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哥哥太能忍了怎么办by元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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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然?后恍然?大悟。
她哥用一整个下午做准备,特意用水果盘装水果,就连火锅的蘸料都准备了?不同的口味。
是因为今晚不仅仅是简单的家庭聚餐。
他们都知道,她哥也知道。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陆芷见到她时很惊喜,说她比四年前更漂亮了?,还说自己关注了?她的微博,用了?很多美好的辞藻夸赞她拍的照片。
余明远和邹诚在?厨房,客厅里?林韵和陆芷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聊天。
林知睿坐在?餐桌旁,负责看着即将沸腾的锅,不让汤从锅里?溢出来。
从林韵和陆芷的交谈中,林知睿依稀了?解了?陆芷和自己家人的认识过程。
原来陆芷是邹诚学生的姐姐,一次学校里?的碰面,陆芷先认出的邹诚,说自己在?大学毕业典礼上见过他。
余明远的毕业典礼,林韵和邹诚都出席了?。
余明远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时,林韵当?时还给在?巴黎的林知睿打去了?视频电话,想让她看看哥哥穿学士服的样子。
但当?时林知睿还在?气头上,赌气挂了?电话。
而相反的,林知睿的毕业照片,一直被放在?他办公室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但凡知道他们兄妹的,每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要?说一声,余明远这个哥哥,对妹妹那?是真的好。
不求回报、掏心掏肺的好。
这套二室一厅,面积不大,坐了?五个人的客厅略显局促,鲜香麻辣的火锅味充斥着房子里?的每一处。
林知睿喜欢重口味,但这顿家庭版火锅却食之无味。
陆芷的突然?出现,是林知睿始料未及的,比起四年前梧桐树下的剪影,此时坐在?林知睿面前的陆芷才是真实的。
她漂亮,温和,健谈,具备一切美好的品质。
但这些并?非林知睿郁郁寡欢的主要?原因。
她一直在?观察——
陆芷与自己父母还有兄长?不算特别熟稔,他们也不是一直有共同话题,但在?各方的努力?下,从开吃到现在?没有冷场过。
他们在?互相照顾对方的口味和情绪,林知睿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会变得更加亲密,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林知睿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给自己打预防针,他哥总要?结婚,她总要?有嫂子,但这些都只是她的臆想和未雨绸缪。
如今想象的东西具象化,真实地呈现在?她面前,她却根本无法接受。
她憎恶的从来都不是陆芷,而是余明远的身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却永不可能是她林知睿。
看林知睿一晚上没动过几下筷子,邹诚特地给她下了?虾滑,煮熟后放她面前的碗里?。
“谢谢。”
“小心烫——”余明远的提醒还是晚了?。
林知睿只感到唇上一刺,痛得她惊叫出声。
一阵椅子拖动的慌乱声。
“吃东西怎么心不在?焉的?我看看要?不要?紧?”林韵心疼地看着她被烫坏的嘴唇,“起水泡了?都,林知睿你?怎么回事,锅里?刚捞起来的就敢往嘴里?塞?你?以为自己是铁齿铜牙?那?人姓纪不姓林!”
虽然?林总的话不太好听,但林知睿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还笑啊?”林韵要?被她气死了?,“不疼是不是?”
“我的错我的错,”邹诚满脸心疼,“都怪我不好,还烫着呢就夹给她。”
余明远从冰箱里?拿来了?冰水,蹲在?林知睿身边,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怎么样,严重吗?”
林知睿下意识想凑过去让他检查,委屈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头低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她生硬地推开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过冰水,打开喝了?两?口。
“我没事,”冰水缓缓滑过,缓解了?灼痛的咽喉,心也像得到了?片刻的麻痹,她转过身,不看他一眼,“已经不疼了?。”
余明远蹲在?她身边没动。
陆芷:“擦点药吧?”
余明远站起身去拿烫伤膏。
“谢谢。”林知睿直接从她哥手里?拿走?药膏,自己去了?卫生间。
涂了?药膏,就不能吃东西了?,她原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下正?好不用守着餐桌受罪。
林知睿回了?卧室。
刚被烫到时是真的痛,但现在?她又感到庆幸,让她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是的,在?刚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她只觉得难受,压抑,无所适从。
感觉自己像一个边缘人,自己的存在?会打扰到他们。
林知睿突然?觉得挺可笑,也挺无趣的。
她打开电脑,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半个小时过去,客厅里?响起动静。
林知睿听到邹诚说小陆你?放着别弄,让他们兄妹俩弄吧,然?后林韵催促说代驾师傅到了?。
陆芷在?门口和余明远道别,提醒他别忘了?过年教授组织的聚会。
指纹锁,关上门时会有电子音响起。
音乐过后,客厅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林知睿打开一张未处理的照片,关掉,再打开第?二张,再关掉,当?她打开第?三张时,卧室的门被打开。
余明远站在?门口,火锅浓郁的味道一点点从他身后蔓进来。
林知睿暗暗地皱了?下鼻尖。
她喜欢吃火锅,但她不喜欢今天的火锅,不喜欢让整个屋子都变成火锅味。
谁说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
即使?还喜欢,也可能没有昨天那?么喜欢。
余明远:“爸妈以为你?睡了?,没来叫你?。”
“哦。”她继续打开第?四张照片。
“在?忙吗?”余明远走?进房间。
林知睿关掉第?四张照片,没再点开第?五张,她直接关了?电脑,并?示意客厅,“不收拾吗?”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余明远抬手,“还疼吗?”
“不疼了?,”林知睿躲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往外走?,“垃圾扔了?吧,我怕有老鼠。”
厨房里?有很多厨余垃圾,林知睿披上外套,随手拿了?两?袋就下楼。
上海近两?年推行?垃圾分类,原本每栋楼下一人高的垃圾桶全都消失了?。
每个小区只有一个“垃圾回收点”,而且实行?限时开放,一般是早八晚八各两?个小时。
紧赶慢赶,林知睿在?最后的时刻把手里?的两?袋湿垃圾扔进了?属于它们的垃圾桶中。
扔完垃圾,林知睿没急着回去,站在?垃圾站门口,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她其实就是想借着扔垃圾下来抽根烟。
负责管理“垃圾回收站”的阿姨认得林知睿,用上海话和她打招呼,问?她怎么这么晚出来扔垃圾。
林知睿说明天要?睡懒觉,现在?不扔就要?在?家放一天一夜会臭掉。
阿姨笑着说那?就让男朋友扔好了?呀,今天早上不是你?男朋友扔的吗。
林知睿愣了?下,然?后很快明白了?阿姨嘴里?说的“男朋友”是谁。
她没有反驳阿姨,她笑着对阿姨说“他也要?睡懒觉的呀”。
室外太冷,林知睿呆了?没多久就冷得不行?,她把烟摁熄,扔进垃圾桶。
转过身,看见几步远站着的“男朋友”。
阿姨也看到了?,笑呵呵地说:“妹妹,柺额拉西,暖邦友哪能噶伐放心侬?”
阿姨笑话林知睿,扔个垃圾而已,怎么男朋友这么不放心她。
林知睿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苦了?,”余明远走?过来,先和阿姨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的围巾给林知睿戴上,看着她被冻红的鼻尖,轻声责怪,“怎么不戴围巾就下来了??”
她小幅度挣了?一下,没挣开。
阿姨在?一旁看着,她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能由着他搂着肩膀离开。
离开阿姨的视线范围后,林知睿在?余明远怀里?无声地扭动挣扎了?一路。
最后她的两?只手被他单手扣住,他的另只手压在?她脑后,将她的脸死死压在?自己肩窝里?。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一个无声地抗争,一个无声地制裁。
“放开……余明远你?放开我!”
林知睿终于精疲力?尽,啜泣声在?他肩窝里?响起。
余明远把人弄进了?电梯,好在?电梯里?她不敢作妖,但电梯门一打开,她比他快一步冲出去,拉开楼道间的门就要?往下跑。
余明远不可能由着她疯,她的雪地靴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没穿袜子,光脚踩在?冷得刺骨的大理石地砖上。
顾不上太多,他半强迫地把人弄回了?家,压在?客厅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旁的围巾就要?去捆她手。
“余明远你?敢!!!”林知睿在?即将失去自由的恐惧中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在?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余明远即将崩溃的理智才一点点回笼。
他低头,看着缠在?手心的围巾,一时竟有些茫然?。
他刚才竟然?想要?把林知睿绑起来。
不仅如此,有那?么一刹那?,他脑子里?闪过的东西让他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半个小时前,她下楼扔垃圾,他不放心下去找她,她因为拒绝自己的触碰和自己较劲。
这没什么,过去她闹脾气时,别说碰她,就连一眼都不让他看。
但妹妹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哄一哄就又是亲亲热热的妹妹了?。
可他今晚做了?什么?
他把人用力?扣在?怀里?,要?她半步都不许离开自己身边。
她不听话要?跑,他竟然?要?把她绑起来……
他理应后悔和自责,他怎么能那?样对待她?
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又是怎样狠下心肠对他的呢?
四年的分离、冷战,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消息。
他也会难受,会痛苦,会恨她!
林知睿知道哭是没有用的,特别是对暴怒中的余明远来说。
她其实也厌烦了?自己用眼泪对抗他,于是她刚才很有骨气地和他在?楼底下较劲,现在?又很有骨气地擦干眼泪,说不哭就不哭,拿起手边的抱枕狠狠地朝他身上砸过去。
余明远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她砸,砸完一个又一个,边砸边宣泄道——
“我没有把你?绑过来,是你?喝醉了?来我这里?!是你?让我下去接你?!是你?自己要?留下来!对,我昨晚是抱着你?睡了?,可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
你?呢?你?又做了?什么?我早上亲你?时你?明明醒着,可你?没有拒绝!你?既然?没有拒绝,为什么又要?让陆芷来我这里?!
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不,你?不知道,你?享受着我对你?的爱慕,你?允许我对你?亲亲抱抱,可是你?没有回应,你?从来都没有回应,你?只会用你?是我哥哥我们只能有兄妹之情来道德审判我!
去你?的哥哥妹妹!我不要?了?,不在?乎了?,不玩了?!在?我说出‘滚’之前请你?滚出去!”
她没有崩溃,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口不择言,不是脑袋一热,她很冷静,从来没有过的冷静。
因为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今天过后,自己和余明远就彻底决裂了?。
是的,她单方面、孤注一掷地宣告——
“我不爱你?了?,从这一秒钟开始。”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爱一个人也一样。
她其实并?非不懂,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即使?有,也是建立在?伤害其他家庭成员之上。
哥哥妹妹会一辈子在?一起不过是句安慰人的话!
陆芷的出现彻底掀开了?这层遮羞布!
哪怕她今晚只是吃了?一顿饭,往后都不会再出现,也已经让林知睿明白,余明远的“爱人”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的想象。
她今天无法接受陆芷,未来也接受不了?其他人,守着自己那?点孱弱的幻想,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放下。
“余明远……”原来伤心到了?极致是哭不出来的,一颗颗滑落眼眶的不是泪水,是对过去的告别,“我再也不想见到……”
林知睿没能说出“你?”字。
因为余明远吻住了?她。
第41章 赌不起
爱如潮水。
比爱更汹涌的?是余明远的?吻。
林知睿的?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里只剩下两样?东西——
余明远的?呼吸和他的?唇舌。
深重的?呼吸,湿软勾缠的?唇舌,全是她嘴唇上的?药膏味。
可即使?没有一丝甜味, 全是苦涩, 他也将她吻得密不透风。
是汹涌的?潮水,也是绝望的?沼泽。
无论她如何挣扎,沉浮, 抵抗, 最终依然走向溺亡。
直到眼泪自林知睿眼角悄然滑落,咸涩冲淡了少许苦涩,余明远才停下。
他退开?她的?唇, 黑眸里的?肆虐和放纵像潮水褪去?。
来时有多汹涌, 退时就?有多安静。
他看着被自己堵在沙发?角落里的?人。
林知睿被他吻得仰起脖子,她的?眼尾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的?烫伤处被反复研磨而一片血色。
她漂亮的?眼睛里有着茫然, 惊愕和委屈。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第一次由他主动。
这种事不该发?生,但它却发?生了。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这里还坐着她的?父母, 他的?疑似相亲对象, 在十二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她明白?,他不可能对她有超出兄长之外的?情感回复。
余明远闭上眼睛,哑声叫她:“林知睿……”
林知睿一把捂住余明远的?嘴巴, 哽咽道:“你敢说刚才的?吻不代表你爱我, 我会杀了你。”
她真的?会杀了他,把尸体?藏在冰箱里, 每天想他了就?拿出一部?分出来混着鲜虾泥包馄饨,一口一个,直到把他全部?吞入腹中?。
在爱他这件事上,她跟疯子无异。
但他难辞其咎,是他逼疯了她。
“你杀了我,”余明远轻轻地触碰妹妹受伤的?嘴唇,“我也是你哥哥,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家庭中?。所有人……林知睿,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兄妹。”
“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有时候并非她想要哭,可是忍不住。
因为悲伤如洪,绝望如渊。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那是乱/伦!”余明远一拳锤打?在沙发?靠背上,痛苦地低吼,“你要我当畜生吗林知睿!!!”
不过是手臂挥动带起的?气流,却如锋利的?刀刃擦过她脸颊。
疼得她不断吸气,落泪,再吸气,再落泪。
最后她泪流满面,痛苦地问他:“难道你不爱我吗?”
余明远不说话,目光里尽是悲哀和难过。
“爱”这个字,他讳莫如深了十年。
“余明远,”她固执地问,“你爱我吗?”
成?年人的?脊柱由二十六块椎骨组成?,它们让一个人可以挺直腰背,站立直行,可以尽情地往前奔跑。
而此刻,余明远对林知睿弯下的?每一寸脊,压下的?每一根椎,都在无声地叙述着一件事——
“林知睿,我爱你。”
这六个字,让林知睿心头?巨震,眼底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林知睿……”余明远俯下身,低下头?颅,与她额头?相抵,“我是你哥,我们是一家人,睿睿,我当然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你总是这么说……余明远我恨你。”
她恨他,恨死他了,为什么不能只说那三个字,为什么要赤裸裸、血淋淋地在告诉她,这三个字在后面那些面前毫无意义!
可她改变不了。
她改变不了铁石心肠的?哥哥,不能抓着他的?手逼他拥抱抚慰自己,不能真的?杀了他。
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流着最无用的?泪水,泣不成?声地控诉他的?残忍。
余明远今晚所有不合时宜的?举动和疯狂全部?在妹妹的?眼泪里偃旗息鼓。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它们宣泄。
没人擦她脸上汹涌的?泪。
没人拭他心底泛滥的?痛。
“我比谁都爱你,”他说,“可我是你哥哥。”
她一直都是明白?的?。
哥哥不能爱妹妹。
兄妹相爱是乱/伦。
林韵和邹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在他们眼里,他就?是林知睿的?亲哥哥。
要他们怎么接受做了十年兄妹的?人相爱呢?
其实?不算无解,他们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人离开?,和家里决裂,只要他们不再是兄妹,就?不是乱/伦。
或者他们可以等待,等到父母老去?,等到没人记得他们曾经是兄妹,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可是林韵生病了,医生说现在是术后关键时期,她不能受刺激,要保持乐观积极对抗病魔的心态;
邹诚很好,对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视如己出,和余听澜在一起时为了余明远,他没有要孩子,后来和林韵结婚,也是他主动提出不再有其他孩子。
他们可以不管别人,但那是他们的?父母,父母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担兄妹乱/伦的?所有苦果?
但她愿意去努力,也许呢?
也许父母会同?意呢?
也许大家对他们不是谩骂是祝福呢?
从小到大,林韵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去?拿,只要你有本事,江奕教会她,你要为自己而活。
她愿意独自走完所有的?一百步,只要能走到她哥身边去?,那剩下的?一步从来不是问题。
高山险阻,深海辽阔,我知我爱,纵情跋涉。
可你说——
我是你兄长。
我们只能做兄妹。
余明远是在林知睿洗完澡,刷了牙,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如往常一样?双腿夹着被子睡着后离开?的?。
林韵原本想让他送陆芷回去?,但他拒绝了,他说妹妹这里太乱了,特别是厨房,那么多垃圾都没扔,他得留下收拾。
后来他没收拾厨房和餐桌上的?狼藉,他差点把林知睿收拾了一顿。
被收拾了的?林知睿哭了很久,但也只是哭,没有再闹,也没有像过去?下狠劲撕咬他。
这次她还算乖,都不用他哄,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可为什么乖巧懂事的?林知睿,只是看她一眼,他的?心便痛到要裂开?。
余明远离开?妹妹的?住处,在路边打?车。
临近过年的?深夜,路上不见一辆出租车。
好在叫车平台上还能下单,只是多收夜间费和过节费。
司机是个爱聊天的?年轻人,问他这片小区多少钱一平,物业费和停车费贵不贵,等他再跑两年,攒个首付也在近郊的?地铁站附近买套小房子。
余明远说看地段也看房龄,这里毕竟离市区远,如果想买二手房,建议他尽量买靠近市中?心的?房子。未来几年房价动荡,近郊首当其冲。
司机说那你为什么买这里,余明远说我妹妹住这里,但他又说,等过完年,她会搬来和自己一起住,他买的?房子写了妹妹的?名字。
司机说这年头?竟然会有哥哥给妹妹买房子,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余明远说谢谢,希望我妹妹也能这么想。
但事实?上他的?妹妹并不会认为他是个好哥哥,哪怕她撒娇时总是一口一个“我的?好哥哥”。
因为他再好,也无法掩盖他的?阴暗和卑劣。
他不阻止不拒绝她的?靠近,放任她对自己日益增长的?爱意,直到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可当她鼓起勇气告白?,他却残忍地拒绝她,告诉她哥哥和妹妹永远不能相爱;
她听了他的?话,选择慢慢放下,可他又做了什么?他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告诫她要洁身自好,指责她不该和心怀不轨的?异性?接触,妹妹不听话,他不惜用谎言欺骗她,逼迫她离开?他们;
他说我们是兄妹,我们相爱就?是乱/伦,但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发?狠地吻住她,舌头?伸进她嘴里肆意捣弄,泪水,诞水,恨不得咽下属于她身上的?每一滴液体?。
这就?是他作为哥哥,对妹妹做的?事。
余明远为自己罗列了十宗罪,每一项指控都证据确凿,足够把他在绞刑架上绞死无数遍,而他的?灵魂也将永生永世得不到救赎。
余明远下了车,站在越是深夜越热闹的?地方。
他在手机通讯录和微信联系人列表分别滑到底,也没找到一个可以作为选择的?名字。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被吵醒,难免有情绪,但更多的?是惊讶。
“这么晚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姚樊,”余明远说,“出来陪我喝一杯。”
除了应酬,余明远平时很少喝酒,也不常来酒吧这种场所。
姚樊挑的?地方,余明远到时,他已?经在吧台那儿找了两个位置。
调酒师认识姚樊,按他的?习惯,调了两杯酒。
姚樊拿起酒杯,碰了碰余明远的?。
姚樊刚举起杯子,就?见余明远仰着脖子一口干了,喝得太急,呛到了,搞得有点狼狈。
他摇摇头?,带着点大仇得报的?小学生口吻道:“余明远,你也有今天。”
就?算当初被合伙人背刺,公司差点没了,他也没现在这么……要死要活。
对,姚樊觉得现在的?余明远就?是要死要活。
还一看就?是自己作出来的?。
调酒师重新调了酒,放在余明远手边,他刚要拿起来就?被姚樊按住。
“我存的?酒,要喝自己开?去?。”
余明远真叫服务员了,姚樊又给人劝住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灌酒,”姚樊说,“你要没话和我说,只是想喝醉,那就?抱着酒回家喝,喝醉往床上一躺,醉死也没人管。”
余明远听完姚樊的?话,拿起酒杯,又喝完了。
姚樊决定不管他了,打?开?叫车软件准备走,却听他说——
“其实?我见过我父亲。”
姚樊没听懂余明远这话的?意思,单从字面上理解了一下,“你爸,你爸不是邹叔吗?”
“他是我继父。”
邹诚点点头?,紧接着拧着眉问:“你不是邹叔亲生的?? ”
“我妈……十九岁生的?我,”余明远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十岁之前,不知道我生父是谁。”
姚樊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我从小跟着姥爷生活,我妈很少回来,我十岁生日那天,她突然回来了。特地带我去?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带我出去?吃饭。”
余听澜当时介绍那个男人,说是自己以前的?同?事,正巧在附近出差,说这个叔叔小时候还抱过你。
那么多年过去?了,余明远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的?口音听着不像北方人,记得他说有空带他去?上海看东方明珠。
吃完饭,余听澜把他送回姥爷家,一晚都没住,就?和那个男人离开?了。
至于他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生父,是那天回家后姥爷问起,他形容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模样?,姥爷当场就?摔了用了十多年的?玻璃茶缸。
姥爷那天喝醉了,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有些他听不懂,有些他一知半解。
坚强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儿,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掉,死死抓着他手腕说:“我不同?意,我怎么能同?意?她就?是这辈子不结婚,你这辈子没有亲爸,咱也不能拆散人家的?家啊!”
小三这些词是后来才有的?。
当时的?余明远已?经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他妈妈不结婚,他从小没有爸爸,是因为他的?爸爸有另一个家庭。
“后来我再没见过他。”余明远喝完了剩下的?酒,调酒师要拿他的?酒杯,被他拒绝了。
喝醉没有意义。
只会让人在清醒过后更加痛苦。
姚樊消化着余明远这些话,“所以你亲生父亲在上海,是上海人?”
余明远摇了下头?,冷漠道:“我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十二岁那年,姥爷去?世,他跟着余听澜来了上海。
起初他以为,他们会和他亲生父亲一起生活,但余听澜却和邹诚结婚了。
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动过找亲生父亲的?念头?。
他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他没有任何兴趣。
包括余听澜,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那段他最需要他们的?岁月已?经过去?了。
那是怎样?一段岁月呢?
是被人骂野种后的?奋起反抗,是被撕碎的?书本,被扔掉的?书包;
是病得再重,也咬着牙不敢喊一声“妈妈”,怕自己陷入软弱中?;
是对新家庭小心翼翼的?靠近,又随时准备筑起的?盔甲;
是反复被抛弃,不被选择。
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的?五千多个日夜。
余明远很幸运,他遇到了邹诚。
邹诚满足了余明远对一个父亲的?所有期待。
所以后来余听澜再次抛下他离开?,让他跟着邹诚,他反而觉得庆幸。
再后来,他跟着邹诚来到了林家。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才十二岁,才到我肩膀那么高,穿着百褶裙,小皮鞋,钻石发?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余明远顿了下,眼睛看着手里的?空酒杯,又像穿透这层玻璃遥望十多年前的?某个场景,眼里浮上温情。
“姚樊,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她,那一刻我觉得,我从小没有生父,母亲离我而去?,继父再婚,我经历过的?所有一切,也许就?是为了遇见她。”
所以他释怀了。
亲生父亲不抛弃,他不可能跟着母亲来到上海,也就?没有和邹诚的?相识,继而遇不到林知睿,成?为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