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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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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同施雨烟一起来的,但施雨烟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厅中,在门口时便与她分开了。
施元夕便成了独自赴宴。
好在甲五级与她一个讲堂的人都在,她刚进来,李谓便已经抬手朝她示意。
施元夕缓步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直接无视了主桌上裴济西的灼灼目光。
她照例坐在了王恒之身边,却发觉今日路星奕也在,人就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这人倒是有意思,上课的时候不在,吃席的时候倒是在。
施元夕直接落座,主桌上的不少人便只能收回了视线。
汪监丞看了眼裴济西的表情,忽而出声道:“此番之事,还得要恭喜世子。”
宴上很少有人知晓,裴济西会来这个谢师宴,主要为的就是施元夕。
裴济西也从未提起过他的打算。
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那日,不少国子监的学子齐聚在了茶室内,等着大考放榜。
放榜结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雅间里的魏青染不知何故发了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茶室。
此后便许多人都知晓了裴济西和施府上的打算。
汪监丞此刻说恭喜裴济西,指的是施元夕考入甲四级的事。
他此前不清楚施元夕一个女子,这般拼命是为何。
听说此事后,便下意识地觉得,施元夕是为了用这些名次,来冲刷她此前的名声。
如此一来,也好嫁入镇北侯府中。
所以他一开口,就将施元夕辛苦得来的名次,直接安在了裴济西的头上。
裴济西抬眸,神色冷淡地道:“汪监丞从何来的恭喜?”
汪监丞当即僵住,他冷汗都冒了出来,此刻喝了酒半蒙的脑子也反应过来了。
裴济西最讨厌他人妄议他的家事,再有就是,镇北侯如今病重垂危,他上来却说了句恭喜。
这番话,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了。
却不知,裴济西今日本就心情不佳。
他知道了那日施元夕派人给江静婉送了信,是江静婉主动告知他的,江静婉说话时,神色哀婉: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那年你与她解除婚约,同我定亲,皆是身不由己。”
“如今一切都已安宁了下来,我也不愿再夹杂在你和她之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这个婚,便由我来退。”
她说着,还掉下了泪,许是不想要在他的面前过于狼狈。
江静婉将头撇了过去,低声道:“退婚由我来提出,问题也都出在了我的身上,你也算对镇北军有了交代,也不必再辜负她。”
裴济西将面前酒盏里的冷酒,一口饮尽。
他待江静婉,确实没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她兄长追随他多年,几度出身入死,如今人已残废,他心中本就有愧。
如今再把婚事退了,不免对他们兄妹太过残忍。
他迟迟没有筹办婚事,就是因为心中到底还是对施元夕难以忘怀。
在施元夕入京前,他也曾生了迎娶江静婉的心,甚至已经差人在准备了。
可见到施元夕后,还是不免动摇。
他与江静婉的婚约立下多年,早就已经不只是一桩婚事那么简单,他在军中的声望,他如何对待江家,都会被所有军中将士看在了眼里。
他也知道这个事情对江静婉不公平,可他会给她该有的尊重,未来给她侯夫人的身份,甚至他还会给她一个孩子。
让她以后也能在镇北侯府立住脚跟。
多年相处,裴济西其实也清楚,江静婉这是在以退为进。
她希望他主动去挽留她,早日将婚事落实。
可换来的,却是裴济西的静默不语。
江静婉离开时,面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盛江楼里灯火通明,琉璃灯照亮了整个湖面。
这边依山傍水,建筑奇特,便是夜里也有不一样的风景。
他抬眼望去,就看见施元夕坐在了一群与她同龄的学子间,一双眼眸顾盼生辉。
坐在了她身侧的王恒之,面上带了几抹薄红。
他们相谈甚欢,她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分给他。
裴济西的心头无端烧起了一团火。
他放下了酒盏,抬手唤来了身边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厮领命离开后,裴济西率先起身,离开了厅中。
徐京何坐在了主位上,将他的一番表现看在了眼里。
他垂眸,轻抿了一口茶,抬头就见施元夕被一个丫鬟请了出去。
徐京何面色如常,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边,施元夕被丫鬟引到了水榭中。
今日有贵客上门,盛江楼各处都放有炭盆,水榭中也算不得冷。
但这边到底不比厅中,冷冽的风一吹,吹得人身上生冷。
施元夕穿着袄子,倒是还好。
裴济西只穿着一件单衣,就这么站在了她的跟前。
施元夕神色平静,问:“世子有什么事非得要在这边说?”
裴济西回头,眼眸深沉,直直地看着她:“你前些时日,派人给静婉送了信?”
施元夕微顿,她抬头看他,毫不避讳地道:“是。”
“因何见她?”
“自然是有事要说。”施元夕今日来这边后,就一直在想郑奇明的事。
只怕京里许多人都想不到,三朝元老竟然会是周瑛的人。
自然也不会怀疑到了她的身上。
但徐京何不同。
施元夕刚刚在宴上才知道,此前被徐京何赶出了国子监的那个荫监生。
本是勋贵出身,其父乃是从前淮康帝时期,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永昌伯。虽说如今日渐式微,但在勋贵中还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就在前几日,永昌伯府直接被抄了家。
罪名还很重,说是贪墨被御史得知后,买通了人手,刺杀了那位御史。
此事是由刑部和大理寺一起督办的,在此之前,甚至连王恒之、李谓等人的父亲都全然不知晓。
可徐京何却能提前处置了他的儿子,施元夕从不认为有什么太巧合的事。
尤其她仔细询问了查案时间,发觉这位永昌伯一直都非常谨慎。
真正露出马脚,就是在他儿子被驱逐出国子监后。
施元夕猜测,徐京何应当是故意为之,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朝不保夕,狗急跳墙下,直接人赃并获。
她的猜测大差不差,具体的审讯内容,李谓他们也不清楚,但提到过是永昌伯自己泄露了证据。
……如果她的猜测都属实的话,那她此前的所有行为,必然瞒不过徐京何的眼睛。
这人手伸得太长了,她虽说已经足够谨慎,但施府中目前不由她来做主,她去天云寺的事是明确的,以对方的狡诈程度,只怕不难猜出她去了青云寺。
如此的话,她的目的暴露了倒只是小事,隐匿在后方的周太妃,可不能这么快出现在了人前。
她还在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去给徐京何解释。
裴济西就找了上来。
她其实没什么话跟裴济西说,但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徐京何眼线这般多,她便演一出好戏来给他看。
施元夕有些冷,双手抱胸,跌在一起取暖,一边看着裴济西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裴济西微顿,问她:“你想和她说些什么?”
施元夕看着他,颇觉好笑地道:“世子觉得呢?你觉得我们能说什么?”
裴济西脸色难看。
他沉声道:“她前几日来找我,说是想与我解除婚约。”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人没有什么表情。
裴济西皱眉:“我和她之间的婚事,早已不是男女之事那么简单,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桩婚事都必须得要继续。”
施元夕挑眉:“这件事情是你与她之间的事,世子何必向我解释。”
“你与她成婚也好,退婚也罢,全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裴济西所有的话,当即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静默了许久。
再开口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得肃杀冷漠:“元夕,甲等院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够待的地方,朝中无数人在盯着这里,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便会越危险。”
“我知道你对之前的事情还有恨,但眼下你在京中的处境不好。”他目光沉沉,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你留在施府里,施家必然会给你寻一门亲事。”
“我这里,至少比施家给你挑选的人家要强。”
他本想要慢慢来,但今日她的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她如今已经身处在了朝堂混乱的局势中,难以脱身,而他的手里,至少还有镇北军。
他可以庇护她,也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
只要她能容忍江静婉的存在。
那边,徐京何正好收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
他派人查了青云寺近些时日的动向。
消息传了过来,说是周太妃近日见了位重要的客人。
徐京何当下便离了席,往水榭这边走了过来,暗卫跟在了他身后,低声道:“……是太后娘娘。”
话音刚落,就看见徐京何骤然停下了脚步。
暗卫微怔,当下抬头看去。
这一眼,就看见了施元夕和裴济西二人站在了不远处的水榭中。
二人对峙间,他们将裴济西的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暗卫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去看徐京何的表情。
却见徐京何神色平静,只示意他退下。
暗卫快步消失在了身后,徐京何也没有直接离开。
他驻足在了原地,令得那躲到了房檐上去的暗卫,也同步停了下来。
水榭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琉璃灯映照在了水面上,照出了施元夕单薄的背影。
她就这么背对着徐京何,当着裴济西的面,冷声道:“所以,裴世子是觉得,现在你是唯一能够救我的人,我当以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来对待你?”
“我是不是还该对你许诺的妾位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许?”
裴济西冷沉着面与她对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是元夕,眼下你别无选择。”
“我对你,还留有从前的情分,比起你盲婚哑嫁,要好上许多。”
施元夕听着,只觉得好笑。
她面无表情地道:“那真是可惜了。”
“你我婚事解除之后,我便对你没有半分留念了。”
裴济西心头发紧,神色巨变。
他盯着施元夕那张脸,想看她有没有半分逞强,或者是愤恨之色。
可看见的,只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笑。
还有那双在他面前泛冷的眼眸。
“你还是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裴济西到底是失了分寸。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要告知眼前的人,他可以解除婚约。
可他这番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因为面前的施元夕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早已有了心上人。”
“与你不同,此人乃是真正风度翩翩的君子。”
“我在京里,在施家的退路,从来就不是你。”施元夕似笑非笑地道:“听明白了吗?”

一夕之间,整个水榭都变得格外安静。
裴济西的呼吸都变得混浊了起来,他面色也尤其显著地阴沉了下去。
只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施元夕,冷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施元夕看着他的反应,颇觉有趣:“世人可真是奇怪,自己能随意地对待旁人,给个妾位便要人感恩戴德,等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觉得不适了起来。”
“我说我另有心上人,裴世子都这般接受不了,若我要把我的心上人跟你一起娶进了府中……”周围鸦雀无声,连那隐在了屋檐后边没敢出声的暗卫,也被施元夕的话惊到了。
“那世子岂不是要不堪其辱,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府中啊?”
“施元夕——”裴济西盛怒下,眼含警告。
然而就是这一眼,叫他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徐京何。
在看到了徐京何的瞬间,裴济西的情绪当即冷却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肆无忌惮的施元夕,又联系到了她话里的心上人,他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来回打转,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
施元夕见他变了神色,回身来看。
看到了徐京何时,她亦是一顿。
这也真是巧了,这番话,她本来是打算让徐京何的耳目传到了他的耳中去的,没想到却被他自己给撞上了。
被‘心上人’撞破了这等事,施元夕脸上也瞧不出什么变化来,甚至还平心静气地道:“见过徐司业。”
徐京何一双眼眸忽明忽暗,瞧不出来半分情绪。
施元夕抬眸,用那直勾勾的一双眸盯着他瞧。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言明那位心上人是谁,可到了徐京何的面前后,是半点不遮掩自己的野心,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摆在了明面上。
……甚至当着从前定过婚的未婚夫也是如此。
这般大胆,叫顶上的暗卫都看呆了。
“谢师宴仍在继续,徐司业怎么出来了?”三人中,最难以忍受的人,竟然成了裴济西。
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抬步上前,遮挡住了徐京何大半的视线:“我和元夕还有些话要说,还请徐司业先行回避。”
徐京何终是抬眼看了他下,淡声道:“说什么?劝国子监甲四级的学子为妾?”
裴济西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徐京何却不再看他,只对他身后的人道:“还不走,是打算留着与人为妾?”
施元夕闻言,笑眯眯地从水榭里走了出来,冲着徐京何作揖,一本正经地道:“学生谢司业教诲。”
徐京何抬眸扫了她一眼,拾步往厅内走。
施元夕直接无视了身后的人,走至徐京何身侧,刚走没两步,就听徐京何道:“郑大人今日也来了谢师宴。”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旁边的施元夕心里却门儿清,她那番话翩翩君子心上人的话,这个人不知信了几分,如今还在拿话试探她。
她面上坦荡,闻言便道:“郑大人德高望重,此番又是晋升考试的主考官,认真算起来,也是学生的半个恩师了,学生理应去拜见才是。”
徐京何顿住脚步,拿眼看她。
就见她双眸明亮透彻,神色坦然,对她曾打听过主考官的事,半点不避讳。
见他停住脚步,她还神色自若地问他:“司业可是有话想要问元夕。”
他们二人只说了不过两三句话,她的称呼便从学生到了元夕。
分明人站得很远,话语间倒满是亲昵。
徐京何冷眼看她。
信口胡诌,张嘴就来。
满京城里,都不知能有多少她的心上人。
他当下再没有多言,拂袖往厅内走去。
施元夕眼看着他走进去了,便停住了脚步,等了片刻后,才神色如常地迈进了待客厅的大门。
徐京何再次端起了茶盏,看着她进来,目光落在了边上的郑奇明身上。
郑奇明这些年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朝中之人很少有能够请到他的。
但他跟国子监的邱学正是多年的好友,今日谢师宴邱学正也在,郑奇明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了。
施元夕刚进来没多久,就被邱学正叫了过去。
邱学正喝了点酒,那张圆胖的脸上通红,人瞧着倒还算得上清醒,开口道:“这位是翰林大学士郑大人。”
施元夕顺势向郑奇明见礼。
郑奇明今年已年近七十,身材偏瘦,头发已花白,却衣冠整洁,精神极佳。
静坐时,背脊挺得很直,眉眼间带着些许冷沉,瞧着不近人情。
他虽是这次最后判定施元夕晋升甲四的人,可对施元夕的态度并不热络。
只轻扫了几眼,点了点头,便略过了去。
身侧的邱学正清楚他的性子,郑奇明年轻时便是个暴脾气,如今人老了,脾性更加古怪,整个国子监内,别说是施元夕了,怕是连周淮扬等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邱学正便也没有勉强。
他今日高兴,又接连喝了几杯,便再也支撑不住,伏在了面前的圆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郑奇明见状皱眉,也不愿意继续在这边多待,便让人搀扶住了邱学正,离开了厅中。
徐京何就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郑奇明和施元夕都没有什么正面交流。
他神色不变,只曲起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了两下。
那边,郑奇明出了盛江楼后,看着邱学正被搀扶上了马车,嘱咐邱府下人好生照看后,便上了旁边的一顶青色小轿中。
郑奇明的宅邸离这边不远,来时坐的就是这顶轿子。
他刚踏入其中,就听见前边的人说:“郑大人。”
郑奇明轻应了声。
给他抬轿的年轻人,名叫阿拓,是施元夕手底下的人。
今日随同所有的下人一起,侯在了盛江楼外。
宴席开始后没多久,阿拓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消息是他父亲传来的,今日给施元夕驾马车的人,正是阿拓的父亲清叔。
施元夕入席后,让乐书去拿了三次东西,都是些孤本和她所写的策论之流,拿来和国子监的学子正常交流。
但实际上,却是让乐书把消息传给了清叔。
让清叔带给了阿拓。
此刻,阿拓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回忆着施元夕传递来的消息,轻声道:“主子想问您,可知道永昌伯都贪墨了些什么?”
郑奇明微蹙眉:“大理寺只对外说是贪墨,具体罪状还暂未公开,呈交给陛下的折子上应当有写明。”
只是他如今在翰林院中,已被架空了大 半,想要接触到了这等机密奏折,只怕不是件易事。
阿拓压低了嗓音,继续道:“……主子让小的告知您,永昌伯一案,只怕还有后续。您若是有机会的话,可否查探一下永昌伯此前与京中各处的关系。”
郑奇明闻言,沉吟片刻。
魏家没有彻底当权时,他手中还是有些权力的,身在翰林院中,经手的都是朝中奏折或者是皇帝的亲笔,自然知晓的事情更多些。
但他对这个永昌伯确实没太多的印象,想了许久后,方才开口道:“永昌伯与朝中各勋贵走得近一些,和目前朝中主要的几方势力,倒是没什么牵扯。”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妙地停顿了片刻,随后沉声道:“……前几年里,他有段时间天天往皇上的跟前递折子,反复提及了户部侍郎空缺的事。”
郑奇明提及此事,手中都渗出了汗来:“当时提及此事的人诸多,随后先帝便钦点了一人为侍郎,此人……便是魏青行。”
魏青行。
所以永昌伯背后的人,竟然也是魏家。
郑奇明之所以对这封折子有印象,是因为当天的折子呈上去后,先帝发了极大的火。
他被叫入宫中时,永昌伯的折子便和许多官员的折子一起,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把折子逐一捡起来时,看到了永昌伯所写的折子。
……对方的字迹,实在是不堪入目。
阿拓记住了他的话,便没再多言,稳稳地将他送回了郑府中。
那边,谢师宴已经到了后半程,离开了许久的裴济西,才折返回到了席间。
他入席后,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了。
只那双眼眸黑压压的,偶尔落在了施元夕身上的眼神,带着些冷。
裴济西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施元夕既是这般不甘愿,那他成全了她便是。
虽是这般想着,可他心头却并不好受。
后半程上,他再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沉默着喝了许多酒。
谢师宴散了以后,他回到了镇北侯府上,当夜便下令,让府中的人着手准备婚事。
次日一早,江静婉还在家中,收到了消息后,她满脸惊喜:“当真?”
“千真万确。”她身边的丫鬟喜不自胜地道:“您快些出来看看,聘礼都已经送到了院子中。”
江静婉去了前院,果真看到了满满当当系着红色丝绸的聘礼。
她和裴济西的婚事筹备了许多年,这些东西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所等的,不过就是裴济西的一句话罢了。
江静婉悬在了半空中的一颗心,到底是安定了下来。
可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听到了侯府来的人报了一连串的礼单,最后却道:“聘礼已经备齐,只待侯府准备好,便可择日成婚了。”
择日成婚。
江静婉脸上的表情顿时冷却了下来。
这意思是,他仍旧没有准备好要娶她。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对她前些日子说的话的一个回应罢了。
江静婉放在了袖子底下的手,当下握得很紧。
她父母早亡,自小就跟着哥哥长大。
兄长跟在了他的身边有多少年,她就爱慕了他多久。
只是没想到,会被他人捷足先登。
后来总算是如她所愿了,却没想到他心里始终都没有她。
他大概太过清楚她对他的爱了,所以才会这般剜她的心。
江静婉看着这堆东西,嗤笑不已,静了许久以后。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面前的人:“昨日世子去了什么地方?”
派来送聘礼的人,是裴济西的心腹,闻言眼眸闪烁。
这般表现,他不说,江静婉也能猜到裴济西见了谁。
她收紧了手,指甲掐进了肉里,却半点都没觉着疼。
看来,这个妾室,是不管她用尽了什么办法,都无法摆脱掉了。
既然是这样,那她不妨大方一些,亲自帮他将施元夕纳入府中。
江静婉这些年在裴济西的身边,倒也不是白待的,她到底是从小厮的口中,问出了裴济西昨日的失态。
裴济西和施元夕那番对话,小厮不敢说,只说了裴济西见过施元夕后,便情绪不佳的事。
江静婉大概猜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内容,当即起身,叫来了身边的丫鬟,给施府的大夫人萧氏,送去了一封信。
萧氏收到了江静婉送来的信后,怒不可遏,当下便将这封信件送到了正好在沐休的施致远面前。
施致远当下盛怒,命下人将二房施元夕的父母叫了过来,又让人去叫施元夕。
施元夕昨夜回来得晚,难得睡了个懒觉,刚醒没多久,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叫了过去。
她带着乐书,姗姗来迟。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施家的人都聚集在了此处,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中间,也包括了她回府以后就没好好看见过的父亲。
上首的施致远,在看到了她之后,便直接发难,怒声道:“我问你,你昨日去谢师宴中做了些什么?”
施元夕微顿,淡声道:“大伯父指的是哪一件?”
“施元夕!你这什么态度!?”萧氏忍耐不住,高声怒斥道。
“我何种态度?倒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句解释都没有,上来就直接发难。”施元夕扫了眼她默不作声的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施家的下人呢。”
“你简直是不知所谓!”施致远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与镇北侯府定下的婚事,乃是我得了你父母的首肯,才同世子定下的。你这孽障,仗着自己能作几篇文章,便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竟是自己跑到了世子面前退婚。”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大伯父?可还有半点规矩?”
原来是为着这个事来的。
施元夕轻扯了下唇。
这般场面,在施家其实也算得上是常态了。
几年以前她没被送到了越州时,就是这样的。
懦弱无能的父母,各怀心思的亲戚。
所有的人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认命,乖乖地去嫁给他们给她安排好的人,不能有半句怨言。
回来以后,因裴济西的婚事挡在了前面,倒是叫她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没想到今日又再度卷土重来。
她的父母还是和从前一样,站在了一旁低头不语。
甚至严氏还在萧氏的眼神示意下,低声劝她:“元夕啊,你怎么会这么糊涂,镇北侯府是什么样的门楣,你不清楚吗?”
“你将世子开罪了,日后要如何在京中立足?”
萧氏冷笑:“自然是凭借着她那几篇微不足道的文章了。”
“施元夕,你当初让我送你进国子监,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打算的。”
“你该不会以为,你在国子监内作得几篇文章,侥幸考入了甲四级中,便与旁人不同了吧?”
“你终究只是一个女子,就算是学问再好,日后也是要听从家中的话,嫁作他人妇的!真以为入了国子监中,你便从此以后都与旁人都不一样了?”
“痴人说梦!”
施雨烟听到了消息走进来时,听到的就是她母亲的这番话。
她脚步微顿,神色不断变化。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施元夕所得到的遭遇就截然不同。
昨日的谢师宴她也在,所以她能清楚地听到身边的学子对施元夕的赞叹。
对,就是赞叹。
当年施元夕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
而今她重回京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考入了甲四级。
这在很多人的眼中,其实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谁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一心想要嫁入高门的施元夕,今日能够做到了这般。
尤其是昨日在席间,她也看到了施元夕所写的文章。
那并不是她母亲口中的几篇不值一提的文章,而是一片旷野。
施雨烟不懂策论,可她却对优美的文章有着自己的鉴赏能力。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些许的迷茫。
她受母亲和姐姐的影响,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施元夕,到眼下仍是,她虽与施元夕走得近了一些,但不能够说是毫无芥蒂。
可今日却忽然察觉,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她身边的这些人,也未必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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