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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她知道得太多by不问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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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点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但失忆这事儿未免太过巧合。
贺楼骁也考虑过是否有人冒充,只是以溯宁表现出的实力,她有什么必要冒充一个贺楼部族长根本不重视的女儿?
贺楼潮因为这番话陷入深思,没等他再说什么,一股巨大引力忽然自身后传来,他再次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不是吧,又来?!
贺楼潮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就已经变成了溯宁,下意识身体后仰,试图和她拉开距离。
溯宁望着空茫海水,双眼似乎没有焦距,她径自问道:“血珊瑚在何处。”
她方才想起,自己好像答应了谁,要代为转交那株血珊瑚。
但听了这话,贺楼潮却只是一脸茫然地反问道:“什么珊瑚?”
他又不曾亲自前去蛟族,对云珠身上发生的曲折自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不知道,自有旁人知道。
贺楼潮狗腿地游在前,为溯宁引路,看着这一幕,还被囚在禁制中的贺楼骁气得干瞪眼,他就让自己这么被关着?!
不孝子!!!
贺楼潮也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不过在溯宁的压迫感下,他也顾不得细思,就此将爹抛诸脑后。
内殿悬挂的薄纱如同云雾,各处以珊瑚奇石为饰,上方悬挂的数十明珠如同暗夜繁星,在海水中散发着柔和光晕。
鲛人长老和飞絮得了贺楼潮传讯,此时已经等在殿中。
看着他堪称殷切地将溯宁引至主位,鲛人长老一时无言,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年纪和身份都是其次了。
而关于血珊瑚的去向,最清楚的当属风絮,因此鲛人长老没有开口,只是看向了身旁少女,示意她来解释。
“寻到阿姐时,阿姐已经昏迷,手中正握着那株血珊瑚。”飞絮微微垂着眸,轻声道,“阿姐冒险前往海底裂隙,是为长恒殿下寻药,因殿下情形危急,我便先将血珊瑚交与了蛟族……”
说话间,她眼睫微微颤动,大约是因生来体弱之故,面容透着些苍白,唇上也不见什么血色,怯弱之态让人顿生怜惜。
是这个名字。
溯宁记忆中隐约浮现赤色鱼尾,既然血珊瑚已经交给长恒,那么她答应的事便算是了结了,至于是怎么给的,她并不在意,也不打算再多问。
飞絮已经想好的话便都落了空,她在松口气的同时又觉有些失落。
眼前的溯宁实在让她觉得陌生。
阿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她将渴盼的目光投向溯宁,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一旁的贺楼潮听完她的话,心中暗自思忖,如果她真是云珠,难道就是在海底裂隙有了什么奇遇,所以有了现在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在心里啧啧两声,真看不出来啊,她竟然会为了蛟族的长恒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海底裂隙,这主仆情意未免也太深厚了点儿。
便在此时,溯宁的目光看了过来,贺楼潮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尾巴因为紧张下意识绷直。
“澜沧海中,可有龙族。”在贺楼潮绷不住要认错前,溯宁终于开了口。
听了这话,他先松了口气,随后又高高提起了一口气,她问龙族是想干嘛?难道她还盯上了龙族的宝物不成?!
贺楼潮心下顿生不妙,她若是招惹上龙族,只怕贺楼部也会被牵连……
“有是有……”贺楼潮干笑两声,“不过龙族为海族之首,我等鲛人位卑言轻,如非得传召,并无资格擅入龙宫。”
作为海族之首,龙族对天下海族都有血脉压制,就算她通神族秘法,又怎么可能是龙族对手。
何况她纵胜得过澜沧海龙君,也不可能与他背后的北海白龙族为敌。
贺楼潮希望自己这番话能将她糊弄过去,至少别牵连上贺楼部。但他说谎的本事着实一般,眼神闪烁,叫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好在溯宁为幻象所困,看不清他脸上神情,也就无从分辨。
飞絮倒是看了出来,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提醒溯宁,她眼睫颤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因贺楼潮的话,溯宁垂下眸,如今尚且不清楚澜沧海龙君的实力,贸然强闯便绝非上策。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贺楼潮心中七上八下,这是糊弄过去了?
就在他忐忑之时,有鲛人自殿外游入,口中道:“少主,族中已然拟好献给龙君的寿礼,还请您过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贺楼潮扶额,咬牙道:“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这事儿不是该问他阿父么?
鲛人挠了挠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反应,迟疑着回答:“因着四处未见族长,长老就吩咐先呈给少主过目。”
贺楼潮这才想起,他阿父还被溯宁的禁制困在密库中,而这件事除了他,暂时还没人知道。

第七章 神族昌黎氏麾下灵使前来,尔等……
溯宁轻笑一声,听得贺楼潮冷汗直冒,难得说次谎还被当场揭穿,自己这运气还能再差点儿么。
“龙君寿辰是何时。”溯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贺楼朝没敢回头看她的表情,低眉顺眼道:“还有半月余……”
“届时我随鲛人族入龙宫。”溯宁开口,不算请求,只作通知。
为龙君贺寿,自是要前去龙宫的。
贺楼潮也想硬气一点拒绝,但只看了溯宁一眼,积聚起的勇气便就此消散,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中为自己灰飞烟灭的骨气落泪。
耳边嘈杂之声愈烈,溯宁勉强从中分辨出贺楼潮的回答,神色更冷了两分,周身似乎都泛起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贺楼潮不由抖了两抖,不是都答应了吗,她怎么还恐吓人?
入目满是猩红,连呼吸间似乎都是血腥气,明明身在贺楼部的宫室中,溯宁所见所闻却是魍魉鬼蜮,她强压下心头涌动的杀意,对贺楼潮道:“为我准备一处静室。”
大约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妙,贺楼潮下意识挤出个讨好的笑,殷勤应是,一番举止看得鲛人长老嘴角抽动。
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少主这未免也太识时务了。
看着这一幕,飞絮不免有些莫名。
她不曾亲眼见过溯宁出手,鲛人长老也无意对她多说什么,所以她实在不明白贺楼潮怎么对她这般态度。
贺楼潮引着溯宁前往静室,之后几日,她再未露面,令原本提心吊胆的贺楼潮渐渐松懈许多。
虽然担心溯宁前去龙宫的目的,但如今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么。更重要的是,他也打不过她,担心有什么用。
飞絮留在了贺楼部中,因着溯宁的缘故,她也得了妥善安置,寻常灵物都任她取用。
一时间,贺楼部再次恢复了平静,族长接回女儿的消息在贺楼潮有意压制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但叫他头疼的是,贺楼骁还被关在密库禁制中,族长几日不露面,未免叫贺楼部一众长老泛起了嘀咕。
贺楼骁不在,贺楼部中诸般事务便只能由贺楼潮代发号施令,若不是这些长老都是看着贺楼潮长大的,心知他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脑子,只怕要以为他要提前篡位,继任族长了。
平白无故多了许多活儿的贺楼潮也并不觉得高兴,他这几日连出去游猎的空余都没了。
“阿父,要不请各位长老一起来想想办法?”贺楼潮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提议道。
“不行!”贺楼骁梗着脖子道,“再有几日,我便能将这禁制破解!”
贺楼潮也不好违逆亲爹的意思,只能叹了口气。
叫他说,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何必呢。
“不过,阿父,现在看来,她只怕不会代替连双前往神族……”
贺楼骁当然不会无故想起云珠这个已经不闻不问数百年的女儿,他派人将云珠接回,是因为贺楼潮同母的妹妹连双留信与青梅竹马的鲛人私奔了。
北海白龙族中有一位殿下将要成年,除正妃外,还要在北荒水族中选数名侧妃。贺楼部一位老祖正好在白龙族效命,知道消息后连忙传讯部族。
若是有族女被选为侧妃,贺楼部的地位自是随之水涨船高,白龙族赐下的封礼中更有妖族修行的功法典籍,只这一点,便足以北荒水族趋之若鹜。
贺楼部耗费许多灵物才争得一个参选的机会,还没等贺楼骁高兴,得知消息的连双却没了踪影。
她早有了两情相悦的对象,当然不愿意去做什么龙族侧妃。但素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母却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连双一气之下留书出走,等贺楼骁父子发现已经晚了。
贺楼部中身怀王族血脉,年岁合适的族女只有连双还尚未成婚,没能寻回连双,也不可能随便找个鲛人顶上。
但贺楼骁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否则贺楼部之前为参选所耗费的灵物岂不都打了水漂。
于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虽然她生母是只实力低微的蚌妖,但总要试上一试,若是选上了,不管是她还是贺楼部,都有数不尽的好处。
如今看来,他们的打算却是落空了,想想要将溯宁送去白龙族,贺楼骁与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算了,他们还想多活两年。
在交代一番族中事务后,贺楼骁不忘提醒儿子别将自己受困之事说漏了嘴,否则他一族之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贺楼潮敷衍地应着声,气得收拾不了他的贺楼骁只能直翻白眼。
三日后,贺楼部海域外三十里。
几匹海马套了缰绳,身后拖着宝光熠熠的车驾,薄纱在海水中飘摇,车驾镶金嵌玉,连套住海马的缰绳也是价值万金的冰蚕丝织成。
青年坐在车驾中,眉目阴沉,神情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傲慢之色。他着玄色深衣,袍袖灵光流转,晦涩字符若隐若现,腰间佩着枚玉质带钩。
车驾周围追随着众多手持枪戟的护卫,此时他们正合力拖拽着几头身形庞大的海兽破水而行。
浓重血腥气在海水中弥散开,这些扈从高声谈笑,周围凡有海兽游过,都成为他们手下猎物。
车驾中的青年却觉得无趣,澜沧海果然是偏远之地,这等海兽,让他连出手的兴趣也没有。
直到随着深入海底,出现的海兽渐渐凶煞许多,青年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兴味。
他飞身而起,手中灵力流转,将向车驾撞来的几头海兽尽斩于前,顿时引得周围扈从连声喝彩。
待他尽了兴,女婢才上前,柔声开口道:“主上,前方是澜沧海鲛人族海域,不如前去暂作休整,饮些琼浆佳酿,再继续行猎?”
青年收回手,他也的确有些乏了,于是略作颔首,这便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这澜沧海偏居北荒,也不生什么拿得出手的奇珍异草,便也只好猎几头凶兽,回返九天之时献给神上。”他接过婢女奉上的手巾,仔细擦过手,语气中满是不屑。
若非奉命而行,他是绝不会屈尊来这等荒芜地界的。
青年抬手示意,周围扈从得了他命令,立时将数十猎得的海兽剥皮拆骨,抛去血肉,只留些许可用的只鳞片爪。
随着青年率麾下离去,被染红的海底只剩一片死寂,血腥气飘出了很远。
不必多久,一行便进入了鲛人族海域中,车驾分海破水,留下一道白虹,数刻后便已在贺楼部城池外。
上百鲛人同往日一般在城池外巡守,城墙上的琉璃瓦在海水中折射出粼粼光辉,如梦似幻。
不必青年开口,侍奉在车驾外的女婢飞身而起,扬声开口道:“神族昌黎氏麾下灵使前来,尔等还不立刻出迎!”
她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仿佛他们能在贺楼部暂作休整,是贺楼部天大的荣幸一般。
在灵力加持下,这句话飞快传遍了贺楼部城池内外,城中鲛人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意外。
神族灵使?

第八章 本使近日恰好想制件衣袍,取百……
神族灵使怎么会突然来了贺楼部?贺楼潮带着众多长老迎出城池时,心情并不轻松。
妖族早已不复当年荣光,连天下水族之首的龙族也需向神魔俯首,何况是寻常妖族。
任何与神族扯上关系之事,都不容轻忽,哪怕只是效命于其麾下的灵族。
天下生灵得日月精华体内成丹以启灵智,破除蒙昧,常谓之妖。
魔族生于秽土,有众多低等魔物供其差遣,而九天之上生灵稀少,于是神族点化木石花草供之驱使。虽与妖无异,但灵族自觉比妖族要高上一等,绝不肯与之并称,因此在外行走时都自称灵族。
澜沧海偏居北荒,不说神族,供其差遣的灵族也少有往来于此,便是难得来了,也只会去拜见澜沧海龙君,绝不会踏足贺楼部这样的小地方。
那这位所谓的昌黎氏灵使,怎么会突然来了贺楼部?贺楼潮大抵能猜出他是因为龙君寿辰才出现在澜沧海,却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来贺楼部。
他猜得不错,原崇山正是为澜沧海龙君寿辰而来,不过此行他只是副使。
澜沧海地处北荒,隶属北海白龙族治下,如今的澜沧海龙君越斛正是北海白龙族旁支血脉。
北海与神族昌黎氏交好多年,因此越斛此番寿辰,也依照礼数向昌黎氏递上了帖子。以他的身份,当然没有资格令神族亲至,不过看在北海白龙族的面子上,也遣了麾下灵族相贺观礼。
原崇山不仅没混上昌黎氏派来澜沧海观礼的正使,压在他头上的,还是平素与他颇不对盘的同族族女。
自觉被压了一头的原崇山心中自是不满至极,因此抵达澜沧海后,便借口时日尚早脱离了观礼的队伍,带着麾下在海中猎兽排解郁闷。
此时见贺楼潮与一众鲛人族长老出迎,原崇山仍安坐于车驾中,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全程都由他的婢女代为与贺楼潮交谈。
如此傲慢的姿态令在场鲛人都心生不满,但贺楼潮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神族势大,于是连其麾下效命的灵族地位也水涨船高,受四海八荒各族礼敬。
对于原崇山的到来,贺楼潮当然不会觉得多么荣幸,他又不是贱得慌。不过在一行灵族面前,他还是得做出副荣幸之至的模样,礼数周到地将他们请入城中。
看着这些灵族的背影,有鲛人护卫低声骂了一句:“真是狗仗人势!”
不过是神族座下走犬罢了,摆出的架子却比龙君还要大,少主带着诸位长老亲迎,他却坐在车驾中,连露一面也不肯,真当自己是澜沧海之主么!
身旁鲛人向他摇了摇头:“别说了,若是被他们听到,只怕要生出一场祸事。”
开罪灵族倒罢了,但若是让神族觉得他们有何不敬之处,整个贺楼部便都要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鲛人护卫知道他说得不错,悻悻闭上了嘴。
原崇山带着扈从下榻贺楼部城池,当夜,贺楼潮奉上族中所藏琼浆佳酿设宴,贺楼部诸多长老作陪,做足了排场,让他心中郁气平了几分,便也算宾主尽欢。
次日,原崇山又命贺楼潮亲自引路,领他们在贺楼部海域中行猎。
他与贺楼潮说话的态度如同吩咐奴仆一般,连随行鲛人都要忍不下去了,贺楼潮自己却保持了难得的冷静。
龙君寿辰就在数日之后,原崇山既是奉昌黎神族之命前来观礼,就算他只是副使,也没有缺席的道理。
所以只要忍过这几日,就能将他们都送走了。
贺楼潮已经做好了伏低做小的心理准备,但随着原崇山一路捕猎海兽,即便做足了准备,他的脸色还是不免渐渐难看起来。
一路行来,沿途所遇海兽,无论强弱,皆为原崇山与左右扈从所戮。但那等实力低微的海兽,身上无一物可入他们的眼,猎杀后便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就被弃之海中。
此处属贺楼部海域猎场,为长久计,他们围猎时都牢记族训,取自身所需,给海中妖兽休养生息的余地。
但原崇山的行径无异于涸泽而渔,就算海中兽类诸多,也不是他们滥杀的理由,跟来的鲛人几乎要压不住心头怒火。
这所谓的神族灵使来了贺楼部中,却反客为主,将贺楼部的少主当做奴仆一样呼来喝去,在贺楼部的猎场中肆意妄为,未免也嚣张太过了吧!
贺楼潮低声安抚着同族,又游上前,试图劝住原崇山。但打心底瞧不起澜沧海水族的原崇山又怎么可能听他的劝告,连敷衍一句也觉得多余。
看着安坐在车驾中,高高在上的原崇山,贺楼潮握紧了拳。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没有再说什么,退了回去。
原崇山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
既然说服不了原崇山,贺楼潮能做的便只有命族中鲛人将被灵族弃下的海兽都带上,用于之后月余的血食。
这样一来,倒是大半月都不用带人来捕猎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但他们这般作为,又引来原崇山手下灵族一阵嘲笑声,果真是出身荒僻之地,没见过世面的寒酸妖族,连低等海兽都不舍得弃下。
他们说话时并未避开鲛人,讥讽之意溢于言表,有脾气急的鲛人气得涨红了脸,鱼尾一摆,刚要冲上去,便被贺楼潮拦下。
“退下!”他神情肃然,难得表露出一族少主的威严。
众多鲛人只能听命,不甘地收回了愤恨目光。
随着深入海底,终于遇上头令原崇山还算满意的凶兽,虽实力稍逊,但这头凶兽血脉特殊,内丹总算有些用。
他终于从车驾中起身,抬手示意,麾下灵族立刻结阵。贺楼潮也领着鲛人在旁掠阵,斩断凶兽的退路。
原崇山手中灵光明灭,对海水的操控比之生于海中的水族更为谙熟,令贺楼潮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艳羡。
世间道法多自神族出,不传外族,也只有灵族因侍奉左右,得闻些许道法之妙。
贺楼潮的境界同原崇山相差无几,但就是因为他掌握了神族道法,当真动起手来,贺楼潮便不是他的对手。
海水卷向形如虎鲨的凶兽,原崇山游刃有余地躲过凶兽的撞击,示意麾下先不必动手。
以他的实力,要对付这头凶兽并不难,但原崇山偏要故意与它缠斗,手中满是倒刺的骨鞭挥出,在凶兽身周割裂出一道又一道狭长伤口,引得它发出愤怒的咆哮。
见此,原崇山阴沉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笑意。
贺楼潮看得眉头皱起了眉头,虽然凶兽灵智未开,原崇山的行为还是令他和众多鲛人都觉出不适。
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原崇山带来的灵族却好像早已习惯了他的作为,竟还饶有兴味地围观着这一切。
这个时候,意识到不敌的凶兽也生出了退意,他沉下身,寻觅着遁逃的时机。
原崇山当然不会放它走,高声命麾下将凶兽拦下,贺楼潮也领着鲛人在一旁做做样子。
但受伤的凶兽却突然爆发出巨大力量,撞开了前方拦截的灵族和鲛人,强行突围,向海底深处逃去。
方才它与原崇山缠斗时,原来有意保留了实力。
这一幕显然出乎了原崇山的意料,他恼怒道:“追!”
若是真让它跑了,自己颜面何存。
不过这头凶兽大约真是命不该绝,原崇山带着护卫追踪了数百里,还是失了它的踪迹,脸上阴霾越发浓重。
他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了以贺楼潮为首的鲛人身上,顿时为自己的失手找到了理由,反手就是一鞭:“若非你们废物,如何会放了那畜生逃脱!”
在场鲛人也没想到他的气量如此狭小,竟然将凶兽逃全归咎于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骨鞭眼见就要落在倒霉被他选中的鲛人身上。
鞭稍溅起血色,贺楼潮挡在麾下面前,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自脖颈蜿蜒至肩头。
“少主!”众多鲛人失声呼道。
原崇山眼中也不由闪过意外之色,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上赶着挨鞭子的。
鲛人们聚拢在贺楼潮身边,脸侧鱼鳃颤动,长尾也随之绷紧。
这是鲛人捕猎时的姿态。
贺楼潮神情沉静,他将右手抬至胸前,向原崇山一礼:“是我未能约束好属下,令灵使失了猎物,这一鞭便由我代他领受。”
他已经将姿态放得足够低,原崇山也没了再发作的借口。
若是寻常鲛人,原崇山便是鞭挞至死也无所谓,但贺楼潮是贺楼部少主,若是折辱太过,便不太好收场了。
他冷冷看了贺楼潮一眼,骨鞭如灵蛇一般没入袖中,回到车驾中。
车驾再次动了起来,众多鲛人围住贺楼潮:“少主,你没事吧?!”
贺楼潮脸上血痕看起来颇为狰狞,原崇山用的那条骨鞭是件威力不俗的灵器,在麾下关切的目光下,他抬手示意无妨,像是这点小伤并不算什么。
不过背过人,却疼得龇牙咧嘴。
疼是真疼,但为了自己的伟岸形象,绝不能表现出来。
等回到城池中,贺楼潮才找了面镜子左看右看,生出几分担心,他不会毁容吧?
这狗灵使下手还真狠!还好是自己挡了,若换了别的鲛人,这一鞭恐怕得要了半条命。
贺楼潮深吸一口气,再忍过几日,便能将瘟神送走——
宴席上觥筹交错,下方鲛人垂首抚琴,乐声宛转。
鲛人族善乐,啸声能诱捕猎物。
随原崇山而来的灵族护卫高声谈笑,将鲛人族所藏好酒一通豪饮,半点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贺楼潮敬陪末座,面上扬着笑,心里却不知将这些灵族骂过了多少遍。
乐声中,坐于主位的原崇山突然看向了贺楼潮,开口道:“我听说鲛人善纺纱,其中尤以海陵绡为贵。”
贺楼潮脸上笑意一滞。
“本使近日恰好想制件衣袍,取百余尺来,想是够了。”原崇山盯着贺楼潮,话中语气仿佛能向他献上海陵绡,是贺楼部的荣幸。
但是如今的贺楼部,又如何还有海陵绡?
所有的海陵绡,前日都为溯宁取走了。

第九章 既然没有海陵绡,你便在族中择……
若是手中还有海陵绡,原崇山这个要求对贺楼潮来说也不难办,但现在,他总不可能凭空变出百余尺海陵绡来。
海陵绡是混入鲛人灵力织成,即便族中最善纺纱的鲛人,月余也未必能得半尺。
贺楼潮向原崇山一礼:“禀灵使,我族中海陵绡暂无余留,百余尺海陵绡,恐需近六月时间方能织出……”
大约是考虑到溯宁还是有那么点儿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贺楼潮隐去了她取走海陵绡之事。
原崇山脸上没了表情,贺楼潮这番话在他听来和拒绝无异。海陵绡于他而言并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但贺楼潮的态度令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
或许从昨日海兽遁逃,贺楼潮为族人代受他一鞭起,原崇山心中就便已生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的不满来。
如今贺楼潮又违逆于他,以原崇山的性情,又怎么可能不作计较。
他阴沉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无妨,既然没有海陵绡,你便在族中择三五鲛女献上为替吧。”
话音落下,原本嘈杂的席间骤然一静,随后众多灵族口中爆发出叫好声,丝毫不觉得原崇山这提议有什么不对。
还有那等喝得半醉的趁势起哄道:“主上不如再多要几名鲛女,赏给我等!”
贺楼潮放在桌案下的手收紧,锋利指爪划破了掌心,他脸上再也挤不出半点笑意来。
在场鲛人也都沉下脸来,这些灵族怎么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真当贺楼部是他们的仆婢么?!
贺楼部虽卑弱,却也不容旁人任意侮辱,一众鲛人看向贺楼潮,只要他下令,他们就会让这些灵族为自己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楼潮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怒火,他并不是什么沉着冷静,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性情,只是作为少主,他必须为贺楼部打算。
开罪了原崇山不算什么,但开罪了神族,贺楼部顷刻间便会覆灭。在神族面前,贺楼部鲛人实在太过微渺。
原崇山只是个灵族不错,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在神族眼中,就算是他们座下走犬,性命也应比寻常妖族要更贵重许多。
这也正是原崇山如今敢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而当今天下,除魔族外,哪族生灵在神族面前不是俯首低眉,诚惶诚恐的。
是以原崇山全然没有将贺楼部一众鲛人的愤怒当回事,他甚至还对贺楼潮道:“这些抚琴的鲛女相貌简陋,将你族中容色最好的女子唤来侍奉。”
“倘若她们侍奉得好,本使还可考虑择其中二三带回九天。”
他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能随他前往九天,是贺楼部鲛人的无上光荣一般。
在原崇山对族人轻蔑的话语中,贺楼潮的理智终于被愤怒的火焰灼烧殆尽,他发出一声厉啸,双目化作兽瞳,直直向原崇山扑了上去。
贺楼部虽小,却从来不会将族人献给上位者玩弄!
见此,在场鲛人掀翻了桌案,毫不客气地向席间灵族攻了过去,他们早就想怎么做了。
抱着琴的少女反手一抚,嘶哑刺耳的音浪令灵族护卫气血翻腾。
杯盏摔落,甘醇酒液混入海水中,血色弥漫,原本热闹的宴饮场面一片混乱。
据此不过数丈的静室内,溯宁跪坐其中,月白裙袂铺展如同盛开的昙花,她阖着眸,将感知收束到极致,令纠缠她的幻象被压制到最弱。
即便如此,她的感知仍然将周围数十里海域都囊括其中,贺楼部与灵族的冲突就像往下雨的湖面投入石块,不够显眼,但对本就被幻象缠身的溯宁而言,也足够生出几分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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