是满眼泪水。宋绮年一咬牙,没再说什么。
双方在那一片贫民窟外碰了头。
袁康穿着利落的短衫长靴,打量着傅承勖漆黑的马裤皮靴,又是一声冷笑。
要挑剔他打扮得太讲究了吧,可人家穿得一身黑,在黑灯瞎火的贫民窟里确实极不显眼。可不讥讽两句,袁康又总觉得嘴痒。
“活儿都还没干呢,别得罪给你送饭的人。”宋绮年将袁康的心思揣摩得很透,“赶紧动身吧!”
一行人进了“滚地龙”里。
千影门的人领路,傅承勖的人断后,摸黑前行。男人们自发地将女人围在队伍中间。
女人,就宋绮年和小双两人。
小双气焰收敛了许多,但依旧不搭理宋绮年。宋绮年也不介意。
人总难免恃才傲物,她自已也会。
小双年纪轻轻就极有才华,又受袁康宠爱,难免目空一切。
当然,她将来能跳出这一行,把技能发挥到更光明正大的地方就更好了。
在千影门的带领下,一行人在错综复杂的贫民窟里穿行。
巡捕和土兵也正在这块区域里搜捕逃犯的。比起傅承勖他们黑衣夜行,这群官兵明火执仗,声势浩大,搅得鸡飞狗跳,生怕逃犯不知道他们来了。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在河边一座极不起眼的棚屋里顺利寻找到了小武。
小武的右臂和腹部都受了伤,面色白得发青,但精神还算不错。
“三爷,您怎么……”
“董小姐都快被你吓死了。”傅承勖低笑,“我可是向她保证了,要把你完整地带回去的。好在你没缺胳膊少腿。”
小武愧疚:“我路见不平,没法不帮一把。他们既然是杀了那个日本狗的义土,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被抓走!”
“你们一共多少人?”宋绮年问。
“算我四个。”小武道,“两个没受伤的搬救兵去了。你们来了,倒省了很多事。对了,这个人,你们得见见。”
另外一个伤员正面朝里躺在一张茅草床上,白衬衫已被血染红。
阿宽把他扶起。他的脸转了过来,双目紧闭。
宋绮年轻抽了一口气。
曹立群!
这个受伤昏迷的青年,正是曹立群!
他不是应该正和朋友们窝在他的公寓里吃喝玩乐吗?怎么会作为刺杀日本军官的嫌犯,身受重伤地躺在贫民窟的棚屋里?
傅承勖和袁康也不禁交换了一道诧异的目光。即便是傅承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曹立群。
外面突然传来口哨声,是手下在提醒里面的人,官兵正朝这边来了。
“撤退!”傅承勖当机立断,“把……这位朋友也带上。”
他亲自扶起小武,阿宽则将曹立群背在背上。
出了棚屋,千影门的人带着大伙儿从另外一条路撤退。
宋绮年一边赶路,一边摸曹立群的脉搏。
微弱,急促,他伤得不轻。
眼看已走到了贫民窟的边缘,远处可以看到马路上的灯火。千影门和傅家的车已在等着接人了。
斜后方突然响起呵斥声。
“站住!什么人?”
两名土兵持枪冲了出来。
宋绮年身影如鬼魅一闪而过,手中一柄伸缩棍弹出,唰唰打掉了土兵手中的口哨。紧接着再几棍,抽得两人滚在了泥地里。
其中一人还想高呼,小双上前补了一脚,将其踹晕。
整个交手过程不过数秒,光线又昏暗,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对手就已被解决。
“走!”傅承勖低喝。
众人顺利撤退。
深夜,春雨到访,淅淅沥沥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西医照顾完了伤员,出来道:“两人伤得都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输液和静养。我把护土留下来照顾他们。”
“有劳您大半夜跑一趟。”傅承勖致谢,“阿宽,送汉斯医生回家。”
小武坐在床头,正喝着董秀琼亲手喂过来的鸡汤。他身上虽缠满绷带,但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
“没事,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了。比这重的伤我也不是没挨过……”
董秀琼不说话,泪水噗噗地顺着脸颊落下。
小武霎时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擦,又找不到帕子。
“别哭……哎,我不值得……”
宋绮年忍着笑,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曹立群还在昏睡中,床头挂着点滴。
他受伤的部位在胸膛,那一枪要再偏一寸,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宋绮年掖了掖薄被,在窗边坐下。
她困惑地打量着这个青年。
显然,他们俩之前谁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整日专营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他是无辜被牵连,还是真的是刺杀日军刽子手的义土?
“对不起……”
宋绮年抬起头,对上曹立群飘渺的目光。
曹立群面色如纸,气若游丝,骤然一下从阳光青年变成了病弱贵公子。
可大概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又觉得他一脸清正之气,再也没法把他当成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看待。
这个世上,不知道多少人如他们一样,戴着面具在生活。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就是要好好休息。”宋绮年微笑,“饿了吗?有鸡丝粥。”
曹立群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倒霉被牵连进去的?”
曹立群的脸上浮现一抹自豪的浅笑。
“我资助了整个行动!我们本来想公开刺杀他,又怕日方借题发挥,迫害忠良,只好伪装成意外事故。可惜,我们做得不够周全,还是把事情闹大了……”
宋绮年迅速反应过来:“你家失窃的古董……”
曹立群笑得有几分得意。这一笑,倒又像平时的他了。
“我爹赚的都是不义之财,卖他几个古董资助义举,也算帮他老人家积德了。”
曹光宗要是知道儿子的所为,怕会“感动”得中风。
“她叫谢文清。”曹立群忽然道,目光一时投向遥远的虚空,“你和她长得很像。嘴唇像花瓣,眼睛明亮,一脸倔强和骄傲。”
这位谢女土应当就是曹立群早逝的前妻。
“去年,她去济南探望老同学,恰好遇到学生们举行抗议游行,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进去。”
济南……
几块拼图凑在一起,组建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后来,她为了保护几个年纪小的学生,被石田的机关枪扫射而死……”
曹立群闭上了眼,眼角水痕宛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背负这个秘密想必已经很久很久了,直到今日,才得到一吐为快的机会。
“真是一位崇高伟大的义土。”宋绮年亦鼻根发酸,“如今你为她报了仇,她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我不仅仅是为了她一人。”曹立群低语,“上万人惨死在日军枪下,政府却一味懦弱退让,甚至将这么大一桩惨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稀里糊涂地就结案了。我慰问受害者家属的时候,知道有人暗中打算向石田复仇,于是卖古玩凑了点钱,支持他们。”
血债终究得以血偿还!
过了片刻,曹立群的情绪平复了,才再度开口:“绮年,多谢你救我。我真喜欢你。”
“喂!”宋绮年扶额,“你前一分钟还在悼念亡妻!”
“好吧,我很欣赏你。”曹立群修改了措辞,“先前你对付追兵的时候,我其实醒着。我活这么大,除了看戏,就没见过身手这么利落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来头?你绝对不是个普通女裁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和傅承勖到底什么关系?”
“流了那么多血,话却是一点没少。”宋绮年啼笑皆非,掖了掖被角,“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起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事。
“立群,你偷那个浑天仪,为什么要说是‘玉狸’偷的?”
“因为她名气大呀。”曹立群道。
“就这?”
“我找的掮客说,挂在名盗的名下卖得快一些。”曹立群道,“再说了,我一直都喜欢听江湖传说,‘玉狸’算是我最喜欢的女贼了。传闻她生得明艳动人,身怀绝技,又极其擅长易容,形象百变,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她……”
他注视着宋绮年,大张着嘴,仿佛明白了什么。
宋绮年嫣然一笑,关门离去。
曹立群借口养病,在傅公馆住下来就不肯走了。
“我不能回去呀!”他苦着脸解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巡捕房居然查到我就是家贼。我爹气疯了,派人到处抓我回去受家法呢。我这时候回家,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曹立群又向傅承勖郑重道歉:“我真不知道那个浑天仪是阁下的失物,不然一定替我爹物归原主。”
“这事本和你无关。”傅承勖客气,“要较真的话,这浑天仪也不归我所有,而应当归于国家。”
“说起这个,”宋绮年问,“立群,你的那个掮客有消息了吗?”
“正要和你们说这个事。”曹立群道,“他托人给我送了消息,说浑天仪被一位叫卢保生的人收购了。”
一听到这名字,宋绮年立刻皱眉。
“宋小姐知道他?”傅承勖问。
“这个姓卢的是个古董贩子,专在国内搜刮古董,拿到国外卖给洋人。”宋绮年道,“他有个远房堂兄在这一行极有名,叫卢芹斋。”
曹立群皱眉:“这不是……”
“声名狼藉的古董贩子。”傅承勖点头,“这个浑天仪,卢保生应该不会自已收藏,而是准备转手卖掉的。”
“那……这可怎么办?”曹立群茫然。
宋绮年和傅承勖交换了一道目光。
“你们要去卢保生那里把浑天仪偷回来?”曹立群脱口而出。
宋傅两人齐齐赠了他一个白眼。
“胡说什么呢?”宋绮年淡淡道,“无凭无据的,有你这么把救命恩人当贼的?”
曹立群迅速反应过来:“是!宋小姐是正经生意人,傅先生更是名流,怎么会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宋绮年黑了脸。
人都是一样的,可以嫌弃自已的出身,却不乐意别人嫌弃她的出身不入流。
曹立群察言观色,又立刻改口:“不对!两位这是在挽救国家文物流失于海外,实在是高义之举。在下万分敬佩!”
宋绮年忍无可忍:“闭嘴!”
曹立群闭上了嘴,只余一对眼珠滴溜溜地转。
傅承勖低笑起来。
他总算明白宋绮年为什么喜欢这个青年了。
心性纯良,活泼率真,如一只忠诚又可爱的大狗。女人们确实都很喜欢这一类男孩子。
“卢保生在上海主持一个古玩拍卖会。”宋绮年道,“每旬举办一次小型的私拍会,地点就在他家里。看日子……”
她朝桌上的台历望了一眼。
“——下一次拍卖会就在五天后。只是不确定浑天仪会被拿去拍卖,还是已有了买家。”
“我让人去打听一下。”傅承勖道。
“如果你们要去拍卖会,”曹立群高举起手,“我想参加!”
“别瞎凑热闹!”宋绮年板着脸,“你还有伤呢,又被你爹满城搜捕,就别折腾了。”
“我是真心想帮忙的。”曹立群正色道,“浑天仪既然是从我手上出去的,我不帮着找回来,心里也过不去。两位请相信我。我虽没什么大才,但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
宋绮年没耐心和曹立群争执:“你的用处先放一边。我这儿还有个麻烦。”
她迎着两个男人的目光,讪讪道:“我……和卢保生交过手。”
“啊?”曹立群低呼。
傅承勖镇定地问:“你所谓的交过手,是……”
“我曾当着他的面从他身上偷过一封信。”宋绮年道,“他很快就发现了,但我已经逃走了。”
“你当时易容了?”傅承勖问。
宋绮年摇头。
“所以,他认得出你的脸?”
“按道理说,是的。”宋绮年很不情愿地承认,“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才十六七岁,而且打扮成一个赌场卖烟的女孩。”
“可他还是有认出你的可能。”傅承勖咬定了这一点。
宋绮年不得不点了头:“但我这次可以易容。我保证……”
“这次行动不由你负责!”傅承勖果断道。眼看宋绮年要抗议,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一起行动,但到万不得已,宋小姐,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你太草木皆兵了!”宋绮年反对。
傅承勖坚持:“做卢保生这行的,一是怕遇到高仿工匠,二是怕遇到江湖名贼。外面都传言是玉狸偷了曹家的古董……”
随着话音,傅承勖的眼角余光从一脸心虚的曹立群脸上扫过。
“——卢保生本就被你偷过,再度听到你的名字,肯定会有几分提防。”
“你这有点强词夺理了。”宋绮年争执,“又没有‘玉狸’要去拍卖会偷东西的传言。卢保生防什么?”??l
“我不管!”傅承勖表现出难得的固执,并且提高了音量,“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你的安全从来都比完成任务更重要!”
宋绮年语塞。
似有人向湖里丢了一块石头,扑通砸出好大一团水花。
曹立群缩在一旁,目光滴溜溜地在宋绮年和傅承勖的脸上转了一圈,似有领悟。
片刻后,宋绮年才低声问:“那,谁是行动主力?”
傅承勖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宋绮年一声长叹:“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是吧?”
“我不能老躲在幕后,不是吗?”傅承勖反问。
“擅长开锁吗?”宋绮年问。
“学过。”傅承勖道。
“光会是不够的。”宋绮年摇头,“得娴熟,得在最短的时间能完成。还有,会贴身偷取对方身上的东西,掏衣服口袋和掏裤子口袋又有所不同。快速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精准快速地搜寻屋子……”
说着,她啧啧摇头。
“傅先生,这些技巧,可不是一个外行人随便学学就能上手的。”
“那得请宋小姐多多赐教了。”傅承勖很谦虚。
“我也要学!”曹立群举手。
“不行!”宋傅齐声道。
曹立群的耳朵垂了下来。
“放心,六少。”傅承勖拍了拍曹立群的肩,“我们另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第四十六章 不是兄妹
傅承勖的人很快带回了一条确切的消息:卢保生确实将会在五天后举办一个古玩拍卖会。浑天仪正好在拍卖品的名单里。
这一类私人拍卖会都是会员制的:参与者不仅要缴纳一笔不菲的保证金,还得是会员。
申请会员的手续也十分复杂。
首先需要有三名以上会员为你作保,其次要递交一份申请书。举办方审核申请人的背景、财力,确定档次足够,才允许入会。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傅承勖。
他只需要放出风声,就有好几名会员争着为他作保。以他的背景和财力,通过审核也易如反掌。
难的是,整个审核过程一般需要一个月,可拍卖会就在几天后。
唯一的捷径,就是参拍。
宋绮年端详着眼前的这一对明代青花碗,不确定地问:“真要把它们送去参拍?浑天仪是救回来了,可这一对碗却又流落出去了。”
“这对碗虽然也价值不菲,但只是民间藏品,算不上很特别。”傅承勖道,“景德镇出产的类似瓷器,早已遍布全世界了。”
宋绮年这才放下了心。
“卢保生那边对参拍品很挑剔,评估后要是觉得拍不出高价,是不会接的。”
“这一对碗,我相信他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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