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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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的魏太后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足以令底下的官员心惊肉跳,惊骇不已了。
王瑞平神色微变,为防止魏太后情绪暴戾之下,命人将施元夕拖出宫门处斩,直接抬步上前,掀袍跪下,高声道:
“请太后娘娘息怒。”
在他身后,无数官员出列,皆是沉声道:“请太后娘娘息怒。”
这些朝臣的举动,看似是在向魏太后请罪,实际上却是在维护施元夕。
施元夕说出那些话时,除魏家官员外,朝上无一人阻止。
反倒在魏太后怒不可遏时,上来请她息怒。
这哪是让太后息怒,分明就是请魏太后适可而止。
他们的行为,直接印证了施元夕的话。
大梁的江山,总归还是祁氏的江山,而不是他们魏家的一言堂。
这般情况下,那施元夕竟还没有半分收敛,她立在人群中,挺直脊梁,朗声道:
“臣可以死。”
朝中无数官员皆看向她。
见得她面上无任何情绪,更没有丝毫胆怯之色。
王瑞平面上一怔,那一直紧握着的手,终是松懈了下来。
这朝堂,未成为施元夕的埋骨地,反而成就她的一身傲骨。
今日之举,更当成就累世之名。
施元夕那道明亮的,带着女子独有的纤细声线的嗓音,再度在朝上响起。
她说:“只今日臣便是死,也需要要将魏天昊所行之事,昭告于天下。”
她说罢,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这东西从惠州开始,便一直被她贴身放着,一步都不敢离开自己的眼睛。
她在京郊徘徊多日,想了无数办法入京,却都不愿将此物割舍。
为的,就是将这一份罪责,呈到所有人的跟前。
当着满朝官员的面,施元夕直接翻开账册,沉声朗读道:
“惠安二年三月十一日,收受白银四万三千两,奉于京城。”
“惠安二年三月十四日,收受白银五万两。”
“惠安二年四月二十七日,得京中命令,加收税款……”
惠安,是先帝的号。
而这本账册的内容,越到后边越发触目惊心。
刚开始时,还只是试探性地与本地商户往来,贪墨银两,替别人行方便。
从第三年,也就是先帝驾崩后开始,数额高涨,其后跟随记录的每件事情,都叫人头皮发麻。
朝野之上,一片死寂。
唯余施元夕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在场的魏家官员,尤其是陈海等人,一张脸上血色尽失。
陈海万没有想到,施元夕手里掌着的,竟是这么久以来,魏天昊在平江给魏家做下的所有事情。
事无巨细,每一笔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所涉及事情之广,数目之大,直听得他心神恍惚,反应不及。
头昏脑涨间,他意识到,想要将这些事情知晓得这么清楚,且还能全数记录下来的,必定是魏天昊身边的心腹。
魏长空的密信中说,魏天昊身边另一名佥事,在魏天昊行事前被冯炜然抓捕入狱。
那施元夕手里的这个东西,究竟是那个秦佥事所写,还是……魏长空给出的。
可惜,施元夕发难得太快,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机会。
她是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又带着他们从没想到过的证据,直接给整个魏家一个沉重的打击。
“啪!”施元夕挑了其中重要的几个事项读出来后,骤然阖上手中的账册。
她抬头看向殿上的魏太后,冷声道:
“惠州官员压榨百姓,将所得大批金银进贡给了平江都指挥使魏天昊!”
“三年间,魏天昊敛财无数,且将所得大半金银运往京城。”
“借由子侄之名,给魏昌宏魏大人,及宫中的太后娘娘,献上无数的金银财宝。”
“今日太后要臣死之前,能否先行回答臣的话,魏天昊仰仗魏家权势大肆敛财之事,京城魏家。”施元夕微顿,不带任何一丝犹豫地高声道:
“及宫中的太后娘娘,究竟知晓与否!?”
“还是说,这些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京城魏家授命魏天昊所为,让魏天昊顶着平江父母官之名,吸食整个平江血肉,来滋养京城魏家这棵大树。”
“让大树连荫,才能遮蔽天日!”
第100章 谋逆造反
“砰!”上首的魏太后抬手,用力地拍在扶手上,怒声道:“施元夕,你好大的胆子!”
“拿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册子,就敢在朝上信口雌黄!你将朝堂当成了什么地方,又可曾将哀家放在眼里?”
魏太后盛怒之下,声音高亢,响彻整个议事殿。
她立在殿上,讥声道:“你不过仗着自己有些个能耐,便敢如此胡作非为。”
“你当真以为哀家不会杀你?”魏太后冷沉着嗓音道:“藐视皇权,目无王法,光你今日做下的这些事,便足够哀家摘了你这颗脑袋!”
朝堂上雅雀无声,魏太后平复情绪后,冷笑着俯视着底下的人,她正准备抬手治施元夕的罪。
没想到面前却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哪怕过了这么久,小皇帝还是不敢直接与背后的人对视,但他牢记着今日早朝前,周瑛交代给他的话。
周瑛说,今日之事关系到施元夕的性命,他若是做得不好,施元夕便会落入魏太后的手中。
小皇帝想到这里,挺直了腰,道:“母后,儿臣也想要知道,魏天昊手里的银子,究竟是给了谁。”
朝上的官员心神大震。
满朝文武面前,魏太后能说施元夕藐视皇权,目无王法,却决不能将这样的话用在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放在袖子底下的两只小手牢牢地握在一起,面上却显得格外沉着,他开口道:
“母后是大梁的太后,也是儿臣的母亲,大梁重视孝道,儿臣本不该问出这样的话。”
“可是,犯下这等事的人,是母后的亲侄子。”
魏太后想要说的话,俱是被他这一句亲侄子给堵了回去。
她冷眼看着前边端坐着的人,神色阴戾难看。
这孩子果然是那贱人的贱种。
她撇开眼,不再看那养不熟的狼,只沉声道:“皇帝年幼,尚且还分不清是非。”
魏太后拂袖,就这么站在帘后,居高临下地 看着他:“哀家今日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以免日后皇帝一味听信他人谗言,犯下大错。”
“来人——”魏太后一声令下,议事殿的大门打开,大批宫中侍卫涌入,瞬间将整个朝堂包围。
朝上官员变了脸色,王瑞平等原本跪在地上请命之人,皆是站起身来。
“太后,惠州这等局面,应当问罪的人该是那魏天昊……”身侧的官员再也忍耐不住,将要抬步上前时,被王瑞平抓住了手。
说话的官员微愣,转头看他,就见他轻抬下颌,示意官员看向四周。
那官员回过神来,打眼一看,才注意到这涌入殿中的侍卫,大半都是生面孔。
宫中侍卫都是统一着装和佩剑,所以乍一眼看去,进来的侍卫仿佛都是一个模样。
可他们这些朝臣日日来早朝,对这些殿前侍卫是尤其熟悉的。
突然出现生面孔,必定会有所发现。
同样发觉事情不同的人,还有魏家一派的所有人和殿上的魏太后。
魏太后神色巨变,骤然回头,看向了她身后的魏忠。
魏忠面色苍白,垂首跪在了殿上。
宣入议事殿的侍卫,有一半是天子亲卫。
魏忠是大内总管,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可比起他不清楚此事,魏太后更不相信他竟是会背叛她。
……当初淮康帝在位时,为了帮助先皇夺储,魏忠险些断掉一条腿。
那等情况下他都没有背叛,如今过了大半辈子,反倒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魏太后怒火攻心,甚至顾不得眼下局面,直接一脚踹在魏忠的心口上。
魏忠不敢有任何回避,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他伏在地上,面容阴沉沉的。
殿上闹出的动静不小,施元夕抬头往上看,目光幽冷一片。
在她离开京城前往惠州以前,派人将当初淮康帝后宫的那些阴私,告知了江太妃。
这事是江太妃这么多年以来心头的一根刺,她当年应该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未能抓住魏太后的把柄,导致事情无法确立下来。
这次得施元夕提醒,让她将注意放在宫中花房上。
周瑛入宫时间较晚,对从前宫中的事情了解不多。
到江太妃这边就不一样了,她从前在宫中和魏太后斗了大半辈子,对淮康帝宫中的人事物了解颇深。
当年她子嗣艰难,曾查过身边的许多东西,也包括花房日日送来的花和盆栽。
虽最后没能查出东西来,但却还依稀记得花房内伺候的几个奴婢。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搜查起来不容易,而且魏太后下手极恨,除去能够在身边留用的人以外,其余绝大部分都在出宫后暴毙身亡。
江太妃派人大肆搜查,可得到的消息实在有限。
这消息就是施元夕放出去的,她离京后,周瑛也一直派人盯着江太妃那边的动静。
江太妃对这事耿耿于怀,下了死令。
底下的人动作太大,让影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再加上岑嬷嬷在内务府掌管着人员进出手册,周瑛将信息对上,得出了几个名字。
恰巧,从前在花房伺候的一个宫人,因花草养得好,被提到御前伺候。
先帝驾崩后,这个宫人也被周瑛安排影卫送出了京城。
此后隐姓埋名,未再在人前出现过。
之前周瑛从青云寺回到宫中,请回来的那些个宫人,都是先帝身边的心腹。
而这宫人只是养花养草,寻常连先帝的面都很少见到,自然也称不上心腹。
好在人是经由影卫的手送出去的,想要找到这个人的踪迹不难。
周瑛便派出了几名影卫秘密寻找这宫人。
从找到对方,到让他开口说出当年的事,便费去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好在这人没有辜负周瑛的信任,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尽数告知。
江太妃绝嗣一事,本就是魏忠下的手。
魏忠八岁入宫,在入魏太后的眼为她效命前,只是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干的都是些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
他为了往上爬,费劲心思攀上魏太后宫中的人,且步步谋划,才在魏太后身边站稳脚跟,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博得魏太后信任才改的。
而最终让他在魏太后身边站稳脚跟的,就是这件事。
江太妃骄纵,淮康帝又宠着她,她房里鲜花盆栽不断。
魏忠做的这事,之所以无人发现,就是因为他让人将药抹在花的花蕊上。
那药物并非只是能让女子绝嗣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烈性毒药。
常年累月触碰的人,最后都得了重病。
江太妃没死,也是因为她后边察觉不对,觉得是宫中的人在害她,在各方面都尤其小心,再没要过花房里的东西。
否则的话,顶多再有一段时间,她也会患上不治之症。
药粉洒在花蕊上,江太妃身边还有魏忠安插的人手,她请太医来看之前,便会有人提前将药粉抖落在手帕上,带出去后直接翻埋在土里,没留下什么痕迹。
药物只给江太妃用了一段时日,后续见出现极大效果,怕淮康帝继续追查,便没再用过,但江太妃从此以后,便再没了怀孕生子的可能。
这事情查到这里,其实对于周瑛和施元夕没什么帮助。
没想到,那宫人顾念周瑛恩情,告知了影卫另一件事。
宫人说,这个法子,魏忠不止用过一次。
第一次用,是用在江太妃身上,让他直接坐稳大太监的位置。
到了第二次,更是让他一步登天,成为魏太后身边最为得用和信任的人。
魏太后一生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身边最信任不过的人,会将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没错,人人都知魏太后爱花,魏忠在她身边伺候那么久,更是清楚不过了。
当然,他没有对魏太后用那种毒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想要挤掉魏太后从宫外带来的人而已,而不是真的让魏太后坏了身子。
他已经成了魏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她若出了事,他便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所以,这魏忠往魏太后的花盆里洒下的,只是可以让人暂且怀不上身子的药。
那时他已成为大太监,魏太后如何会怀疑他,对他经手的花及盆栽,更不会去多想。
为了能占据更多优势,魏太后还找来宫中侍卫教他拳脚功夫。
魏忠的拳脚功夫就是那时学的。
后来魏太后久没有身孕,魏家地位一落千丈,魏昌宏亲自入宫面见魏太后,打算从宫外给她请个名医。
魏忠此时才出来献策,说他家乡有一游医,是个中圣手。
这游医是真,能治此病也是真。
因为这从头到尾都不是病,是反复用药导致,把药停了,再调理一下,魏太后自然无比顺利地怀上先帝了。
这一来二去间,魏忠直接跃升为魏太后身边最得脸之人。
前边江太妃的事就是魏太后授意他为之,那药本是要奔着江太妃的命去的,用这件事威胁不到他。
可是后边这件事就不一样了。
周瑛甚至都没有将那花房宫人请回宫中,她只是在施元夕传来消息后,私下见了魏忠一面。
她只简单地给魏忠演示了遍,魏忠便彻底变了神色。
他们都清楚,这事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魏太后得知,魏忠必死无疑。
魏家人的眼里自来都容不得沙子,更别说魏忠犯下的还是这种大事。
他其实这些年也就做过这么一件事,但光就这一件,魏太后就能有千万种折磨他的方式。
落在魏太后手里,凌迟处死都是优待。
当然,周瑛也不会给他什么活路,可比较起来,至少会给他留个全尸。
魏太后做梦都想不到,真正影响到她身边人的,不是什么重利,也不是什么能打动人的东西。
就是最纯粹的以恶制恶。
魏昌宏和魏太后以为重权在手,就能够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就是这种行事手段,才让他们身边留下来的都是恶鬼。
周瑛要魏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需要换掉今日的殿前侍卫。
他不仅是大内总管,还是最得魏太后信任的人,今日施元夕又打了魏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还只更换了议事殿外围的侍卫,里边的一个都没动。
动手是在早朝开始之前,被撤掉的侍卫也没见到换来的人,以为只是正常交替。
刚才魏太后一声令下,声音传到外边,天子亲卫直接一拥而上,占据了一半朝堂。
两边站立后,直接断绝魏太后不顾朝堂非议,将施元夕处决的可能。
局面失控,朝堂气氛压抑中还透露着些诡异。
殿上的魏太后尤不解气,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百官队列中的魏昌宏目光几经沉浮,终是开口道:
“魏天昊所犯下的事,皆与魏家、与太后无关。”
朝上的官员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徐京何目光冷凝,道:“魏大人的意思是,魏家从没有收受魏天昊送上来的东西?”
他迎上魏昌宏的目光,讥讽道:“京中上下皆知,魏大人养了个好侄子,比府上的公子们都要孝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张罗着人往魏府送上一批东西。”
其实京中各大户人家,年节之时都会有所往来,京中局势混乱,魏天昊也没到这么肆无忌惮的地步,将那么多的赃款堂而皇之送入京中。
只是他是魏昌宏的侄子,该有的礼节要有。
他又有心讨好魏太后,每次送的礼都很重。
到得如今,都成为了魏天昊向魏家进贡的证据。
魏昌宏眸中黑压压一片,他冷声道:“魏家是收受过魏天昊送来的东西,但都是家中正常往来。”
“皇上。”第一次,魏昌宏抬手,向上首的小皇帝请命:“魏天昊一事疑点众多,还需深查。”
他抬起头,目光极具压迫力地盯着小皇帝:“纵是魏家有失察之责,太后娘娘也是皇上的母后,是我大梁的国母。”
“所谓君臣有别。”魏昌宏毫不掩饰地吐出这几个字:“便是因为君是君,而臣只能是臣。”
“事关皇室尊严,断不能让下臣乱了规矩,以下犯上!”
施元夕冷眼看着他吐出这番话,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魏太后坐在那个位置太久,即便多家并存,魏家也把自己当成是朝堂的主人。
他以强权压迫,施元夕却没有半点退却。
她目光清幽,抬头便道:“所以魏大人的意思是,因皇上年幼,太后掌权,所以这大梁的银钱,就是你们魏家的银钱?”
这话一出,满朝的官员都彻底按捺不住。
魏家官员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指着施元夕的鼻子在说她放肆,蓄意捏造,还说她目无尊卑。
可在天子亲卫占据一半朝堂的情况下,是再也没人轻易要将她拿下了。
施元夕就这么站在殿上,盯着无数人的质疑声,道:
“启禀皇上,臣手中还有证据。”
陈海一张脸接近扭曲。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抛出那么一本账册,引得朝堂上下都被点燃,魏昌宏亲自出面否决证据后,她才将手里握有的东西拿出来。
只是这等情况下,陈海一时间还想不起来,她的手里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他没注意到,施元夕开口之前,率先抬眼扫视了四周,确定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后,她才道:
“魏天昊在平江多年,贪墨银两之巨,远超常人所想。魏大人方才说,这些东西都跟魏家没有关系,那就奇怪了……”
施元夕抬头看向魏昌宏,问道:“魏大人和太后没有提供给魏天昊任何帮助,那魏天昊的手中,为何会持有几百把改制火铳和上千枚子弹?”
满朝俱静。
王瑞平神色惊变,魏天昊大肆收敛钱财,还牵扯到兵器,种种事宜相加,他这是……
“改制火铳这等重要的兵器,朝中除去兵部外,极少有人能造,魏天昊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官员,为何能手握那么多的兵器?”
陈海反应过来,忙道:“改制火铳本就是施大人亲手造出来的,东西若有外泄,也只能是从施大人手中漏露出去的。”
“这等事宜,又与魏大人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施元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陈大人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而是该问兵部才是。”
“数月以前,臣去青云寺中接周太妃回宫,便曾在青云寺内遭遇刺杀,刺杀臣及周太妃的刺客,皆手持改制火铳。”
“不知各位大人可还记得,那火铳的枪托因为使用了我留在兵部的模具,内侧全都出现了大梁官印。”
那事情之前在朝上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才过去不久,朝上的官员自然记得。
“臣在惠州时,魏天昊率领禹州大军压境,想要赶在臣入京之前,拦截住臣的去路。”
“臣为保惠州安宁,将魏天昊击毙,后收缴了他们手中所有的改制火铳。”
施元夕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殿上:“收缴的改制火铳枪托上,便留有大梁官印的痕迹。”
模具就那么几个,离开她以后,想要重新锻造模具不易。
魏家急着造出兵器,便只让工匠以最粗暴的形式抹去了内侧的大梁官印。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魏天昊手里所用的火铳,其实已经没什么痕迹了。
可是他们的没有,施元夕手里却留有带大梁印记的兵器。
她击杀魏天昊不假,当场收缴武器也不假,整个禹州军,包括平江的官员都可以作证。
可并没有人知道收缴上来的兵器究竟有没有印记。
施元夕只需要换掉一部分的改制火铳,就能让这批武器的出处,变成兵部。
最为主要的是……
施元夕抬眸,目光慢悠悠地划过一众兵部官员。
隐匿这么久,她埋在兵部的罗明正,终于是在她离开京城后,被手底下无人可用的魏昌宏,提拔到兵部侍郎的位置。
她的这番话落下后,罗明正当着无数魏家官员的面,抬步行至殿中,就这么站到施元夕的身边,缓声道:
“启禀皇上,改制火铳造出来后,魏昌宏魏大人便派人从兵部当中‘借走’了一批制造火铳的工匠及模具。”
“至今尚未归还。”
举朝皆惊。
那兵部中和罗明正来往较多的官员,此刻指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兵部另一位钱侍郎,更是神色恍惚,面色发青。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与其共事多年的罗明正,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投靠了施元夕。
不光如此,他还蛰伏许久,潜心研究施元夕送来的图纸,一心为魏家效力,以此进入兵部核心。
……魏家亲自将他送到极具说服力的位置上,给了他权柄。
若不是此刻置身于朝堂,钱侍郎这会估计已经昏厥过去。
他脑海中混乱一片,压根想不明白罗明正是何时与施元夕搭上关系的。
倒是那陈海此刻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他被调到京城后,就有人提及过,罗明正是在改制火铳出现后才崭露头角的。
改制火铳。
那不正是施元夕入兵部历事的那段时间吗?
刹那间,陈海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这宽大的朝堂像是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朝着他张开大口,要将他整个人绞成碎片。
施元夕走到今天,绝非偶然。
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织出一张天罗地网。
利用朝中局势,一步步将魏家手底下的人手蚕食,将魏家逼入绝境,无人可用时,不得已填上她准备好的人手。
为了杀她,更是将那具备绝对说服力的武器,直接送到她的手中。
此前魏昌宏给出的命令没错,让她从惠州完好无损地回到京城,那么死的人,就变成了他们。
在无数人恍惚震撼又难以形容的各色情绪里。
罗明正抬眸,道:“受魏昌宏主使,为其锻造武器,豢养私兵之人……便是京畿营大将军,方运。”
也是今日魏家一派官员里,唯一一个不在朝上的人。
惠州这般情况下,魏家仍旧命魏天昊收缴大批金银,并非是魏昌宏发了疯。
而是那个时间点,恰好是施元夕手里的十万镇北军过了明路之时。
魏昌宏要那么多钱,就是因为忌惮她手里的大军。
边疆战事未平,严广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从那边脱身,近二十万边疆大军也没办法为魏昌宏所用。
他便打算直接造出众多兵器,或者……扩大手中的兵马,也好控制住事态,让施元夕和周瑛难以翻身。
却没想到,施元夕前往惠州,本身就是留出空子让他发挥。
魏家招揽的兵马、私造的兵器、贪墨的银钱,都会在今日,成为埋葬他魏昌宏的坟!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冷声道:“臣以为,魏昌宏、方运及一众京畿营将士,有谋逆造反之嫌。”
“为避免朝廷震荡,事态失控,还请皇上下令,捉拿逆贼方运归案,严查京郊山脉,若有发现方运行违规制造武器、豢养私兵之事,当以谋逆论处。”
“将其,就地斩杀!”
朝堂混乱,宫中侍卫相对而立,魏党官员轻易不敢动作,陈海高声道:
“施大人好谋划,竟是偷偷与兵部的官员联合在了一块,若说结党营私,朝中还能有谁比得过施大人?”
周御史也道:“靠着一张嘴就想要给朝中大臣定下重罪,朝堂之上何时成为你施元夕为所欲为的地方?”
“论及私造兵器,谁朝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施大人?”
施元夕给出的罪责太重,这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被魏党疯狂攻击,甚至还欲将那私造兵器的罪名甩到她的头上。
可在场的官员都不是傻子,先不说施元夕那事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查清,便是如今拿到朝上来说,也绝对无法构成谋逆之罪。
王瑞平神色发沉,高声道:“事到如今,周御史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天子亲卫是皇上身边的亲卫,是我大梁的军队!他们手中的武器,得皇上旨令所造,而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
“整个大梁,也只有一人可以组建军队,那便是圣上!你如今竟是将魏家私下豢养的军队与天子亲卫相比,光此一项,便能治你谋逆之罪!”
周御史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怒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谋逆,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证据?”
“世人皆知,谋逆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岂可这般草率定罪。”
这话落下,魏党官员连声附和。
“罗明正在升任兵部侍郎前,只是个员外郎,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你能随意得知的?”
“谁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你编纂得来!拿着一本账册,便要问罪代圣上执掌朝政的魏家!究竟是谁给施大人的权力!”
“自然是皇上给的!”这道声音一出,所有人皆抬头望去。
周瑛带着尹骸,大步走入殿中。
她回到宫中后,从未出现在朝堂上,此前露面,都不是早朝这样重要的场合。
今日却挑在这等关键时刻,领着所有的影卫,正式走入这议事殿中。
她在殿内,魏太后在殿上,中间还夹杂着小皇帝。
最顶上被魏家垄断的权柄,到得如今,终是成了这般两方对立的模样。
魏太后神色阴沉至极,见得周瑛第一眼,便怒斥底下的侍卫:“谁让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