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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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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将小女孩关在破柴房里,想起了,就丢半个冷馒头给她,想不起,就一整天任由她饿着。
在少年出现前,她已极度虚弱。如果少年没有出现,她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少年从邻家偷来食物和被褥。女孩终于能吃得半饱,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你的家在哪里?”少年对着女孩絮絮低语,“我家里人全死了,只剩我一个。不过现在,我又有了你……”
女孩蜷在少年的怀里入睡。
“我娘说,我义父会在上海等我们。可惜话没说完,她就……我得去上海找我义父!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趁着那男人醉酒酣睡,少年盗了钥匙,解开了小女孩身上的铁链。
他们终于逃了出去。
少年背着女孩,踏上了前往上海的旅途。
“妹呀,哥哥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我的姐妹是‘志’字辈的,你又这么聪明可爱……志爱?这个不错!以后我就叫你小爱,怎么样?”
女孩嗯了一声,搂着少年的脖子咯咯笑。???
他们一路朝东,走过田野,扒过火车。睡桥洞,住破庙,还险些被人贩子抓走……
不论多辛苦,少年始终把女孩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等找到了义父,就让他找西医,看看你是耳朵还是嗓子有毛病。西医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寒风呼啸的夜里,他们紧紧相拥着睡在破屋里。
“别怕。”少年哄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那是风宝宝在找妈妈。它和妈妈走散了。你听,它的妈妈也在呼唤它……我会找到义父的!我也会给你找到你的爸爸妈妈的!”
少年去偷吃的,小女孩就给他放风。少年和街童打架,小女孩会朝对手丢泥巴。
少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盗窃。女孩有样学样,却更加敏捷灵巧。
渐渐地,改由少年放风,小女孩去偷馒头。
她总会给少年偷他喜欢吃的粢饭团子。
少年则会把丢弃的报纸捡回来,当街叫卖,换取几个铜板,给小女孩买了一双新鞋。
这一日,他们溜进一处有钱人家的别院,睡在后院的花棚里。
刚刚进入二月,外面还寒风肆虐,花棚里却温暖如春。蝴蝶兰正怒放,垂下一串串硕大雪白的花朵。
小女孩满眼惊艳,看得目不转睛。
椅背上还搭着一条流苏披肩,金银双色丝线在布料纹理里闪烁,美轮美奂。
小女孩对这披肩爱不释手,披着它在花丛里转圈。
“喜欢吗?”少年给女孩梳着头,“将来我也给你种一屋子的花。我会让你吃到最好吃的饭菜,穿最漂亮的裙子,戴最闪亮的宝石!”
这一刻,小女孩就是他仅有的家人,他愿意豁出一切去守护的整个世界。
少年摘下一朵蝴蝶兰,别在女孩的鬓角。
“你会成为一个公主!”他发誓。
小姑娘露出灿烂的笑容。
可是,流浪的生活太过辛苦。还不等抵达上海,少年就病倒了。
浑身滚烫,昏迷不醒,不住呓语。
小女孩伏在他胸口,呜呜哭泣。
她还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所能做的,只有找点东西给小哥哥吃。
可这一次,她被发现了。
那伙计紧追不舍,追到了桥洞口,终于将小女孩一把拽住。
女孩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将少年的神智自昏迷中唤醒。
他拼尽全力爬起来,扑了过去,同伙计厮打起来。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病弱少年,体力不支,很快就被对方打得倒地不起。
那伙计被打破了脸,十分不解气,解了皮带朝少年狠狠抽去。
就这时,小女孩突然冲出来,扑在少年身上。
少年使出全身力气,翻身将女孩护在身下,任由皮带落在自已背上。
良久,伙计累了,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少年的背上布满血淋淋的伤痕,包子也早就被踩得稀烂。
小女孩大声痛哭,嘴里呜哇呜哇,似乎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小爱不怕,哥哥没事。”少年紧紧抱着小女孩,“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将来,我会成为最强大的人。没有人能伤害我,我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1929年,夏。
烈日炙烤着大地。农田和林地交错的郊野里,一栋在当地算得上气派的红砖农舍里传出一声枪响。
那枪声传入地下室里,弱化成了类似爆豆子的声音。
可唐雪芝的尖叫极具穿透力,饱含着恐惧,让小武全神戒备。
是自已的人找来了?
随即,唐雪芝的哀求声传来,否定了小武的猜测。
“启明,不要!啊——”
又是一声枪响,伴随着物品砸落在地的声音。
厨房里,满地花瓶的碎片,郁金香被男人的皮鞋踩在脚下。
唐雪芝躲在厨房的角落里,抖如筛糠,面无人色。
“启明,你疯了吗?你要做什么?”
“对不起了,雪芝。”口头在道歉,可邓启明的眼中连一丝怜悯和不舍都没有,“上头要我撤退,我得先把包袱处理了,不能留下后患。”
“包袱?处理?”唐雪芝难以置信,“邓启明,我是你的妻子!夫妻一场,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吗?你往日里打我骂我,我都忍了。你出了事,我二话不说就放下一切跟着你走。到头来你却当我是包袱,要处理掉我?”
“是我对不起你。”邓启明漠然道,将枪口对准唐雪芝。
“不!”唐雪芝惊恐的尖叫透过门板清晰地传到地下室,“求你了,启明……放手!放开我!不——”
小武拼命挣扎,伤口又渗出鲜血。
砰砰两声枪响,唐雪芝的哭叫声戛然而止。
小武感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袭来,整个后背犹如靠在一面冰墙上。
地下室的门打开了。
小武如被抽了一鞭子,疯狂挣扎。
邓启明杀了唐雪芝,接下来肯定就是要杀自已了。
他不能死!小琼姐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不能让她再伤心了……
唐雪芝踉跄着奔了下来。
小武动作骤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唐雪芝整个人狼狈不堪,脸上和胸前都溅满了血珠,双手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
“大姐?”小武试探着呼唤,“大姐,你没事吧?你男人呢?”
唐雪芝望向小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他要杀我!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他居然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抓着他的枪,不让他朝我开枪……可不知怎么就……”
唐雪芝捂着脸嚎啕大哭。
小武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姐,你男人不是东西,死了活该。你赶紧把我解开。我带你走!”
小武又是哄又是劝,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唐雪芝勉强安抚住。
唐雪芝找来一把剪刀,哆哆嗦嗦地剪断了小武身上的绳子。
小武浑身伤痕累累,而唐雪芝失手杀夫,也被吓得手脚俱软。两人互相搀扶着才走出了地下室。
邓启明就躺在厨房门口的地板上,衣服已被鲜血染红,身下一大片黏稠的血液。那把匣子枪就落在血泊里。
唐雪芝一看便膝盖软得站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看。”小武捂住了唐雪芝的眼睛,“不是你的错。”
两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入眼所见,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
“这是哪里?”小武满头雾水。
“这是我娘家在淀山湖边的农庄。”唐雪芝道,“你东家到处找你,我们在城里待不住,就跑到这里来躲着了。”
距离上海这么远,难怪三爷一时没找过来。
小武的目光落在院子里一辆车上时,霎时亮了起来。
这是邓启明的车。而邓启明显然再也用不上了。
“大姐,上车。”小武招呼着唐雪芝,“我先带你回我东家那里。放心,我东家人可好了,他一定能帮你。”
唐雪芝六神无主,小武说什么她都点头。
小武受过伤的腿其实剧痛难忍,可他还是强撑着,将车开到了最近的一个镇上。
小镇上有一个汽车站,站里有全镇唯一一台电话机。小武用这台电话机拨通了傅公馆的电话。
数小时后,傍晚的夕阳中,两辆黑色汽车烟尘滚滚地自东边疾驰而来,急刹停在了小镇的汽车站前。
唐雪芝以手挡着刺目的夕阳,走出了候车棚。
车门打开,身穿劲装的男人们接二连三跳了下来。紧接着,又见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踉跄着走下了车。
董秀琼的心脏狂跳着,手死死抓着门把才勉强站稳。
她都没想到自已竟然有勇气跟着阿宽他们一道出门,奔波数十里,只为了赶来接小武。
长途车,野外,陌生人……样样都让她恐惧无比,却都无法同可能失去小武相比。
“人呢?”阿宽抓着唐雪芝就问。
唐雪芝吓得不轻,急忙指着棚里躺在板凳上的小武。
“他烧得厉害,我叫不醒他!”
董秀琼扑了过去,就见小武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发白,正喃喃呓语着。
“水!”阿宽朝手下大喊。
立刻有人递来了水壶。
几口水下肚,小武总算略微恢复了一点意识。
“……小琼姐?”
董秀琼霎时泪如雨下:“是我!我们来接你了!你会没事的……”
“好兄弟!”阿宽松了半口气,将小武扶起,“我这就带你回去。”
“三爷……”小武呢喃。
“三爷正在和司令部扯皮呢。”阿宽背着小武就朝车走去,“放心,他也急着见你。”
“我要见三爷……”小武浑浑噩噩,“我有事……要和他……她还活着……”
“谁还活着?”董秀琼问。
可小武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又昏了过去。
董秀琼吓了一跳,面孔霎时苍白如纸。
阿宽摸了一下小武的脉,安慰董秀琼:“晕过去了。没事的!”
董秀琼这才缓过一口气,帮着阿宽把小武放进了车后座里。
“求求你们,把我也带走吧。”唐雪芝追到车前,苦苦哀求,“我男人死了,我娘家没人了。这位小兄弟之前许诺了要带我一起走的……”
董秀琼霎时生了恻隐之心,朝阿宽望去。
阿宽盯着唐雪芝,犀利且带着审视的目光逼得唐雪芝低下了头。
“你上后面那辆车。”阿宽吩咐。
唐雪芝松了一口气,别过脸,抹了一把泪水。
傅承勖带着一身烟酒气从车里钻出来,大步奔进了大宅里。
他刚刚提前结束了和司令部代表的私下会谈,就为了赶过来见小武。
阿宽迎了上来,陪同傅承勖往病房而去,一边向他说着小武的伤情。
“……都是皮肉伤,但伤口感染了,一直在发烧。医生说只要退烧了就没有大碍了……我做主将他安置在了客房里……”
“你做得对。”傅承勖沉声道,“这里比他的宿舍条件好。”
董秀琼正用湿帕子给小武擦着脸和手。听到男人们的说话声,她匆匆抹了一下眼角,才转过身来。
“三爷。”
傅承勖望着病床上陷入昏睡的小武,眉心紧锁。
“问问医生还有什么办法?缺什么药,我会去想办法。”
“医生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董秀琼虽竭力克制着情绪,可喑哑的嗓音还是漏了底,“他的烧已经比之前要退了些,刚才还醒了一会儿,闹着要见您。他一直嚷嚷着什么……他还活着。我没听明白。”
“对。”阿宽也道,“我接到他的时候,他也和我说了这句。”
“还活着?”傅承勖在床边坐下,给小武把脉,“难怪……小武说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宽道:“他之前在电话里说,邓启明要杀他太太,两人在拉扯中枪走了火,邓启明反而中弹身亡。小武答应了带邓太太来投靠您,邓太太就把他放了。”
“邓太太也随我们来了。”董秀琼道,“我让人把她暂时安置在配楼里。她没受伤,但也被吓得不轻。”
傅承勖不予置评,又给小武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
“再派两个人过来,轮流照顾小武。董小姐,你也别累着了。等小武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董秀琼和小武的关系虽暧昧,可贴身照顾、擦拭身子这样的活,还是不方便由董秀琼来做的。
吩咐完这一切,傅承勖又安慰了董秀琼几句,才离开了客房。
非常时期,实枪荷弹的雇佣军将傅公馆守得像个铁桶,家中下人们也都一个个提着脚跟走路。
熬了两日,傅承勖睡觉的时间不足五个小时。他此刻眼底青影浓重,双目布满血丝,脸颊也显得削瘦了许多。
也只有等回了家,这个男人才终于展露出了疲惫。
可即便如此,傅承勖还一时不能休息。手下们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他汇报着工作。
“三爷,那头上钩了!”
“三爷,这笔款子需要您签字。”
“郭总长打了好几通电话找您,想约您面谈……”
傅承勖被这群人簇拥着,朝书房走去。看这架势,今夜又要忙到午夜后才能休息了。
同大宅隔着一个后院的配楼里,二楼一间客房此刻归唐雪芝暂住。
唐雪芝冲洗掉了丈夫留在身上的血,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衫裤,坐在门口的走廊上擦着湿发。
傅承勖回来的动静很大。不光大宅霎时灯火通明,连巡逻的警卫也添了人。
“出什么事了?”唐雪芝不安地朝大宅眺望。
唐雪芝的邻居是小双,此刻也正巧在走廊里纳凉。
小双的伤得不算重,可行动上很不便。袁康和大双他们太忙,无暇照顾她,她便被继续留在傅家养伤。
小双是个清冷孤傲的性子,对陌生人尤其淡漠。
唐雪芝问了她,她才冷冷地瞥了一眼:“是傅老板回来了。”
“好大的阵仗。”唐雪芝道。
“你倒挺有闲工夫的。”大双讥笑,“看着不像才死了丈夫的样子。”
唐雪芝窘迫不已,埋着头匆匆回了屋,砰地甩上了门。
傅承勖走进卧室的时候,朝床头的闹钟望了一眼。
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扯开领带和衬衫扣子,疲惫地坐在窗前的沙发里。
酒精让他紧绷了两日的身躯渐渐软化,也让被压抑许久的疲倦如千钧巨石,拽着意识一个劲往下沉。
可他还不甘心就此睡去。心里有一股压抑了整个白日的躁动终于在这时浮出水面,催促着他拿起了电话。
傅承勖知道现在已经太晚了,但手似有自已的意志,拨动了号码盘。
电话从总机转了一道,很快接通,对方彬彬有礼地问来电是哪一位。
傅承勖犹豫了片刻,道:“我是傅承勖。宋小姐歇息了吗?”
宋绮年坐在床头,膝盖上摊着一个硬皮笔记本。
她捏着一支铅笔,漫不经心地写写停停,又将写好的文字一排排划掉。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宋绮年下午补了一觉,导致此刻有些难以入眠。于是她翻出纸和笔,开始构思一篇演讲稿。
虽然不知道经过孙开阳的案子,务本女中是否还乐意请自已去演讲。可在这种混乱、焦虑的情形下,宋绮年觉得自已应该找一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文思枯竭,宋绮年无意识地把牛骨牌从脖子上解了下来,拿在手里翻来翻去,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虚空。
突然,墙壁上晃动的光斑拉回了宋绮年的思绪。
光斑正来自她手中的牛骨牌。
灯光透过牛骨上那些小凹坑,在墙上映出一片明暗不一的光斑,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正要下床看个仔细,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样寂静的深夜,她又正借住在别人家中,能打电话来找她的,只有一个人。
叮咚一声,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宋绮年抿了抿唇,接起电话。
“喂?”
这轻轻的、再普通不过的问话通过电话线传入傅承勖的耳中,如在干涸焦灼的心田里注入了一道沁人心脾的清泉。
傅承勖的唇角霎时绽出一抹温存的浅笑,眼中的碎光好一阵荡漾。
“哪一位?”宋绮年追问,“……傅承勖,是你吗?”
傅承勖这才定了定神,道:“小武找到了。”
“谢天谢地!”宋绮年低声欢呼,“他还好吗?”
“受了伤,但不算严重。董小姐正在照顾他。”
“那我总算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傅承勖无声地微笑,宋绮年也一时没出声,电话里冷了场。
可两人都没觉得尴尬,只平静地沉默着。
郊野的虫鸣格外响亮,宛如一支永不停歇的月光鸣奏曲,话筒里那轻微的滋滋电流声也渐渐听出了节奏。
半晌,还是宋绮年先开了口:“我……我听了你的新闻发布会了。谢谢你为我发声。”
“应该的。”傅承勖道。
这个男人,口才一向了得,随便给他一个话题,他都能侃侃而谈好一阵。可此刻,他却只说了一句客气话。
“你怕是要得罪司令部了。”宋绮年有些担忧。
“我针对的是孙家。司令部又不姓孙。而且,就算会得罪司令部,我还是会这么做。”傅承勖低语,“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宋绮年握着话筒,却如握着一颗滚烫的、怦怦搏动的心。
斟酌了好一会儿,宋绮年才道:“我还和孟先生聊了一阵。”
“他要说我过去的糗事,你别信。”傅承勖道。
宋绮年笑:“我们主要聊了一下新光会,他和我说了一下你堂妹的事。”
她的语气转向严肃:“傅承勖,你同我说句实话。你认为江映月是你堂妹的手下吗?”
傅承勖抿了抿唇,道:“是的。”
宋绮年深呼吸:“这也是你任由孙开阳纠缠她的原因。”
“并不是我推卸责任,”傅承勖道,“如果江映月是我所认为的那样,她同孙开阳的纠葛,就是她的任务的一部分。”
“可她死了……”
“我们推测,江映月刺杀了孙开胜后,但不知因什么原因没有撤离。孙开阳知道了她的身份,要挟她。她欲杀孙开阳灭口,被孙开阳反杀。这也是孙开阳对她的死遮遮掩掩的原因。”
确实,纵还有一些谜团,但大部分的不合理之处,都变得合理了。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提起这个,宋绮年就来气。
“因为我没有充足的证据。”傅承勖道,“即便在现在,我也只是在推测。也有可能是我错了,间接导致了江映月遇害。”
“那要怎么证实?”
“快了。”傅承勖道,“绮年,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的。对你的每一个承诺,我都会守住!”
宋绮年紧闭了一下眼,猛然加速的心跳让她的气息有些不稳。
“绮年?”
宋绮年气息稍平:“你这两天都没怎么歇,应该很累了吧?”
“还好。”傅承勖以手撑着头,眼皮确实有些沉。疲倦让他放松了自制力,深藏内心的话脱口而出,“再和我多说一会儿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话一出口,一股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而出,也让傅承勖倏然一惊,又清醒了过来。
太暧昧了,甚至有些狎昵。弄不好就把这段对话从谈心变成了轻浮的戏弄。
果真,电话那头传来宋绮年支支吾吾的声音:“说……说什么?”
傅承勖扶着额,一脸懊恼和无奈。
宋绮年还真的努力在找话题:“那个……你今晚吃的什么?”
傅承勖无声地笑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对面那个女孩是如此的可爱!
“牛肉面。”傅承勖道,“有点忙,吃得比较简单。你呢?”
“孟先生招待了一顿杭州菜。”宋绮年道,“老实说我有点吃不惯,什么都是甜的……”
“那你想吃什么?”傅承勖问,“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做。”
宋绮年想了想,小声道:“海鲜杂烩,烤羊排,蒜蓉面包。我还很喜欢你做的白菜汤。”
这姑娘或许是个精致的摩登女郎,连喷香水的手法都很讲究,但在饮食上她并不追究精烹细脍,点的菜都很家常。
“好。”傅承勖柔声道,“你再忍耐几天,我会把事情尽快处理完,然后去接你。你先安心待在孟绪安那里,别欺负了他就是。”
宋绮年本想抗议自已不是个望夫石款的女人,紧接着又被后面一句话逗乐了。
“他一大老爷们儿,又和我无冤无仇的,我能把他怎么着?”
“那可难讲。”傅承勖轻笑,“还有,他再说我什么坏话,你可别信。他这人说故事最爱添油加醋,二两能给他说成三斤。他口中那些所谓我的风流史,九成九都是他自已的。”
“那还有一成是你的咯?”宋绮年问。
傅承勖嗤笑:“是零点一!你这道算术题零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如羽毛般拂过,让人整个都暖洋洋的,背脊上有一股酥麻之意向四肢散去。
阿宽提着医药箱走进傅承勖的卧室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傅承勖半合着眼,捧着话筒侧耳倾听,表情沉醉,俊朗的脸上浮动着似水柔情。
这个往日不论何时何地都矜持端庄的男人,此刻整个人斜靠在沙发里,呈现极难见的放松姿态。
这时的傅承勖,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上位者,而只是个同心上人打着电话的男人。
阿宽立刻往后退,不敢打搅。
但傅承勖朝他打了个手势。
他认真地听对面说了点什么,语气柔软道:“好的,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再联系。”
然后才挂了电话。
看那表情,明显意犹未尽。
阿宽轻声道:“三爷,您该换药了。”
傅承勖这才回过神,起身解开衬衫,露出缠着纱布的胳膊。
阿宽揭开纱布,下面是一道狰狞的刀伤,缝了三针。
“您晚上不该喝酒的。”阿宽抱怨,“伤口有些发炎。”
“哪有应酬不喝酒的?”傅承勖不以为然,又问,“邓启明的尸体运到了?”
“是的。”阿宽道,“老林正在尸检。给您换完药,我就过去看看。”
傅承勖点了点头。
直到午夜,傅公馆才安静了下来。
灯一盏盏熄灭,巡逻的警卫完成了交班,下人们都回了宿舍。
阿宽提着一盏煤油灯,快步穿过寂静幽暗的庭院。
树影里,一道视线一路追随着阿宽的身影。见他走进了一栋配楼,那黑影随即从树影里窜了出来,沿着墙角朝大宅飞奔而去。
配楼的一侧是董秀琼的工作室,另外一侧是一间仓库。
仓库里,数盏大瓦数的灯泡高悬,邓启明的尸体正摆放在下方一张桌子上。脱去了衣服的尸体呈现惨白的颜色,就像一只被屠宰后等待肢解的羊。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正在检查着尸体。
“怎么样了?”阿宽问。
男子用手术刀指着尸体上的弹孔,道:“两枚子弹,分别射中心脏和右肺。这人是当场身亡的。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明显的打斗和自卫痕迹。”
“他太太说和他厮打过。”阿宽皱眉。
“我没找到证据。”男子道,“身上没有新鲜的伤和淤青,他双手完好,连个指甲抓痕都没有。”
阿宽看向邓启明胸口的弹孔:“子弹还在身体里?”
“我正要解剖呢。这就给你挖子弹。”
男子拿起一支长长的镊子,在弹孔里掏了起来。
这个画面就连阿宽都有些看不下去,他将目光移向旁边的桌子。
邓启明的衣物鞋子全都放在上面,还包括那一把裹满干涸血迹的驳壳枪。
阿宽将弹匣退了出来,检查了一番。里面确实少了两发子弹。
“出来了一个。”男子将一枚弹头从伤口里夹了出来,丢在肾形盘中。
阿宽扭头扫了一眼,突然皱眉:“这是点三八的子弹。”
“好像是的。”男子正埋头挖第二枚子弹,“怎么了?”
“这把枪是七六三口径的!”阿宽晃着手中那把驳壳枪。
男子挖出了第二颗子弹,和阿宽一道对着灯光仔细打量。
“也是点三八的。”阿宽道,“现场只有这一把枪?”
旁边一个年长一些的男子忙道:“弟兄们把那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除了这一把手枪,只有一把霰弹枪了。”
“那不对!”阿宽把驳壳枪丢回了桌上,“邓启明不是被这把枪打死的。就这子弹的口径,我估计凶器是一把科尔特左轮手枪……邓启明的太太还在房间里?”
“照宽哥你的吩咐,让阿琳她们在楼下守着的。”手下道,“那女人有什么动静,阿琳一定会……”
话未说完,尖锐的警哨声从大宅的方向传来。

数分钟前。
值夜的管事结束了一轮巡逻,从侧门离开了大宅。这一座古朴的英式大宅放慢了呼吸,进入深眠。
一道黑影从走廊一扇窗户溜了进来,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傅承勖的主卧套房位于大宅东侧的尽头。
门没有锁,黑影推开沉重的大门,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室内并非漆黑一片。套房的起居室里亮着两盏昏黄的壁灯,灯光从敞开的门照进卧室里,照在床上那个隆起的身影上。
卧室的门没有关,傅承勖背朝房门侧躺着,手臂搭在腹部。
黑影朝卧室走去,地上厚实的羊毛地毯吸纳了脚步声。路过起居室时,她顺手从沙发上拿了一个小靠枕。
她举起一把已拨开了撞针的左轮手枪,将靠枕挡在枪口处,对准床上的人。
只听噗噗两声,棉絮纷飞。床上那人身中两枪,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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