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19
外边的血色还没有能够清洗干净,魏昌宏就已经上了门。
今日这么一折腾,他至少得要折寿五年。
他揣着万分小心,轻声回答:“徐大人……在内堂中。”
人为何在内堂中,这个理由他不便说。
徐京何下令,直接越过了顺天府的官员,是让他手底下的人,也就是江南徐氏里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将军斩的人。
当时徐京何离得比较近,身上沾染了一些血色。
……此时回到了内堂,便是去清理去了。
他见魏昌宏满脸的风雨欲来,也顾不上其他,只匆匆跟在了他们身后,往内堂中去。
啪嗒——
内堂的大门被重重甩开,里边的人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动,抬首往这边看了过来。
当瞧见了对方的模样后,魏昌宏如何不得而知,他身后的几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此人身材尤其壮硕,身穿甲胄,手上还拎着一把巨大的斧子。
他们进来之前,对方正在用细布擦拭着他手里的巨斧,从他们的角度,都能看见那细布上满是血色。
“见过魏大人。”那人狞笑了下,声音嘶哑。
面前这个人,京中许多人都没见过,但对方的大名,却是有所耳闻的。
徐京何麾下第一猛将——夏莱。
再看到这个人,顺天府尹心头仍是一怵,方才就是此人,在徐京何的话才刚落下后,直接抬手就砍了柴平。
他坐在府尹的位置上也有些时日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人。
夏莱入京的消息,旁人不清楚,魏昌宏却是知道的。
他冷眼扫了夏莱一下,抬眸看向了另一侧。
这一眼,就瞧见了徐京何坐在了边上,他那白皙俊秀的侧颜上,还有一滴血渍没能擦干净。
他正用一方锦帕擦拭着,神色尤为镇定。
魏昌宏身后的官员见状,便直接发难:“徐京何,你未经圣上同意,便下令处死朝中三品大员。”
“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另外几个人反应过来,亦是道:“无令斩杀大臣,视为蓄意杀害朝臣,此乃死罪!”
“大理寺的人呢?还不速速将这藐视皇权,目无王法的贼子拿下?”
哄闹中,徐京何抬头,与魏昌宏对视。
魏昌宏眼里黑压压一片,一张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开口便道:“水军副将,无朝中宣召私自入京。”
“江南徐氏此举,是意欲谋反?”他说话时,声色没有任何的起伏,声量也不大,可这整个内堂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顺天府尹心下一凛,魏昌宏这是起了杀心了,不只是要徐京何死,还要整个江南徐氏一起陪葬!
确实,无召入京,还杀了个大臣,这般罪过,都够那夏莱死一百次的了。
夏莱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巨斧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而在这般剧烈的冲击力下,是徐京何平缓的嗓音,他只道:“不过是杀了一个已经认罪的罪人,魏大人何至于这般气性?”
他将锦帕放在了身侧的桌子上,平静地道:“还是此番柴平所为,都是魏大人所授意的?”
……顺天府尹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砰砰乱跳,脑子乱得如同将要炸开。
那边说这边谋逆,这边就说那边威慑朝堂。
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如何担得起这样大的罪过?
魏昌宏听得这番话,却是上下扫视了徐京何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了声。
那声音在这严肃的堂中,显得尤其的刺耳。
魏昌宏道:“你这脾性,倒是跟你兄长完全不一样。”
边上的夏莱听到这番话,当下气血翻涌,一瞬间恨不得直接用手里的巨斧砍了他的脑袋。
可他不能。
这里是顺天府,里外里有着无数的官兵镇守。
魏昌宏身边更有数名高手。
他杀柴平是师出有名,杀魏昌宏便是在找死。
夏莱竭力忍耐着,握着巨斧的手腕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静坐着的徐京何,终是起了身,他站在堂内,与门口的人对视,那双从前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眼下如同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幽深又寂静。
徐京何道:“今日魏大人过来,是向我问罪的?”
“你携带无召入京的武将,杀害了朝中朝臣。”魏昌宏身侧的官员高声道:“难道还不能向你问罪?”
却听徐京何道:“以何等身份?”
那官员当下一噎,怒极反笑。
只觉得徐京何是被魏昌宏那句话刺激得发了疯,才会说出这样的狂言来。
他当自己是谁?
不想,下一刻,徐京何直接转身,指向了那正堂牌匾下方,放置在了桌案正中央的一物,道:
“夏莱入京,是为护送此物。”他直视着魏昌宏,面无表情地道:“此物,魏大人应该识得才对。”
魏昌宏先是一顿,随后沉下了面容。
“乾安帝所赐的尚方宝剑,见此剑者,如见皇帝,持尚方宝剑者,可先斩后奏。”
几大世家中,江南徐氏底蕴最深。
只是几十年以前,淮康帝都还没登基的时候,徐氏就已经离开了京城,去往了江南。
以至于时日久了,许多人都忘记了,当初的徐氏,曾出现过开国宰相。
乾安帝,那是大梁建朝皇帝的名号。
不说是如今,就是放在了整个大梁所有的皇帝里,也以乾安帝为尊。
徐京何好手段。
竟是抢在了魏昌宏发作之前,让底下的武将带着这个东西入了京。
如今朝局虽说已经混乱,甚至隐隐在了崩塌边缘,可面上仍旧是祁氏王朝。
他手持王朝唯一一把尚方宝剑,那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同时……
也是在场所有官员的索命符。
有这东西在,日后他们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差池,徐京何都能以此之名,将其斩杀。
朝堂要的就是师出有名,那再没有任何东西,比乾安帝时期的尚方宝剑更具说服力了。
此剑面前,他魏昌宏反驳不得,朝上的小皇帝斥责不得,就连太后……亦没有说道的资格!
不过两日时间,徐京何持尚方宝剑斩杀了柴平的事,便已经传到满京皆知。
徐京何当堂斩杀了柴平,不仅没有受到了任何的处罚,且还得了满京城的赞誉。
尤其是他在学子间的名声,是直接喧嚣而上,超越了前边所有的科举主考官。
施元夕听了之后,都忍不住羡慕了。
这家底厚的就是好,随手一掏就是尚方宝剑,这东西虽说是个老古董了,可用在了此时,还真的像是天降正义一般,任谁都挑不出来徐京何的不是。
死物到底是死物。
如若现在乾安帝活着,徐氏靠着这个东西,便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偏乾安帝都死了许多年了,这东西也就在这种特定时刻,能有个名正言顺杀奸佞的理由了。
施元夕坐在了青云寺的厢房内,正和周瑛对弈,一边平静地道:“柴平死了以后,朝中提拔了另一个翰林。”
“此人与柴平乃是同一时期进入的翰林院,都出自魏昌宏门下。”她微顿,往棋盘里放下了一枚黑棋。
“柴平死了,魏家还会有另外的柴平。”她抬眼,和周瑛轻笑:“只要魏家不灭,朝上的太后仍在,这朝中,便会出现无数个柴平。”
杀不完,也永远杀不尽。
“好在此番变动之后,本次春闱的出题人,再不可能出自翰林院。”周瑛轻笑着放下了白棋:“又有持尚方宝剑的徐京何坐镇,今次科举,必能选出真正有才学之人。”
施元夕闻言只笑:“才学不假,但入得朝堂后是何等模样,皆未可知。”
人是会变的,哪怕少年时过得再如何的凄苦,一旦沾染上了权势以后,都少不得变得面目狰狞。
何况,还是魏家这样的权势与富贵。
周瑛但笑不语,就听她问:“不过,除了眼下所知的这些,魏家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她指的,是兵权。
朝局这般混乱的情况下,魏家还能把持少帝,必定是军中有人。
可方运所率领的京畿营,不过五万人。
说来,还没有那裴济西麾下的镇北军的人数多。
当然,京城驻军的重要程度,是要远高于其他任何地方的,这点施元夕也清楚。
但如果只有这么五万,魏家怎可能会这般为所欲为。
周瑛闻言微顿,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大梁最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边疆。”
“驻守边疆的骠骑大将军严广海,是魏昌宏一手提拔起来的。”
施元夕闻言,脸上的表情收敛了几分。
大梁边疆一向不是很太平,和周围的几个国家偶尔有些摩擦,但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今年过年前,边疆有异动传来,严广海便未能回京赴命。”周瑛抬眸看向了她。
否则的话,这般人物,除夕夜宴时施元夕就该看到了。
“边疆驻军,有着整个大梁最强盛的兵力。”周瑛眼眸微闪,却也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告知了她:“严广海骁勇善战,这些年在他的有意扩充下,边疆军防已达十五万人。”
……十五万人。
加上京畿营的五万,便是二十来万人。
裴济西那边人不少,但兵力不强,徐京何的江南水军倒是强,到了魏昌宏忌惮的地步,少说也与裴济西齐平了。
但,无论是裴济西也好,徐京何也罢,他们手里的人手,终究不能为周瑛所用。
相反,这些人马,都是悬在了少帝头顶上的一把剑。
厢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闷了起来。
周瑛见状,倒是停住了下棋的手,开口道:“武器的研制,已进展过半。”
有施元夕在一旁指导,加上目前这批铁匠皆是有能耐之人,他们进展速度很快。
……至少目前来说,是比魏家的进度要快的。
可光有武器不行。
这武器也需要有人来使用。
而他们手中,现在能用的人手,只怕还不够魏家塞牙缝的。
施元夕对此倒是半点都不意外,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条尤其简单的路。
不过……听得周瑛这般说,她倒是有些个想法。
“众多兵马,人人皆是人,说归属于何方,不过是顶上将领的想法。”施元夕微顿片刻,认真地道:“那些为大梁驻守边疆,用血肉换来了大梁繁盛的将士,未必都甘心追随于奸佞的走狗。”
周瑛闻言,抬眸与她对视。
她又在施元夕的眼里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火光,哪怕微小,却能燃烧到至死不休。
她不由得轻笑道:“可你我周围,并无这般猛将。”
她们二人从未习过武,她身体不好,施元夕却也不是身强力壮的习武之人。
施元夕眼眸闪烁,问道:“给太妃报恩的那位,可有在边疆军中留人?”
厢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此前周瑛提及过一次,她用性命救过某个人,换得了眼下手中的这些人手。
那次以后,施元夕再没有问她有关此人的任何事情。
却没想到,她竟是已经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在这京城之中,养了这么一批厉害的死士,且还能够跟周瑛接触到的人,还能是谁?
周瑛停顿了片刻,直言道:“有。”
“从前军中的主将领,在严广海上任后,死于边疆战线中。”周瑛微顿了瞬:“先帝留下的人,是前任边疆将领手下的副将。”
果然没错。
施元夕眼眸微闪,那个将人手留给了周瑛的人,便是先帝。
她此前选定了周瑛,其实也是从萧氏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关键。
先帝登基以后,杀了不少的兄弟手足,周瑛那时在后宫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淮康帝后宫实在是混乱,她在这等局面下,还能平安生下少帝,并且将其抚养长大,便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
这个道理她都能明白,先帝如何能不知晓?
在这等情况下,都没有杀了他们母子二人,便只能是他与周瑛有旧。
不是寻常人会想到的私情,而是周瑛曾以性命相博,才换来的如今。
“只是后来严广海独揽大权,他在边疆大军中,早已失了器重,如今所担任的,也并非要职。”周瑛直言道。
施元夕闻言,却只是道:“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这个人是前任将军手底下的副将,严广海听着并不是什么宽厚待人的人,他能继续留在了军中,便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只是,在魏家权势滔天的如今,此人怕是难以在军中闯出什么名堂,更别提是接触核心的位置了。
若想要立足脚跟,她们必须往军中送一名悍将过去。
此人,还必须得要是自己人。
在结识施元夕前,周瑛其实已经着手在兵营中探查了。
但可惜,目前能接触到的,都是京畿营的人。
有没有能耐尚且不好说,若混入了魏家的人……只怕后患无穷。
她正沉吟着,却听施元夕道:“我倒是有一个绝佳的人选。”
一个旁人绝对不会联想到她们身上的人。
一个看起来不会倒向她们这边的人。
能让魏家放心让他入兵营的人。
恰好,施元夕改造的东西也做好了。
她离开青云寺时,正是下午时分。
春闱将要开考,整个皇城内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件事情上去,包括国子监也是如此。
学子得了好几天的沐休假,却大部分都在关注着朝上的事。
只有路星奕一个人,精神抖擞,又不关心科考朝堂,他大手一挥,买下了位于京郊处的一个跑马场。
他打算将这个跑马场改成了自己的训练场地,这些时日正在找人做东西。
今日实在手痒,便还是过来了。
准备跑几圈马,再回去休息,刚跑没两圈,却听到底下的人说,有客人上了门。
路星奕勒住缰绳,皱下了眉头。
抬头就看见施元夕被马场内的下人领着进了门。
边上的管事忙道:“这位小姐说,她是您国子监的同窗……”
这话一出,他们哪里敢阻拦。
这才领着施元夕进了门。
谁知看路星奕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路星奕都快被她气笑了。
他记得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他买下这个马场,国子监内就没几个人知道,她又是从哪儿弄来的消息?
还不请自来。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施元夕拿手挡了一下,抬头看着路星奕一身劲装,身后背着一张大弓。
那弓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因为太过沉重,还让这匹汗血宝马的马蹄,都深埋进了沙子里。
她扫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不耐,直接一抬手,丢出去了一个东西,道:“练那个有什么意思,要练就练这个。”
路星奕下意识抬手接了,接过以后,才觉得此物非比寻常,抬眼一看……这不就是满京城里都在疯狂赶制的改造火铳吗?
她把这玩意扔给他?
她真疯啦?
这改制火铳的重量,比路星奕从前试用过的传统火铳轻了非常多。
摸上去的质感也尤其不同,路星奕握在了手里的那一刻,心头便已经开始砰砰狂跳了。
这般强悍的武器,没有任何一个武将能够拒绝得了。
路星奕如今还不是武将,这东西对他来说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虽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道:“……你此前所用的改制火铳,不是被顺天府没收了吗?”
还不只是没收,他听说那把唯一现存的改制火铳,目前被存封在了兵部当中,主要是用来钻研改造方式的。
别说是施元夕了,现在就算是方运本人,都没办法轻易地从兵部取出那把改制火铳。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施元夕面不改色地道:“自然是做的。”
路星奕:……
整个朝野上下,各方势力都在努力钻研,至今为止都还不能完整地还原她那把改制火铳。
据说是里边有好几个零件的制造工艺过于复杂,不说其他人了,兵部那边也是接连失败,这才导致了制作进度缓慢。
她倒好,搞得这东西就像是那地里的大白菜一样,随便就能掏出来一把。
“ 不试试看吗?”施元夕并不打算向他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微笑着看向了他。
“看看是你的弓箭强,还是我的火铳厉害?”
此物难得,整个大梁,除了兵部以外,他也就能够在施元夕这里摸到这个东西了。
也不知道她今日打得什么主意。
但东西都已经扔到了怀里,岂能不上手试试?
他这些时日总会时不时想起当日她使用这东西的场景。
只是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如今真正握在了手里后,更是满眼都是兴奋之色。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解下了身上的弓箭,骑着那匹高头大马,气势磅礴地在马场上绕圈。
双手直接放开了缰绳,靠双腿调整马的方向,两只手紧握着手里冷冰冰的物件,将火铳抬起来的一瞬间,路星奕眼里的兴奋之色,近乎遮掩不住。
施元夕远远地看着他,一边告知他这火铳的使用方式,一边看他进行调整。
会选中路星奕,主要还是因为庙会之事。
之前她机缘巧合撞见过了他翻墙去新兵营的事,为了遮掩此事,他没少跟她周旋。
可见在他的心中,能入新兵营,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施元夕从方运那边得知,当日庙会暴乱时,路星奕凭借着一己之力,击杀击退了十来名暴徒。
那些暴徒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身手极为了得的老手。
路星奕还能表现极佳,便证明他确实也有这个能力。
但有能力有冲劲,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真正让施元夕觉得此人可用的,是他在庙会之事立下大功,方运已经许诺让他升为军中小统领的前提下,他却因为魏家的行事风格,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新兵营。
看他这股劲,就知道他多想上战场了。
可在内心如此渴望的前提下,还能抑制住自己,这般品性,便显得尤其可贵了。
尤其……
此前三位老翰林在顺天府门前陈情,他当日所说的那番话,让施元夕意识到了些什么。
路星奕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他此前在新兵营中,又参与抓捕了那批暴徒,应当是从这些事情里,品出了些别的意味。
否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他对魏家的态度,不该如此。
毕竟在明面上,方运明知道他是国子监生,对他还是多有提携,他这般表现,都有些像是在恩将仇报了。
他能进入甲等院,且长久以来不学无术,都没有被完全清退出甲等院中,便不可能是个蠢人。
最后一点,就是他与周淮扬的关系了。
周淮扬是谢郁维的表弟。
若是牵扯过深的话,很有可能会倒向谢郁维那方。
魏家不怀好意,谢家也未必清白。
那摆在了明面上的广郡王,就是谢郁维昭告天下的野心。
不过暂且先不论这些,路星奕这个人,还是很值得一试的。
能不能用,就得要看他自己了。
马场内响起了一道刺耳的枪声。
施元夕抬眼看去,火铳喷射出剧烈的火光,砰地一下往前窜得非常远。
浓郁的火药味迸射开来,路星奕在溅起的烟尘里,一双眼眸明亮非常。
他第一下试枪,对方位的控制,还有枪的把控都不是很准确。
这一下威力极大,却并没有打到了远处的靶子上。
但紧接着,已经掌握了改制火铳的使用方法后,他再次扣下了扳机——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远处的几个管事及小厮,皆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显然是被这威力强悍的杀器所震慑住了。
火铳枪口冒着烟,这一枪,打在了靶子的外围。
仅是一枪,就将那弓箭都无法穿透的靶子,打出了一个骇人的大洞。
如此威力!
路星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他当下越发亢奋,驾着身下的马儿,轰隆隆地在马场中跑动了起来。
劲风拂过,他束起的长发在身后飘扬。
他此时虽没有穿甲胄,却仿佛驰骋在了沙场的将军一般,抬手,扣下扳机,朝着马场中摆得最远的那个靶子,轰地射出了一枪。
砰、砰、砰!
片刻的时间,连开三枪。
在马儿快速奔跑行进的过程中,猛烈的弹丸直接穿透了靶子的正中间。
三枪俱是命中了靶心,且三枪打完,只留下了一个弹孔。
施元夕神色微敛。
在远程射击这样的事情上,天赋真的是最为不讲道理的存在。
路星奕不光只是强,且还具备非常好的射击天赋。
只怕从前也是用弓箭的好手。
可弓箭跟火铳本身仍旧有着区别,他上手不过试了两枪,就能打出满分成绩。
这般能耐……
几乎可以和标准的狙击手所媲美了。
当下,不只是路星奕亢奋,施元夕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既是武器设计师,又怎么可能只会设计一两种武器。
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必然可以在当前工艺的整体水平下,做出了狙击枪来。
而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刚想着,就见他起身驾马,疾驰到了她的面前。
火铳里的弹丸已经打空,路星奕有些意犹未尽,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儿走了过来。
他站在盛阳底下,年轻俊朗的面庞上,满是少年意气,对施元夕笑道:“这火铳威力,比之从前翻了数倍。”
他眼眸发亮地看着她,没有半分扭捏:“施元夕,你果然是个天才。”
施元夕轻笑:“你也是啊。”
路星奕微顿,抬眸看向了她。
临近三月,天气转凉,施元夕穿着一身豆绿色的衣裙,这颜色衬得她越发好颜色。
马场风大,她抱臂看着他,风吹起了她的乌发,那双眼眸如同缀满繁星的黑夜。
她说话时声色温和,所说的话却与她的声音截然不符,她扫了眼远处的靶子,道:“有这样的能耐,怎么不去投身军营报效朝廷?”
路星奕闻言,面上的笑意淡了三分。
他将手里还有些滚烫的改制火铳还给了她,一边道:“在国子监内,如何不是报效朝廷?”
他人还有些喘,便转身,随意地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
施元夕站在了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声色淡淡地道:“我听说,你父亲乃是山西巡抚。”
大梁巡抚,位高权重,从二品的大员,且虽是巡抚,认定上却属于京官。
所以路星奕不论在国子监内怎么出格,只要他父亲不发话,他都没办法从国子监内离开。
施元夕没见过路巡抚,巡抚职责所在,多半都是待在任职地,只偶尔会回京诉职。
这般情况下,也就没太多时间管教路星奕了。
王恒之说,路巡抚一直对路星奕这个跳脱的性子很是无奈,每次回京,路家必定是鸡飞狗跳。
但路家的情况又很是特别,路星奕的母亲出身于山西望族,家中原是商贾,性子尤其温柔。
据闻,路星奕的母亲,乃是出身于巨富之家。
不过对大部分的大梁人而言,商贾仍是低贱之辈,他母亲当初嫁给了路巡抚,就是绝对的高嫁。
人人都说他母亲撞了大运,才得了这么一门好婚事。
施元夕却听闻,路星奕家中除他以外,还有两个庶兄。
也就是说,他母亲未进门,或者是进门以后一直无所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门不当户不对,即便是手里银钱再多,在大宅院里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
路星奕瞧着可不是什么温顺听话的人,会对他父亲的安排多有忍耐,只怕多半是为了他母亲在考虑。
他若不听话,他父亲管教不了他,便会指责他的母亲教子无方。
莫说是大梁,这样的事,在现代也比比皆是。
所以说是路星奕惧怕其父,本质上其实只是在为了母亲做出的让步。
路星奕听到她提及这件事,面上的笑意烟消云散,只转头看向她,问:“你想说什么?”
施元夕神色平静:“你可曾想过,能改变眼下局面的,只有你。”
“你在朝中站稳脚跟了,所有的问题,便都会烟消云散。”
自来父与子的关系,就如同朝中这政局一般,只有地位发生了转变,才能让从前固执的人突然听懂人话。
施元夕现在跟他说什么消除歧视之类的,都是空话。
他这个年纪,压在了头顶上的父权,就是一座大山。
只有真切的办法,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路星奕深吸了一口气,提及这些事情,他情绪难免产生波动,他垂下眼眸,声音发沉地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
“可如今的局势,想要闯出一番名堂来,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是想过投军,可没了路巡抚的名头在,军中大权又被各式各样的人把持着,想要混出个人样来,尚还不知多少年。
等他真正功成名就了,他的母亲只怕早已经被磋磨得没了生气。
人人都说前朝汹涌,却不知,那后宅才是真正的埋骨地。
所以路星奕有着再多的气愤,有着再多的不甘,也不敢轻易行事。
这个不确定的未来,他实在是赌不起。
“靠着自己一头热,单枪匹马的去闯,确实不行。”施元夕却是笑了,她直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将那把火铳递到了他的跟前。
“可有了它,便绝对能行。”她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和想法,只兀自将火铳收了起来:“我给你七日的时间考虑。”
“你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