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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她知道得太多by不问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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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灵火不足,那便只有以水锻器——
她手中多出一枚玉简,神识镌刻下数道法诀,掷向了越斛:“三日内,锻成九截龙骨,你自可以离开。”
越斛下意识张嘴叼住了玉简,闻言自是很不服气,此处可是龙族海域之内,她说这话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他刚想说什么,就在溯宁周身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杀意中,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给咽了回去。
越斛悻悻将神识探入玉简,她究竟是什么来历,行事未免也太嚣张了!
而且一只鲛人,怎么能完全不受龙族威压影响?
等等……
“这是神族术法?!”白龙衔着玉简望向溯宁,语气中难掩惊疑。
她一只鲛人,是自何处学来的神族术法?就算是与北海白龙族交好的神族昌黎氏,也不会容其一窥族中术法。
越斛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本以为溯宁不会回答,她却在数息沉默后开口,语气听起来有些渺茫:“瀛州。”
越斛看着她,讷讷无言,愣了半刻才开口:“瀛州不是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沉没了么……”
瀛州沉没时,他甚至都还没破壳。
难道说,她其实是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得多的大妖?
溯宁一时记不起任何有关瀛州沉没的事,她只隐约想起,自己曾经似乎在瀛州待了许多年。
“瀛州是什么地方?”她看向了越斛。
越斛被她这句话问得满脸茫然,她在瀛州修行术法,怎么反过来问自己?
不过口中还是答道:“瀛州原在苍离天以东,自上古以来,便是神族传道之地……”
虽然只有神族可拜入瀛州门下修行,但包括神魔等各族大能于此讲道时,即便非瀛州弟子,也可在外一闻法理。
可惜后来洪荒凶兽暴动,瀛州也在这场劫难中沉没。
溯宁记得瀛州,却对瀛州沉没之事毫无印象。
她是何时离开了瀛州?
在汹涌幻象中,她闭上了眼,没有再问下去,只冷声对越斛道:“取骨。”
体内禁制岌岌可危,不想被彻底拖入幻象,她必须尽快铸成法器,铸器尚需经洗炼后的龙骨。
阵纹形成的锁链退去,感受到周身气机都被锁定,越斛便清楚自己是逃不了的。不过想想玉简中数道神族术法,他便也没有之前那般不情愿了。
能以龙骨换来神族术法,其实怎么算也不亏啊。
不过洗炼龙骨却比越斛预料得还要麻烦许多。
幽蓝水波包裹着一截长约数丈的龙骨,越斛以神识为念,在其中刻下繁复篆文。
随着灵力雕琢,龙骨寸寸缩小,但还未将第一截龙骨洗炼完,越斛就已经神念耗尽。他收回手,也顾不得什么龙君威仪,就地坐了下去。
就眼下的速度,三日内要将九截龙骨都洗炼完成,根本不可能做到。
“是么。”溯宁平静地看着他,神情难辨喜怒。
越斛表示,自己当真没有说谎,的确是力所不及。
溯宁手中多出了一卷玉简,朦胧灵光亮起,越斛隐约有所感知,看向玉简的眼神有些发直。
借虚空界隙的片刻清醒,溯宁又找回了些许记忆,足够她将这卷烛龙书补全。而越斛的反应证明她的猜测不错,即便是对龙族,这卷道法也有足够的吸引力。
“你……你怎么会有妖族的道法?!”越斛惊得都有些结巴了,即便是他,至今也未能得观一卷称得上道法的典籍。
北海白龙族分支众多,澜沧海龙族势力算不得强盛,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分封到这么一处偏远,物资又不算丰饶的海域中了。
溯宁无意与他多言,只是道:“三日内锻成龙骨,这卷烛龙书便归你。”
“当真?”越斛坐直了身,再不见方才颓靡。
澜沧海中龙族虽然算不得昌盛,但经数千年繁衍生息,也有了十数族裔在此。只越斛一条龙或许不足以达成溯宁的要求,但集十数条龙族之力,也并非不可能做到。
越斛登时将所有顾虑都抛在了脑后,发出一声高亢龙吟,召同族来此。

第十九章 去传令贺楼部,让贺楼潮领他……
越斛叫了好几声,但等了足有半刻后,龙冢中仍旧无事发生。
这也太不将他这个龙君放在眼里了!越斛吼出两声更高亢的长吟,这一回澜沧海中龙族终于不能再当做无事发生,磨磨蹭蹭地赶到龙冢中。
“怎么有只鲛人在?”察觉了溯宁气息,其中一条白龙低头向下望去,有些纳闷。
龙族龙冢自是不容外人入内的,不过见越斛也在,他们便没有贸然对溯宁出手。
他突然将他们召来龙冢做什么,这不是还没到他的生辰么?再说他的生辰也不能在龙冢里办吧。
澜沧海一共就十来条龙族,都与越斛亲缘深厚,寻常也就不会将他当龙君敬着,此时浮在龙冢上方,也没有下来向他行礼的意思。
正想开口问明缘由,十数条龙族已有所觉,先后向目光投向了浮在溯宁身旁的玉简。
这是……
越斛负手而立,刻意干咳一声,终于叫在场龙族都看向了他:“这便是我召诸位前来之故。”
听他讲明缘由,龙冢中一时陷入沉默中,十数条白龙交换过眼神,这鲛人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拿出一卷妖族早已失传的道法来?
甚至还是上古大妖烛龙所遗,她竟要以这等道法来换龙骨?
对于寻常妖族而言,龙骨固然难得一见,但龙族中自然不可能缺了龙骨。不说这龙冢中就有许多,实在不行,他们一条龙从体内拆出一截也足够了。
不过——
他们为什么非要拿龙骨来换?
一道懒洋洋的女声响起,来得最晚的那条白龙开口道:“既然烛龙书就在眼前,吃了她直接取来不就好了。”
何必同这只鲛人做什么交易。
话音落下,她腾身便向溯宁袭来。
“二姐!”越斛开口,但他这句话并不能阻止白龙动作,上空其他龙族显然也同这条白龙是一样想法。
在龙族动辄百丈的身躯前,溯宁显得异常微渺,龙首瞬息已经近前,带起的劲风吹鼓袍袖,兽口大张,眼见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繁复阵纹在地面亮起,数条锁链拔地而起,越斛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
你们打不过她的啊。
不出他所料,片刻后,率先扑过去的白龙便同他之前一样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脸上透出几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其余龙族意识到不妙,一齐向溯宁出手,却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看着被挂在空中的十来条龙族,越斛叹了一声,心中也不觉得如何意外。
在他身后,溯宁垂眸,细碎金辉自掌心溢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正为无边幻象缠身,已经在陷入疯狂的边缘。
也是为了保住体内将要破碎的禁制,她才会费心以龙冢阵法反制龙族。
若非龙冢正好有这样一座大阵,以溯宁现下情况,想对付这些龙族还颇为麻烦。
“三日内,锻出龙骨。”她将脸转向越斛所在,视线却越过了他,落在虚空中,不知在看什么。
像是有一片看不见的阴影在扩散,越斛的身体忽地僵直在原地,从未感受过的惊恐忧惧在一瞬间侵袭上心头,令他几乎要丧失对身体的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当无形阴影退去后,方才找回自己意识的越斛冷汗涔涔。
还想讨价还价的龙族似乎也感受到了自溯宁身周泄露的丝缕气息,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子,再也不敢开口,望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什么洪荒凶兽。
最后,还是越斛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溯宁一礼:“尊驾放心,三日之内,我等定会锻出龙骨。”
上方,一干龙族点头如啄米,就是不行也得行!
海天一线,浑身湿透的南明行渊淌着海水走向浅滩,半张脸都被黑雾吞没,露出的那只眼中只见一片化不开的墨色。
他咳嗽两声,乌黑的血从指缝滑落,看起来颇为凄惨。
人族的身体实在出乎南明行渊意料的羸弱,但他如今还不能舍弃这具躯壳,是以就算察觉血刹珠为溯宁所夺,他也没有再回龙冢的打算。
血刹珠是玄元灵鉴的力量核心,不过也并非不可替代,比起与溯宁相争,至少目前看来,另寻一枚灵源取代血刹珠反而是更容易达成的目标。
于是对袖中玄元灵鉴的幽怨哽咽,南明行渊全然未作理会,黑雾被他一缕缕收束入体内,双目墨色也就随之散去,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少主……不,家主?!”少年看着自海中走出的南明行渊,失声唤了一句,神色中显出难以掩饰的讶然。
虽然船队在程媪的坚持下泊停澜沧海搜寻,但大多数人不过是在应付她,几乎没有人认为家主还活着,少年也并非例外。
南明行渊一语未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苍白面容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愣了几息后,少年脸上浮现出欢喜庆幸之色,他放出一枚响箭,顿时有白日焰火盛开在海上。
海底数百尺下,在越斛离开后,程媪只能于龙宫偏殿中等候,但见越斛久久未归,她眼底终究还是忍不住现出些微焦灼之色。
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时,海上突然有消息传来,看着灵光闪动的传信符石,那张苍老黯淡的面容上忽然有了光彩。
顾不得其他,程媪快步向殿外行去,在廊桥上等候的几人转头看了过来,面上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竟然没死?
他们也接到了传讯。
“我便说,不必急于来求澜沧龙君……”枯瘦老者不满道,如今好了,灵物既已献上,便不可能再取回。
程媪并未理会他,她如今只想回到船上,当面确认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平安。
蓝紫的珊瑚枝叶遍布半座宫阙,琉璃瓦在海水中折射出粼粼光辉,数名灵族于庭中来往,皆是目下无尘的姿态。
“你是说,那只鲛人所用,是神族术法?”
幽静宫室内,原枝坐在蚌壳雕琢成的软榻上,看向下方半跪的女子,神情难辨喜怒。
灵族女子微垂着头,姿态恭敬,口中回道:“是,卑下绝不会看错,那一定是神族术法!”
就算贺楼部鲛女所用术法与她曾见过的不尽相同,但与昌黎氏所传同出一源的禁制纹印,已经足以让她肯定这一点。
区区鲛人,是自何处习得了神族的术法?
原枝笑了一声,她与原崇山生得颇有几分相似,笑意不仅没有消解眉目间的阴郁之色,反而让脸上透出股难以言说的冷意:“我仿佛听说,前日原崇山也正好曾在贺楼部暂做停留?”
这是何等的巧合。
以原崇山的性情,原枝并不觉得他会将神族术法教给一只卑贱鲛人,是以其中缘由,便值得探究了。
原枝与原崇山虽是同族,关系却绝谈不上好,若是寻常,她也无心管他死活。但此番出行澜沧海,她为正使,原崇山出了事,折的是她,也是族中颜面。
澜沧龙君生辰宴就在几日后,原崇山却到此时还不见踪影,传讯也不见任何回音。他就算对自己为副使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因此误了神上之命。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她亲自见一见这贺楼部的鲛女。
“去传令贺楼部,让贺楼潮领他妹妹前来见我。”原枝冷声下令,理所当然道。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命令有何不妥。
她乃是神族的使者,就算在越斛这个澜沧海龙君面前,也不必以下位者自居。
这等偏远海域的鲛人,如今能有面见自己的机会,该感到荣幸才是。
周围灵族也不曾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没打算知会过身为龙君的越斛,径直便往龙宫北殿而去。

第二十章 妙音神上印鉴在此,我自不会……
面对奉原枝命令前来的灵族,贺楼潮面色尚能保持如常,心却已经高高提起,脑中控制不住地反复想起原崇山的事。
若是此事为灵族所知,贺楼部便有灭顶之灾!
因此在得知灵族女子来意后,他下意识松了口气,不是为原崇山的事而来就好……
不过下一刻,贺楼潮又意识到自己这口气好像松得太早。
眼下溯宁不知所踪,如何同他去见这位神族使者?
得知溯宁不在,贺楼潮甚至不知她如今去向,前来传令的灵族女子理所当然道:“那便传讯令她回来。”
难道还要自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么。
贺楼潮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她,溯宁身上不曾有可传信的符石,他便也没有办法传讯于她。
只有修为到了足够境界的大妖,才能以灵力化形跨越山河传讯。
听到这话,灵族女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他这是有意推诿,不肯去见神使?!
贺楼潮的话在她听来都成了借口,灵族女子甚至怀疑起溯宁是不是真的不在,
她沉声道:“搜!”
随她前来传令的几名灵族侍女闻言,立时运转起灵力,逐一搜查起贺楼部所居宫室。
贺楼潮示意众多茫然不知所措的贺楼部鲛人避退在外,不必反抗。
将数间宫室翻遍也不见溯宁踪影,灵族女子只强压下怒气问贺楼潮:“她何时会回来?”
这个问题,贺楼潮自是答不上来的,只能躬身向她行礼请罪,但无论他将姿态放得如何低,也注定不可能让灵族女子满意。
她审视着眼前鲛人,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三五侍女拂袖而去。
见此,贺楼潮在如释重负的同时生出几分意外,看来比起原崇山,这位神族正使行事要讲道理许多。
此时飞絮恰好也不在宫室中,避过了这场混乱。
海底不见日月,四时都是一片昏暗,不过龙宫各处遍布发光的珊瑚,便也不影响视物。
“长恒大人。”飞絮走下廊桥,迎面见长恒前来,正要屈膝行礼,却被他拦下。
“如今你已不是蛟族仆婢,不必如此。”青年温声道。
当日应云珠所求,他曾为她妹妹安排了个侍弄花草的差使,很是轻省。
“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飞絮直起身看着长恒,轻声问道。
长恒神情温和,闻言回道:“前日兄长多有冒犯,父亲命我来向贺楼少主再作赔礼。”
他没有多说,转而问起了飞絮近况:“你的体弱之症可有好转?”
话音落下,飞絮握着袖角的手紧了紧,她垂下眸,声音低沉了几分:“多谢大人关心,有夫人赐下乌灵芝,已好转许多。”
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长恒的生母。
当日长恒重伤不醒时,他生母有言,若有谁能取来血珊瑚,她便将手中珍藏的乌灵芝作为赏赐。
乌灵芝的珍贵其实更甚于血珊瑚,可惜它对长恒的伤情并无效用。
“你阿姐取来血珊瑚,救了我一命,这朵乌灵芝本该是你们的。”长恒含笑道,“我观贺楼少主待你阿姐颇为亲近,如此,我也不必担心她在贺楼部的境况了。”
毕竟云珠与贺楼潮同父异母,此前更是从未见过,如今待她的态度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阿姐一切都好,不过……”飞絮微微垂着头,面色苍白得有些透明,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更低了许多,“仿佛是因在海底裂隙受了伤,她没有了从前记忆,也不记得我了……”
没有了从前记忆?
长恒微有些怔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接话。
就在他们叙旧之时,上方海水骤然翻涌起来,长恒与飞絮抬头,只见数十灵族径直进入龙宫北殿,自上方将贺楼部所居的宫室围了起来。
他不由皱起眉,这是发生了什么,灵族为何会突然前来贺楼部所在?
感知到灵族气息,贺楼潮自宫室中游出,抬头正对上方才传令的灵族女子目光。
她面上噙着一丝冷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手示意。
随行而来的灵族护卫抛出了数十枚镌刻有神族文字的符石,齐齐运转灵力,符石上的文字顿时爆发出耀目光辉。
符石落在贺楼部所居宫室四角,灵光交错相连,在空中形成一道透明屏障。
这样大的动静,龙宫守卫自是不可能一无所觉,为首统领看着这一幕,神情凝肃。
灵族女子却将他们视若无物,自上而下看向贺楼潮,倨傲道:“我等奉神使之命,封禁贺楼部居处,贺楼云珠不归,封禁不解!”
“谁若敢妄动封禁,便是对神使不敬!”
既是对神使不敬,有所惩戒也是应当。
也是因此,就算龙宫守卫统领有实力破解封禁,此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他开罪不起神族使者。
对于这般局面,灵族女子丝毫不觉意外,她轻蔑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众灵族离去。
封禁外,飞絮脸色惨白,灵族所说的,是她阿姐么?
“少主……”一众贺楼部鲛人向贺楼潮身边聚集,神情惶恐,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
贺楼潮神情沉重,原枝行事的确与原崇山不尽相同,更加冠冕堂皇,但同样都没有将他们这些妖族的性命当回事。
他如今也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如何做。
原枝要见贺楼云珠,但真正的云珠早已死在海底裂隙之下,而暂时以她身份出现的溯宁要做什么,不是贺楼潮能左右的。
“贺楼少主,我这便去请示君上,请他来决断。”龙宫守卫统领沉声向贺楼潮道,脸色很是难看。
贺楼潮点头,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越斛能出面了。
只是这个时候,越斛正带着一众澜沧海龙族在龙冢中勤勤恳恳地为溯宁洗炼龙骨,守卫统领自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龙族不在,事情便落在了龙宫丞相头上。
但澜沧龙宫如今的龟丞相最是谨小慎微的性情,无论守卫统领说什么,他都不肯为贺楼部鲛人开罪神族使者,只道等龙君决断,事情便就此拖延了下来。
澜沧龙宫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就算众多海族为灵族作为不忿,但终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两日后,迟迟未见溯宁现身,更没有得到原崇山回音的原枝终于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她有心要在越斛生辰前了结此事,于是亲自带着随侍灵族前来。
眼见她前来,这两日间度日如年的贺楼潮领着贺楼部所有在此的鲛人拜见过这位神族灵使。
坐在殿中主位上,原枝的目光扫过在场鲛人,神情喜怒难辨。
“她随贺楼部前来贺龙君生辰,却到如今都不见踪影,未免奇怪。”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还是说,她如此,是刻意在躲本使?”
“我竟如此可怕,让她连见一面都不敢?”
若非心中有鬼,如何不敢见她,难道贺楼云珠所学神族术法,真与到现在还没出现的原崇山有关?
贺楼潮低着头,不敢直视于她:“能蒙神使传召,是贺楼部荣幸,但云珠年幼,或许是第一次前来龙宫,觉得新奇,这才流连不归……”
原枝笑了一声:“你倒是颇为维护这个妹妹。”
上一刻还在平静与贺楼潮说话的她突然发难,无形压力瞬间降临在贺楼潮身上,逼得他跪了下去,鱼尾重重砸在地面。
比起原崇山,原枝的实力还要更强上几分,至少贺楼潮不是她的对手。
“不知贺楼云珠待你又如何?”原枝再次开口,她倒要看看,贺楼云珠是不是当真不在此处,又是不是真的能看着自己兄长身死。
贺楼潮身周承受的压力更重,淡淡血腥味弥散在海水中,殿中鲛人皆现惶恐之色,但他们刚要上前,便被原枝带来的灵族护卫逼退。
威压下,贺楼潮咬紧牙关,艰难挺直了脊背,没有开口求饶。
他不会向灵族求饶。
原枝坐在主位,神情看似漫不经心,但手中灵力一转,立刻有翻涌水波形成羽箭,疾射向前,快得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这支羽箭看起来并不如何声势浩大,却足以要了贺楼潮性命。
羽箭倏忽已至眼前,贺楼潮瞳孔放大,生死攸关之际,他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鲛丹旋转,在场鲛人只看到耀目灵光亮起,与羽箭碰撞在一处。
羽箭四分五裂,灵力溅射的余波将贺楼潮向后推了出去,也是在此时,原枝站起身,面色沉沉地看向他,神情不见之前的随意。
这不是鲛人的血脉天赋。
但澜沧海中这些妖族,根本无从学得术法,何况是这等术法!
不知想到什么,原枝神色变幻,最后定格在透出几分狠意的表情上:“此等术法,是你们自何处窃取,还不快交出来!”
这不是她所知术法,也就不可能与原崇山有关,那么这条鲛人是自何处得了传承?
原枝意识到了这背后潜藏的机遇,她几乎忍不住为之战栗起来。
贺楼潮的身体横飞而来,脖颈落入她手中,他半张脸都为口中涌出的血所污,眼中却还仍存几分清明,闭口不肯言。
“只要你肯如实交代,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原枝放柔声音,对这等卑贱妖族,比起威逼,或许利诱更为奏效,她取出一枚坠了绯红羽毛的玉印,“妙音神上印鉴在此,我自不会欺你。”
神识捕捉到赤羽上遗留的气息,龙冢内,溯宁在幻象中睁开眼。

第二十一章 你可识得一只叫鸣微的杂毛……
海水中,原枝握着印鉴的手向前,让贺楼潮足以看清玉印上代表昌黎氏身份的徽记。
当她拿出这枚印鉴时,也就不必怀疑她话中真伪,原枝绝不敢以神族名义轻率许下诺言又转头违背。
贺楼部鲛人尽皆看向贺楼潮,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神色却分明已经为原枝的话所打动。
少主只要应下,不仅能性命无虞,或许还能得来昌黎神族的奖赏——
若是能因此成为神族的附庸,贺楼部便再不同以往了!
贺楼潮的神情却并未因这番话生出什么变化,他近乎平静地看着原枝,一语未发。
如果不是体会了原崇山如何行事,他或许也会觉得动心。
原枝不知他心中所想,还想说什么,手中玉印却突然脱手而出。
她猛地转头望去,只见殿门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溯宁指尖握住了印鉴,裙袂迤逦,像是盈着月辉。
也是在殿中诸多灵族与鲛人将目光投向她时,玉石在溯宁手中骤然化作齑粉。
随着意识中的幻象加重,她对灵力的掌控也就失了几分精准,好在及时收手,缀在印鉴上两枚赤羽才得以幸免。
但这一幕却叫原枝失了所有的冷静,眉目间笼上厚重阴霾,神情已是惊怒到了极点:“你胆敢毁去神上印鉴!”
溯宁未曾在意她的话,伸手接住在印鉴粉碎后飘落下来的赤羽,垂眸端详。
这是凤族的翎羽,其上附着令她觉得莫名熟悉的气息。
她从前,好像识得这么一只鸟儿。
一只杂毛小鸟。
溯宁的漠视无疑让原枝更觉恼怒,不过残存的些许理智让她没有贸然动手,能在她毫无察觉下出现并夺去印鉴,溯宁的修为显然不容小觑,何况现下还不知她是何来历。
但她身上气息是……
鲛人?!
原枝心下有了个猜测,神色变幻,更多了几分阴沉:“你是谁——”
“她便是贺楼云珠!”殿中有鲛人开口道,话中难掩怨气。
在他看来,便是因为溯宁不在,他们才会被灵族封禁在此,忧心煎熬。
得到答案的原枝扼住贺楼潮脖颈的手更紧了两分,她看向溯宁:“你可知对神族不敬,是什么罪名!”
毁去印鉴之举,已经足以被视作对昌黎神族的挑衅!即便是龙族,也不敢行如此之事。
溯宁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记忆中浮起的碎片混乱而无序,她抬起头,声音有些缥缈:“这是谁的翎羽?”
她记不起他叫什么了。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之际,原枝袖中玉镯突然灵光大作,磅礴灵力如同飞鸟,在猝不及防间振翅划破海水,径直冲向溯宁。
或许是笃定她躲不开这一击,原枝阴沉的脸上显露出些微笑意,不过是只卑贱鲛人,也敢对神族不敬!
但溯宁也不必躲。
飞鸟还未至她身周三尺,便在空中蓦地一滞,随即在无形压力中轰然破碎。海水倒流入殿中,殿中不管是灵族还是鲛人,都被冲击得向后退了数尺,神情尤觉不可置信。
溯宁的目光落在原枝身上,无形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她错愕的神色还未褪去,身体便已经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面上。
为她所制的贺楼潮终于得了自由,几名鲛人连忙上前扶住他,望向溯宁的眼神难掩敬畏。
他们并不像贺楼潮那样,已经亲眼见过她出手。
溯宁向前踏出一步,身形转瞬出现在原枝面前,让她不由瑟缩一瞬。
她真的是鲛人么?
原枝深吸一口气,色厉内荏道:“我是受妙音神上所遣,前来澜沧龙宫观礼,你敢伤我,必定……”
她话音忽地一滞,颈间水波涌动,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见溯宁离开,随之而来的越斛看着这一幕,全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他又打不过她。
何况,他也看这些自诩尊贵的灵族不顺眼很久了。
“这是谁的翎羽。”溯宁再次开口。
扼住咽喉的力量放松,这一次,原枝不敢再将她的话置若罔闻,哑声回道:“这是凤族天婴大人的翎羽……”
她与昌黎氏族女妙音同在重华宫修行,关系亲近,故以翎羽相赠。
此番原枝奉昌黎妙音之命出使澜沧海,得她赐下印鉴以明身份,其上正好坠了两枚凤凰羽。
但溯宁识得的凤鸟,并不叫天婴。
他叫……
溯宁毫无情绪的双眼看着原枝:“你可识得一只叫鸣微的杂毛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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