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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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表现得无所谓,那此番能说动他的可能,会大大降低。
但他既是对妻儿如此看重,就还有些许可能。
江源不清楚周瑛这番话的真假,闻言再度沉默。
这不是一个马上就能做出决策的事情,尤其他确实另有其主。
和谢家比较起来,周瑛这边到底涉及朝堂不久,且他与那边的联系也更深,不可能因为周瑛简单的几句话就被说动。
只是眼下的场面对他来说,选择确实不多。
“太后驾到——”恰逢外边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
江源的目光一敛,神色紧绷。
施元夕见状,只淡声道:“事关重大,江大人不必急着现在就给出答复。”
“明日早朝之前,下官在宫外恭候江大人。”
江源微怔,他一时没明白周瑛和施元夕是什么样的想法,她们选择今日拦下他,应该是知道了翰林院和魏家那边的打算。
方才又那般步步紧逼,他以为,她们会赶在魏太后进门前逼迫他应承下来才对。
结果施元夕在这个档口反而松了口……
他晃神的片刻间,魏太后带着大批人马,直接闯入了御书房中。
江源一抬头,对上的就是魏太后那张阴沉的面孔。
当下,他心中一突,顿时明白了施元夕的意思。
不逼迫他,是因为会有其他人代她们出手。
新任刑部尚书的位置,对魏家来说过于重要,至少,是比他这个翰林学士要重上许多的。
今日甚至都不需要施元夕主动说些什么,他出现在御书房这件事,就足够引起魏太后的怀疑了。
果然,魏太后环视了一圈,声色冷硬地道:“哀家听闻太妃毫无缘由将一名翰林学士扣下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瑛,道:“看来太妃的病是大好了,如今竟是还敢插手到了朝中事务上!”
边上的施元夕不疾不徐地道:“太后误会了,太妃娘娘只是关心皇上的功课,这才传了江大人过来问话。”
周瑛沉默片刻,却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如今朝堂不也掌握在了太后的手中。”
四周一静。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等口气和魏太后说话。
施元夕轻挑了挑眉,挺好,有些火憋久了对身体不好,是该发泄出来才对。
“太后的意思是,这前朝后宫的事您管得,我这个皇帝生母就管不得了?”
魏太后面色瞬变,抬眸对上了她的,身侧的嬷嬷厉声道:“放肆!”
“还请太妃慎言,太后娘娘才是皇上的母后!是大梁的太后!太妃去了一趟青云寺,回来是连这等基本的尊卑都不懂了吗?”
周瑛面无表情,对魏太后轻福了一礼,淡声道:“臣妾僭越,还请娘娘恕罪。”
她是做出了退让的姿态,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如今这后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针锋相对,整个御书房都没人敢说话。
周瑛甚至还道:“说到尊卑,本宫倒是有一事不解,想请太后娘娘解惑。”
她轻抬眸,分明还是那副柔弱的模样,开口却道:“朝中臣子,尤其是翰林院,竟是可以直接越过了皇帝颁布圣旨的吗?”
此言一出,那魏太后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她骤然回头,将目光落在了江源身上。
江源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他人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问题。
眼下不管周瑛说出什么事情,魏太后都会觉得是他泄露出去的。
殿中安静了片刻,魏太后骤然出声道:“皇帝年幼,哀家代为处理政务。”
“还是说,你如今还想要越过哀家,替皇帝分忧!?”她声色彻底冷沉了下来。
殿中气氛一触即发。
施元夕眼眸微顿,魏太后对周瑛的态度极差,今日若不是顾及着这宫内的天子亲卫,只怕在周瑛吐出第一句话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动了手。
如今便是忍耐着,可她在身份地位上天然比周瑛高了一头,仍旧可以用别的手段对付周瑛。
施元夕轻抬眼,在魏太后将要发作之际,朝趴在御案上的小皇帝使了个眼神。
小皇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当即反应过来,嘴一瘪,张嘴就嚎:“呜呜呜!母妃……”
整个御书房内都回荡着小皇帝气势磅礴的哭声。
这声音一出,直接打断了殿内僵持的气氛。
魏太后轻抬眸,扫向了那哭声高亢的小皇帝。
周瑛回宫前,他便是心底委屈,也只敢背着她悄悄抹泪。
如今周瑛回来不过短短数月,他便开始放声大哭了。
魏太后冷笑连连,只冷眼看向了江源,道:“随哀家去慈宁宫,哀家有话问你。”
魏太后风风火火闯进来,径直带着江源离开。
他们刚走出了御书房,身后那刺耳的哭声便停了下来。
江源轻抬眼,只觉得魏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里间,周瑛看着瞬间止哭的小皇帝,一时失笑:“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皇帝滴溜溜的眼睛在施元夕的身上来回打转,见施元夕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默默将眼神转了回来。
施元夕轻皱眉道:“太后为何对您敌意这般重?”
她对魏太后也算了解了,若不触及大事,这位寻常还是很能端得住架子的。
偏偏就在周瑛面前,仿佛轻易就能被惹怒。
小皇帝手上沾染了墨汁,周瑛让陶云带着他下去清洗干净。
四周安静下来,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她便没有回避,直言道:“……先帝驾崩前所做的事,让魏太后一直误以为,我与先帝有染。”
施元夕正打算吃葡萄,猝不及防下听到这么一番话,忍不住转头看她。
她当即道:“她是怀疑……”
如今有了底气,周瑛也没做任何隐瞒,淡声道:“怀疑皇上是先帝的子嗣。”
“不只是她。”周瑛轻垂眸:“只怕如今很多人都这般觉得。”
施元夕没说话。
她前些时日才让人治理了一波京中传言,心里自然清楚。
主要是先帝几乎将手里留有的东西都给了周瑛,魏太后可是他的亲娘,这事便不符合常理。
周瑛却只平静地道:“先帝当年也曾有过子嗣。”
先帝驾崩前都已经二十八岁了,怎么可能没有娶妻生子。
只是先皇后生产时血崩,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后来先帝登基后,后宫也有妃嫔有孕,其中还有一位诞下了子嗣,可也没能养活,生下来后没多久便夭折了。
“先帝登基后,魏家便盯上了后位。”她说及此处,抬眸看向施元夕:“你知道谢郁维和魏青染二人定下婚事那么久,为何迟迟都没有成亲吗?”
施元夕眼眸微闪,她缓声道:“魏家有意让魏青染入宫为后?”
周瑛点头:“是。”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谢、魏两家扶持先帝时,先皇后还在,他们也需要用联姻加深关系。
先帝登基后,后位悬空,对魏家来说,最好的选择就不是谢郁维了。
再加上……周瑛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谢郁维心里也有其他的想法,这桩婚事便被一拖再拖。
“魏家胃口太大,有魏太后一人在宫中尚且不够,还要让魏青染入宫,魏青染何等性子,她若入宫,这宫中可还能有太平?”
周瑛隐下没说的是,先帝登基后那两年,他们二人的确是产生了些情愫,他有心纳周瑛入后宫,魏太后不许,又逼着他立后。
朝上的矛盾加上后宫的矛盾,导致两边关系越发恶化。
这也是她对那些流言不甚在意的根本原因,小皇帝确实不是先帝的孩子,但他们二人之间也实在称不上清白。
周瑛轻顿了瞬,未再言说,而是提及了江源:“将他拦下,就已经在魏太后心中种下疑虑,他今日若在魏太后面前露了怯,便会惹来杀生之祸。”
江源这个人,不算纯良,光是他替魏家和谢家做下的事情,便已经足够治他一个结党营私之罪。
不过周瑛也清楚,治理朝堂,并非一味肃杀。
似是江源这样的人,若能得用,也会是一步好棋。
只是他今日若还抓不住机会,那便是他自己的选择了,怪不得旁人。
施元夕眼眸轻闪,却是道:“只怕不然。”
她眼眸深邃幽远,沉声说道:“魏家在朝上步步败退,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刑部尚书的位置对他们来说过于重要。”
“依照魏太后的性情……便是江源今日答得天衣无缝,她也未必会放过他。”
在魏家眼中,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好办了。
和施元夕猜测的一致,江源一进了慈宁宫便连忙跪下,说周瑛传他过去,是为了问他册封新任刑部尚书之事。
他也不清楚周瑛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魏太后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却迟迟不肯放人。
江源心头发凉,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魏太后本打算在宫中便发落了江源,但如今宫中不比从前,到处都是周瑛的耳目。
如若没有一个准确的罪名,此事必定会被搬到朝堂上来说。
但将人放出去,不比在宫中好控制。
她便打算将人扣留在了宫中,等到明日早朝结束,刑部尚书的事情落定后才行处理。
却没想到,傍晚时分,因丈夫久不归家,江源的新婚妻子怀着身孕找到了宫中。
人被周瑛请了进来,她让人带着江源的妻子到了慈宁宫外,逼迫魏太后放人。
周瑛立在了慈宁宫外,沉声道:“还请太后怜惜江夫人身子,准许江大人出宫。”
江源妻子在宫外驻留了不少时间,眼下京中已经传开,周瑛还亲自上门为其请命。
越是如此,魏太后越不愿意放人,她让底下的嬷嬷出去传话,说是江源离宫可以,这宫中许久没有出过喜事了,太后要将江夫人留下来陪她。
周瑛沉了脸色,魏太后这是要将江源妻子扣在宫中威胁于他。
她面上不显,只派了个宫人去搀扶着江源妻子张氏。
宫人走至张氏身边,对张氏耳语了几句,张氏会过意来,顶着那张遭受了惊吓的面孔惊呼出声,只抱着肚子喊疼。
那江源明面上本就是魏家一派的官员,无故被扣在宫中便已很是诡异,其妻子来找人,还动了胎气……
这等事情若是传出去,魏太后就算再怎么毫不顾及,都会担上恶毒的名声。
如今朝堂争斗越发激烈,轻易沾上这样的名声,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他们都清楚,今日若江源和张氏真在宫里出了事,明日便会有人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几番来回拉扯下,魏太后终于是同意放江源出宫。
但要求江源和张氏即刻出宫,不得在宫内停留。
尹骸将人送到了宫外,张氏脸色苍白,担忧地看着江源。
就见江源神色恍惚,抬头看向了另一侧。
有人早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可来的却不是江源预想中的人。
阿拓打开马车,请他们夫妻二人进入马车内。
看到施元夕一身官袍端坐在了车中,江源微顿后,仍是进了门。
施元夕神色平淡地道:“去江府。”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为照顾孕妇,速度并不快。
施元夕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声道:“今日之事,虽是因太妃下令拦截大人所致,可大人应当清楚,此番景象不过是提前预演罢了。”
江源神色微顿。
施元夕所言不错。
她是后入宫的人,都能发现了江源身上的不对劲,那距离魏家真正将他拿住,也已经不远了。
他不是周瑛一派的人,他们只是提前让他看到这般行事的下场,没有直接拿张氏威胁他,已算得上仁慈。
江源坐着,紧握着张氏的手。
施元夕也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既是谢家的人,江源自然希望此刻来救他的人是谢郁维。
将他安插进去本就不易,谢家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
今日之事,张氏能这么快赶到宫中,应当就是谢郁维的手笔。
只谢郁维将人送到了宫门外,却没直接入宫求情。
很明显,在保人和稳住整体局势前,他选择了后者。
谢郁维是权臣做派,凡事权衡利弊,他知晓自己轻易出面,就会暴露了谢家往翰林院安插人手的事。
宫里还有没有谢家的人,施元夕不清楚,但他做出这种选择,她可是半点都不意外。
江源还没有到生死存亡之时,且真正到了那个地步,他这颗棋子便会失去了用处。
这些事情谢郁维不是做不到,而是他选择了更有利的一方。
江源在宫内传递消息已久,该知道的他们也都知道,他不会为了一颗棋子,就这般大动干戈。
他不会,施元夕会。
马车停在了江府门口,施元夕缓声道:“今夜京城只怕不会平静。”
江源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抬头,对上了施元夕的视线,神色认真地道:“此前施大人所提及之事,江源愿鼎力相助。”
“还请施大人出面,护住我妻儿性命!”
他们都清楚,魏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谢家不出面,那么整个京城中,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便是施元夕。
毕竟,她手里不光有人手,还有强大的武器。
施元夕转头与他对视,神色没有半分游移,只道:“一言为定。”
当夜,施元夕就将江源二人安置在了县主府中。
她此前就已经将旁边的宅院买了下来,后续为了安全考量,又买了背后的两个小院。
她在朝堂这些天,工匠已经将后边的宅院打通。
有影卫保护,让这个扩大了数倍的县主府都变得尤其安全。
后边的宅院里有刚收拾出来的厢房,施元夕便让他们二人暂住在了那边。
江源安顿好了张氏后,到前边的书房里面见施元夕。
人刚到了书房,就听施元夕身边的影十三道:“……探子已被尽数击毙。”
江源神色难看,魏家果然派了暗探跟着他,今夜他和张氏若没有跟随施元夕离开,到得明日早朝时,只怕他便已经身首异处。
火铳造出来后,施元夕特地让影十三从影卫里选了一批人进行特训,主要训练的就是用枪的准头。
寻常都是用特制钢珠练习,连续练了几个月,已经初见成效。
加上他们本就习武,身手极佳,嗅觉敏锐。
魏家的探子刚在附近冒头,就已经被占据制高点的影卫一枪击毙。
这段时间,施元夕没少遇到过刺客。
别说是他们,就连周遭的巡逻卫队也都习惯了,开始时,这些巡逻的将士还想进入县主府中搜查。
后来镇北军易主后,便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江源见得施元夕坐在了桌案背后,对这等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心下不由感慨万分。
“江大人,坐。”施元夕抬眸,示意他坐下。
江源也没再迟疑,坐下后,便将他如今知晓的消息,尽数告知了施元夕。
施元夕将手中的册子合拢,耐心地听着他说话。
翰林院这个地方,听着是风光无比,可认真说起来,职权并不算大。
所谓的天子近臣,本质上就代表的是天子的意思。
翰林院本身其实做不了什么东西,所做的事情及传达的内容,都不过是在表达幕后人的意思。
所以,对翰林院来说,最重要的都不是现在掌管翰林院的人,而是背后的掌权者。
严格来说,真正的掌权人本就是魏太后。
翰林院只是负责执行魏太后的命令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谢郁维在翰林院中埋下棋子这么久了,却始终都隐而不发。
手里拿着一两个翰林学士的错处没用,只要魏太后还在,翰林院的实际掌权人,就还是她。
而针对这些翰林学士所做的事情,本质上都是无用之事。
江源传递出来的消息亦是如此。
认真筛选的话,确实是可以找到了其中几人的把柄,但和之前一样,将他们拉下去了,便会有新的人顶上。
基本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也正因如此,江源很好奇,施元夕眼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施元夕简单用笔记下了他所说的几个人和事情,目光定格许久,终是抬头道:
“此事若想办成,还需江大人帮忙才是。”
她微顿了下,简单说明了下她将要做的事。
江源听完,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大人深谋远虑。”到得这一刻,他终是心服口服。
江源几乎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施元夕也不担心他会反悔。
今日这等场面下,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若不紧跟着她的步伐,往后他在翰林院中,就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
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他走后,影十三道:“影卫在江家附近发现了谢家的密探。”
“密探发现了县主府的马车后,便直接撤离了江家。”
影十三微顿,轻声道:“谢家并没 有完全放弃江源,待明日在朝上见到谢郁维后,他会不会再度反悔?”
施元夕道:“不会。”
她说得笃定,并不是对这个江源多么信任,而是……
施元夕目光幽远,身型隐匿在了黑暗里,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不带情绪的嗓音:
“江源明知道明日有要事颁布,却仍旧选择今日离宫,行为异常。”
“朝上的人都清楚,郑大人是我们的人,而他身处在了翰林院中这么多年,自然对翰林院内的官员都有所了解。”
“你说,江源在这个档口上露出了这样的破绽,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回来的路上,施元夕还听到江源问张氏的肚子还疼不疼。
见她看着他们二人,他便多嘴解释了句,说他今日本不欲离宫的,奈何张氏突然在家中动了胎气,心底担忧,这才露了破绽。
施元夕当时只笑着,道他心细。
影十三听了她的话后,面色却是一变,他忙不迭抬头看向了施元夕,问道:“他是故意的?”
施元夕轻点头:“今日整件事情,都像是我们在推动着他走。”
可实际上,只怕从她进入翰林院的第一日起,这江源就已经在谋划着要如何暴露自身身份了。
江源这一步棋,本来就是谢郁维主动递到她跟前的。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谢郁维推出来一把刀,便是想要看到他们跟魏家厮杀。
施元夕恰好是清楚了他的想法,才能毫不犹豫地用江源。
江源给出的信息真真假假,不一定可信。
施元夕若真的想要借用他这些信息来对付魏家,也不太容易。
需要耗费许多的精力去与魏家博弈,且因为翰林院这个部门的职权特质,她所能获得的回报也是极小的。
这么推行的话,谢郁维的谋算是必然能成的。
……只是可惜,施元夕有自己的计划。
她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是为了从江源的口中探听到部分消息,然后再同江源达成合作。
至于她的真实目的,明日朝上便能知晓了。
晚间,江源离开后不久,施元夕便也回到了卧房中休息。
次日一早,江源和她一起,坐上了县主府中的马车,抵达了宫中。
入宫前,有很多官员都看到了江源和她一起出现,等到了殿上后,便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施元夕只当做没看见,安静站在一旁,等着早朝开始。
她没去看江源,也没往谢郁维的身上看,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早朝时分。
今日早朝不知为何,气氛有些沉郁。
上首的魏太后如此,底下的官员亦是如此。
因着昨日宫中的变故,早朝开始后,魏太后并没有直接让宫人宣读圣旨。
既是已经知道翰林院里埋了颗钉子,那魏家便不会像之前那般定好的行事。
只是刑部尚书之位对于魏家来说还是很重要,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要看施元夕出什么招。
僵持之下,朝上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魏太后坐在了上首,淡声道:“刑部尚书之位,诸位可有人选了?”
此言一出,朝上当即被引燃。
施元夕抬眼,看到了几个翰林院官员对视了几眼,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微顿,在这满朝热议刑部尚书一事时,走了出来,开口却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魏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朝上气氛古怪,魏太后虽未言明,可在场的人都清楚。
刑部尚书正二品大员,这样的事情上,哪里轮得到施元夕来说话。
施元夕在各色目光注视下,面容镇定地道:“翰林院中大学士袁成海、王修齐,学士魏高等人,与朝中官员勾结串通,行结党营私之事,收受贿赂无数。”
“作为天子近臣,却利用职务之便,牟取私利,此等行为,非但辱没了我翰林院之名,更是辜负了圣上信任。”
“实在是……”施元夕定声道:“罪该万死!”
果然来了。
魏太后面上冷笑,她以为手里有个江源,便能肆意妄为了?
“证据呢?”魏太后冷声道:“在朝上指认上峰,且还是这般严重的罪名,施元夕,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微臣明白。”施元夕微顿:“翰林院中,郑奇明郑学士及学士江源便是人证。”
她一开口,就指认了目前翰林院中职权最高的几位官员。
江源神色微沉,昨日施元夕并没有细说自己的计划,只说刑部尚书之位不能让魏家随意处置,需要他在朝上做个人证。
江源自是应承了下来。
事关重要位置,施元夕和魏家必定会因此事反复拉锯,他所要做的,就是将关键信息透给施元夕。
朝上作证也并无不可,毕竟他如今在魏家那边也已经漏了身份,再遮掩下去也没了作用。
只是他没想到,施元夕步子迈得这么大,竟是上来就弹劾多人。
……但好的是,她的人证不只是他。
江源抬头看了眼,郑奇明已经走至殿中,郑重地道:“臣可以为施大人所言作证。”
江源微顿,抬眼时隐隐对上了远处之人的目光,他未带犹豫,亦是走了出去,缓声道:
“微臣亦然。”
整个大殿上都闹腾了起来。
魏家有意抬出一个新任的刑部尚书压徐京何一头,这事许多官员都清楚,只是这圣旨还没颁布,便被施元夕提前一步阻断。
这等情况下,很多人都以为,她口中那个结党营私,指的是魏家属意的那个刑部尚书的人选。
江源也是这么想的。
那魏家一派的官员道:“施大人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事情都没说清楚,倒是先拉出来了两个人证。”
“是啊,既是结党营私,那与何人来往,又做了什么事,可有确切的证据?什么都没有,那岂不是由着你们在此胡说八道?”
“启禀皇上,据臣所知,郑大人已经多年没有参与翰林院中事务了,江大人虽有涉及,可多半只涉及到一些文书、编纂之事。”
“施大人开口就波及这么多的翰林官员……此等行为,请恕臣等不能苟同。”
施元夕站在了争论的正中心,见状神色坦然,没有半点游移,只轻抬头,定声道:
“此事之上,诸位大人应当比下官更加清楚才是。”
这话一出,殿上蓦地安静下来。
刚才神色激动的一众官员皆是一顿,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直接道:“你突然弹劾上峰,朝上的其他大人如何能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事?”
江源亦是回头,没太明白施元夕的意思。
边上的徐京何抬眸,看向了她。
翰林院中,确实是有一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举朝皆知。
而且那件事情,还是徐京何亲手查办的。
满朝文武注视之下,施元夕不疾不徐地道:“启禀皇上,臣所说的,便是今岁的春闱舞弊案。”
一时间,满场皆惊。
春闱舞弊案!?
此时已入了秋,正是金秋九月,距离那件事情都已经过了大半年,是以谁都没想到,施元夕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又翻出来说!
这让原本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辩驳翰林院和那位‘准’刑部尚书关系的大臣,当下都愣住了。
以为她要说新事,她却把旧案给拉了出来!
施元夕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说出口的话,却能让整个殿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春闱舞弊案中,以前任翰林大学士柴平之死而草草结案,后续却牵连了三位股肱之臣直接致仕。”
“当时因其案子影响深远,朝中也怕波及到三年一度的春闱,所以在柴平死后,未曾深究。”
“可凡做过的事情,便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消失殆尽。”施元夕说及此,直接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江源转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昨夜他与施元夕商谈时,摆在了她手边的东西。
她从一开始打算针对的,就不是刑部尚书之位,而是……清算翰林院。
施元夕没有第一时间将东西呈递上去,而是转向了旁边的一人。
“敢问梁大人,柴平所犯下的是何等罪责?”
大理寺卿梁皓微顿,随后道:“结党营私,贪墨受贿,且还坑害忠良。”
“……罪名共计十来条,还背负了人命在身上。”
施元夕轻点头,展开了手中的册子,补充道:“柴平所杀之人,多半都是出身孤苦且没有倚仗,又考取了功名的举子,他在坑杀举子后,调换了他人户籍,让买通他的人冒名顶替,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