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她知道得太多by不问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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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话音落下,环绕在溯宁身周的锁链骤然收拢,碰撞间发出金戈之?声。
溯宁神色未改,她抬手握住了悬在肩头的逝川伞,身周灵力震荡,正向她收拢的锁链便在瞬息间化为齑粉消散。
双足落地,她看向应矣之?:“你这身修为,是用多少祭品换来的?”
语气中不见有什?么起伏。
对于她看出了自?己这身修为的来历,应矣之?也不觉太过意外,他笑了起来:“记不太清了,不过修为在上三境的,当?有三百余。”
至于修为还不到上三境的,便不值得他记住了。
昔年应矣之?在无意中踏入了这处神魔遗迹,意外得到其中魔族留下的神念碎片,以魔族吞噬天赋,参悟了献祭之?法。
被献祭的祭品,不仅一身修为尽为他所?用,连所?长术法与修行体悟,也能?为他感?知。
贪念一起,便没有尽头。
闭门苦修,又如何能?及献祭得来的进境快。
直至他当?上了都天学宫的祭酒,以这个身份行事,无疑又方便许多。修士想突破,难免要?涉险境,陨落本是常事。
“不过这些祭品,都远不及你。”白发飞舞,应矣之?望着溯宁,眼底现出不加掩饰的贪婪。
以他的实力,原本在数年前便足以飞升,他刻意压制境界,便是想在明悟道则后再行飞升九天。
所?以在以论道试探过溯宁实力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引来遗迹中。
将她献作?祭品,就算不能?体悟道则,他的境界也能?再进一步!
对溯宁轻易挣脱锁链束缚,应矣之?并不觉得如何意外,若是她真为其所?缚,他反而该觉得诧异了。
神魔遗留的血煞之?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作?实质,应矣之?抬起手,灵力催动下,便见无数修士以扭曲姿态自?地下缓缓爬出,双目空洞得不见半分?神采,如同?牵线傀儡,木然地向溯宁围了上前。
这些为应矣之?用作?祭品的修士,躯壳也被他炼作?傀儡。
无数阴尸傀儡自?四面八方向溯宁扑将而来,她松开了手中骨伞。
伞面飞旋,身周顿时掀起数重?气浪,鲜血横飞,这些被应矣之?炼作?傀儡的修士自?不会有痛觉,仍旧前仆后继地往前。
鲜血浸没入地下,洞窟中血煞之?气越发浓重?,像是终于唤醒了什?么。
风扬起溯宁披散的长发,她似乎听到了湮灭在风中的哭嚎声。
真吵啊。
应矣之?站在上方,盯着伞面上游曳的龙影,笑意更深。
这当?真是件不错的法器,不过,与魔族的兵戈相比,又如何——
就在这一刻,随着一声凶戾长鸣,洞窟深处尘封的长戟携雷霆之?势呼啸而来,杀机毕现。
长戟通体赤红,晦涩文字缠绕而上,经?无尽岁月侵蚀也未曾消磨凶性,在被血气唤醒后再度展露锋芒。
这是战死于此的魔族遗留下的武器,也是应矣之?特意将溯宁引入神魔遗迹的原因。
长戟与伞面相撞,发出令人心神震骇的巨响,惊起无尽风烟。
骨伞被震飞,长戟直向溯宁而去,应矣之?嘴边笑意多了几分?满意。
溯宁面无表情抬起头,伸手握住了那把长戟。
第五十三章 你是……神族——
握住长戟的刹那?,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无声中碰撞,随即便在溯宁身周轰然爆裂,瞬间惊起?数丈风烟。
素色裙裳光华流转,在风中猎猎作响,裙袂扬起?的弧度如飞鸟振翅。
逝川飞旋的伞面一停,自溯宁身周掠过,自铸成后第一次合拢伞面,白龙虚影似乎黯淡了下来,骨伞自空中坠落在地?。
长戟在溯宁手中颤动着,仿佛在挣扎,她微抬着头,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出?难以言说的讥诮与?凉薄。
这?是?她少年时的容貌,不过依稀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峥嵘,像是?将要出?鞘的凶刃。
被压制多日的幻象卷土重来,在溯宁意识中叫嚣着,模糊不清的呢喃在耳边反复响起?,催促她将周围一切都抹杀。
涌动的暗色化作形貌狰狞的凶兽与?鬼魅,自四面向她逼近,与?炼作傀儡的修士交错,让她难以分辨真假。
眼见溯宁接下长戟,应矣之?面上神情一顿,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这?怎么可能?!
就算历经数千年,魔族残留的力量也远非还未飞升的八荒人族修士能抗衡,也是?因此,便是?应矣之?如何垂涎,终究不能将长戟收为己用。
正是?以此为倚仗,他才敢放言要令溯宁做自己的祭品。
但眼前情况,却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应矣之?抬手,阴尸傀儡再度向溯宁袭来,即便手脚折断也无所知觉,鲜血淌在地?上,化作血煞之?气。
傀儡中不乏太微甚至紫微境修士,瞬息间爆发的灵力交织而?来,照亮了阴暗洞窟。
但所有灵力都在神魔力量碰撞的余波中被消湮于?无,数以百计的傀儡还没等近得溯宁身周,躯壳便已为狂风化作的利刃切割开来。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长戟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即便昔年掌握这?把长戟的魔族尚在,面对溯宁也未必有什么胜算,何况他已战死在数千年前,长戟中不过有些许力量残存。
应矣之?的脸色沉了下来,神情在昏暗洞窟中更显阴翳,他划破掌心,鲜血汹涌滴落,没入锈红泥土,蜿蜒蔓延。
以他所在的山石为中心,鲜血形成了交相重叠的阵纹,泛着诡异光辉。
洞窟隐约传来了一声咆哮,像是?来自久远的上古之?时。
白发在风中狂舞,应矣之?脸上现出?疯狂神色,今日,这?处神魔遗迹一定会成为埋葬她的坟冢!
随着血色阵纹蔓延,尘封数千年的白骨自地?下脱身而?出?,诸多魔物残存的骨骸被唤醒,溢散的魔息令任何人族都会望而?生畏。
而?在众多魔物身后,洞窟深处,一副巨大魔族残躯缓缓显露而?出?,头生独角,双翅展开,每一寸骨骸都泛着墨色。
魔族的身体强度在天地?生灵中近乎属于?极致,诸法不侵,也只有神族法相可将其斩灭。
眼前这?尊魔族,生前实力堪为十?地?血海中的一方领主,如今便只剩一副残躯,被血煞之?气驱使,力量也足以令八荒之?地?实力最强的一等人族修士为之?震颤。
但魔族残躯的威压,对溯宁自是?不会有什么震慑之?用,不过在汹涌幻象中,她望着魔族残躯的方向,久久未有动作。
见此,应矣之?神色中不由显露出?自以为得计的笑意。
魔族身躯强横举世皆知,她法器已损,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白袍鼓振,他如同捕食猎物的秃鹫,只等最合适的时机便飞袭而?下。
魔躯自洞窟深处振翅,飞掠向前,落地?时地?动山摇,直到此时,溯宁的目光终于?从?重重真假难辨的幻象移向了这?副骨骸。
她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随手将长戟掷出?。
长戟破空,转瞬便穿透了应矣之?的肩头,去?势不减,最终将他深深钉在了洞窟石壁上。
白袍上镌刻的符文逐一亮起?又飞速湮灭,原本沿轨迹流转的星辰就此黯淡了下来,后背重重撞上山石,应矣之?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白袍,眼中错愕之?色难以掩饰。
自地?下爬出?的魔物遗骸没有神智,也不知畏惧,尽数向溯宁而?来。
血煞之?气浓重得几乎要化作实质,她终于?动了,抬步向前,所经之?处,白骨瞬息都化作粉砾。
幻象变幻,暗色涌动,鬼影幢幢,却有人开口:‘我?等,愿誓死追随神上——’
是?谁?
无数人族在她面前半跪下身,抬手施礼。
无数凶兽冲撞而?来,天穹崩塌,海水倒流。
溯宁踏过锈红的土地?,不再加以压制的力量自身周溢散,无论是?阴尸傀儡还是?魔物骨骸,都在瞬息归于?寂无。
‘神上……我?族的罪孽……是?否已能得帝君宽宥……’
尸山血海的战场,有人艰难挡住了自天极坠落的陨石,哑声问她。
染血的残破战旗在风中飘扬,她垂首,看见了自伤口涌出?的灿金血液。
这?是?她的记忆?那?他们是?谁?
记忆与?幻象交织,恍惚间似乎又见双瞳赤红的洪荒凶兽现身,喊杀声震天而?起?,身周的人逐一倒下,溯宁抬起头,漠然神情中,杀意毕现。
身后灿金光辉勾勒出?朦胧之?形,与?魔族残躯相撞,不过刹那?间,墨色骨骸为之?解构,自上而?下开始塌落。
溢散的杀意中,应矣之骤然有刺痛之感,眼见魔族残躯支离破碎,他心中生出?彻骨寒意。
她到底是?谁?!
这?样的力量,怎么可能存在于八荒之地?!
难道她是?已飞升的仙君?
但在建木断绝后,要来往八荒与?九天便只能经由不周山,非心念所至便能及,若有仙君经不周山降临,八荒诸国不会一无所知。
应矣之?自是?难以猜出?溯宁身份,毕竟如今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身份尚存疑虑。
看着因溯宁力量有坍灭之?势的神魔遗迹,应矣之?终于?心生退意,哪怕万分不甘,但若是?丢了性命,再多图谋也是?枉然。
魔息自长戟没入体内,在经脉中肆虐,他艰难催动术法,身躯顿时化作烟云消散,随即出?现在数丈之?外?。
肩头为长戟留下的伤口让他整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应矣之?的身形显得有些狼狈,他不敢作任何停留,径直向神魔遗迹外?逃去?。
但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在他身后,溯宁缓缓转身,双目中是?一片俯视众生的彻骨冰冷。
她只是?张开手,应矣之?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回,落在了她手中,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溯宁掐住了应矣之?的脖颈将人举起?,无形威压下,他体内灵力仿佛凝固了一般,无论如何催动,也没有半分反应。
“你想,拿本君做祭品?”溯宁抬头,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幻象与?记忆在眼前交错出?现,无数道声音似远似近,让她片刻安静也不得。
将他们都杀了,有道声音催促着她。
不过卑弱蝼蚁,都杀了便是?!
被溯宁掐住脖颈的应矣之?手中现出?一块烙印下可怖魔息的黑石,在为掌心鲜血浸透,黑石发出?似欢喜般的嗡鸣。
生死之?际,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随着黑石在他手中破碎,洞窟内顿时有魔气冲天而?起?。
以此法,可召请魔族降世。
于?应矣之?而?言,就算召请魔族不知会付出?何等代?价,总好过立刻死在溯宁手中。
北荒,已被修复的玄元灵鉴浮在上空,以灵光为南明行渊指明方向,他穿行在绵延不绝的山林中,衣袍猎猎。
当魔气冲天而?起?的刹那?,青年似有所感,回首望向北燕长野原的方向,神情显出?几分沉凝。
魔气自神魔遗迹中上涌,最终在天穹尽头现出?血海旋涡,血海难以为八荒人族所窥探,却无法瞒过同为魔族的南明行渊。
如今八荒之?中,竟还有人族敢不知死活地?召请血海魔族降世?南明行渊不禁想道。
这?原本同他也没什么关系,南明行渊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尽快借玄元灵鉴寻得旧日遗迹,这?也是?他前来八荒的目的。
但驻足片刻后,他还是?自眉心逼出?一缕黑雾,向血海而?去?。
血海旋涡中,属于?魔族领主的气息溢散,在接到召请后,当真有魔族跃跃欲试。
直到黑雾出?现在血海外?,魔族领主似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开口:“君上?”
“滚回去?——”
随着南明行渊话音落下,已经半只脚踏出?血海的魔族不敢违逆,连滚带爬地?倒了回去?。
君上怎么会出?现在八荒之?地??!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幽冥府中闭关么?
南明行渊自然不会为他解惑,心念一动,便将血海旋涡闭合。
神魔遗迹中,随着无尽魔气汇聚,影影绰绰现出?了魔族轮廓,应矣之?如同绝处逢生,流露出?欣喜之?色。
溯宁望向聚拢的魔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开口:“你要阻我??”
在南明行渊出?现的刹那?,她双目中骤然燃起?了灿金之?色,杀意几乎显化为实质。
看着眼前场面,南明行渊不由陷入了沉默,说意外?,好像也不是?特别意外?。
下一刻,他果?断回道:“你随意。”
这?话令应矣之?面上才现出?的喜色尽失,他急急向南明行渊道:“我?愿将北燕千万生民尽奉尊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有烈焰自神魂中燃起?,应矣之?低头,对上了溯宁眼中灼灼燃起?的灿金,顿时心胆俱裂。
“你是?……神族——”
倘若早知溯宁是?神族,他绝不敢打上她的主意,神族之?力,又岂是?还未飞升的人族能企及。
她怎么会是?神族?!
应矣之?口中发出?凄厉惨叫,却无处躲避自神魂中燃起?的火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形神俱焚。
在应矣之焚身于烈焰后,溯宁身周杀意却未见?有半分减退。
她看向魔气中那缕属于南明行渊的分魂,眸中灿金灼灼,漠然得不见?任何情绪。
神明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
入目所见?皆是妖魔鬼魅,凶兽獠牙狰狞,在嘶吼声中,还有无数难以分辨内容的话一同在溯宁耳边响起,催人发狂。
她抬起手,身周力量溢散,将袭来的妖魔尽数斩灭。但暗色涌动,顿时又有魑魅自?其中而生?。
幻象中的魑魅,又怎么可能被杀尽。
在她不加克制的力量下,神魔遗迹已然摇摇欲坠。
原本打算离开的南明行渊终于察觉溯宁身上异常,心?下生?出?几分不妙。
她此时情状,未免太过奇怪。对?付应矣之这等还未飞升的人族修士,又何须显露如此实力。
“明光溯宁?”他开口?,试探着?唤出?溯宁的名字。
但他这句话注定只会被淹没在交错的幻象和记忆碎片中。
血煞之气充溢,溯宁的意识彻底为杀念所攫取,每踏出?一步,便可见?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自?她身周震荡开来。
洞窟中山石碎落,发出?轰然声响,煞气与魔气被挟裹着?形成风暴,自?成一界的神魔遗迹在她肆虐的力量下逐渐坍毁。
南明行渊注意到洞窟角落处光华黯淡,伞面闭合的逝川,这就是她一直撑伞行走的缘由??
无形阴影徐缓自?溯宁身后升起,笼罩在她身周,当感知触及到阴影时,南明行渊心?念一滞,深渊——
她是神族,为什么会引来深渊的窥视?!
传闻中,上古魔族便是自?深渊中降生?,世间无尽恶念尽汇于此,不在六界之内,即便神魔也不可捕捉,不可直视。
也只有体内流着?上古血脉的魔族,在力量暴动时可能引来深渊的注视,陷入无尽幻象,最终往往为深渊吞噬,在其中永归寂无。
她之前以骨伞为封印,便是为避过深渊窥视?
神魔遗迹的边界破碎,溯宁向南明行渊走来,神情只见?一片漠然。
感受到周围空间都?被杀意封锁,他不由?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便不该应召请而来,保住了?麾下没什么脑子的魔族领主,他这缕分魂却是被困住了?。
她果?然是个?麻烦,南明行渊再次肯定了?初见?溯宁时的念头,一时只觉头疼不已。
虽不知她为何会引来深渊的窥视,但依照如今情形,若是她迟迟不能从深渊幻象中清醒,以她的力量,不止北燕,或许整个?北荒,或许都?会化作一片死地。
在神魔面前,这八荒中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太过渺小。
八荒之地如何,原本与南明行渊这个?魔族无甚关系,但他尚且还有其他思量,不想轻易舍弃这缕分魂,更无意令神族那位帝君察觉到自?己的行迹。
终于,在权衡利弊后,魔气中黑雾涌动,徐徐化作实体,雪白大狗迎面向溯宁扑来,如同一团滚动的毛球。
南明行渊已经很多年没现出?自?己还是低阶魔物时的原形。
血海魔气所化的低阶魔物形态不一,不乏奇形怪状者,而他恰好是那等最没威慑力的。
好在魔族实力增强,原形也会随之进化,及至如今,十地血海中已经没有魔族清楚南明行渊初时形貌。
但他只以一缕分魂降临八荒之地,若要显露真身,便只能是这副诞生?之初的形貌。
南明行渊选择借朝行月躯壳行事,也有几分是为此。
不过到头来,还是被迫以分魂显露原形,他眼?中不由?闪过沧桑之色。
南明行渊并不打算与溯宁动手,这不过是缕分魂,要与溯宁一战,除非引本体降临八荒。
深渊溢散的恶念随着?魔气牵引,没入白犬体内,魔族以煞气修行,自?然也能吸收恶念。
泛着?血色的黑气缭绕在南明行渊身周,似乎要将他淹没,双目中赤色明灭,便是魔族,要承受深渊恶念也并非易事。
意识中肆虐的幻象有一刹扭曲,也正是这瞬间的差错,让溯宁分辨出?了?真伪,她强行压制住体内暴走的力量,任魑魅近前。
魑魅穿过身体,没入涌动的暗色,尸山血海的战场在她眼?前逐渐崩解,溯宁终于捕捉到了?真实。
坍毁的神魔遗迹中,碎石纷纷而落,有巨大白犬向她扑来。
溯宁倒在雪地中,入目是灰白天际,朔风中,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眼睫上,带来微微凉意。
冰雪中,厚重毛团压在她身上,成为温暖热源,白毛似与雪地融为一体。
逝川伞滚落在旁,发出?轻微声响,像是惊醒了?溯宁。
雪白毛团埋头在她腰间,原本立起的双耳都?耷拉下来,浑身透露出?生?无可恋的低落。
溯宁坐起身,轻松便将比她还高的大狗半举了起来。
看着?毛量惊人的南明行渊,她挑了?挑眉,眼?底浮起些微真切笑意。
南明行渊原本还沉浸在威严尽失的悲恸中,但不过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溯宁:“你真把我当狗了??”
溯宁漫不经心?地摸过他双耳间,看着?他身后在不自?知中狂甩的尾巴,觉得分别不大。
风雪席卷过邺都?城,涉云园中,程媪坐在亭中石桌前,望着?雪中静默的枯石山水,不知在看什么,有些出?神。
她是天市境修士,寿命分明还足有数年,如今却日渐显出?垂老之态,像是根系腐朽的枯木。
主人不在,涉云园中仆婢也就各自?躲懒,不会冒着?严寒在外行走。
至于朝行月去了?何处,这些仆婢却是无人知晓,令暗中窥探他动向的朝氏族老颇觉莫名。
他毕竟还顶着?朝氏家主的名头,真想做些什么,也会给这些瓜分他名下资源的朝氏族老带来不小麻烦。
若在邺都?中向朝行月动手,必定逃不过封离氏耳目,若是令那位太子有了?借他的死向朝氏发作的机会,对?朝氏而言便是得不偿失了?。
如今他离开邺都?,任他们行事,倒算得上知趣。
倘若他能一直如此,朝氏诸多族老暗忖也不是不能容他先占着?这家主之位。
原本他们还因溯宁的到来悬心?,不知朝行月如何会与她相识,她的出?现又会不会是他有意争权之举。
好在溯宁不过在涉云园待了?几日,便前往都?天学宫,也未曾再登朝氏的门,过问族中之事,让他们心?下暂时松了?口?气。
她没有助朝行月夺权的意思便好,否则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从都?天学宫传来的消息看,她的修为怕是不在朝氏最强的老祖之下,着?实不好对?付。
程媪清楚,如今涉云园中仆婢多是朝氏诸多族老的眼?线,连她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过,但心?灰意冷下也无意再管。
她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查出?当日发生?在海上的刺杀都?有谁的手笔不算难,难的是即便程媪知道了?背后都?有谁,也只能处置了?间接害死朝行月的仆婢与刺客。
真正的罪魁祸首仍然高坐明堂,大权在握。
鞋履踩过枯枝,发出?一声脆响,程媪抬头望去,忽地怔住。
原属于朝行月的身体站在她面前,周身都?为墨色雾气缭绕,半张脸陷在雾中,他面上惨白得不见?丝毫血色。
南明行渊开口?道:“本君想,这具身体理应还你才是。”
便算是他借用朝行月躯壳的代价。
为显化实体,他的分魂不得不彻底从朝行月体内剥离,人族本就羸弱,朝行月修为有限,已无法承受南明行渊再将分魂寄生?。
这副身躯中残余的些微力量,便也只够回到邺都?。
程媪站起身,浑浊的泪自?满是岁月刻痕的脸上滑落,她双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就算心?中清楚朝行月已死在澜沧海上,在直面真相时,她还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哀恸之色。
见?此,南明行渊也没有任何出?言安慰的意思,魔族又如何能体会人族喜怒。随着?他拂手,玄元灵鉴浮在了?程媪面前。
在逝川修复后,溯宁才能再踏足邺都?,南明行渊与她达成交易,暂时需一道行事。
“之后会有人来取此物。”他再次开口?,“作为交换,本君可应你一所请。”
从还是只低阶魔物时,南明行渊行事便喜欢公平交易,无论?对?象是谁。
玄元灵鉴落在手中,程媪迟滞地抬起头,黯淡眼?神中忽然迸发出?光彩。
她并不知南明行渊是如何身份,却猜到他和溯宁大约都?有不可言说的实力,足以——
“求尊者,予我一道力量。”
一道足以让她报仇的力量——
程媪所求,唯有如此。
南明行渊垂眸看着?她,半张脸掩在黑雾中,神色难以窥见?什么情绪,无声暗落的大雪中,他回道:“可。”
程媪向他深深地拜了?下去。
黑雾消散,青年了?无声息的身体向前倒了?下来。
程媪伸出?颤抖的手,像是不能承受青年重量,她跌坐在了?雪地中。
青年安静地伏在她膝头,如同幼时。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或许不算聪明,可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偏偏,他们连他活着?都?容不下。
程媪苍老的手抚过朝行月的脸,她哑声道:“好好睡吧。”
雪山深处,停在寒潭前,南明行渊与溯宁对?视,在数息沉默后,他最终还是认命地跳了?下去,迎上了?盘踞于潭中的冰蛇。
就她如今情形,还是别动手了?,否则再陷入深渊幻象,他也得跟着?倒霉。
片刻后,非暴力不合作的冰蛇耷拉着?半身晕在潭边,南明行渊面无表情地衔着?蛇蜕破水而出?。
落在溯宁身旁,心?中不平衡的魔族猛地甩起水。
于是潭边有了?两只落汤鸡。
荆望任女童牵着?自己的衣角,抬头望向学宫大门,颇有些感慨。
经多番曲折,他终于在所知有限的情况找上檀氏的门,又颇费了些功夫才见到檀沁。
毕竟他只是个无甚身份的游侠,要登世族的门着?实不易。
不过见到了檀沁后,要寻长缨便非什么难事?。
荆望看了身侧女童一眼?,将这小丫头交给?她师姐,自己便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实在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管。
邺都佳酿闻名?于北荒,他先去?哪家酒坊混上两日好?
便在荆望盘算之际,身边女童不知为何身形突然一僵,攥住他袍角的手猛然收紧。
察觉到异常,他不由低头看去?,却见杏花直直地看着?前方,身形僵硬,乌黑瞳眸在瞬间盈满了惊恐,仿佛后丘村那场大火又在她眼?中燃起。
荆望不由皱了皱眉,女童在他腿边喃喃道:“是他……”
什么?荆望只觉莫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有鹰视狼顾之相的青年腰间佩刀,正?带着?侍从自前方楼阁穿过,他眉目冷厉,举止尽显傲慢。
荆望一看,便知他定是世族出身,虽不知究竟是何身份,不过看他佩刀,像是领兵的将领。
身旁再次传来女童稚嫩的声音,她话中有些哽咽:“是他带人,烧了村子……”
荆望神?情微怔,再看了一眼?青年,压低声音道:“低头,不许看!”
他语气严厉,女童瑟缩一瞬,低下?了头。
“忘掉这些事?,”荆望开口道,“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两月前,陵安郡后丘村遭逢流寇,村中八十户共四百余人,无一幸免,一夜大火后,村中只剩断壁残垣。
流寇行迹不定,死?的又只是些身份微贱的庶民,陵安郡中将此事?搁置,显然打着?敷衍了结的主意。
荆望也听说?了此事?,不过未曾将其放在心上,后丘村中又没有他什么至亲旧识,便是死?尽,与他也无关。
后丘村紧邻着?个山头,数年前,有个瘸了条腿的军汉将这里买下?,又捡回了几个被父母所弃的孩子,立了座山门,叫小苍山。
在后丘村那场大火中,小苍山上下?十余人也未能幸免,只有大师兄抱着?年纪最小的师妹侥幸逃了出来。
屠了后丘村八十余户人家与小苍山师门的,不是什么流寇,而是着?甲的北燕铁骑。
为首者高坐在马上,漠然地看着?兵刃收割着?手无寸铁的乡民,鲜血洒落在雪地中,开出赤色的花。
中年男人握着?长枪,高大的身形踉跄着?跪了下?去?,就凭他一人,又怎么可?能拦得下?上百着?甲兵士。
马蹄从他身边踏过,甲胄碰撞之声响起,滔天火焰中,一切景象好像都被扭曲了。
在铁骑远去?后,小苍山大师兄不顾他们回返的风险,脱离藏身之处,在大火中抢出一面还未燃尽的残破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