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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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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对于一个行事风格强硬的男人来说,傅承勖的唇出乎意料的柔软。
而且这并不是个单纯用来让女人闭嘴的吻。
傅承勖吻得很克制,却并不敷衍。
唇温柔又沉重地碾压下来,辗转着,轻轻吮着,一下又一下,似品尝不够,又有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愉快。
分开时,宋绮年头晕目眩,满脸通红。
傅承勖低着头,眼帘半垂着,目光里深情的如温暖的泉水倾泻而下。
心意相通的瞬间,所有的焦虑、怨忿、委屈,都烟消云散。宋绮年再度感觉到那种轻盈的、仿佛被温柔托举起来的感觉。
她羞赧地别过脸。
傅承勖重新将宋绮年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柔软的头发。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安静地体会着这一刻。
“首先,你没有自作多情。”男人的唇贴着宋绮年的耳畔,“我们之前确实有羁绊存在的。很深,很深的羁绊!”
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松,宋绮年的鼻根猛地酸胀。
“你说得很对。”傅承勖道,“这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向你道歉。你是我所遇到的最优秀的搭档,我也一直都非常敬佩你的能力。我应该对你一视同仁,信任你,把后背交给你。不过——”
傅承勖话锋一转:“我没法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做。”
宋绮年皱眉,正要开口,傅承勖温柔地阻止了她。
“相信我,绮年,我呵护你并不意味着我不欣赏和尊重你。哪怕你的能力可以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依旧想保护你。当你在意一个人,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怜惜她,想去照顾她。这是人之常情。”
宋绮年仰头望去,男人俯下来的面孔大半背着光,一双眼睛如星夜下的海水。
宋绮年的耳畔似乎又听到了邮轮上的那首圆舞曲,昏黄的灯光仿佛那一夜的月色。
“让我了解你,傅承勖。”宋绮年道,“不要做一只孤独的野兽。让我走进你的世界里。”
“你会的。”傅承勖低下,轻柔地吻落在女子的额头、鼻尖,和唇角,“等我选个合适的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保证。”
保险库门上的动静有了变化。
撬门声突然停了,继而传来子弹击中门的声音。
“援军来了。”傅承勖看了看表,“五分钟。时间还挺准的。”
郭仲恺带着人马赶赴吴家庄园的途中,还有些担心这是个陷阱。
可在快到庄园之际,路边放哨的人一见警车就转头逃窜,证实了线人的报告。
只闻一声尖锐的哨声,一只哨笛飞蹿上了天。那是歹徒联络同伙的信号。
郭仲恺当即大喝:“给我冲!”
袁康心急如焚,一脚油门踩到底。
后方传来军车的喇叭声,司令部的人也赶到了。
大概只是为了抓宋绮年一个女人,司令部这次只开了一辆车,见到浩浩荡荡的巡捕房车队,司令部的人还大为诧异。
吴家庄园里枪战正酣。信号弹的声音传来,魏史堂和江映月都神色骤变。
江映月的人手本就较少,眼见局势不对,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当家的,那娘们儿跑了!”魏史堂的副手大喊。
魏史堂破口大骂:“我去她祖宗……”
骂到一半才想起,魏志芳的祖宗就是自已的祖宗。魏史堂赶紧给了自已一耳光。
“当家的,撤吧!”手下劝道,“弟兄们都扛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
魏史堂是个惜命之人,也深谙逃命之策,不然当年也不能从北伐军的枪炮下死里逃生。
他将怨恨、懊悔和不甘狠狠吞了下去,用力跺脚。
“撤——”
正门肯定是不能走了,两个侧门也定有傅承勖的人,从后门走水路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巡捕房和司令部的车轰轰烈烈地冲进吴家庄园的大门的时候,魏史堂正一头扎进了庄子后方那条浑浊汹涌的河水里。
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里,小武把打着石膏的腿搁在船舷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瓜子皮吐进河里。
手下来报:“武哥,鱼进网了。”
小武咂巴着嘴,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收网!”
不过片刻,一个黑糊糊、湿漉漉的大东西连着水草、枯枝败叶,还有几条鱼一起,被兜在渔网里,滚落在了船板上。
“哟!居然抓到了一只水猴子!”小武笑嘻嘻地瞅着网里的魏史堂,“还是个白毛的!”
魏史堂躺在网里,大口呛咳着,满脸难以置信。
小武兴高采烈道:“收工!”
江映月不可能学魏史堂那样凫水逃生。她撤退得又较早,很是从容地选择了走陆路。
吴家的庄子位于荒郊野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汽车。
其中一条大路已被傅承勖把持,江映月一行驾驶着两辆汽车,走另外一条驴车压出来的乡间土路。
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江映月稳坐在车里,神色看着竟还有几分轻松。
仿佛今日的失手,钱被傅承勖诈骗了去,都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唐雪芝被宋绮年打晕,想必又落入了傅承勖的手中,此刻跟在江映月身边的,是她另外一个男性副手。
那副手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一路上已偷偷看了江映月好几眼。
江映月突然开口:“你在担心我,还是我的钱?”
副手忙道:“我是在替您生气。夫人,咱们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把钱从傅老三手里弄回来!”
江映月朝副手瞥了一眼:“他说他扣住了我的钱,你就当了真?”
副手语塞,心道你做空美孚石油的动静太大了,大家都知道,此刻嘴硬又有什么用?
傅承勖说那笔钱是江映月的私蓄,其实说得不全对。那一笔钱里很大一部分是帮会资金!
没了钱,帮会连基本的运作都难维持,更不说其他。
江映月此刻的镇定,全都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女人,即便一时运气好,睡对了男人,让她坐到了头把椅子,她也坐不稳。
副手心里蠢蠢欲动。
因傅承勖之故,江映月最近这大半年搞砸了许多生意,在帮会中的威信已不如往日。
往日里江映月重用、提拔女下属,更是让许多男下属暗中不满。即便是自已,也是因为有些客人瞧不起女人,不肯和女人谈生意,江映月才会派他代替自已出面。
今日江映月遭受重创,威信扫地,往后的日子想必会十分艰难。
此时车中除了他,又只有一个司机。
干掉江映月,取而代之的机会,对副手来说是那么触手可得。
眼看江映月正闭目养神,副手悄悄地向枪套摸去。
车突然右转,拐上了一条人走的小道。
江映月猛地睁开了眼。
车身的剧烈摇晃,副手急忙抓住车门上的扶手以稳住身子。
“喂,怎么开车的……”
司机转身抬手就是一枪,将副手击毙,随即将滚烫的枪口抵在了江映月的额头上。
江映月恶狠狠地注视着对方。
司机一手摘下帽子,扯去脸上用于伪装的胡子。
是阿宽!
傅家的手下们从杂木林中冲出来,将车团团围住。
“冒犯了,志芳小姐。”阿宽道,“劳烦您换一辆车,跟我们走一趟。三爷还等着见您呢。”
江映月紧抿着唇,白净的脸上飞溅了几滴副手的血,更衬得她整个人如冰雕一般,没有半分生气。
保险库的门被打开,傅承勖打横抱着宋绮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绪安扛着一把步枪,见傅承勖自已也满身血迹,扑哧一声笑了。
“老三,你这是真受了伤,还是洒了鸡血,好让姑娘心疼你?”
傅承勖心急如焚,懒得搭理他,抱着宋绮年朝外大步走去。
孟绪安见宋绮年是真受伤了,也正经了起来。
“善后的事交给我吧。你赶紧送宋小姐去医院……”
突然有人大喝,只听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一群巡捕冲了过来。
郭仲恺带着手下循着枪声而来,同一群黑衣劲装、手持枪械的男子正面撞上。
双方人马都大吃一惊,下意识举枪相对,气氛霎时紧绷到了极点。
突然,不知谁下了命令,黑衣人们齐齐放下了枪。
郭仲恺正不解,就见人群分开,傅承勖半身浴血,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郭仲恺还未反应过来,袁康就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怎么受伤了?”
“擦破了点皮,死不了的。”
大量失血让宋绮年精神有些萎靡,但依旧嘴硬。
小杨悄声啧啧:“真是个情种。可惜……”
“相信郭总长有很多问题想问。”傅承勖对郭仲恺道,“只是宋小姐受伤了,急需接受治疗,还请郭总长行个方便。”
郭仲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带来医务人员,可以照顾好宋小姐。傅先生还请随我们走一趟,好好解释一下这里的事……”
“且慢!”司令部一个小军官带着几个兵自人群后挤了过来,“把宋绮年交出来!”
“交个屁!”袁康把尸检报告丢在了对方脸上,“正想给你们送过去,倒省得我们再跑一趟。看清楚了,孙开阳是被男人杀死的,那剪刀是凶手用来栽赃宋绮年的。”
没想那个小军官道:“我不管报告如何。我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宋绮年的,上头没有把这个命令撤销,我们就得把人带回去。”
说着将手一挥,指挥手下上前抢人。
傅承勖抱着宋绮年大步后退,手下迅速将两人护在身后。
“别想逃!”军官拔枪。
孟绪安和郭仲恺齐声大喝,人群瞬间躁动,响起一片唰唰拔枪声,场面瞬间大乱。
那个军官竟是不怕死地朝傅承勖冲去。傅承勖不可能真的下令朝军官开枪,只得抱着宋绮年不断后退。
宋绮年双目紧闭,头靠在傅承勖的肩上,无意识地随着摇晃,脸色苍白中透着青。
袁康的心头狠狠地一抽,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身手敏捷如闪电,转眼就将两名土兵放倒在地。
“方杰!”郭仲恺怒吼。
袁康置若罔闻,直扑向那个军官。
军官反手向袁康射击,他身影一闪欺了上去,狠狠一拳捶在对方脸上,把人捶倒在地。
小杨看得目瞪口呆:“疯了……这小子疯了……”
拦着就行了,怎么能打司令部的军官?
“方杰!”郭仲恺暴怒,“把他给我抓住!”
袁康飞起一脚,将最后一个土兵踹倒,这才终于收手。
巡捕们一拥而上,将袁康抓住。
宋绮年已呈半昏迷状,又被傅承勖护在人群后。她的眼中只看到晃动的人影,耳中只听到激动的叫喊声。
傅承勖一直紧紧地将自已抱在怀中。
男人的双臂是那么沉稳有力,这份坚定带给宋绮年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一刻,她知道自已可以依靠这个男人。
当她受伤、疲倦之际,可以收起利爪和翅膀,安心地蜷缩在他的怀里。而他会如此刻一样抱紧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
直到一声枪声响起,伴随着郭仲恺愤怒的叱喝,所有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而宋绮年实在支撑不住,头垂了下来。
一切伤痛和嘈杂在这一刻远去,魂仿佛离开躯壳飞了起来。
宋绮年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已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正由一个少年牵着,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奔逃。
身后有人在追着他们。
少年跑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显然已快支撑不下去了。
“小爱,来!”少年将小女孩拉进一个破屋子里,“哥哥去把人引开,你在这里等我!”
宋绮年内心惊恐不安,嘴里却是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小爱乖。”少年不舍地摸着她的头发,“不要乱跑。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发誓!”
他又把一个小布包塞进了女孩的怀里。
“你帮哥哥收好这个,不要弄丢了。乖乖等哥哥回来!”
他用力拥抱了女孩一下,掩门而去。
“他在那边!”
追兵发现了少年的踪迹,一串脚步声追着他远去。
小女孩蜷缩在屋角,如小哥哥所叮嘱的,安静地等着他回来。
窗户黑了,又亮起来。
女孩揉着眼睛醒来,却依旧没看到小哥哥的身影。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小狗崽子,这里是老子的屋子。滚出去!”
男人抓起扫帚,朝着小女孩劈头盖脸地打。女孩抱着包袱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他让自已不要乱跑,一定要等他回来的。
于是女孩在这片居民区逗留了下来。
渴了,喝雨水,饿了,就用少年留下的铜钱买一个饼子,省着点,够吃一天。
她睡在邻家的柴堆里,每天都坐在路边,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盼望着下一秒那个身影能出现。
长期的流浪生活让她变得很警觉,但凡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躲起来。
可是日出又日落,数日过去,少年一直没有回来。
终于,最后一块饼子吃完了。女孩饥饿难耐,只好去偷点吃的。
火车站的月台上,人流穿梭。
一个穿着绸衫的男子刚买了一包炒栗子,将钱袋揣进口袋里,钱袋的绳子却露了一截在外面。
女孩悄悄靠近,一食指和中指捏住绳子,轻巧地将钱袋取了出来。
她本可以就此收手,却又看到了男子马褂下的玉佩。
再度伸出手时,一只大手将她的手腕扣住。
“师弟,看我抓到了什么!”
“呵!偷到祖师爷这里来了!”
“这小娃娃有些本事。要不是贪你的玉,早就带着钱袋跑走了。康儿,你要记住,切莫贪婪。”
“是,师父!”
又是一个小哥哥。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好奇地打量着小女孩。
那个抓住女孩的男子问:“你是哪个道上的?你师父是谁?”
女孩不答,倔强地抿着唇。
“师兄,你看她这副样子,分明是个流浪儿,不像有主的。”
“哦?”男子更惊讶,“那就更难得了。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
他抓着女孩就要上火车。
女孩当然不肯跟他走。她还要等她的小哥哥回来呢。
她拼命挣扎,不住尖叫,朝着男人的手咬去。
男子抬起手,重重一耳光挥向女孩的脸。
小女孩像一片落叶般飞了出去——
宋绮年睁开了眼。
四壁雪白,半拢着的窗帘,窗外天已黑透了。空气里有着消毒水味。
她在医院里。
浑身软得一点儿力都使不出,伤口也毫无感觉,想必是麻药正在起作用。枪林弹雨已远去,她已置身在一个安全、静谧的地方。
眼皮沉沉,宋绮年甚至来不及探究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便又沉睡而去。
病房外的走廊里,傅承勖同医生交谈完毕,亲手递上了装在信封里的谢礼。
孟绪安正站在窗边抽着烟,身上溅了血的猎装还没换下来。衬衫领口大敞着,露着麦色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这模样十分落拓不羁。??|
路过的小护土不巧吸了他的烟,冲他丢去一记白眼。他却笑嘻嘻地朝人家挑了挑眉,惹得小姑娘红着脸跑走了。
傅承勖走了过来:“今天多谢你了,兄弟。”
傅承勖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白衬衣下是缠着层层绷带的身躯,一脸青紫。但这一切都无损他的风采,甚至让他更加英伟潇洒。
“没什么事我就先撤了。”孟绪安把烟屁股丢出窗外,“我的船票已经买好了,过阵子就回美国。”
傅承勖道:“美孚那事,多亏了你帮忙。”
没错。孟家同傅家一样,也代理美孚石油,主营南洋一带。那一艘遇到风暴受困的油轮就归孟家管理。
油轮确实遭遇了风暴,可如果后期加速航行,并不会耽搁行程。可傅承勖凭借着交情和一些极其丰厚的好处,同孟绪安达成了一个交易:让油轮晚两日抵港。
只用两日,傅承勖就能造出一个陷阱,将江映月抓住。
孟绪安道:“我也没吃亏。不是拿了你那么多好处吗?你为了抓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子,也真是破了不少财。”
“一家人,有什么办法?”傅承勖笑了笑,“我还要替绮年谢谢你这几日对她的关照。”
孟绪安的嘴角立刻抽了抽:“你好生陪着你媳妇吧。哦还有,让她以后离我的车远一点!”
一看好友这表情,傅承勖便知道,宋绮年肯定还是“欺负”了人家。
傅承勖有点惭愧,道:“将来我带绮年去美国玩,一定找你喝酒。”
孟绪安摆了摆手,沿着走廊大步而去,背影极之潇洒。
送走了好友,傅承勖转身朝病房走去。守在门口的手下为他打开了门。
宋绮年依旧沉沉睡着,柳姨斜倚在椅子里,也一脸疲态。
傅承勖朝柳姨打了个手势。
柳姨无声地站了起来,从病房里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人独处。
没有伏在床边长吁短叹,也没有俯身亲吻拥抱。傅承勖只是轻轻拎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将宋绮年的手握住。
时光如水一般静静地流淌着,夏虫低低的鸣叫声自窗外传来。
傅承勖注视着宋绮年的睡颜,目光清澈温软,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化作一尊雕像。
只有拇指一直在无意识地、亲昵地摩挲着女子手背微凉的肌肤。

第六十五章 逃之夭夭
凌晨至暗时刻,巡捕房的囚房里已熄了灯,嫌犯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床板和地上,此起彼伏地打着鼾。
上次关过宋绮年的单人囚房,今日关着袁康。
袁康被剥了巡捕制服,穿着背心裤衩,正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床板上,摇着一把豁了口的扑扇。
“你可真是个大情圣!”小杨站在门外,正透过栏杆同袁康说话,“你在这里戴着镣铐游街示众,人家宋小姐正和白马王子你侬我侬的,值得吗?”
袁康端起搪瓷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温茶,才道:“值!”
“你可真是……”小杨没辙,“我听说司令部非要严惩你,郭总长这次都不一定能保住你。”
袁康笑而不语。
“一会儿见了郭总长,你可得好好认个错。求他为你说说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郭仲恺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不等上司开口,小杨朝袁康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麻利地溜走了。
袁康这才放下了腿,下床站了起来。
郭仲恺目光复杂地打量了袁康半晌,才问:“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袁康有些不明白。
郭仲恺道:“你一向稳重有成算,却偏偏选择在今天,在这样的场合,和司令部撕破了脸。我是否该认为,你这么做,有特殊的想法?”
“我就是实在忍不了他们了。”袁康一脸无所谓,“一群大老爷们,抓着一个女人使劲儿欺负,真没种!您要怎么处罚我,我都认。”
他同时在心里道:老子已经不想在你们这里干了。走之前能把司令部的人揍一顿,也不算亏了。
“我不处罚你。”郭仲恺道。
袁康诧异。
郭仲恺道:“司令部要我把你送过去,他们来处罚你。”
袁康哂笑:“哪儿有这么越俎代庖的?这把您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的面子。”郭仲恺自嘲道,“当千影门的掌门伪装成巡捕,潜伏在我手底下的时候,我的面子就已经丢到东海里去了!”
玩世不恭的笑容冻结在了唇角。袁康隔着牢门望着郭仲恺,惊异、佩服、警惕等诸多情绪在眼底闪过。
郭仲恺一声哼笑:“袁掌门,你这个假身份确实做得近乎天衣无缝,平日里表现得也无可指摘。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不对劲的吗?说出来很好笑。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想把你和我太太的侄女撮合一下。于是我发了一封电报给北平的朋友,托他调查一下你的家庭情况。没想一查,真正的方杰参了军,下落不明很多年了……”
袁康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已被曝光,是因为郭仲恺想做媒!
他扶额,啼笑皆非。
“为什么?”郭仲恺问,“我这里有什么机密是你想要偷的?”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袁康抄着手靠在墙上,“你要抓我,我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招挺管用的,至少我安安生生地在你手下躲了半年。”
“可即便我没有发现你是假冒的,你今天闹了这么一出,都有可能在巡捕房里待不住了。”
“我本来就想走了。”袁康耸肩,“半年时间也够久了,我玩腻了。”
千影门里最近也不大太平,林师叔带着一群人想另起炉灶。袁康也该回去好生整顿一下内务了。
宋绮年获救,大事已了。袁康再无别的牵挂。
郭仲恺沉默了片刻,道:“你是我带过的最能干的警员。我曾想大力提拔你,甚至想过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的。”
以他的性格,还有立场,能将这一番话说出口,已是相当不易。
袁康也沉默了一下,道:“多谢郭总长厚爱。可我就是个贼,我天性喜欢自由。公门到处都是昏庸愚蠢的官儿,条条框框又多,我受不了。说句公道话,您是个好警长,要不是公门里这么腐败,您会做得更好的。您不觉得您不值得吗?”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郭仲恺道。
袁康笑了:“我敬佩您。跟着您做事的这段日子里,也学到了不少。但咱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您放心。千影门以后做事会更加低调,不给您抓住把柄的机会。况且这世上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要抓,我们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不值得您花那么多功夫。”
郭仲恺都被袁康的厚脸皮气笑了。
“现在,你打算拿我怎么办?”袁康问,“把我交给司令部?”
“我已经签字盖章,将你革职了。”郭仲恺道,“司令部一会儿就会过来把你接过去。从巡捕房到他们大营,十来公里的路,你自已看着办吧。”
这个烫手山芋,司令部想要,那就给他们。
反正袁康怎么都会逃走。从司令部的手里逃走,肯定比从巡捕房里逃走要好得多。
把话交代完,郭仲恺转身离去。
“郭总长,”袁康唤了一声,“多谢!”
郭仲恺面色如水,没有任何表示,在袁康的注视中远去。
傅公馆今夜的戒备前所未有地森严。
傅承勖的车自医院返回,实枪荷弹的警卫拉开大铁门。车却从大宅前绕过,开到了后院,停在了配楼前。
傅承勖穿着白衣黑裤,长腿一迈下了车,在暴雨欲来的劲风中走进了配楼里。
配楼的地下室成了临时的囚室。手下打开厚重的铁门,傅承勖走了进去。
空旷的室内只有一点极简单设施:一张单人铁架子床,一个水盆架,一个木马桶。
地下室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通风扇。
江映月正靠在床头假寐,闻声睁眼,朝傅承勖嫣然一笑。
“三哥,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她自床上坐起来,身上叮当作响。
一条手指粗的钢链将她的腰、双手和双足都拴着,一头锁在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铜环上。
这是对付重刑犯的法子。鉴于江映月本人并没有什么特殊身手,所以傅承勖才换了细链子。
手下端来一张凳子,傅承勖在距江映月两米远的地方坐下。
江映月扑哧笑:“你就这么怕我?我难道还能对你射腹箭不成?”
“我是怕我会忍不住冲过去杀了你。”傅承勖语调平和,可语气却如寒冰。
江映月撇了撇嘴,转而问:“宋小姐可还好?”
“没有大碍。”傅承勖讥讽,“让你失望了。”
江映月微笑:“三哥或许不信,但栽赃绮年其实不是我的主意,是邓启明自作主张。我已经让雪芝把邓启明处理了,给绮年出了气。我非但对绮年没恶意,还非常欣赏她。她那么有才华,我如果早于你遇见她,她或许就是我的搭档了。”
“这你就想太多了。”傅承勖道,“绮年永远都不可能和你狼狈为奸。”
江映月啧啧:“涉及宋小姐,三哥的嘴就会难听很多,一点绅土风度都不顾了。”
“有些人,不值得我以礼相待。”
江映月忽然问:“你是怎么识破唐雪芝的?我觉得她的假扮可谓天衣无缝。”
傅承勖道:“她太急切证明自已了。”
江映月不解。
“我提到你过去犯下的事,她立刻辩解。而你不会。”傅承勖道,“你从不替自已辩解,因为你这个人有一套独立的是非观念,和法律、世俗道德相悖。你从来都感受不到那些人之常情,所以你从来不觉得自已做错了。”
江映月傲慢地仰起了头。傅承勖说得很对。
“而且,我早就知道你没死。”傅承勖道,“你先是将那个假扮你的女人推下了楼,然后故意和孙开阳厮打,假装失足跌下楼。但你并没有坠下去。你的人在二楼架了一张网,把你接住了。孙开阳受惊后匆匆逃走了,郭仲恺的手下又粗心大意,都没有发现你的诡计。我说的可对?”
“真不愧是三哥。”江映月笑容甜美,“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到我头上的?”
傅承勖交叠着双腿,十指交握放在膝上,优雅得好像在参加沙龙茶会。
“你确实很不好找。”傅承勖道,“孙开胜一死,我便怀疑你是新光会的人。但我确实没想到你就是志芳本人。我一直以为你会用一个不起眼的身份隐藏在人后,比如唐雪芝那样。没想你会做了一个大明星,绯闻缠身、招摇过市。你这一步棋走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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