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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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直接转身离开,小厮心头懊恼,一回身看到裴济西就在身后,心头更是咯噔一声。
裴济西目送着她离开,良久才道:“回罢。”
施元夕回到了施府,府上的人都知道了她考中的事。
包括她大伯父在内,对此事都很惊讶。
萧氏本以为她考国子监,只是她的权宜之计,怎么都没想到她能中,且还是杀出重围,得了甲等。
这等事,放京里都是头一位。
她既是中了,成绩还这么大张旗鼓地贴在了国子监外,施家就不可能阻挠她去国子监。
这事脱离了掌控,萧氏心头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她心头也有自己的打算,便也没有阻止。
反倒是施元夕的母亲严氏,觉得此事不妥。
可她说服不了施元夕,最后只能妥协。
几日后清晨,施元夕换上了那身崭新的学子服,让人套了马车,往国子监驶去。
施雨烟不愿与她同行,已经早一步出府。
好在府中还有他们二房的马车,驾车的车夫施元夕认识,是严氏的陪房,他们都唤他清叔。
早晨出来时,她看清叔的脸色不太对,曾过问了一句。
清叔只摇摇头,说:“许是昨日吃坏了肚子,有些不适。”
施元夕有心让他回去休息,可让乐书在马房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别的车夫。
清叔也说不碍事,以她的事为先。
今日是国子监入学第一日,施元夕不想迟到,就给了清叔二两银子,让他在抵达国子监后,去医馆抓副药吃。
清叔应下了。
他驾车多年,为人妥当,一路行来也格外平稳。
施元夕就在车厢内看起了书。
可就在马车驶入了国子监大街时,发生了变故。
清叔因腹内不适,精神有些涣散。
在经过岔路口时,没注意到旁边的马车。
等那阵痛过去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那辆华盖马车已经近在眼前。
他反应很快,当下勒住缰绳,调整方位。
驾车的马儿是他一直在喂养着的,加上他调整及时,才在两辆马车相撞前,险险避开了去。
“吁!”清叔吓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眼对方的马车后,长松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询问里边的施元夕时,却见旁边的车道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辆马车,速度极快。
许是没预料到他们这出意外,对方的车夫在临逼近他们时,才快速勒住了缰绳。
可他们的马车离施府的太近,即便如此,还是避无可避地撞了上去。
“砰!!!”车厢发出了剧烈的碰撞声。
施元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拽住了身侧险些跌下马车的乐书。
这突然的转向和巨大的撞击声,将乐书整个人都弄懵了。
她是在转向后才靠近车门的,想问清叔发生了何事,没想到马车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她一颗心险些从胸口跳出来,耳畔都是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施元夕将她拉坐好,就听到了一道清润的嗓音道:“出了何事?”
徐京何的马车里,不止坐了他一人,还有今日在路上遇到的周学正。
他们的马车避让得迅速,并没有和施府撞上。
这里离国子监已经不远了,三辆马车堵在一起,引来了许多学子张望。
尤其,这三辆马车里坐的人,都格外特别。
徐京何还没打开车窗,就听到了外边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施府二房的马车?那里边的人,就是这次考入甲等院的施元夕了?”
“是啊,说来也巧,她才刚来国子监第一日,便险些撞上徐司业的马车。”
“这话说得,刚才我在旁边看得清楚,只是个意外罢了。”
“若是旁人的话,或许只是意外,施家这位可不太一定。”
施元夕一个女子,不仅考了甲等,且还博得了满京城的关注,自然有人心生不满。
说话的人没想到,徐京何会直接打开车窗。
他静坐在车内,抬眸看向了和他对面坐着的周学正,周学正轻咳了声:“身为国子监学子,却在背后妄议司业,书都读哪儿去了?”
那几个学子顿时变了脸色,抬手作揖后连忙离开。
徐京何没再管他们,而是抬眼看向了前边的马车。
这一眼,恰好看到了里边的人,轻轻将车窗支起。
国子监的学子服都是统一制式,男子白衣蓝衫,女子白衣蓝裙。
眼前的人穿着素雅的白衣蓝裙,乌发轻挽,配以一个小巧精致的发冠,双眸漆黑莹润,神色平缓。
她轻抬眼眸,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施元夕微顿,大梁官袍她自然是认识的,不过能穿得这么好看的人极少。
眼前这个人,不仅风姿绰约,还尤其年轻。
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便只有王恒之口中那位一身风骨,才学横溢的国子监首席,徐京何徐司业了。
王恒之列举例子时,就曾提及。
国子监内有人曾在一年内修满所有课程,考至甲等五级,入吏部历事,所谓历事,就是现代所说的实习,历事拿到了满分后,又重回国子监。
短期内,晋升至国子监的二把手,也就是司业的位置。
是目前大梁官场中,晋升最快的官员之一。
这种晋升速度,此前有一位,施元夕很熟悉——她的三号前未婚夫,谢郁维。
“三小姐。”清叔脸色难看:“撞到咱们的,是谢大人。”
施元夕轻挑眉。
她刚想到谢郁维,谢郁维就跳出来了。
另一边的车窗也被乐书打开了。
施元夕一眼就看到了谢府的标识。
谢郁维用的马车上,挂有一个漂亮的琉璃灯。
此时那盏美轮美奂的琉璃灯,因剧烈的碰撞,而摔破了一个角。
驾车的车夫脸色难看,正低着头朝里边汇报着什么。
对方并没有打开车窗。
施元夕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她抬眸,示意乐书:“去,告知一下谢大人,我事忙,此事是他们之过。”
“我的马车受损,车夫受惊,丫鬟受伤。”
“让他赔偿我五百两白银便是,余下的我便不跟他计较了。”
她声音不大,但恰恰好,让旁边两辆马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乐书离谢府马车近,恍惚间还听到那位谢大人似乎低笑了声。
乐书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五百两……
五百两大概可以买十来辆他们这样的马车。
她挠了挠头,还是听话地到了谢府马车前。
她伸手,谢府的车夫话都没说,就递过来了几张银票。
乐书懵懂地拿着银票回到了马车上。
进来就看见施元夕落下了车窗,接过了她手中的银票。
乐书这才注意到,在那银票中间,竟夹了一张小小的信笺。
信笺上被人随意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施元夕看了眼,写的是:“小心徐京何。”
施元夕微顿,国子监内还有这样的人物,能让谢大人亲自出面,写下了这么一张信笺。
实际上,谢郁维也并非是刻意而为。
今日之事,当真是个意外。
他清早收到了消息,便立即赶往了国子监。
折返时,车夫认出了徐京何的马车。
原本他们的目的,是要撞停徐京何的马车。
没想到突发意外,将施元夕牵连了进来。
他不便露面,这才写了信笺提醒。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施元夕下了马车,步行到国子监门外。
还没进门,就看见国子监内涌出了大批官兵,方才见过的徐京何,站在了队首,身侧站着的,应当是现任国子监祭酒。
祭酒神色难看,冷声道:“所有学子列队,例行入院检查。”
国子监外热闹不已。
作为大梁官学,国子监是有不少的规矩,但这么大张旗鼓地要入院检查,还是头一回。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入院检查?”
“不知道啊。”有人小声道:“看这个架势,只怕事情不小。”
“今日是新学子入学第一日,莫不是跟这事有关?”
看一众学子疑惑不解,徐京何开口道:“今晨,国子监收到了一封举报信。”
周遭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徐京何环顾四周,却没有再继续解释。
只说有举报信,却没有明说具体缘由,也不知是这缘由不好说出口,还是怕打草惊蛇。
国子监学子都是聪明人,也清楚拿出这么大的阵仗,必定不会是小事,许多人反应过来后,便开始自行排队进行入院检查。
施元夕注意到,门口检查入院的人,不光只是查了他们携带的物品,而是仔细核对了每个学子的身份和文书。
在通过了国子监入学考试后,每位学子都获得了入学文书。
这份入学文书上,加盖了朝廷的印章,也代表了他们国子监学子的身份。
入学检查的队伍共有七列,施元夕缓步走向了女学子那一列。
谢郁维递来那张信笺是个什么目的,她暂不清楚,但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徐京何的名字,所以她在下车前就已经处理了。
二房马车上有一个精巧的香炉,她让乐书点燃香炉,将信笺烧了。
女学子队列人不多,很容易注意到她,她在各式目光的注视下,行至队列前。她带的东西不多,除文房四宝外,多是些书。
检查很快结束,女夫子连她身上的荷包都摸了个遍,确认无误后,才让她们进去。
书箱交给了乐书,她被国子监的人领着,先行进入了院内。
入院时,施元夕从国子监官员的身边经过。
徐京何轻抬眸,鼻尖萦绕着浅淡的香料味。
施元夕被领到了静思台。
静思台是国子监内最大的一个学宫,可容纳几百人。
她刚一进来,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位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施家三小姐?”
“……看来当真是把所有的新学子都带到静思台来了。”
今日前,还是有不少人对施元夕的名次有异议。
但在国子监内,不会有人直接表达出来。
施元夕看在了眼里,并未出声。
她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静观其变。
很快,徐京何便领着众多官员进了静思台。
四周安静下来,徐京何站在了台阶上,抬眸扫想了底下所有人,开口道:“有人向大理寺举报,称国子监入学考试中,有学子买通举子,代考舞弊。”
一语掀起千层浪。
静思台内,无数人闻之色变。
这次入学考试,各项都把控得尤其严格。这种情况下,还是出现了代考舞弊之事,且被人捅到了大理寺去,这事不论真假,他们这些学子都会遭到质疑。
更甚者,还会影响到了之后的科举。
毕竟,国子监入学都能舞弊,那科举岂不是也能够让这些人为所欲为?
难怪整个国子监官员都这般严肃。
底下的人,惊慌有之,气愤有之,质疑者更不在少数。
徐京何都看在了眼里,却任由他们发作,在一片混乱中,他不疾不徐地道:“事关国本,国子监需得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他目光扫向了所有人,淡声道:“是以,国子监特邀大理寺、礼部官员,于今日在静思台中,亲自监考所有新学子——重考策论。”
满场俱静。
施元夕轻垂眼眸。
所以门外核验文书,是为了确保他们都是学子本人。
检查入院,是为了避免有人携带小抄入内。
甚至为了可以更直接地检测出他们的真实水平,在门口时,也没有提及任何代考舞弊的事。
其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要让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重考策论。
而选择策论,则是因为策论在科举和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占据着重要地位。
也较能体现一个学子的综合素质。
眼下这个场面,怕是许多人都没预料到。
施元夕注意到,有好几个学子,脸都已经白了。
这便有趣了。
施元夕轻垂眸,若真的有代考舞弊的事,那必然不是一个学子能轻易做到的,背后尚且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官员。
小心徐京何。
施元夕轻挑眉,所以,把代考舞弊一事挑在了明面上的人,是徐京何?
周围闹哄哄的,还是有不少的学子不愿意重考。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觉得会影响自己的评分。
可他们别无他法。
这事已经被闹得很大,若不重考,国子监的学子名声都会受到牵连。
到这个地步,他们愿不愿意已是小事。
对国子监而言,保住官学的名声和地位更加重要。
重考势在必行,他们带进国子监的所有东西,都被另外保管了起来。
徐京何让国子监的人派发了文房四宝。
大理寺和礼部的官员也被请到了静思台中。
气氛诡异,所有的人都望向了徐京何。
徐京何却并不着急,他将所有的人晾在了静思台一刻钟。
等到在场的人都坐不住时,才去而复返。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人……
施元夕听到了身侧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问了句:“这位是?”
那人想也没想就答道:“三朝元老林公啊,也是当世大儒!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
这人理所当然回了句话,才发觉不太对,一回头,看见是施元夕,微愣了下。
施元夕对他轻颔首,态度坦荡。
那学子顿时对她产生了些好奇,便多嘴说了几句:“林老前些年已经致仕,但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仍是地位超然。”又小声道:“徐司业请他老人家来坐镇,可见对此番重考格外重视。”
只怕不只是重视那么简单,施元夕面上不显,也低声道:“多谢同窗。”
她话音刚落,对方还来不及回话,上边的徐京何便道:“本次重考的策论题,将由林公现场出具。”
施元夕垂眸,林公学识了得,还有着这样的身份,由他现场出题,可以直接杜绝任何舞弊之事,且还能直截了当地试出在场学子的真才实学。
听到现场出题,许多人心头便是一慌。
等到那道由林公亲自书写的策论题展示在了他们面前后,更是脸色都变了。
今年年初,北方遭了灾,林公的策论题就是围绕着受灾来的。
难度之高,几乎可以堪比科举策论。
徐京何道:“因是特殊情况下重考,请各位尽量精简作答,答题时间为一个半时辰。”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就再也顾不得多想,慌忙开始答题。
施元夕没急着动手。
重考对她来说并不难,涉及朝堂争斗的事也与她无关,但有一点很重要。
那便是她的重考成绩。
和之前一样,不能太高,但同样的,也不能太低。
徐京何没有明说,但在场谁人不清楚,这场若是考差了,说不准就要跟代考舞弊之事有所牵连。
所以别的学子都是卯足了劲地要考好,施元夕则不同,她更需要把握好这个度。
仔细考虑后,她才提笔落字。
一个半时辰转瞬即逝。
施元夕收笔,看着国子监的人将所有答卷收了上去。
到这里,他们学子该做的事情便算是完了。
没想到的是,徐京何并没有让他们离开,而是发动了整个国子监的学正、到场的礼部官员一起,现场阅卷!
不光直接现场阅卷给出评分,且还跟他们第一次入学考试的策论评分进行对比。
“两次考试的情况不同,评分有差异正常。”见底下的人惴惴不安,徐京何出声道:“但策论一项上,差异不会过大。”
“因此番特殊,若有差异过大者,需得要配合大理寺调查。”他微顿,抬眼扫视所有人:“查证后,有代考之实者,将以舞弊罪论处。”
“有包庇、隐瞒、协同者,同处之!”
有人当即腿都软了。
这场重考,不只是为正名,更主要的目的,则是为揪出所有代考舞弊之人。
没错,是所有。
施元夕垂眸,向大理寺告状的人是谁不清楚,说了多少也不知道,但徐京何用这种方式,却是要将所有的水货都揪出来。
名为重考,实则洗牌。
这么多官员,还有林公在现场,阅卷速度非常快。
仅一个多时辰,便揪出了十几个评分差异巨大的人。
这中间,甚至还有三个甲等院的人。
被揪出来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喊冤。
可两份答卷摆在了眼前,差距实在是巨大。
入学考试的是甲等,今日答出的这份,却是连最末等都够不上。
这般大的分差,还敢张口喊冤,那就真的是将在场的人都当作傻子了。
如徐京何所言,状态不一,两份答卷,一份甲等,一份乙等都尚且能说得过去,可一份甲等,一份狗屁不通,可不是一个状态不好能盖过去的。
越到后边,余下没出评分的学子心头就越是慌张,尤其是今日表现不佳的,都提着一口气。
施元夕身侧的那个学子也是如此。
但他却有实才。
入学考试评分为甲,今日也同样为甲等。
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也充分说明了重考的公正性。
顺利通过后,那学子长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就听到了施元夕的名字。
这个名字一出,不仅是这个学子,整个静思台的人,都抬眸看了过来。
在场大部分学子都知道施元夕是谁,许多人也对她的入学评分抱有怀疑。
再有这代考舞弊的事出来,有些人面上不显,实际上这一天内,已经频频往她身上看了。
一个女学子,尤其还是一个名声那般的女学子,考上甲等,本就不可思议。
但若是用了些旁门左道,便也能说得过去了。
当然,未必会是替考,但既然能有人替考,那必然能有其他的方式作弊。
是以,一整天下来,许多人都很好奇施元夕的评分。
徐京何手里拿着施元夕的答卷,和之前许多答卷不同,这份答卷上,出现了多种不同见解,但同种判定一样的评分,由于判卷的人各有所想,所以评分争议颇大。
今日的头名是谁暂时还不清楚,但最具争议的,必定是施元夕的这份答卷。
这篇文章,他也看了。
他给出的评分,和林公的一样,也跟所有判卷的人中心评价一致。
徐京何抬眸,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施元夕身上。
隔着人群,他看到了她神色坦然,在周遭阵阵的议论声中,平静地望着他。
徐京何微顿,缓声道:“施元夕,评分为——甲末。”
在一众各有缘由的评分中,徐京何给出了这么一个总评分。
当下,满场哗然。
徐京何却在这样的喧闹中,又补充了一句:“与入学考试的策论评分,完全一致。”
不是有所悬殊,更不是悬殊巨大。
而是刚刚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和她的入学评分,达到了惊人的完全一致!
所谓的完全一致,并不是指她将两篇文章写得一模一样。
而是两篇文章的写法一致,错处一致,甚至连得分点都相同。
施元夕的入学考试中,策论表现较为一般,其原因在于她对朝堂政策了解甚少,许多东西看着都像是凭借自己的揣测写出的,论点平平,却又文采极佳。
眼前这篇策论,则是完美复刻了她入学策论的优缺点。
两篇文章出自同一人之手,出现同样的失误,又具备同样的出彩之处,似乎是颇为正常的事,也符合他们这次重考的评定要求。
……可这篇文章,就好像是一篇专门为重考定制的文一样。
若能有这般能耐,便不只是一个甲末那么简单。
徐京何都觉得施元夕非比寻常,底下的人就更加惊讶了。
“甲末?她竟真有这样的能耐?”
“……从前确实听说过,她在女学内表现优异,也一直都有些才名。”
可在场的人心中都清楚,女学的才名和眼下国子监考的内容,是绝对无法相提并论的。
“只能说,她为了能够给自己重新建立优势,耗费了不少功夫。”
毕竟,施元夕之前已经名声尽毁。
“也是,现在也有些人家,在培养女儿时,会让女儿跟着读书识理,这样一来,女儿日后也能和夫君多些话说,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京中有不少官宦人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国子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女学子了。
不过,对大部分的人而言,能粗略读懂就行。
像施元夕这样的,还是极少数。
但这个话说出口后,许多人都想到了施元夕的出身。
她无厉害的父兄,如今名声还坏了,这等情况下,不就只能剑走偏锋,在其他方面下苦工夫去钻营了。
总归,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她为着名声为着婚事为表现给施家看等等,什么都有可能。
唯独一点,便是不可能为着仕途。
这条路对于正常男子,甚至是他们这些有家中背景的男子,都不甚容易,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大梁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施元夕的评分让静思台内热闹了些许。
可还没持续多久,场中的学子便再次变了脸色。
上首的徐京何,又命人扣下了一个甲等院的学子。
这学子入学考试的评分与施元夕一样,同为甲末,这次的策论重考,却只拿到了丙末。
听到了评分后,那学子倏地起身,又急又气地道:“学生从未参与过什么代考舞弊之事,入学考试的名次,也是学生努力了许久的结果,如今徐司业一句重考,仅凭一个临时出题的策论评分,便要定学生的罪!”
“且今日情况特殊,重压之下,表现难免不尽如意,更有甚者……”那学子猛地回过身,眼神阴鸷,扫向了施元夕的位置:“徐司业都能给一个女子这般高的评分,对学生的评分却如此草率!舞弊之罪太重,请恕学生无法苟同!”
在他之前,被判定有舞弊之嫌的学子,心中也颇有微词,只是没敢发作出来。
他的评分恰好在施元夕后边,施元夕得分太高,倒是让他有了发作的理由。
今日这事,若把施元夕换作是任何一个学子,他都未必敢说出这等话,偏施元夕是个没有功名的女子。
“司业若说,是学生今日没发挥好,学生倒也认了。可说学生十年寒窗,努力考取的功名,尚不如一个养在闺中多年,只懂得些风花雪月的女子,学生如何能甘心?又将这天下每个认真努力的学子置于何地?”
这人绕开了他两次评分悬殊巨大的事,只拿施元夕的身份来说道。
场中气氛安静,施元夕无辜被牵扯其中,却有无数人将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
上首的张学正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女子进入国子监后,所要面临的困境。
大多数人不在乎她有什么样的学识,只认为她行,我又为何不行?
他受镇北侯世子所托,正欲开口帮衬施元夕几句,一抬眼,却见施元夕已经站了起来。
施元夕从进入国子监后,准确地说,是从她开始备考时,就始终很安静。
这是她在国子监中,第一次开口。
日光抛洒在了她的身上,映照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她眸色沉静,看向了徐京何:“徐司业,学生以为,这位同窗所说不无道理。”
满场俱静。
施元夕身侧那名学子都傻眼了,别人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她竟还附和了对方?
徐京何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见她无比坦荡地道:“既是如此,为了以示公正,还请徐司业将我们二人的策论直接公布。”
她抬眸,扫向了整个静思台:“在座的各位,都是同辈间的佼佼者,亦是博学之人。”
“今日这两份文章的优劣,便请诸位同窗来做评定。”
静思台中顿时喧闹一片!
施元夕起身后,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而是直接要求公布文章。
其实学子所写的策论,尤其是甲等院的,在之后都会进行公示。
但在遭人质疑时,直接就让人对比文章,在国子监内也是很少见的事。
这代表着施元夕对她所写的文章,具有绝对的自信。
也是,甲末和丙末间,差距已经不是一丝半点。
只是在此之前,没人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罢了。
那学子听到了她的话后,脸色明显僵硬了下。
他也清楚,在众多官员给出评定的情况下,他这番说辞,就只是在欺负施元夕是个女子罢了。
可在这个场面下,他也不太可能会做出让步。
否则的话,不就如他话里所说那般,当真怕了一个闺阁女子。
徐京何微顿,将两份答卷递交给了身侧的人。
答卷只有两份,要在这几百人中传阅,需要不少时间。
徐京何没有这个耐性,他清楚这个学子背后的人是谁,也知晓对方这么肆无忌惮的缘由。
他站起来发难,用施元夕当作理由,本质上却是冲着徐京何来的。
徐京何轻抬眸,淡声道:“周学正,请你为众学子朗读唐瑞文章第7至36行。”
“王学正,请朗读施元夕文章19至43行。”
两个学正闻言起身,一前一后读了两篇文章的重要部分。
徐京何指出的部分,两人所写的内容都是题目中的政策解析,也是全篇重点。
唐瑞的在前,周学正自己读完就皱下了眉头。
静思台内很安静,唐瑞仍旧站着,却感觉无数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屋外的阳光照到了他身上,暖融融的,他却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