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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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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一声讥笑:“贼窝里进了贼,都是一家人。”
王教授责备道:“你怎么不替苦主想想?”
“他们找贼买赃物,又被贼偷,不是活该?”
“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两个老头又吵起来。
卢保生和傅承勖不得不又上前劝架。
陈教授气呼呼地将卢保生的手挥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傅承勖扶了卢保生一把,体贴道:“卢老板还是去处理那头的事吧。这两位我来应付。”
卢保生感激一笑,带着手下匆匆赶往书房。
傅承勖朝镇守小书房门的两个保安瞥了一眼,哄着两位教授朝客厅而去。
书房里,客人们正闹得不可开交。卢保生一走进书房,唾沫星子险些没把他给埋了。
“卢老板,你不放行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把我们都当贼了吗?”
“我中午约了人商谈生意,你耽搁了我的时间,怎么赔我?”
“我看这就是你们的人偷的!谁不知道你们卢家是盗墓发家的,这里就是个贼窝……”
卢保生刚从这群客人身上大赚了一笔,钱压弯了他的脊梁骨。他低声下气地挨个赔不是。
“不过是询问几句,做一个排查,绝对没有怀疑各位的意思。诸位不也想早点把失物找回来吗?还请多多配合一下……”
宋绮年手持一杯香槟,坐在窗下,一派事不关已的姿态。红裙被窗外的阳光照着,衬得她一身肌肤赛雪欺霜,极是明艳不可方物。
卢保生远远望见宋绮年,心头隐隐一动,低声吩咐保安队长:“重点留意女客人。把女仆也都清点一遍!”
客厅里,陈教授也正和王老先生吵得面红耳赤。
陈教授方才似乎被王老先生戳中了痛处,依依不饶地要扳回一局。
“你是儿孙满堂。所以为了养活一家老小,给文物盗贼做起了走狗!”
“你瞧瞧你这臭脾气!”王老指着陈教授,“就因为这样,你在北平混不下去,灰溜溜地跑到上海来。”
“你在古玩协会也不过尸位素餐。你去年发的那论文我看了,通篇牵强附会,颠来倒去地炒剩饭。什么玩意儿?”
“你有本事也发一个呀!哦,你不行,因为你和整个协会都闹翻了……”
“两位,歇一歇,喝口茶吧。”傅承勖倒了两杯茶递过去。
两个老头吵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把茶杯打翻。茶水泼在了傅承勖衣服上。
争执这才暂时停歇。
“不打紧。没有烫着。”傅承勖拍了拍袖子上的水渍,“我去一下洗手间。两位安坐。”
目送傅承勖出了门,陈教授扭头冲王教授道:“看你干的好事!”
“怎么是我干的?”王教授气道,“茶杯明明是你打翻的……”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
客厅里是这副景象,大书房那头更是闹得沸反盈天。
客人们分成两拨。一拨没有失窃的,不满被扣住,大吵大闹。另外一拨丢了珠宝的,则支持卢家抓贼,不肯让其他客人先走。
附近的保安纷纷赶过来维持秩序,又被想要离去的客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三拨人彼此推搡争执,这场面顿时混乱得好似菜市场打架。
一片喧嚣中,傅承勖从容地从书房门口走过,同挤在客人里的小武交换了一道眼神。
小武会意,伸脚将前方一个闹得最凶的男客一绊,同时在他背后用力一推。
男客飞扑对面的保安,两个人重重跌倒在地上。
众人哗然。男客的女伴尖叫起来。
附近的保安急忙奔过来。
“有枪!”小武变了个嗓音大喊,“这是个陷阱!我们都被卢家给绑架了!”
客人们不明就里,霎时方寸大乱。
小武又趁机从一个保安身上抽出配枪,朝着天花板放了一枪。
枪声响彻整个卢宅。
客人们惊慌尖叫着,如同挣脱了笼子的鸡,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有的突破了保安的包围,朝大门跑去;有的在宅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冲;甚至还有人朝楼上跑。
保安们不得不追着客人们东奔西跑,连下人们也过来帮忙。
就在这片混乱中,傅承勖走进了小书房隔壁的房间里。
下人们都出去帮忙了,屋里空无一人,一堆用过的餐具正放在桌子上,等待收拾。
傅承勖走到那扇通往隔壁的小门前,掏出一把钥匙串——正是他方才借着搀扶卢保生时偷来的。
情报里说,卢保生生性多疑,家里机要之处的房门都会上锁,钥匙由他自已携带。
情报没说错。傅承勖很顺利地用一把钥匙打开了小门,走进了小书房里。
小书房里摆满拍卖品,那个真品浑天仪正摆放在推车上,还没来得及装进箱子里。
傅承勖戴上手套,把小武藏在窗帘后的酒箱打开,将里面那个仿造的浑天仪抱了出来。
走廊里,一个客人躲避保安的追逐,奔跑时撞倒了墙角的一个花盆。
花盆摔得四分五裂,还有一包手帕从花盆里飞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
正是一堆珠宝首饰。
“找到了!”保安狂喜,高声呼喊,“被偷的首饰找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失主们转头朝这边涌过来。
总管有经验,朝那保安骂了一句“蠢货”,急忙张开手把客人们拦住。
“请各位稍安勿躁!”卢保生带着副管事匆匆奔来,“我们会把失物全都收好,然后逐一核对,归还给失主。你们若是争抢,只怕慌乱中反弄坏了珠宝,那就不美了。”
与其说怕客人踩坏了珠宝,其实更怕有人浑水摸鱼。
但不论怎么说,骚动总算逐渐平息了下来,事态终于得到了控制。
卢保生松了半口气,吩咐总管:“清点所有下人!”
又叮嘱保安:“按宾客名册放人!”
今日必定有人混进来捣乱。现在看来,偷客人珠宝只是一个障眼法!
想到这里,卢保生一震,急忙朝小书房奔去。
傅承勖正有条不紊地将赝品和真品调换了过来,把真品放回酒箱里。
可就在他把赝品搬进小书房时,准备间的门口传来阿宽和人说话的声音。
卢家的下人折返回来了。
傅承勖把赝品放下,迅速将小门关上,躲在了小书房里。
下人们走进了屋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继续收拾着餐具。
卢保生奔到小书房的门口,正要掏钥匙,王教授和陈教授一前一后地从客厅里冲了出来。
“我不干了!”王教授怒不可遏,“卢老板,你给再多的钱,我都没办法和这老头一起做事!”
“哈!我看你就是心虚!”陈教授的嗓门更大,“那个什么古董,肯定是假货,你不敢让我看,所以故意把我气走!”
“你这是强词夺理!”王教授怒道,“陈炳文,你这人怎么越老越疯?难怪你一把年纪了还孤家寡人一个!”
“你……你……”陈教授气得浑身哆嗦,突然抓住左手胳膊,脸色骤变。
宋绮年刚刚在保安队长那里核实了身份,走出了书房,见状立刻叫起来:“哎呀!他好像是心脏病发作了!”
卢保生本就被这两个老头吵得焦头烂额,闻言更是吓了一跳。
陈教授噗通倒在小书房的门前,满脸苍白,满头大汗。
众人哗然,一窝蜂围了过来。
宋绮年推开人群扑了上来,飞快地掏着陈教授的口袋:“陈教授,您带了药吗?放在哪里的?”
陈教授颤抖着手伸向一个口袋。宋绮年从里面掏出一个纸药包,倒出一片药丸。
“你们俩!”宋绮年指着守书房的两个保安,“你过来帮我扶着他的头,你,去倒一杯水来。快呀——”
她的语气严厉,气势强大,唬得那两个保安乖乖照做。
王教授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被吓得面无人色。
“老陈?老陈你可不能有事呀!你要是被我气死了,你太太那母老虎,可不得活撕了我……”
保安扶着陈教授,宋绮年将药片喂进了他的嘴里,又喂了他几口水。
陈教授自喉中长长地嗳了一口气,身躯松弛,病情明显缓和了下来。
“这就没事了?”卢保生在心里默默嘀咕。
这药效发挥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有效总比没效的好。今天的拍卖会已闹成这样,要再死一个人,他怕好久都没法再开张了。
傅承勖就在这时从卢保生的身后挤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我就去了一趟洗手间,陈教授怎么就躺在地上了?”
卢保生遍身冷汗,长吁了一口气:“他和王教授吵架,吵得心脏病都发作了。好在有药……”
不说他被吓了个半死,看王教授也是一副险些就要中风的模样。
陈教授好得倒是真够快的。之前还躺在地上翻白眼,现在就能坐起来了。
傅承勖和宋绮年忙把陈教授搀扶起来。
傅承勖道:“事已至此,我还是先送陈教授去医院看看吧……”
“不!”陈教授断然拒绝,“事到如今,不搞清楚那浑天仪是真是假,我不是白遭了这一回罪?”
宋绮年为难:“可您的身子……”
“我一时又死不了!”陈教授道,“看一下那个浑天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还是老王你不敢?”
王教授的那一口气才吁了出去,就又抽回肺里,堵得他直翻白眼。
“谁不敢了?我们这就去鉴定!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卢保生看过来。
既然险些咽气的陈教授都坚持,卢保生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串,打开了小书房的门。
浑天仪就摆在小推车上,众人一眼便能望见。
陈教授和王教授坐下,各拿出放大镜,对着浑天仪研究了起来。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下人们将空酒瓶装回酒箱里,和装在大盆子里的餐具一道,用升降梯运到了后厨。
小武把酒箱一个个垒在小推车上,从厨房后门来到后院。
后院停着一辆烟酒公司的货车,一个小管事正和司机在抽烟。小武和烟酒公司的杂工把箱子一个个搬上车。
“你们府上出了什么事?”司机打听,“刚才保安来搜我的车,吓了我一跳。”
“闹贼了。”小管事道,“不过被发现得早,丢下珠宝逃走了,什么都没捞着。”
司机啧啧。
杂工在车后头喊:“都搬上车了。一共二十件,没错。”
司机在收据上摁了一个手印,连着剩下的大半包烟一起交给了管事。
管事笑纳了,挥手目送货车驶出了后门。
小书房里,卢保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位老教授,想从两人凝重的表情上提前看出蛛丝马迹。
傅承勖煞有介事地问宋绮年:“听说书房里闹了贼,你没事吧?”
宋绮年微笑着摇头:“没偷到我头上。”
傅承勖又问卢保生:“抓到贼了?”
卢保生摇头道:“那贼人大概怕被抓到,把赃物丢下了,被我们找回去了。我正让管家清点家里的人。眼下前后门都锁上了,瓮中捉鳖,一定能把他抓到!”
傅承勖思索:“贵府今日举办盛会,戒备格外森严,照理说不适合动手呀。还有,这屋里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古董,那个贼只偷了几件首饰?”
卢保生也觉得这次被盗并不简单。
正想和傅承勖再讨论几句,陈教授在那头发出一声欢呼。
“哈!假的!这玩意儿是假的!”
陈教授高兴得险些手舞足蹈。
还是宋绮年及时叮嘱道:“陈老,你才刚发过病,别乱动!”
陈教授才把胳膊放了下来。
“不可能!”卢保生脱口而出,“之前明明……王老?”
王教授额头渗着汗,神色明显不对劲。
“不对呀,我之前鉴定的那个,和这个不一样!”王教授笃定道,“这个确实是假的。但是当初鉴定的那个,绝对是真的!”
卢保生霎时面色铁青。
真的变成假的,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被盗了!
陈教授讥笑:“不能什么事都推到贼身上。做我们这行的,偶尔看走眼,也是有的。承认就是了嘛。”
“之前那个绝对是真的!”王教授指天发誓,“我可以以信誉担保!”
“那反正这个是假的。”陈教授道,“也许真是贼偷了贼,报应不爽呀。”
卢保生的脸色更是难看得犹如被泼了酱油。
“好啦!”陈教授慢悠悠地站起来,“既然是假货,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告辞。”
“陈老,让我送送您!”傅承勖忙将陈教授挽留住,又对卢保生道,“卢老板,既然如此,我也告辞了。”
说罢,同宋绮年扶着陈教授,准备离去。
“且慢!”卢保生突然道。
傅承勖站住,露出不耐烦之色。
复杂的思绪自卢保生眼中掠过,但他随即挤出一个笑。
“傅先生,您的保证金,我还没有退还给您。”
傅承勖的神色也随之缓和。
卢保生把那张支票亲手递还给傅承勖。
“还请傅先生相信,卢某绝非有意欺瞒您,而是确实不知道这个浑天仪已被偷梁换柱。我府中戒备森严,以前也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
“卢老板放心。”傅承勖笑道,“我并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
卢保生目送傅承勖的凯迪拉克开出了花园的大门,这才折返回屋。
保安队长前来汇报:“老爷,在花园的库房里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男仆!那贼刚才一定是假扮成了男仆。”
卢保生暴怒,挥手将一个花瓶打翻在地,摔得粉碎。
“搜!不能让那人跑了!还有,那个浑天仪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成假货了?守库房的,还有今天负责搬运它的,都给我好好审!这事必须给我弄明白!”
烟酒公司的货车正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之中。
车厢里,小武脱去卢家男仆制服,擦了一把热汗,得意一笑。

傅承勖和宋绮年毕恭毕敬地请陈教授下了车。
陈教授意犹未尽,如醉酒一般呵呵直笑:“痛快!我早就想当面把老王那家伙骂一通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今日劳烦您走这一趟了。”宋绮年感激,“另外,还要感谢您随机应变配合我。”
“举手之劳。”陈教授摆手,“不过,为什么要我装病?”
自然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好让傅承勖从小书房里顺利脱身。
但傅承勖和宋绮年还不打算告诉陈教授真相。
傅承勖道:“那个贼……我认识她。卢保生手里有一样物品,是她朋友的失物。她今日去卢家,就是为了把那东西偷回来。请您装病,也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她逃走。”
陈教授虽是个古板固执的书呆子,却并不笨。傅承勖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他分辨得出其中的真真假假。
既然傅承勖不想道出内幕,陈教授也不想追问。
反正他今日骂了王教授,又确定被拍卖的浑天仪是赝品,还把卢保生给戏耍一番,已心满意足。
陈教授不让再送,自已哼着小曲上楼去了。
傅承勖和宋绮年对视了一眼。
“走一走?”傅承勖问,“今天天色很好。”
今日是个亮阴天,既不晒,又刮着微风。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下,尤其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紧张的行动后,通身十分舒畅。
他们两人都穿着礼服,大白天走在室外不免有些怪异。宋绮年裹着一块长流苏披肩,傅承勖也将领结解开。
“傅先生第一次担任行动主力,感觉怎么样?”宋绮年问。
傅承勖皱眉笑:“和我想的有点不大一样。”
“怎么说?”
“好像挺顺利的,缺少一点惊险刺激。虽然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可是很快就解决了。不像咱们过去的行动那么一波三折,险象环生。”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宋绮年丢了一记白眼过去,“谁不希望任务一帆风顺呀?老实说,过去咱们每次做任务都有波折,我背地里一直怪你八字不大好呢。”
“为什么怪我?”傅承勖有点委屈,“你不也参与了?”
“可你不是发起人吗?”
“好吧。这个算我。”傅承勖无可奈何,“我回头得找个大师请教一下。”
宋绮年笑。
风送来了下课的钟声。
大学生们抱着课本,三两结伴地从宋绮年他们身边走过,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学生们的打扮都十分朴素干净,脸上洋溢着未被世俗沾染的天真烂漫,让宋绮年觉得一身华服的她和傅承勖被衬得颇为俗气而市侩。
“我一直都很羡慕她们。”宋绮年望着那群远去的女学生,轻声感叹,“能无忧无虑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过着单纯的、不用为吃穿发愁的生活,多么幸福。”
“她们是孩子,而你从来没做过孩子。”傅承勖朝宋绮年递去温柔的一瞥,“每个孩子都天真活泼,但并不是每个孩子长大后都能有所担当,有所建树。你是没有童年,宋小姐,但你是个很棒的成年人!”
宋绮年抬头望去,迎着傅承勖温柔含笑的注视。
清风习习而来。她觉得周身一轻,仿佛随风轻轻腾飞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宋绮年道:“袁康告诉我,你本来姓魏。”
傅承勖的眉毛挑了挑,没有太大的惊讶。
“他还和我说了些你家里的事。”宋绮年继续坦白,“都是一些道上的传说。”
傅承勖笑了笑:“说我亲手处决了仇人?”
宋绮年点头。
她拿不准是否要向傅承勖求证,但傅承勖已经给出了回答:“是的。”
宋绮年惊讶。
“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傅承勖沉声道,“我从来不后悔。”
“为血亲报仇,天经地义。”宋绮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挖掘你的过去的……”
傅承勖浅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了解我。但,怎么说呢?我的过去听着很悲惨,所以我一旦讲述起来,难免有一种……向人诉苦的感觉。”
宋绮年明白了:“你是一个顽强的幸存者,不想被当成一个受害者看待。”
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复杂的心思。傅承勖不禁再度朝宋绮年望去。
女郎一身红裙,走在绿意盎然的林荫道下。雪肌盈光,乌发如云,美得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样的佳人,谁将来能有幸拥有她的心?
“有一天,我会把整个故事告诉你的。”傅承勖的嗓音一时十分低柔,“我保证。”
宋绮年忽而轻声问:“你本名叫什么?”
“我姓魏。”傅承勖道。
“魏什么?”
傅承勖诙谐道:“呃……大概因为家父姓魏,祖父也姓魏。所以我也……”
宋绮年笑弯了腰。
傅承勖也笑了片刻,才认真回答:“骥,千里良驹。我本名叫魏骥。家父希望我能做个贤能之人。不过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魏家的没落被埋葬了。”
“那你现在跟着你义父姓傅?”宋绮年问。
“这个嘛……”傅承勖道,“其实我义父也并不姓傅,而是姓杨。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家的仇人一直在找我。为了保护我,义父决定掩藏我的身份。我抓阄选中了傅这个姓,义父给我起名承勖。”
“这是一个好名字。”宋绮年道,“你承担着父辈们对你的美好期望,当勤勉发奋,有所建树。”
“绮年也是个好名字。”傅承勖道,“愿你整个人生都过得多姿多彩。”
宋绮年没有忘了对江映月的承诺,一回家,她就给江映月拨去了电话。
江映月临时雇用的女仆接了电话,道:“江小姐出门办事了,还没回来。”
“她一个人出门的?”宋绮年不放心,“她去办什么事?怎么不让她的律师代办?”
“江小姐什么都没说。”女仆一问三不知。
宋绮年只得挂了电话。
“阿月这个丫头,眼看就要走了,外头又不大安全,还一个人到处跑。”
“江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了。”柳姨端来一碗银耳羹,“她都嫁过人了,按理说,比起你,更算个成人。结果总是你反过来照顾她。”
“我就是个爱操心的命。”宋绮年笑,翻着今日送来的信件和报纸,“这些都是早上送来的,没有新的了?”
“邮差不都是一天送一回吗?”柳姨道,“你在等谁的信?”
“《良友》画报的。”宋绮年道,“昨天刘主编告诉我,特刊的样刊已经印好了,会给我寄一份。”
四秀和苗学新她们正在一旁整理着布料,闻言纷纷转头朝这边望。
“封面用的是谁的?”四秀问,“是您的吗?”
“不知道呀。”宋绮年摊手,“刘主编不肯说,我就等着收到了样刊好看一看。不过我想,要用的是我,她没必要不告诉我吧?”
说得也是。
众人不约而同一叹。
“是因为用我做模特吗?”苗学新局促不安。
宋绮年朝她递去安抚的微笑:“我那条裙子,只能由你来做模特才好看。我在上封面和追求一个完美的作品中选择了后者,这是我的决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
苗学新有点弄不懂鱼和熊掌同舍生取义有什么关系,却没发问,只提醒自已还得再多看点书。
小武和阿宽小心翼翼地抬着浑天仪走进了书房,将它放在桌子上。
傅承勖弯腰仔细打量着这尊铜器。
因年代还不算久,浑天仪的表面虽有些氧化,但整体还是呈现出铜本身的暗金色。
傅承勖戴着手套,轻轻抚摸着铜器表面篆刻的文字,眼底流露出对历史与文明的敬佩之意。
“把它和复旦展出的那批文物一起运回北平,再让罗律师捐给博物院。”傅承勖吩咐。
阿宽应下。
小武却有些不甘心:“三爷,还是匿名吗?”
“就算要报名字,也该报老爷子的名字才对。”傅承勖道,“把这批古董捐出来,是他老人家的遗愿。”
阿宽也道:“那边的事还没彻底解决,三爷报了名字,就是暴露了自已。”
小武嘀咕:“我只是觉得,这一个可是三爷您亲自找回来的呢。”
“大伙儿都出了力,怎么能是我一人之功劳?”傅承勖摇头笑,“对了,那边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阿宽道:“那人改了个名叫伍顺兴,生前是一家酒楼的厨子。今年元宵过后没几日,他在家中醉酒跌倒,一头磕在台阶上,死了。”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傅承勖问,“他死前有什么异常?”
“光棍一个。”阿宽道,“邻居说他平日里独来独往,不爱搭理人。但是有一件事不寻常。伍顺兴死那天,邻居家的狗不知被谁喂投了一个鸡架子。”
“喂了狗,狗就不叫了。”傅承勖冷笑,“看来那天晚上,确实有人拜访过伍顺兴。可惜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他的遗物呢?”
“连张破草席都被外头的乞丐捡走了,什么都不剩。我们的人去他坟头看过。前些日子不是清明吗,可他的坟前只有杂草,连一根香杆子都没有。”
“他徒弟都没来给他上坟?”傅承勖哼道,“有意思了……”
管家走进书房,道:“先生,那位客人到了。”
傅承勖扬眉:“啊,快请他进来!”
小武一般不见客,主动离开了书房。
换了一身衣服的曹立群大步走进了书房,同傅承勖握手,目光扫过那尊浑天仪。
“傅先生,大功告成,恭喜!”
“同喜!”傅承勖笑容满面,“这个成功离不开六少的帮助。令尊没有为难你吧?”
“你是说那个我花了二十块请来假扮家父的人?”曹立群挑眉,“家父还在云南巡视他的鸦片园子呢。他现在可能已经知道我干的事了,但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赶回上海的。”
“那我就放心了。”傅承勖点头,“来,请坐。”
曹立群却没有就座。
“很抱歉,我还有要事,不能久留。我过来这一趟,一是想确认浑天仪已经脱险了,二来也是再和你确定一下我们的交易。”
“没有问题。”傅承勖倒着酒,“我想你已经接到消息了?”
“是的。”曹立群感激,“我和同志们都非常感谢您的慷慨捐助,尤其是那一批西药,很多药有钱都买不到。太感谢您了。”
“资助革命是我们家的一项传统。”傅承勖意味深长道。
“而我也会兑现我对您的承诺。”曹立群掏出一封信,递给傅承勖,“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发了那封电报。这是对方今天回给我的电报。看起来,你的计划很成功。”
傅承勖看着电报,露出满意之色。
他把电报交给阿宽,对他低语了一句。阿宽一点头,转身离去。
傅承勖将一杯红酒递给曹立群:“这事能瞒着令尊多久?”
“反正足够我把自已的事办完。”曹立群道。
“你会牺牲很大。”
“我只是放弃了那些我本来就不在意、又一直束缚着我的东西。”曹立群一派洒脱,“说实话,傅先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和自由。”
傅承勖莞尔,举杯道:“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曹立群亦举杯。
喝了一口酒后,曹立群忍不住问:“那么,关于宋小姐……”
“想都不要想!”傅承勖以一种温和、坚定,却又异常霸道的口气打断了曹立群的话。
曹立群一噎,继而哂笑起来。
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曹立群告辞。
走出书房之际,曹立群忍不住转头对傅承勖道:“你应该告诉她。”
傅承勖望着曹立群,面带礼貌的微笑,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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