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社恐但有毒by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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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饮月说的这些,秋山君又何尝不明白?可他无能劝阻,也阻止不了。他能管的,也就是他自己和两个徒弟而已。
“你既然不赞同,这次对落月山开战,你不去也好,就留在宗内好好修行。”他道,“你所说冥河之事,宁真君已带人入冥界,相信不久就有结果。”
荆饮月陷入沉默。
秋山君只好岔开话题,“徒儿,你这一趟外出,可有收获?”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发现徒弟那双墨眸盯着他,看得他莫名有些不安。
荆饮月问:“师父,我这颗道心,究竟是谁的?”
秋山君:……
师徒相对,良久沉默。
荆饮月挺直了脊背站着,有不得到答案就不走的架势。
秋山君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他站起身,望着墙上的挂画:“徒儿,这颗心是你的,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但是——”他回过头来,“也可以说它不完全属于现在的你,因为它是你九世苦修得来的道果。”
荆饮月一怔。
“世人只知无情道要断情绝爱,却不知无情道也有许多修法,其中最难的一种,叫做‘九世忘情’。修此道者,会经历九世考验,每一世都不能动情,且注定身世坎坷、路途崎岖。你修行至今,正好是第九世,只要跨过这最后一道情劫,大道圆满,无情得证;若在此功亏一篑,九世的积累,九百年的修为,都将化为虚无。”
秋山君语气沉沉:“阿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你对那位游姑娘——”
荆饮月道:“她不是情劫,她是我的爱人。”
秋山君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声叹气,“你,这……你,唉!”
见到香雪君后,荆饮月对这事就有了些许猜测,如今听他说出来,也不显得多惊讶,他只是不喜欢师父将游溪称为“情劫”。
她不是任何人的劫,她只是她自己。
“徒儿,你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你失去了之前几世的记忆,忘了自己是谁,你沉浸在这一世中,才会将那位姑娘看得如此重要……等你想起了一切,你会发现她只是长河上飘过的一片落叶,大雪中落下的一片雪花,对于你所求的大道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荆饮月皱起眉:“所以,我是谁?”
秋山君见他执意探究,抬手化出一道传送阵,“此阵通往天极峰,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峰顶看看吧。”
天极峰?
荆饮月眉心一动,一步踏入阵法之中。
见他身影消失于阵中,秋山君摇了摇头:“行百里者半九十,能不能踏出这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阵外,风雪漫天。
荆饮月从没来过上三峰,但他听说过,三峰中天极峰的峰主是一位性情十分冷淡的仙君,大能者的心境能影响周围的环境,人极峰花草如茵,天极峰则常年覆盖着不化的冰雪,入目一片雪白,几棵枯树耸立着,指引着上山的路。
深雪埋过脚面,踏上山道,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漫上心头。
他在漫天风雪中,看见了自己的过往。
春芳楼。
人间四月,芳菲春暖。
花灯初上时,正是楼中开始热闹的时刻。
香鬟云鬓,笑声软语往来不歇,穿着华服的客人路过回廊,见身材瘦小的孩子缩在角落,费力擦拭地上的污迹。
有酒客上前,一脚将孩子身旁的污水桶踹倒,污水浇了孩子一身,顺着沾湿的长发、削瘦的脸颊狼狈滴落。
周围众人见状,哈哈大笑,酒客又补上一脚,将人踹翻:“小野种,谁叫你挡本大爷的路,还不滚开!”
那孩子瘦小得可怜,长发遮住了如墨漆黑的眼睛,浓密的长睫低垂,默默忍受着周围人的嘲笑。
他将水桶扶起来,一瘸一拐往回走。
迎头碰上老鸨,又挨了一顿痛骂,“擦个地都擦不好,小畜生,要你有什么用?你还想老娘供你在楼里白吃白喝是不是,还不赶紧走?”
吐沫星子喷在脸上,那孩子毫无反应,对这样的咒骂似乎早已麻木。
人群中,貌美女子急匆匆赶来,“阿月!阿月!”
她慌张的把孩子抱在怀中,用帕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污渍,“阿月,你没事吧?”
“香挽,你和这个小畜生留在春芳楼,真是碍眼!”酒客道,“也不知跟哪个野男人媾和生下的孩子,生下来就该在粪桶里溺死的玩意儿,竟然还他长这么大,嬷嬷,你这春芳楼是善堂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收留?”
老鸨连忙赔笑,边给香挽使眼色,让她快走。
香挽却凄声道:“阿月不是野种,他是我和玉郎的孩子!玉郎走时留下了一百金,宫中召他进京授官,他说他得了官身,就来接我们母子——”
“我说呢,嬷嬷怎么会突然做了好人,容忍楼里的姑娘生下孩子,原来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酒客鄙夷道,“玉郎?你的玉郎,半个月前就和京中指挥使的女儿结亲了!别做梦了,他仕途平步青云,早就连你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你骗我!”香挽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怎么可能?玉郎明明说过,要回来接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骗你?我才从京中回来,这喜帖我还留着,你自己看吧!”
大红的喜帖扔在身上,香挽颤抖着手打开喜帖,刺目的名姓映入眼帘一刻,一旁沉默的孩子忽然伸手,将那喜帖撕得稀烂。
“阿月!”
“小兔崽子,你敢撕老子的东西?看老子不揍死你!”
苦等数年,玉郎迎娶他人的消息如迎头一棒,彻底击垮了香挽,她在屋里发疯一样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孩子蹲在角落,冷冷看着她发疯。
她猛然回过头来,狠狠掐住了那细嫩的脖子,“你这个孽种,我不该把你生下来!孽种,我杀了你!”
阿月被掐得脸色涨紫,嘴唇发乌,他一动不动,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这个女人,小小年纪,却冷静得可怕,不呼救也不出声,只是淡漠地看着她。
她像是被这神色刺激到了,一把甩开他,伏在案上痛哭起来。
就这样消沉了一段时间,老鸨见那玉郎真的不回头了,也不能再容忍她,催着她出去接客,不然就将他们母子赶出春芳楼。
香挽不得不打起精神,一年后的冬天,她结识了一位谈吐气质破佳的富商,富商对她百般喜爱,金器银器流水般送到她手中,甚至不介意她身边带着一个七岁的孩子,不多久,便说要娶她回家最妾,从此只疼爱她一人。
香挽欢欣鼓舞,觉得终于找到了真心人,高兴道,“阿月,娘要带着你去过好日子了。”
阿月冷冷道:“他只爱你的美貌,等找到比你更年轻貌美的女子,迟早会变心。”
香挽:“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他对我是真心的,他不是玉郎那种负心汉,过几天,他就会来娶我。”
数日后,香挽没有等来娶她的富商,而是等到富商的正室夫人闯进春芳楼,将她和阿月拖到了外面的雪地里,毒打一顿,差点打了个半死,而那个自称深爱香挽的富商,从头到尾隐身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又几年后,香挽又结识了一个跟玉郎长得有七分像的男子,对方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恍惚让她以为玉郎回来了,但很快,这男子就在骗光了她十几年积攒的积蓄后消失不见,香挽终于疯了。
她的脾气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俨然是世上最疼爱孩子的娘亲,疯癫时,动不动就将阿月打得遍体鳞伤,喊着要和他一起死。
对于阿月来说,春芳楼的每一日,都是如此难熬,阿月在这里长到十岁,忍受他反复无常的娘,和楼中酒客的种种刁难,吃不上饭、动不动就挨打,羞辱折磨往往是家常便饭。
他看惯了欢场中的逢场作戏,曲意逢迎,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情爱,其实满肚子都是算计,他看惯了人心的贪婪、嫉妒和善变。
在他眼中,这些人的情与爱.欲,是如此肮脏,感情只是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那些交缠的肢体和呻.吟,令他恶心到想吐。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麻木。
十岁那年,一个性格古怪的客人找上了香挽,晚上他们纠缠时,那客人竟勒令他在旁边看,他看到了两人抱在一起,当场吐了出来。
晚上,他跑出了春芳楼,一头倒进雪地里。
大雪纷飞,世界冰冷而安静。
他希望大雪能将他埋葬,让他干干净净从这个世界消失。
这个夜里,阿月没有冰冷地死去,他被路过的修士所救,为他指了一条通往仙山的路。
风雪中,那修士叹了口气道:“你若厌恶这浊世红尘,情爱纠葛,不如就去修无情道吧,世路漫漫,总有一条是适合你的路。”
那之后,转眼又过去四个月,香挽在十一岁的阿月怀中断了气,被骗光了积蓄后,她好像迅速被抽空了精气,老了十几岁。
弥留之际,她抚过儿子瘦削的脸颊,叹息:“阿月,愿你一生,不为情所累。”
仙山风雪弥漫,人间四月芳菲。
世上少了一个苦苦挣扎的少年,玉山上多了一个无情道剑修。
一片飞旋的雪花落在荆饮月手中,他恍然明白,他今生幼年时的经历,是将九世之前的过往重来了一遍。
天道在问他,是否还坚守着寻道之初心?
昔日不堪的过往,早被枯燥的修行年月磨洗,在他心中,变成浅淡的一笔,他心绪毫无波动,无悲亦无喜。
只是那个大雪中选择冰封自己的少年,被一缕光照亮,那他心中的冰雪融化,让他明白,情爱不等于污浊,就如那姑娘弯弯的眼眸,纯净纯澈,温暖人心。
那些过往的伤疤和痛苦,都在她含笑的眉眼中,被一一抚平。
他任由手中那片雪花飞远,低声默念:“小溪……”
太息府。
荆饮月走后,游溪和娘亲留在了太息府上,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
她履行承诺,在这里等师兄回来,另一方面,太息羽虽放出话,说谁能化解他和香雪君的仇怨,就答应谁一个要求,而香雪君又说,谁能通过她的考验,就“考虑”原谅和太息羽的过错。
这两人都是威震一方的大能,也是深谙说话的艺术,总要留三分余地。
至于香雪君到底原谅了没有,对方表示:在考虑了。
也就是说,游溪忙活一阵,太息羽的要求也只达到了一半,而且太息羽本人表示,一朝与羽族决裂,终生不会踏进羽族一步。
“破解乌烬设下的机关,帮你们救人?我不去。”太息羽道,“不过——”
他看向一脸失望的游溪,“我虽然不去,却可以教你如何破那些机关,乌烬所学机关术,都来自羽族的族库中所藏的那些古书,以前我爹就是羽族看守书库的,那些书我十岁时就倒背如流了。”
“真的吗?”
“你当我太息羽是什么人?搭配我给你的《机关十论》,只要两个月,我保证你超越乌烬,搞懂他设计机关的思路,他一撅屁股,你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游溪:……
顿时有点不想学了。
这之后,她留在太息府苦学了一个月,点灯熬油,几乎没有休息,这样一来,也很少想起师兄了。
李青岫自然心疼,变着法的给女儿做好吃的,一方面也在密切关注妖族的动向。
岁舍也留了下来,他的说法是,留下来帮游溪和师兄传递消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找机会再见那位麒麟族长一面,不过也没人揭穿他。
这一日,游溪从太息羽那里学完回来,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院子里的食物香味,李青岫准备了丰盛营养的晚饭等着她,岁舍蹭饭从不迟到,早早坐下了。
“师妹快来,就等你了!”
游溪快步走过去,忽然听到一阵啾啾鸟鸣声。
抬起头,一只燕子从桌边低飞而过,在石桌上留下了一片沾血的蛇鳞。
李青岫拿起鳞片,手不住颤抖:“有你爹的妖气……小溪,这是你爹的护心鳞!”
游溪脸色一变。
李青岫亦是脸色苍白:“小溪,我们得去救你爹,马上!”
下弦月如一弯银钩,挂在高高山上,如月落人间, 落月山因此而得名。
李青岫、游溪、岁舍三人偷偷潜入山中,等着和巴道天接头。
自从那日将巴道天救出来后, 他得知了游晚风的事, 自告奋勇要帮忙,众人商议,由他先回落月山, 给他们安排一条进山的路。
巴道天本想说服父亲也来帮忙,但回到族中就听说了妖界和人界开战在即的消息,蛇族长忙的脚不沾地, 忙着调动族中精英, 准备全力与人族一战。
族长听了他说的话, 将信将疑,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儿子和弟妹,只可惜他分身乏术, 只能让巴道天去帮忙,料想人族和妖族开战那日, 羽族族中空虚, 正是救出游晚风的最佳时机!
听义兄这么说, 游溪这才知道, 短短时间出了这样大事,玉山宗竟然带着其他宗门的人打过来了!
她隐隐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让义兄嘱咐伯父一句,“小心羽族”,又给师兄发去消息, 却没有得到回应。
这令游溪有些担忧,师兄在玉山,该知道这场战争来得莫名,很可能是有心人鼓动,他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事困住了。
但这些她都顾不上,爹被拔下了护心鳞,随时有性命之危,这是乌烬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请君入瓮的陷阱,羽族之内,乌烬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她。
明知如此,她和娘还是不得不来。
落月山高耸入云,是西洲最高峰,也是妖界的中心。
以落月山为主峰,绵延千里的山脉群,都是妖族聚集地。落月山阳面住着大量的羽族,山阴面背靠宽阔的落月河,是蛇族的居所。
她们一进入落月山范围,就进入了羽族的监视之中,游溪让义兄从山阴面挖一条暗道过来,她们从暗道先入蛇族范围,再从蛇族绕到羽族领地的背面潜入,这样可以避免和那些鸟妖正面交锋。
而岁舍就留在外面接应,因为他人族的气息难以遮掩,在外面还好,进入羽族领地,很可能会被发现。
“小溪,这里这里!”枯枝败叶遮盖的暗道之下,巴道天探出头来。
“游师妹,你尽管去吧,我在外面给你们放哨!”岁舍拍拍胸脯,“听说人族要打过来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师兄呢!”
“他应该不会来。”毕竟这一个多月来,荆饮月并没有只言片语传来,而且距离他们约定的三个月之期都没未到。游溪语气有些失落,但转瞬又展露笑容,“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娘,我们走吧。”
李青岫点点头,利落处理掉不远处羽族的暗哨,几只漆黑的乌鸦无声摔死在路边。
“师妹,要是、要是看到了瑞兽族长,帮我带句话。”岁舍喊住她。
“什么话?”
“就说……谢谢她。”
“谢她什么?”游溪有些不解。
“呃——”岁舍绞尽脑汁,“她附身的时候,我捡了很多钱!”
“好。”她抿嘴一笑,跟着李青岫消失在了地道中。
岁舍怅惘的看了一会儿地洞,从旁边弄了些枝叶将洞口遮好,一溜烟上了树,将自己严严实实藏了起来。
地道中隐隐有微光,巴道天在前面带路,两人紧跟在后。
这地道挖得十分宽敞,能容纳巴道天的体型和身高,地道中寂静无声,三人沉默着走了很久很久。
前方出现歪歪扭扭的弯道,不知拐了几个弯后,巴道天开始挠头:“我挖的地道,有这么弯吗?我记得没有啊!”
以他强悍的身躯,再坚硬的山石都拦不住他,除了必须要绕开羽族的地方,他都是笔直打通的。
李青岫摸了摸山壁的土,又看了看四周:“这土质很干,更像是山阳面的土,地上积灰很厚,地道陈旧,不像是最近挖好的。”
“啊?”巴道天傻眼了,“这、这不可能啊!”
游溪回望来时的拐弯处,“哥,你之前挖的,可能不是这条路。”
在某个岔路口,巴道天原本挖的路被堵死了,又跟另一条附近的陈旧地道挖通,他们原本是走在巴道天的地道里,被对方这一手偷天换日,神不知鬼不觉转入了另一条地道中!
“还能这样?”巴道天迷糊了,“那咱们现在在哪?还能回蛇族吗?”
“怕是回不去了。”游溪看向前方,“没猜错的话,这条路去不了蛇族,前面就是羽族。”
羽族的监视防不胜防,任何一只路过的鸟,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耳目,义兄挖洞的举动,很可能被他们发现了,乌烬将计就计,想将他们坑死在这洞中。
这是乌烬为他们准备的“死亡之路”。
话音落,随着密集的扑翅声,密密麻麻的妖鸟乌鸦从前方飞出,冲着三人扑头盖脸飞了过来!
巴道天懊悔又自责,见状大吼一声:“别动,让我来!”
他挺身上前,大嘴一张。
数不清的乌鸦被他吸入嘴中,传说中能吞噬天地的巴蛇,吞下这些妖鸟根本不在话下,不知过了多久,乌鸦被吞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地鸟毛。
巴道天打了个饱嗝,从嘴里吐出一根漆黑羽毛:“呸,难吃!”
他拍拍胸脯:“不管这条路是去哪,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小溪,义兄会保护你的,放心!”
话音未落,他就被游溪猛地拉了一把,脚下忽然升起一把泛着寒光的巨斧,要是他站着不动,这会儿脚面都被切成两半了!
巴道天惊魂未定,额头滴下了一滴冷汗。
“哥,还是让我走前面吧,前面应该很有多机关。”
“哦……”他缓缓点头。
仔细一看,游溪的眼睛亮亮的,好像还有几分开心?
“乌烬引导我们进了这地道,大可以派人来围杀我们,却还是选择布下重重机关,说明他手边确实没有人手对付我们了。”
游溪觉得,这是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
好处在于,围杀是死局,机关却有破解办法;坏处则是,他将羽族精英都压在了与人族的战局上,说明与人族一战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和好处。
这好处到底是什么呢?
游溪想不明白,他处心积虑引来人族修士攻打妖界,难道想故意不尽全力,削弱其他两族的力量?
那他就更没必要把所有羽族精英都派出,留下来对付他们岂不是更好?
“小溪,小心行事。”李青岫提醒道。
“嗯。”
陈旧的地道之内,机关密布。
三人小心前行,依然难免数次险象环生。太息羽说的没错,乌烬布置机关的手法,确实跟他所料相差无几。
只是乌烬的思路更加阴损,往往要多转几个弯,一番拆解下来,游溪额头冒出了细汗,手也隐隐有些发抖了。
路上还时不时有一些羽妖冒出来,这些鸟族刺客实力并不强,都被李青岫给解决了。
“小溪,先歇一会儿吧。”巴道天道。
拆解机关这方面,他是一窍不通,但并不代表他帮不上忙。
机关与阵法一样,有活的机关,也有死的,活机关更加复杂,可以拆解。
死的机关更容易分辨,但是拆不掉的,需要人为触发。有时游溪用储物戒中的灵石去触发,有的触发不了,就需要人肉上阵了,巴道天皮糙肉厚,反应还很快,触发机关后飞速躲掉,躲不掉难免挂彩,因而身上也多了好几道口子。
但比起自己的伤,他更关心游溪的情况。
游溪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他们已经在这地道中走了很远,甚至在地道里都能闻到淡淡的羽族妖气,她推测,他们离羽族的领地中心,应该越来越近了。
前方一道缓坡,巴道天有心想替妹妹减轻负担,一马当先冲了上去,“看我的,我先去蹚雷!”
“等——”
话音未落,巴道天头顶,一道千斤巨石轰然坠下,眼前就要将他们前方的路给封死!
巴道天怒吼一声,生生将巨石给顶住了。
“小溪、婶婶,你们快走!”
“哥!”
这巨石看起来朴素,但不知什么材质构成,顶在头上竟然被一座山还沉,巴道天用尽全力,脸涨得通红,脚下深深陷入地下数寸之深。
游溪和李青岫飞速穿过巨石,回头看他。
“哥,你快冲出来!”游溪焦急。
“没事。”巴道天憨笑一声,“我暂时动不了了,不过别担心,我扛得住。”
这巨石沉逾千钧,将他压得难以喘气,他双脚下陷,站在缓坡上发不了力,根本无法往前走,只要力道稍微偏斜一点,就会被巨石压成一张蛇皮。
哪怕巴道天是力大无穷的力士,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使力,他只能撑住一口气,死死顶住,要是这口气泄了,他必死无疑。
这种情况下,他还在笑:“小溪,不用管我,你们快去救叔叔,我还撑得住!”
游溪顿时红了眼圈,可她知道,地道之内,这机关落下即死局,根本没有拆解的余地,除非离开地道,从上面想办法,但巴道天还能撑多久?
“小溪,走!”巴道天见她不肯走,深吸一口气,狂风一吹,直接将两人推出视线之外,“快走,叔叔还在等你!”
玉山天极峰,山道之上,风雪正盛。
荆饮月缓步慢行,又一片雪花落入他掌中。
“姓荆的,你是不是属石头的?老娘跟你了这么久,跟老娘说句话有这么难吗?”
松树下,青衣布衫的剑客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对耳边的噪音充耳不闻。
对面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银发银眸的女子,银发扎着发辫垂到腰间,裙摆下赤着一双玉足,无聊地摆来摆去。
天空澄碧,白云浩渺,石上的女子,此情此景,美如画卷。
剑客却对眼前的风景视而不见,他的气息极浅,仿佛跟白云、松涛融为了一体。清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俊逸的眉眼,这一幕落在女子眼中,相当赏心悦目。
香雪君觉得,眼前这人,确实是她平生仅见的美男子,所以她耐着性子,追着对方,找机会出现在他面前好几次,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偏偏这人还是个凡人,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
她不过小憩片刻后想起这人,再来找他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他的眉目俊逸清隽,一如当年,只是气息却变得格外微弱,隐隐又合于天地,几乎不可查觉。
以香雪君的阅历,竟然分不清他是要死了,还是要坐化了。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她只是贪图此人美色而已,这样骨俊神清的美人,若眼睁睁看着他死了,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她在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岿然不动,轻啧一声,如一道流云,眼看就要窝到对方怀里去了。
那人身形飘逸,不知怎么一动,起身挪到旁边,露出了手上护着的东西,那是一颗蛇蛋。
香雪君愣了一下,笑道:“我说你怎么坐着不动,原来是在孵蛋呢!”
荆饮月:……
“啧,有妖气,你这蛇蛋从哪弄来的?”香雪君道,“莫非你表面正经,实则风流,靠着这张脸,欺骗了某个蛇族的姑娘?”
“不久前,我路过落月山,见一伙人鬼鬼祟祟护着一颗蛇蛋出逃,将他们截了下来,救下了这颗蛋。”他解释。
“嗯?”香雪君若有所思,“莫非是不久前,有人闯进妖族偷天书的事?他们没偷到天书,却偷了一颗蛇蛋?”
她不知该感慨,追了三十年的男人终于跟她说话了,还是该无奈头一次聊天,他们的话题竟然围绕着一颗蛇蛋。
但他以凡人之身,截杀了一行闯进妖族的势力,可见他的实力并不一般。
荆饮月回以沉默,他一人一剑,江湖浪迹,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恩怨纠葛,救下这颗蛋,完全是意料之外。
“这么说,你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貌似某个人族宗门的修士。”
“哦。”香雪君不甚在意,“那你有什么打算?把这颗蛋养大?”
“我快死了。”
“嗯?”香雪君惊讶,惊讶于他说话时语气竟然这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说“我要去睡一觉”一样。
“我无亲无故,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大约是你。”荆饮月看了她一眼,眸如古井,静而幽深。
“你什么意思?要把这蛇蛋托付给我?”香雪君敏锐察觉到了他话中的陷阱,“你想都别想,我不喜欢带孩子,给了我,我只会把它给吃了。”
说着,她舔了舔唇,这蛇蛋不过巴掌大,呈椭圆形,妖气淡淡,对她而言,勉强能塞塞牙缝。
“……”
“小妖在人族的地界活不下去,你要是想让它活着,就把它送回妖族吧。”她随口道。
“多谢告知。”
剑客拿起剑,转身就走。
“你真要去啊?”香雪君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是要死了吗?这时候去妖界,你会死在路上的,到时候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荆饮月带着蛇蛋,出发前往妖界。
这条路不久前才走过,于他并不陌生。他不喜欢蛇,但蛇蛋中好歹是一条生命,他无法放任不管。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颗蛇蛋有些通人性,放在掌心时,能感觉到生命的脉动,将它放在随身袋子里,它就像一颗死蛋,一点动静也没有。
虽说是去妖界,但他并不知道把蛇蛋托付给谁才好,到了西洲,一路上不仅没遇到靠谱的妖,反而遇上觊觎蛇蛋的妖兽追杀。
他元气溃散,寿元将尽,已不是凶悍妖兽的对手,只能找了个漆黑狭小的洞穴藏身。
体型巨大的妖兽进不来,气急败坏守在洞口直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