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从修真界回来了/无上凰权/宅斗?陈姨娘修仙的!/贱妾被贬离府后,侯府上下日日后悔by芽芽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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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儿女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委实出乎张氏的意料。不过,生死大事,谁能保证愿意轻易为别人牺牲自己呢,倒也说得通。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有来硬的了。
“哼,即使你不为儿女着想,也该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我手中。我今日若打死你,没有任何人来道我一句不是。既然都要死,为何不让自己死得更体面有价值些?”
“你若肯老实认罪,我倒也愿意怜惜轩哥儿和蓉姐儿,将他们记在我名下,从今往后,他们便都是嫡出。”
虽然陈青竹当初被逼着做妾,原因之一便是张氏无法生育。
但这么多年来,她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却一直没有记在张氏名下。
如今这世道,嫡庶名分天壤之别。让她的孩子从庶出变成嫡出,对一个婢女出身的人来说,还真是莫大的“恩典”。
“如此你死后,他们也都感念你,在九泉之下也不缺香火。”
真不愧是把侯府后宅治得跟铁桶一样的靖南侯夫人啊。
威逼加利诱,叫人无处可逃。若是前世的陈青竹,再不甘也只能含恨妥协。
可如今的陈青竹历经修真界的刀光剑影,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又岂能被一个后宅妇人拿捏。
“夫人还真是肆无忌惮,就不怕我告诉侯爷?”
张氏冷嘲一声,轻蔑地打量了陈青竹一眼。
瘦得脱相的脸,粗糙发黄的皮肤,眼下一抹挥之不去的青黑,再加上冬日里穿着臃肿的棉袍,让她一眼看去就如市集卖菜的村妇。
当年的陈青竹,委实有着让人忌惮的绝好容貌,眉目如画,灵秀无双。
若非当初靖南侯那位宠妾已经威胁到她的管家权,她绝不会选择驱狼吞虎。
可如今嘛,再绝色的美人也需要好生养护,多年磋磨之下,陈青竹早已沦为枯萎不堪的残枝败叶,而她,还依然如同娇妍盛放的花朵。
且不论妻妾之别,就只论容貌,现在的陈青竹也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侯爷与我多年夫妻情分,岂能信你一个贱婢的挑唆?”她高高扬起的唇角,写满了得意与优越感。
一个是娇妍如花的妻,一个是人老珠黄的妾,侯爷的心会偏向哪边还用说?
经过多年经营,如今她可是侯爷心里最宠爱信重的女人!
“大少爷的前途毁了,袭爵的就只能是你所出的轩哥儿,你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做出这种事来,可比本夫人有动机多了。更何况……”
张氏意味深长道:“去收买大少爷身边人下毒的,可是你身边的冬雪!”
朝廷为削弱世袭勋爵,规定嫡子有残疾不可袭爵,若换成庶子袭爵则要降等。但即使降等,那也是靖南伯,对一个庶出子和婢妾有绝对的诱惑力。
从动机上看,陈青竹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
但她却依旧镇定自若:
“是么?那如果侯爷知晓您已经恢复生育能力了呢?”
前世她死后一年多,张氏怀孕时才知晓,在给裴瑾下毒时,张氏经过多年调养就已经恢复了生育能力。
这话才是真正戳中了张氏的死穴。
她心中大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青竹轻笑:“胡说不胡说,禀明了侯爷,叫个擅长妇科的太医来给夫人把把脉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张氏呼吸急促,眼中杀意毕现:
“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些,还能活着走出瑶光院?”
说这话时,她眼神示意已经从外间走进来的刘嬷嬷。
看来只有让陈青竹立刻死了,她的秘密才再也没有暴露的风险。
如此,顶罪一事便只能换一番说辞了:
她揭穿了陈青竹的罪行,陈青竹图穷见匕,要杀她,身边人为了救她这才失手将陈青竹杀死。
倒也是死无对证,只是裴瑾外家那边如何交代还得再想想办法。
陈青竹如今还没突破炼气一层,与普通人无异,自然要防备阴沟里翻船,来时就已经带了钗头尖利的镀金铜簪防身。
做了数十年修士,她对危险感知何其敏锐,此时她一只手摸进袖子抓住铜簪,随时准备着躲开攻击且上前挟制住张氏,面上却云淡风轻:
“夫人不会以为,我都知道这么多了,还毫无准备就来瑶光院了吧?”
张氏面色一凝。
陈青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视她:
“不怕告诉您,我早就布置好了后手,但凡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自然便会有人把您毒害大少爷和已经恢复生育能力的事告诉侯爷。”
这当然是瞎编的。
她往日里本分老实完全不敢有任何不臣之举,哪有这样的人脉。
可张氏这般多疑的聪明人却是以己度人,一定会信的。
她不会认为陈青竹既然敢反抗她,多年来在侯府没能收买人手。也不信后宅那些有子嗣的姬妾们,得知这消息后,会不想把她这继室夫人拉下马。
张氏还没说话,身后的刘嬷嬷却开口了:
“陈姨娘,你不过是个十两银子买回来的贱奴,能为夫人效死都是你的荣幸……我劝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语气阴狠,充满了可怕的威胁。
若是前世毫无倚仗的陈青竹,只怕是会又绝望又害怕。
可此时她却只是讥讽一笑:
“这荣幸给你要不要?我想想看……若夫人的秘密被我揭发,你这忠心为主的老嬷擅自做主给大少爷下毒,也勉强说得通呢!只是侯爷信不信,那就未可知了!”
刘嬷嬷顿时吓得一身冷汗,“你……你……”了两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一旁的张氏一双精明的眸子快速转动着。
好一会儿后,才咬牙切齿地道:
“你想怎么样?”
陈青竹道:
“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喊打喊杀,要我替你顶罪呢,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几个要求。”
张氏一母所生的妹妹如今已是宫中宠妃,即使揭露她毒害嫡子一事,也没有绝对胜算能将她扳倒。既如此,不如先谋些更实际的好处。
张氏努力缓和了神色:
“你且说。”
陈青竹:“首先,你必须保我不死不伤,让侯爷送我去净慈庵修行赎罪。”
来瑶光院的路上,她已经大致规划好了今后的路。
前世的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在有一定自保之力前,她不能待在被张氏掌控的靖南侯府。
这里侍卫众多,即使她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也不是对手。
据她前世所知,净慈庵远离侯府,又全是女尼和香客,不仅威胁性小,还便于掌控,是她暂时蛰伏积蓄力量的好去处。
“那不可能,你犯下如此大罪,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陈青竹丝毫不慌,只道:
“哦?那夫人可就别怪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氏顿时闭嘴,想了想,咬牙道:
“好,我答应你!”
只要不被侯爷怀疑,要暂时保下陈氏倒也不难。
“第二,我要夫人那尊压箱底的玉佛。既然进佛寺修行,少不得要贿赂下住持,普通金银财物太俗气,出家人么,还是佛像玉器更合适。”
这才是她此行的最主要目的。
她需要一块足够大足够好的玉石来突破炼气一层。
买是买不起的。
偷抢且不说有违道心,光是被人发现她修炼的秘密,就足够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张氏这里,是她目前唯一能正大光明弄到上等玉石的地方。
往日里她见过张氏的那尊陪嫁的佛像,玉质十分通透,比巴掌宽些,有一尺多高,虽说不是特别大,其中的灵气却足够她修炼到炼气一层还有点剩余。
进入炼气一层,她就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且她是水木灵根,能用灵气为人疗伤治病,不管什么情形都能应对一番了。
“第三么,自然就是照拂好我的一双儿女。在我自己能活命的情况下,我当然还是希望他们能过得好的。”
靖南侯后院诸多姬妾,陈青竹是张氏最没放在眼里的一个。
卖身契捏在她手里,没了侯爷的宠爱,想发卖打杀,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陈青竹往日里老实本分,她便也愿意在后院给她赏一口饭吃。
谁能想到,往日里最乖顺的一条狗,才是咬人最狠的。
不,这不是狗,而是狡猾的狐狸,往日里的乖顺老实全都是装的!如今关键时刻,却忠心全无!
张氏心中充满了被愚弄与胁迫的怒气,恨不能将眼前的贱婢乱棍打死,可她却不能。
那玉佛价值七百两,相当于她当年十分之一的嫁妆。
可玉佛虽然贵重,与靖南侯府的百万家财相比却不值一提。
若秘密暴露被侯爷厌弃,侯夫人的尊荣,侯府的富贵,都将与她无关。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得先稳住她。
“好,我都答应你!”
等她查出陈青竹收买的人手究竟是谁,加以铲除后,必定要让其受尽折磨再死!
到时候,那远离南都城的庵堂,才正正好方便她下手。
只要她进入炼气一层,就不是张氏能随意摆布的了。
“既如此,那就请夫人立刻把佛像给我吧。”
陈青竹理所当然道:
“不然我怕到时候东窗事发,夫人再给我就太显眼了。”又故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夫人,你要是让我不如意,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这张嘴会说出什么啊!”
张氏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平静地道:
“嬷嬷,去库房取给她。”
刘嬷嬷领命而去。
而西厢房那边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蓉娘,见刘嬷嬷满脸怒火地走出来,顿时更加担心自己姨娘的处境。
先前已经踌躇了很久,此时终于下定决心,拉了拉身边兄长的衣袖,祈求道:
“二哥哥,我们去帮姨娘求求情吧,姨娘本就生了病,要是再受责罚身体怎么受得了……”
裴轩毫不留情地扯出自己的衣袖,皱着眉道:
“说什么胡话,陈姨娘身为妾室,伺候主母懒怠,就算是受罚也是应当的!你去为这种人求情,气到了母亲,岂非不孝?”
他的声音很大,也不知是故意说给谁听。
蓉娘无法,只急得在原地打转。
幸好,没过多久,陈青竹就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那玉佛不算太大,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直接放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蓉娘快步跑过来:
“姨娘,您没事吧?”
陈青竹摸摸她的头,笑意温柔:
“姨娘没事。三小姐快回去吧。”
蓉娘还小,不一定经得住问询,她不能跟她透露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按下心中的不舍,陈青竹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出了瑶光院。
已经是午膳时分,修炼了几个时辰,她连早饭都没吃,早就肚子空空,回去之前便顺道去厨房提了自己的午饭。
冬雪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指望她还能去给自己到厨房取饭。
再者,她拿回来的东西她也不放心吃。
除了自己的那一份饭菜,她还特意花了银子,让厨房给了些耐存放的馒头点心一类可以直接吃的东西,这才回了自己的那几间旧屋子。
不出所料,唯一伺候的冬雪不在,但陈青竹并不在意,提着食盒和点心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食盒,里头是一个炒白菜,一个冬瓜肉丸和一份米饭,简单的过分,肉丸也只有两三个。
陈青竹也不挑食,快速地把饭菜塞进肚子里,吃得饱饱的。
吃完饭,便拿出来刚才从张氏那里要来的佛像。
这佛像触手温润细腻,水头碧绿,雕工细致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精美艺术品。
陈青竹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然后举起另一手的砖头,利落地把它敲成了三段。
很好,这下更便于携带和使用了。
没有浪费时间,陈青竹手里握着敲断的佛头便开始打坐。
修炼无岁月,一天时间眨眼即逝。
“砰砰砰!”
房门被粗暴地敲响。
陈青竹从入定中睁开眼睛,心下明了。
靖南侯那边押她受审的人来了。
淡定地把手中已经化为石粉的佛头扬在床下,又将另外两截佛身放在怀里揣好,她起身去开了门。
“陈姨娘,侯爷和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外头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满脸严肃地道。
说着就要来扭陈青竹,陈青竹拂开她们:
“我自己走。”
走到瑶光院外头,便见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正拿着长棍在外头守着。
来到正堂,只见上首坐着一位身着圆领绣四爪正蟒锦袍的高大男子。
他肤色不算白皙,却剑眉星目轮廓冷峻,仅仅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也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浑身散发着不容冒犯的凛冽气息。
而原本颇具主母威风的张氏,在他身边却是一副温柔小意的做派。
此人正是靖南侯裴骁。
后院姬妾俱为他的俊美强大倾倒,陈青竹心中对他,却只有恨意。
九年前,张氏欲挑人与那姚姨娘分庭抗礼,选中了她,强行叫人把她打扮起来,送到了裴骁面前。
陈青竹无法反抗每日被盛装打扮,便只能在裴骁面前装木头人。只希望他觉得无趣看不上她。
可偏偏他很中意她的容貌,品出张氏的意思,时常便撩拨逗弄她几句。
她越是抗拒,他对她就越穷追不舍。
张氏见裴骁对她日渐上心,十分不快,趁着裴骁带兵去剿匪,将她叫到跟前顶了几个时辰的油灯,并且阴狠地警告她,若再欲拒还迎狐媚侯爷,便将她卖去最下等的窑子。
“夫人,我没有,我真的不想做妾,求夫人放我出府。赎身的银子我都备好了,我……”
从八岁被卖为奴的那一天起,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赎身,做个自由人。
她不甘为奴,也同样不愿为妾。
妾在主君主母甚至自己的孩子面前,都是永远的奴。
尤其是她这种出身奴籍的贱妾,更是可以随意被主母打骂买卖,甚至直接叫人打死了她,也不会受到律法惩治。
虽是个人,却与牲口骡马无异。
即使能锦衣玉食,她也不想要这样的身份。
迎接她的是刘嬷嬷的狠狠一巴掌。
“不识抬举的贱婢!夫人叫你做什么,由得你说不?”
即使如此,她依旧想为了自己的未来奋力一搏。
裴骁回来后,她鼓起勇气拒绝了他。
“侯爷,奴婢胸无大志,粗鄙卑微,不配在侯爷身边伺候……若侯爷真的怜惜奴婢,就请让奴婢赎身出府!”
她向他倾诉自己的夙愿与志向,卑微地祈求他成全。
裴骁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看向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捏着她的下巴道:
“小竹,我以为你是个足够聪明的女子,应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要让我耐心耗尽再后悔,可好?”
如此,他们夫妇二人一起,毁掉了她向往了八年的未来。
她没有拼死反抗的决心,便只能认命。
裴骁刚得到她的那几个月对她极为迷恋,每月除了三四次去张氏房中,其余时间都在她这里。
她怕引起妒恨,总是将他往外推,对张氏的服侍也从不敢懈怠。
裴骁却不肯去别人房里,还对她承诺:
“不要怕,小竹。我会护着你,永远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言犹在耳,可当她生下龙凤胎身体受损无法再同房后,他还是被更年轻有趣的妾室勾住了脚步,渐渐把她抛在脑后。
曾经的盛宠,在失去他的庇护后,全都化作了伤她的利刃。
生产后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她都在承受后院姬妾与张氏的报复磋磨。
而他对此视若无睹,任由她带着两个孩子艰难求活。
这也就罢了。
前世他为了平息裴瑾外家的怒火,亲自下令让她受尽酷刑折磨,再当着裴瑾外家人的面,将她乱棍打死,之后更是害得蓉娘被折磨致死。
——没有他的首肯,张氏再大胆也不敢私自将蓉娘送给太师那老匹夫。
身为在外行走的男子,他比后宅妇人更清楚太师的恶习,却依旧将本就身子不好的蓉娘送了出去!
为了权势,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女儿的死活!
陈青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涌的恨意。
势不如人,如今还远不是可以报仇雪恨的时候。
陈青竹一进来,这位气势不凡的男主人便剑眉微蹙。
“跪下!”
两个嬷嬷将陈青竹按倒在地。
陈青竹如今修炼未成,身体并没有质的变化,多年亏空虚弱,还真不是她们的对手。
即将要离开侯府,她也不欲为这等小事节外生枝,是以让跪便跪着。
“贱婢,你可知罪!”
上首的裴骁居高临下地喝问,凌厉的目光中满是厌恶。
眼前的女人,原本也曾是纯粹可爱的,但自从生产伤了身体,就变得越来越粗鄙不堪,成日里像狗一样围在张氏身边讨好,满身油烟味,没有一丝一毫当初惹人怜爱的样子。
如今更是心思恶毒至极,竟敢谋害他的嫡子!
既然答应了张氏要顶罪,陈青竹自然少不得要唱念做打一番。但她也懒得演得太走心。
一切自该张氏去想对策。若张氏无法应对,那便不能怪她不能履行承诺。
从侯府退走蛰伏是她的最优选择,却不是唯一的选择。
“婢妾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裴骁见她抵赖,更是怒气上涌:
“把那噬主的贱奴拉上来!”
话落,满身伤痕的冬雪便被推入了堂内。
一见陈青竹,她便哭喊道:
“姨娘,救命啊!奴婢都是听了您的命令,才给大少爷下毒的,您可不能抛下我不管!”
裴骁起身走到陈青竹身前,利刃般的目光宛如要将她凌迟:
“你还有什么可说?”
前世也是这般。
陈青竹不敢辩驳,只能认罪求饶。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裴骁能记得他曾经的许诺,再深入追查一番,得知她的苦衷与无奈,救她和儿女出火海。
然而,她等到的只是裴骁冷酷无情地下令,将她拉下去酷刑折磨,在裴瑾的外家也就是张家嫡支来人前,不许她死。
如今她自然不会对裴骁有任何期盼,甚至不愿意做戏向他求饶。
只宛若心灰意冷般道:“是婢妾猪油蒙了心,才犯下如此大错。还请侯爷恕罪。”
这样的态度让裴骁有一瞬间的意外,紧接着就是怒火中烧。
他这等累世勋贵,能叫他挂心的从来只有朝堂大事,派系党争。
如今的后院于他,不过是绵延子嗣放松心情的地方。除了一个张氏身为正妻有些分量,其余姬妾都是可有可无。
嫡子不仅关系到家族勋爵的传承,更是他与张家嫡支密不可分的纽带。
区区一个贱妾竟敢对金尊玉贵的嫡子下手,便是乱棍打死也难赎其罪。
此时她当恐惧,求饶,然后在痛不欲生中死去才能勉强平息他的怒火,这般毫无惧色,岂能让他满意。
“贱婢!”
他一个窝心脚便朝陈青竹踢去。
陈青竹猝不及防,又跪在地上根本无法躲开,直接被踢倒在地。
即使她胸口揣着两段玉佛挡了一下,可裴骁武将出身,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也让她瞬间剧痛不已。
陈青竹心中暗自咬牙,前世今生之仇,又多一笔!
迟早有一天,她要百倍报之!
“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贱婢拖下去,上夹棍烙铁,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许她死!”
裴骁冷酷地下令。
陈青竹抬起头来,看向一旁表情畅快的张氏,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她被裴骁踢了这一脚已经算是张氏违约,她若再不出力,别怪她撕毁协议。
“侯爷息怒,且听妾身一言。”
靖南侯对这小他十岁的娇妻还是有几分怜爱与敬重的。闻言怒火稍熄,静听她言。
张氏将他拉到内室,压低了声音道:
“侯爷,妾以为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动静应当越小越好。”
迎着裴骁疑惑的目光,张氏娓娓道来:
“瑾哥儿中毒一事,让人心痛,却已无法挽回,若传出去,一是张家那边不好交代,另外也只怕会叫御史参奏侯爷内帏不修,终归都不是好事。”
当初担心此事传到张家嫡支处,被人查出端倪,太医诊断裴瑾中毒后,张氏就私下给了封口银子,不让宣扬出去,只说是得了怪病。
如今也正好让此事在裴骁处过了明路。
桩桩件件都事关侯府的切身利益,可比一个婢妾的生死重要多了。
裴骁成功被劝住,还抱着一线希望能找到大夫医好瑾哥儿,如此便确实没必要声张,叫他与张家嫡支徒生嫌隙。
只是心中到底怒火未熄:
“难道就这么轻易饶恕了那贱婢?”
“当然不是。依妾之见,不如先以为瑾哥儿祈福为由将她打发到城外的净慈庵去。山中清苦,她若病死在佛寺,倒也不引人注目。”
裴骁一想,时下倒也有不少女眷去寺庙里暂住为家中长辈祈福,对外说得过去。
而实际上,将家中妻妾打发到尼姑庵去长住,还有很多都是出于惩罚的目的。
给庙里交点钱,指使他们好生看管,犯错的女眷在里面自然就没好日子过。后面不知不觉死了,也无人注意。
“倒也妥当,那便依你所言,交给你去处置吧。”
“是!”
张氏娇娇娆娆福了个身,便出了内室,端起主母派头,宣布对陈青竹的处置。
屋里都是心腹,倒也不怕外传。
张氏道:
“年关将至,家中也不宜见血。陈氏,侯爷宽和,不取你性命,令你去净慈庵为大少爷祈福,你可得好好将功折罪!”
见她成功处理了此事,陈青竹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多事,只装作恭敬应下。
担心迟则生变,张氏令她今日便离府。
恰好陈青竹也是同样想法,是以毫不犹豫便离开主院,回去收拾东西。
眼见蓉娘在廊下担心地望着她,她也没过去说话。
等她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就会再回靖南侯府,接走女儿,此时冷淡些对谁都好。
一路上,她发现有人尾随,却也没理会,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这一去短时间就不会回来,冬日里山上只会更冷,御寒的衣物必须带足。
自己存的银钱财物也要带走,免得便宜了别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玉石。
正迅速地收拾着,便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回过头,便见身穿一身杭绸貂皮大氅的裴轩走了进来。
陈青竹直起身来看着他,没说话。
裴轩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朝着陈青竹深深一揖。
“姨娘爱子之心,儿子铭感五内!”
陈青竹顿时挑眉,她这儿子的心气可高着呢,以往不管是私下还是外面,都以她这个奴婢出身的生母为耻,言语间都是界限分明的,何曾自称为子。
“二少爷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您受得起!以往是我不懂事,伤了姨娘的心,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姨娘为了我的前程,是甘冒性命之危的。姨娘竟是如此爱护我!”他一脸感动地道。
一瞬间,陈青竹心情有些复杂。
然而,她还来不及有什么触动,便听裴轩继续道:
“可是姨娘,如今被父亲知晓您下毒,此事却是弄巧成拙了。您本就出身卑微,如今又犯了大错,父亲只怕不肯青眼于我。”
话里话外,都是他受到她的牵连会影响前途。
陈青竹的心顿时古井无波了。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裴轩稚嫩的脸上露出虚伪的悲痛,跪倒在地:
“只要您肯自裁赎罪,想必父亲也不会再因此迁怒于儿子。”
陈青竹心中一片冰冷,嘴上却恍然大悟道:
“对啊,只要我死了,夫人说不定就把你记在名下,大少爷废了,夫人又不能生育,你就是唯一的嫡子了,世子之位舍你其谁!”
裴轩目露激动,道:
“多谢娘亲成全!儿子一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
他的所作所为,哪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前世今生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母同胎,她的蓉娘是那么纯孝善良,裴轩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凉薄狠心。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陈青竹心中的冷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你给我滚!”
裴轩脸色顿时一僵,渐渐明白过来:
“你在耍我!”
他站起身来,满脸恼羞成怒: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冷心冷肺的女人!”
陈青竹都要被气笑了:
“不肯为你去死就是自私自利?”
裴轩理直气壮:
“如何不是?但凡你是个伟大的母亲,在明知道自己活着会对儿女的前程造成妨碍了,就该自觉去死。做父母的,本就该为儿女牺牲!”
陈青竹只觉得讽刺:
“所以我生了你便是欠了你?”
裴轩满脸傲然:
“当然!孩子出生到这世上可不是为了来吃苦受委屈,而是来享受世间一切美好的!你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本不配生下后代!”
“我既倒霉地被你生了下来,你就该为我的前程负责到底!”
陈青竹只觉得无话可说,竟连气也生不起来了。
就连天潢贵胄,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受委屈不吃苦。谁又能一辈子事事如意。
说她不该生子,她连自己的生死自由都无法主宰,难道还能把怀上的孩子打掉?
那只会无端害死当时身边伺候的人,也会害死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