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璧—— by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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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勖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道:“广田先生调查得仔细嘛。”
广田笑:“如果没有点把握,又怎么会跟着你进山?”
宋绮年昨日着了凉,头晕脑热,无精打采地骑在驴上,渐渐落在后方。
桥本一路都用猥琐的目光盯着这个女子,此刻见她离傅承勖远了,便凑了过来。
“怎么了?别是病了吧?”
宋绮年冷淡地瞥了桥本一眼:“没什么。没骑过驴,不习惯。它不听我使唤。”
“这有什么难的。”桥本笑,“这种畜生,就得狠狠抽鞭子!”
说着,就朝宋绮年的驴屁股抽了一鞭子。
没想那驴子一声惨叫,受惊之下尥了蹶子。
宋绮年根本控制不住驴子。那畜生在队伍里横冲直撞,又接连踹翻两个人。
队伍一下乱了。宋绮年自已也被驴子从背上掀了下来,跌进了树林里。
傅承勖跳下驴背,朝她跑过去。
刚把人扶起,一道枪声响彻树林,惊飞了一大片鸟。
那头受惊的驴子中弹倒地。
广田一脸凶狠地收了枪,朝闯了祸的桥本冷冷瞥了一眼。
宋绮年滚了一头枯枝败叶,狼狈不堪。傅承勖扶她上了自已的那头驴。
忽然有人惊呼。
原来,负责背电报箱子的人也被驴踢中了。电报机从箱子里滚了出来,在石头上摔得四分五裂,成了一团废铁。
广田的脸色一时说不出的难看。桥本更是心虚得不敢抬头。
就这时,头顶上突然响起一片“唰”声。
下雨了!
雨水滑过茂密的树叶,汇聚成豆大的水珠,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队伍又是一阵乱。
“慌什么?”桥本大吼,“没遇过下雨吗?赶快走!”
众人加快了脚步。
夏季的暴雨,雨量十分惊人,不过片刻就把人淋得透湿。
傅承勖脱下外套递给宋绮年。
宋绮年把衣服裹在头上,朝傅承勖望去,一双猫儿眼在昏暗的林子里熠熠生辉,泛着温柔的笑意。
“跟上!快点!”桥本在前头吆喝。
傅承勖牵着驴,加快了脚步。
宋绮年悄悄伸出手,覆在男人抓着缰绳的手。
傅承勖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越往高处走,树木越低矮稀疏。
幸而雨渐渐小了,天也正在逐渐放亮。
等钻出树林时,雨也停了,群山沐浴在朦胧的晨光之中,起伏的山峦仿若远古兽群的背脊。
东边一处山头的背后,太阳正跃跃欲试地想要跳出来。
山头凉飕飕的风一吹,被雨淋得透湿的人们接连打起了喷嚏。
“傅桑,”广田道,“接下来该你了。”
傅承勖从怀里掏出两枚牛骨牌,叠在一起,对着群山高高举起。
一块是宋绮年交给他的,另外一块,则是他向四叔复仇后,从他手中夺回来的。
两块牛骨牌上雕刻着的纹路重叠在了一起,从无序的线条组合成了山峦的形状。
这时,太阳终于跃出了山顶,阳光如金箭穿过晨雾,射向群山,将一座座山峰照得清清楚楚。
傅承勖透过半透明的牛骨牌对照着群山,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和图形契合的山峰群。
牛骨牌上一块小小的斑点,正落在其中一座山的山腰处。
“怎么样?”广田追问,“在哪里?”
傅承勖不答,忽而用力一抛,两枚牛骨牌飞落崖下。
广田傻眼了。
他正盘算着抢了牛骨牌自已一探究竟,这样就用不着傅承勖两人了,不料还是迟了一步。
“你……你简直……你……”广田气得语无伦次,最后用日语骂骂咧咧。
傅承勖不搭理广田,伸手指向远方:“就在东面的山上某一处。不太远,只需要穿过前面的河谷。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抵达。”
广田暂时收起了脏话,举起望远镜眺望。
“哪里?在哪里?”
山上都是茂密的森林,没有任何有标志性的地理特质。
“别急,广田先生。”傅承勖牵起了驴,“我说了会亲自带你去,就一定把你带到目的地。”
队伍在傅承勖的带领下又朝山下而去之际,南京的人也开始行动。
几日的观察,郭仲恺他们已经摸清了广田府里的规律。
里面住着二十来号人,全是壮汉,每日光是吃饭就要消耗不少。
所以每天清晨,外头会送来一车鲜肉蔬菜。随车送来的,还有两瓶鲜奶,是专门给孩子喝的。
到底是亲侄女,广田在衣食上并不苛待小宝珠。
这日,送货的车开到半路,同一辆从斜方钻出来的三轮车撞上。
趁着司机下车同车夫争吵的功夫,小武钻进了车厢里,调换了奶瓶。
这两瓶加了料的牛奶随着一车生鲜被送进了广田府里。
恰好今日是个阴雨天,屋子里开着灯,又没拉窗帘。郭仲恺他们能将屋内的情形看清个大半。
郭仲恺和江映月站在远处工地的楼顶,用望远镜遥遥观望。雨水打在他们的胶皮雨衣上,噼啪作响。
老妈子带着小宝珠住在二楼东厢。早上洗漱后,早餐也送来了,餐盘里果真有一杯牛奶。
小宝珠一边由老妈子喂饭,一边玩着兔子玩偶。
眼看一碗粥吃完了,老妈子端起了那杯牛奶。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老妈子左右望了望,见屋内没旁人,竟然自已把牛奶给喝了!
楼顶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会把这婆子给毒了吧?”小武担心,“那可要露馅了。”
“不过放了一点菠萝汁,又不是耗子药。”江映月道,“这女人要是对菠萝不过敏,就不会有事。”
老妈子把牛奶喝得一干二净,还回味无穷地咂巴了一下嘴。
江映月冷静道:“还有一瓶牛奶,是晚上睡觉前喝的。”
“那还得等上一整天。”袁康发牢骚。
“你有什么别的事要忙吗?”
袁康怒目。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郭仲恺忙打圆场:“我知道大战前夕,大家都很紧张,也知道你们所做的,都是为了孩子。还请都放松些。”
“万一这婆子晚上又偷喝牛奶呢?”小武问出了重点。
“那就让她偷不成好了。”袁康转头朝郭仲恺道,“郭总长,能借你一个人吗?”
用完了早饭,老妈子如往常一样,带着小宝珠在房间里玩耍。两个警察在这时敲响了广田公馆的大门。
门卫见是警察,立刻警惕:“有什么事?”
打头的警察道:“我们正在办理一桩盗窃案,同贵府一个名叫王秀花的妇人有关,特来提她去问话。”
门卫惊讶,忙把管事的请来。
说话警察正是小杨假扮的。不论管事的怎么问,他都以案件还在调查中为由,不肯透露细节,只说要把王氏带走问话。
这王秀花只是临时雇来带孩子的,并不是自已人。管事略一斟酌,就让人把老妈子叫了下来,交给警察。
老妈子不明所以,直喊冤枉。小杨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镣铐把人一铐,带走了。
“那孩子怎么办?”手下问管事。
“家里那么多老妈子,随便找一个替上就行。”
于是手下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女仆,让她去照顾小宝珠。
老妈子莫名其妙就被警察带走了,下人们都惴惴不安。于是这女仆特别谨慎,几乎要跪着伺候小宝珠。
江映月满意地放下望远镜。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小杨返回屋顶。
“不要为难那个王氏。”郭仲恺叮嘱。
“总长放心。”小杨道,“等我们的事办完了,就把她放了。”
“接下来,就等晚上了。”郭仲恺看了看手表,“希望傅先生他们那里也一切顺利。”
日头西斜,百鸟归巢。
阳光一旦从山头隐去,密林中立刻陷入一片昏暗。
一整日的跋涉已让众人疲惫不堪,广田的耐心也被磨到了底。
“就快到了?你已经说了几次就快到了?要么就地扎营休息,要不就把地方告诉我们!”
不用他使眼色,桥本突然把宋绮年从驴子上拖了下来,用枪抵住她的脑袋。
“把地方告诉我们,不然我就崩了这女人的脑袋。”
宋绮年任由桥本挟持着自已,并没有挣扎。
傅承勖轻松的笑声在林中荡漾开来。
“广田先生,你看看这周围,全都是你的人。就算你不用她来要挟我,我的命也在你手上。”
傅承勖从容地握住了桥本的枪,将其按下。
“何必多此一举?”
桥本发愣,不自觉地照着做了。
傅承勖又对广田道:“再走半个小时,一定能到。”
“好。”广田僵硬冷笑,“半个小时。否则,我会亲自卸掉这女人一条胳膊!”
傅承勖将宋绮年扶回驴上,牵着驴子走在队伍前头。
他们沿着采药人走出来的小道,朝山腰攀登而去。
林地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十分湿滑。连驴子都走得很艰难,人们更是时不时滑倒。
经过一整天的跋涉,傅承勖的衣衫也早就凌乱脏污。可他身形依旧笔挺,脚步始终稳健有力。
这一身刚健英武的气派,是富家公子里极少见的。
广田心中泛起酸水,不禁道:“傅桑的名气很大呀。你的家败落了,又被你重新振作。大家都夸你非常能干。可是你有一个好养父,他培养你,支持你。你算不上白手起家。”
傅承勖朝广田望了一眼,很有涵养地笑而不语。
“而我不同。”广田骄傲道,“我的家非常穷,父母都死了。我很小就出来做工。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过。偷,抢,绑架,杀人,贩毒……我赚了钱后,供我弟弟念书。他很努力,做了一名医生。我们兄弟俩让我们广田家崛起了!”
广田的话语充满对弟弟的骄傲,可语调转而又落了下来。
“我弟弟,阿仁……他还那么年轻,本来有很好的前途……可惜他遇到了一个毒蛇一样的女人!”
广田朝宋绮年射去怨毒的目光:“你们中国的女人都恶毒!都是一群……”
“啊!”傅承勖突然出声,打断了广田的抱怨。
“快到了!”傅承勖看着罗盘,“这下是真的快到了。”
广田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
他们爬上了一个大斜坡,来到了山腰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地方。
脚下是厚实松软的落叶,四面都是茂密的杂木林,三侧是山壁,一侧面临山谷。
“在哪里?”广田环视四周。
傅承勖举着罗盘,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指着一面山壁道:“还请派几个人,把这些杂木砍了。”
广田吩咐了一句,手下们抡起斧头,呼哧呼哧地劳作起来。
桥本则带着人架起了军用帐篷,铺了毡垫,点了灯,伺候广田坐下。
傅承勖谢绝了广田的邀请,同宋绮年在外面找了块石头坐下,就着冷水吃干粮。
宋绮年不住假装咳嗽,蜷着身子,一副病越发重了的模样。
日头已经完全落进了地平线下,山林完全进入了黑夜,摇曳的火光照得人影憧憧。
杂木林一点点被清除,露出一片爬满藤蔓和青苔的山壁。
广田站在山壁前,看不出头绪。
可傅承勖胸有成竹。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山壁上四处摸索,寻找着什么。
广田心中的疑惑达到顶点,正要开口质问,就听到哗啦一声,傅承勖从山壁的脚下捡起一根胳膊粗的铁链子。
“这就对了。”
傅承勖笑着,把链子交给广田的手下:“用力拽。”
几个精壮的男人使出拔河的力气,用力拽着铁链。山壁竟然随之振动,发出轰的一声低鸣,碎石崩落。
广田瞪大了眼。
眼前这片山壁竟然不是真的,而是两扇巨大的门。
傅承勖道:“祖父把天字号库房的东西转移到山洞里后,修了这道大门,抹了水泥,假装成山崖。几十年的日晒雨淋,草木生长,这个大门已经和山壁融为一体。”
广田激动了,用日语大叫:“快!把门砸开!”
众人一拥而上,朝着大门又打又砸。场面十分混乱。
碎石纷纷崩落,傅承勖护着宋绮年往后退去。
“去哪儿呀两位?”桥本突然从后面的树林里蹿出来,手中持枪。
“怕被石头砸着。”傅承勖解释。
桥本正要开口奚落,一块崩落的石头横空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桥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砸得仰倒在地。
宋绮年没忍住,扑哧一笑。
南京的广田府,警卫换过了班,又结束了一轮巡逻,回到了执勤屋里。
楼上,女仆给小宝珠洗完了澡,把孩子抱到床上。
厨房送来热好的牛奶。
小宝珠伸手要拿牛奶,可女仆正给她擦头发,把她摁住了。
“给她喝呀!”袁康举着望远镜,一个劲嘀咕,“赶紧把牛奶给孩子喝了!”
郭仲恺和江映月也远远眺望,一言不发。
空气里有一根无形的弦正紧紧绷着。
终于,女仆放下了毛巾,把牛奶杯递到了小宝珠手里。
小宝珠大口吞咽,很快便把牛奶喝得干干净净。
“好闺女。”郭仲恺低语。
江映月低头看了看表。
“准备行动!”郭仲恺吩咐下去,手下立刻行动了起来。
袁康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小宝珠的一举一动。
女仆收拾着屋子,小宝珠坐在床上翻着画册。
很快,她开始挠脖子和抓脸。
“有反应了!”
女仆很快发现了孩子的异常。她吓了一大跳,忙不迭跑下楼,把孩子的情况告诉了管事。
管事奔上来,又将孩子查看了一遍。
小宝珠这时已经起了很多风疹,又疼又痒。女仆将她牢牢抱住,不准她去挠,她难受地挣扎哭泣。
屋内几个人商议的声音模糊不清,孩子的哭声却是穿过黑夜飘了过来。
所有人的心都一紧。
“赶紧去叫个大夫来看看!”管家下令。
男仆提醒:“可是,老爷不准外头的人进来!”
“那就……去抓药?”
小宝珠咳嗽着,呼吸渐渐吃力。
女仆大惊:“孩子喘不过气了!”
管家到底是管家,有一些经验。
孩子显然是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过敏了。这病严重起来是会死人的,只有西医能治。
孩子是东家的亲外甥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家怕都要被那日本人灭门。
眼看孩子越发严重,管家狠狠一跺脚:“叫上一队人,带孩子去医院!”
整个公馆都动了起来。
女仆抱着小宝珠坐进了车里,数名持枪的雇佣兵随行,开着三辆车,轰轰烈烈地冲出了院门。
山体里终于发出一声悠长的低鸣,两扇大门裹着厚厚的水泥轰然倒下,将一个来不及躲避的人压成了肉饼。
碎石如雨扑面而来。
傅承勖拉着宋绮年闪进树林之中,用身体挡住她。
惊呼声和伤员的惨叫响彻山林。
一股阴风从山洞里冲出,裹挟着浓重的霉湿气,吹得人后颈发凉。黑漆漆的山洞如妖兽的巨口,朝人们张开。
广田双目炯炯,兴奋得满面红光。
“你们!”他指着傅承勖和宋绮年,“带路!”
傅承勖极其配合,拧开手电筒,和宋绮年走进了山洞。
山洞里满地都是大块的碎石,看得出当年的地震对这里的摧残。但是广田他们的狂喜难以言表。
因为洞壁被火光一照,泛起星星点点的金光!
“金子!”有人低呼,“是金子!”
队伍顿时一阵骚动,人们忍不住扑向洞壁,掏出工具去锹金子。
“都住手!”桥本大吼,“不准抢!这些都是广田大人的!”
可金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仍有一些人对桥本的呼喝置若罔闻。
广田拔出枪,对准一个凿金子的手下扣动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那人的脑浆溅满了洞壁。
人们悚然,纷纷退回了队伍里。
广田面如冰霜,问傅承勖:“东西在哪里?”
“还要往里走。”傅承勖道。
广田眼中流露出质疑,扭头吩咐桥本:“你带着这个女人。傅桑,你在前面带路。”
这就是把宋绮年当作人质的意思了。
傅承勖并不反对。宋绮年也很温顺地被桥本拽了过去。
“继续!”广田喝道。
傅承勖用靴子拨开碎石,找到了被掩埋的矿车轨道,沿着它朝里走去。
矿洞渐渐狭窄,走势转折迂回。
但是山洞壁上总有细碎的金色闪耀,如夜空中的星子。
傅承勖道:“这个矿洞,当年没有开采多久就遭遇了地震,大部分的矿产都没来得及被开采。”
果真,越往里走,这些金色的星子越密集。
金子!金子!
这些都是金子!
广田一行的脚步越来越快,每一双眼睛都绿油油的,写满贪婪与狂喜。
矿道越发狭窄,到了一处,竟然只能单人通过。
傅承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广田警觉,指使两个手下跟着,自已随后。
傅承勖脚步很快,仿佛早就来过此处。身后的人稍一迟疑,就见手电筒的光远去,一闪,竟然消失了。
广田心里大惊,可想着宋绮年还在自已手中,又略放心。
这时又听傅承勖的声音从前方幽幽飘来:“广田先生?你们跟上来了吗?”
“快!快!”广田催促。
他们扶着洞壁踉跄前行,没想这一段山洞突然到了头,手摸了个空。几个人咕噜噜滚了出去。
“哟,广田先生,没事吧?”
手电筒重新亮起,伴随着傅承勖掩不住戏谑的笑语。
这男人是故意作弄他们!
广田恼羞成怒,爬起来正要大骂,突然愣住。
半人高的包铜角的大木箱,一个叠着一个,堆满了这一间大得犹如学校礼堂的矿洞。
矿洞高大空旷,将众人的抽气声无限放大。
“就是这里了。”傅承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走进了一间常去的酒吧。
箱子都还没有锁。广田随手打开一个,盖子一掀,金光就从里面迸射出来。
整整一箱金器!
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无数个小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个玉器。
再打开一个,是一对极精美的镏金汉白玉佛像!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璀璨的珍宝暴露在众人眼中。
沉甸甸的金条,手都插不进的银币,大块的宝石原石,尚未雕琢的半人大的翡翠……
广田抓了一个金币咬了一口,确定是金子无疑,兴奋得不能自已。
平时装得再斯文,可穷苦的出身和悍匪的经历已深入骨髓。他再也无法掩饰,张狂大笑。
“搬!全部搬出去!都仔细些!”
手下们干劲十足,由桥本指挥着,小心翼翼地把箱子一个个往外搬。
广田伸手拍了拍傅承勖的肩膀,因两人身高有差距,看着倒像是他想攀在傅承勖的胳膊上。
“多谢了,傅桑!我花这些金子的时候,会记得你的……”
随着话音落下,枪声响起。
傅承勖一声不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广田家的车队刚刚驶过两个路口,变故突发!
一辆没有开灯的卡车突然从侧方冲出来,撞翻了第三辆车。
女仆抱着小宝珠坐在第二辆车里,听到身后巨响,扭头一看,吓得大叫。
“有埋伏!”副驾拔枪,“往前开!不准停!”
两辆车加足马力,不顾一切朝前疾驰。
这附近都是正在修建中的工地,夜里无人,即便有什么动静,一时也难以被人察觉。
郭仲恺他们就选择这里动手,力求在对方逃出这个片区之前把孩子救下。
蹲守在路口的手下撒下一片拦车钉,打头的那辆车碾过,车胎尽爆。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如陀螺一般转着,砰一声撞在路边的大树上。
后面的车见状,紧急调转方向。车身重重擦过砖墙,蹭掉了一边后视镜,掉头往回开。
车里,女仆抱着小宝珠尖叫。
小宝珠已在急促喘气,满脸通红,发不出声了。
前方突然灯光大亮,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喊话:“你们涉嫌绑架儿童,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立刻把车停下,交出孩子!”
司机惊慌之下又猛地打方向盘,车撞破一扇大门,竟然冲进了旁边一处工地里。
袁康破口大骂。
江映月冲了过去,唐雪芝带着几名手下紧随其后。
郭仲恺知道唤不住江映月,也带着人往里面冲。
此处工地也不知道将会成为哪位达官贵人的宅邸,不仅占地面积广,屋子也修得十分宽大。
此刻工程只进展了一半,遍地堆放着建筑材料。车开进来寸步难行,撞在了砖垛上,熄了火。
郭仲恺举着手电筒往车里照。女仆倒在后座,额头有血,不省人事。司机、副驾和小宝珠都不见了踪影。
屋子内突然传来枪声。
副驾抓着小宝珠,司机断后,两人正在工地里一路飞奔逃窜。
江映月带着人紧追不舍,袁康和小武听到枪声从一旁包抄过来,将对方堵在一处死角。
对方开火射击,逼得江映月和袁康他们躲在墙后。因顾及小宝珠,他们又不敢反击。
片刻后交火暂停,袁康正要放狠话,江映月已先一步开口:“放了孩子,我就放你们走。”
那副驾呵呵笑:“当我们傻?你们不放我们走,就眼睁睁看这孩子憋死吧!”
郭仲恺赶来,一声怒吼:“警方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了,你们今天是逃不掉的!”
副驾却是将小宝珠抓在胸前,用枪指着她的脑袋。
“放是不放?”副驾咆哮。
小宝珠被男人拦腰夹在胳膊里,脸已涨成紫红色,呼哧声犹如被勒住了喉咙的小猫。
郭仲恺心如刀割,狠狠道:“放可以。但要先让孩子吃药!孩子死了,我保证你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处!”
对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以。把药丢过来!”
江映月把枪交给旁人,举起双手走了出去,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玻璃针管。
“这个可没法丢。我现在走过来,给孩子注射。”
司机和副驾交换了眼神,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众目睽睽之下,江映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枪声在山洞里反复回荡,久久不散。
“江映月”本蜷着身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傅承勖就这么倒下了,吓得直哆嗦。
广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映月”,笑容里饱含着怨恨与得意。
“芳子,等我出了山,就会带着这些宝贝回日本。我也会把你的女儿带上。”
“江映月”想要说话,却先剧烈咳嗽起来。
广田讥嘲:“你也够天真的。我广田家的千金,怎么可能认一个中国的小警长做父亲?我会把她培养成淑女,然后嫁入日本的华族豪门,为我们广田家争光!至于你——”
他歪着头打量着“江映月”。
经过一整日的跋涉,宋绮年已蓬头垢面,面色又虚弱,简直像个街边乞讨的叫花子。
广田冷哼:“当初的你,确实漂亮,不怪阿仁会被你迷住。他救了你,还娶了你,让你做上了人人都羡慕的医生夫人。可你非但不感激他,还害死了他!”
他越说越激动。
“你想走,走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为什么?”
广田伸手推“江映月”。
“江映月”缩着脑袋不吭声。
“现在,你堂兄也死了,没人能护得住你了。”广田拔枪指向“江映月”的脑袋,“你,必须给我弟弟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广田话音刚刚落下,宋绮年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枪,将枪膛用力往后一推。
膛中子弹跳出,弹匣脱落。
宋绮年扬起另一只手,一把沙土撒在广田脸上。
广田反射性弃枪捂脸,肚子随即挨了重重一踹,腹中翻江倒海,跌倒在地。
趴在地上的傅承勖翻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最近的两个打手,夺下了枪,紧接着数弹连发,将几个冲过来的打手扫荡殆尽。
桥本这时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掏枪。
宋绮年已抢到了广田的枪,迅速装好弹匣,咔嚓上膛,朝着桥本就一个点射,击穿他的大腿。
桥本倒地惨叫。宋绮年朝着他脑袋上补了一脚,把他踢晕了过去。
傅承勖已抢到一把机关枪,一边扫射,大喝:“绮年!”
宋绮年在他的掩护下奔了过来。两人跑进了箱子垛的后面。
正搬运箱子的人们一时拿不准追还是不追。毕竟宝藏已经到了手,这两个人就算跑了也没什么大碍。
广田爬起来欲追,却又看不清路,同两个抬着箱子的手下撞上。三个人都跌作滚地葫芦,箱子也翻倒了。
突然有人惊呼。
广田使劲儿揉了一把眼,定睛一看,头皮立刻炸了。
这箱子只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金币,下面却全是生了锈的铁片。
不光如此。广田接连打开几个箱子,发现放在底下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破铜烂铁。先前那一批金银珠宝,原来是摆在最外面用来糊弄人的烟雾弹罢了!
广田怒不可遏,正要破口大骂,两个冒着白烟的烟雾弹自箱子后被丢了过来。
白烟滚滚喷出,伴随着辣眼呛鼻的气味。众人被熏得睁不开眼,纷纷捂着鼻子躲闪。
原来,趁着广田发现宝藏造假这一会儿工夫,傅承勖和宋绮年直奔矿洞的另外一个方向,找到那一口做了记号的箱子。
他们从箱子里取出提前藏在里面的两个工具包,拉开烟雾弹丢了出去,然后钻进了箱子后的一个隐蔽的矿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