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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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这其中关键后,顾安仲心头一凉,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人抽空,脚下发软,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神情恍惚。
若真是那李谓,对方是今日白天入的京城,那么到得此刻,他们所查得的证据,早就已经呈递到周瑛面前。
他神色恍惚,怔怔地看着谢郁维。
江西那边的官员还在调查,王恒之抵达江西已久,此前未曾设防,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手里握着何等证据,他们皆不得而知。
……最坏的一种情况,便是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们多年来围绕广郡王构建的所有,都将化作泡影。
顾安仲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阵阵发黑,他在这天旋地转中,闭上了眼睛。
这长久的静默中,他听得身侧的谢郁维开口,声音嘶哑地道:“连同江太妃那边的人手在内,京中能够调动的兵马共计多少?”
顾安仲蓦地睁开眼,看向谢郁维的方向。
所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背影。
“所有的暗卫及能调遣的兵马总和……仅有一万余人。”
谢氏一派的兵马,主要集中在江西,京中留用的人手不多,如今还派遣出去大半。
一万余人。
京中光是驻京军,便有足足七万余人,更别说路星奕手里边,还能召集两万边疆精锐。
撇开施元夕手里的武器不谈,以这点兵马对上驻京军,不过是螳臂当车。
江西离京路远,他们若能一边召集兵马一边后退,入江西境内,或许还能求得一条生路。
可如今局面,谢郁维真带着广郡王和江太妃兴兵,周瑛便能用谋逆造反之名,将他们围困致死。
“黑市那边一共造了多少把改制火铳?”谢郁维问。
顾安仲回过神来,声音艰涩地道:“前后加起来,共计两千余把。”
他担任兵部尚书后不久,谢家便已经逐步掌握改制火铳的制造方法,不光如此,连带着防弹甲胄,谢家也在争斗中拿到了完整的制作图纸。
只是子弹的制造方式困难,将制作方式吃透就已经耗费许久,正式开始制造后,速度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缓慢许多。
前不久,隐匿在黑市的工匠,将防弹甲胄完整做了出来。
然而……摆在这些东西面前的,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那便是施元夕手里的双管突击火铳。
众所周知,防弹甲胄仅能防住改制火铳,对双管突击火铳防御无能,而那改制火铳,在双管突击火铳面前,也是远不够看的。
这便意味着,他们不光人手不足,且在武器上,还比对方弱势许多。
顾安仲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沉默许久后方才道:“施元夕进入兵部后,仅一个月内,兵部账面上便多出了三千把双管突击火铳。”
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地方。
火铳从一开始就是施元夕带来的,她掌握着最精进的制作方式。
他们在摸索着制造的时候,她底下的工匠已经可以熟练地做出武器。
顾安仲摇头苦笑,他此前不明白,这等重要的东西,施元夕为何直接摆到明面上来。
现在却突然明悟。
三千把双管突击火铳,只是给他看的,他们手里究竟有多少,他还一无所知。
而这些东西,就是施元夕悬挂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剑。
今夜,或者说是从今往后,他们只要生出些别的想法来,这把剑便会直接落下,斩断他们的咽喉!
整个谢府的暗卫忙碌不休,疾步匆匆。
天光大亮时,书房内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进来的暗卫道:“……顺天府及城门各处都加大了巡逻力度。”
“驻京军将领谈墨,一早便离开府中前往了京郊军营。”
顾安仲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谢郁维。
一夜过去,谢家也该做出抉择了。
谢郁维起身,屋内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眸望向他。
就见他目光幽沉不见底,沉声道:“备马。”
顾安仲忙问:“大人这是要……”
“入宫。”谢郁维冷声道。
运筹帷幄多年,几经沉浮,是不是真的大势已去,他得要亲自去看看。
今日早朝的时间和以往相同,可在早朝开始前一刻钟,议事殿内便已经站满了官员。
施元夕轻垂眼眸,站在一群重臣之中,冯炜然走到她身侧,并未开口,只安静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滴推移。
伴随着外边一声响亮的唱名声,施元夕抬眸,瞧见谢郁维面目深沉地走进殿中。
边上的官员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施元夕对此却并不意外。
她转过身,望向殿上。
早朝开始。
和往日一上来就争锋相对的激烈气氛不同,朝上沉闷一片,难得无人开口。
临近六月,天气逐渐炎热,顾安仲站在这大殿上,却只感觉到浑身冰凉,仿若置身于冰窖。
谢郁维便在此时走出队列,在周遭无数官员的注视下,他轻垂眼皮,叫人看不清楚面上的情绪,开口便道:
“臣有事要奏。”
殿上的周瑛眼眸平静地看向他。
谢郁维做事更喜欢隐匿在背后,掌握全局,寻常在朝上,也极少会站出来,今日之举,只能说是十分罕见了。
安静的大殿上,只能听到谢郁维一个人的嗓音,他声色发沉地道:“启禀皇上,淮康帝驾崩后,江太妃与广郡王二人,以为淮康帝守孝之名,前往皇陵。”
那队列前站着的广郡王猝不及防下,听到这么一番话,猛地抬头看向他。
“臣今日方才得知,太妃与王爷未在皇陵久住,而是利用手中权势,收买前太常寺卿陶营,令其为自身遮掩,随后离京前往江西地界居住。”
“广郡王以孝之名,却未尽半分孝道,其在江西年间更是挥霍无度,奢靡放肆!”
广郡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不光是广郡王,那些和谢家有所往来的世家官员,亦是当场愣住。
好端端的,谢郁维怎么跳出来说江太妃的不是?
他是疯了还是投向了周瑛那边?
谢郁维顶着这么多人迷惑不解的目光,沉声道:“广郡王欺上瞒下,不孝不义,此乃重罪。”
“还请皇上降罪于他!”
广郡王听到这番话后,当即暴怒,顾不得身边官员的阻拦,怒气冲冲地道:“谢郁维,你发什么疯!?”
这件事情,京中压根就没几个人知晓,广郡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身边的辅臣揭破。
他怒不可遏,直接发作道:“你这奸诈小人,在我母妃面前说尽好听的话,却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还敢在朝堂之上污蔑本王,你该死!”
原本安静肃穆的朝堂,突然就变成一场闹剧。
施元夕轻抬头,看着广郡王那张又惊又怒的面容,和那没什么表情的谢郁维。
光从面上来看,不清楚内情的人,只会觉得谢家与江太妃内讧,谢郁维背弃旧主,故意在朝上揭破广郡王犯下的过错。
广郡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情绪尤为真切,年轻的王爷涨红着一张脸,指着谢郁维破口大骂:“本王与母妃在皇陵多年,为父皇吃斋念佛,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孝不义?”广郡王讥笑道:“这话说的,该是你才对。”
“谢大人心狠手辣,行事更是反复无常,似你这样忘恩负义之人,竟是也敢在这朝上大放厥词……”
谢郁维三言两语就将广郡王激得几近失态,他却仿佛游离在外,神色冷沉,不带什么情绪,再次开口也是给那广郡王请罪。
广郡王被逼得情绪失控,一双眼睛无比愤恨地看着谢郁维,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背叛。
施元夕见状,忍不住讥笑出声。
她这一声笑来得突兀,让大殿上的官员连同那广郡王,同时转头看向了她。
广郡王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好像突然顿悟了些什么,他眸中带着仿佛淬了毒的光,以为是施元夕用手段将谢郁维招揽过去,正欲发作,却被施元夕直接打断。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眼含深意,冷笑道:“谢大人一番良苦用心,王爷怎么不领情啊?”
“领情?他蓄意构陷本王,与你……”狼狈为奸四个字还没吐出,广郡王便对上了施元夕那双幽沉的眼眸。
在与对方对视的一瞬间,广郡王似有察觉,神色巨变,原本高涨的怒火当下冷却大半。
施元夕却没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冷声道:“谢大人不这么说,又如何能为王爷遮掩住你在江西犯下的大事?”
“前妥州知州傅成章,王爷可还记得?”听及傅成章三个字,广郡王面上血色尽失,他慌乱地转过头看向谢郁维,想从谢郁维的面上窥探出些什么。
却只看到谢郁维在这嘈杂的朝堂上,忽而闭上的眼。
广郡王心头猛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施元夕见得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道:“看来王爷应当是记得的。”
“毕竟那傅成章的儿子傅越星,可是被王爷亲手给打死的。”
她目光里漆黑一片,不带情绪地道:“还不光如此。”
“傅家上上下下共计一百七十三口,包括两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皆是被江太妃下令灭口。”
“因几句口角,而灭人满门,王爷怎可能会不记得?”
满殿皆惊。
灭门惨案,且还是官宦世家。
虽说官员在朝中任职,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过活。
可若没犯下重罪,即便是皇帝,轻易也不会将人上下满门都赐死。
更何况广郡王本身只是个过继在江太妃膝下的宗室子。
一百七十三人。
这个血淋淋的数字,直听得朝中人心头发颤。
待得听到施元夕道出的始末后,他们看那广郡王的眼神都变了。
淮康帝驾崩后,江太妃收买陶营,让其为他们母子遮掩,带着广郡王回到江西,打算借用江西之势,来为他们母子二人傍身。
江太妃母族本就是江西世族,知晓他们回到江西后,给他们安排了身份,接江太妃母子回家居住,顺带借此机会笼络江西当地官员。
傅成章作为知州,自然也在拉拢之列。
他来往江太妃母族两次后,便用了些托词回避了江太妃的邀请,但因江家势大,恐顶峰上司日后会有刁难,傅成章思虑过后,便让他的儿子傅越星代为前往。
傅越星年纪不大,被家里养成了副无法无天的性子,在广郡王面前,提及广郡王身世。
淮康帝在时,江太妃得宠,广郡王便极其听不得继子二字,只当时拿这件事情讥讽他的,大多都是宫中皇子,身份比他高,他不得不忍耐。
没想到如今到了地方,一个地方官的儿子,也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广郡王当夜喝了不少酒,盛怒之下,难以控制住情绪,和傅越星起了争执。
他命身边的两个侍卫将傅越星按下,在侍卫连番提醒下,将傅越星活活打死。
人没了声息后,广郡王这才反应过来,心生惧意。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见广郡王闹出了人命官司,不敢有所隐瞒,立即将事情上报给了江太妃。
在江太妃眼中,他们是天潢贵胄,便是打死了百姓,那也是合乎规制的。
偏偏广郡王杀的,是官宦之子。
傅成章官职虽小,可朝上坐着的,却已经不是淮康帝,事情一旦上报,广郡王轻则削爵,重则要受刑罚。
江太妃将他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重要,如何能够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不知她与家中之人如何商议,更不知她用了何等手段打压那傅成章。
傅成章在几天后的夜里,悄悄动身离开江西,欲前往京中告御状。
他这个举动,激怒了江太妃。
当天夜里,江太妃便派出人手,将傅家一百七十三口人,尽数灭口。
为消灭证据,他们往傅家放了一场大火,大火连烧三天,将傅家府上所有的亲眷、仆从,甚至还有来傅家投靠的李姓小官一家,尽数烧成焦炭。
……彼时,傅越星的兄长才刚成婚几年,其妻子甚至才生产不足两月。
江太妃心狠手辣,知晓或者是猜中此事内情的人,皆是心头发寒,生出惧意。
傅家的灭门惨案,瞧着好像都是因一些口角之争的小事引起,可身处在官场的一众官员都没有忘记,傅成章为官清廉,本就不愿涉及党争,他是一行人里边第一个婉拒江太妃的人。
得此下场,谁知江太妃是不是在警告他们?
这边的官员,如若不依附于江家,听从广郡王号令,是否也会落得跟那傅成章一家同样的下场?
人心浮动,只是江西从前是广郡王封地,江家在当地扎根颇深,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纰漏出来。
此后,因先帝刻意疏远,谢家和魏家各自都有了些想法,魏昌宏是在先帝身上下文章,谢郁维则是早早地开始为自己另择‘贤’主。
施元夕抬眸,目光冷沉地看向殿上的人。
谢郁维的身影,和几年之前放弃婚约时重合。
他所行之事,向来都是为着权势,从前是,如今更是。
会选中广郡王这样明显才能与贤名都不足的皇室,也并非是他被广郡王或者江太妃所蒙蔽。
而是这二人,一开始就符合他的标准!
有权势傍身,却又聪慧不足,身上还有着如此明显的把柄和短板。
就仿佛是为他的权臣之路量身定制的一般。
他主动接触江太妃,替其将傅成章一事料理得干净利落,还一路护送其回京。
所有举动,看似好像没有杀人,实则却比杀人更加恶劣。
谢郁维明知道江太妃母子是什么样的人,却为着自身权势,为日后谢家的繁荣昌盛,不惜一切代价扶持对方上位。
“傅成章一事后。”施元夕抬步上前,目光落在谢郁维的身上,道:“江西许多官员,贬的贬,罚的罚,另有一两位身死殒命。”
“谢大人可知是为何?”
回答她的话之人,却不是那谢郁维,而是王瑞平。
王瑞平面容沉肃,上前道:“近些年间,江西官员的调令多出自于中书省,谢大人经由蒋谭明之手,在当地培植心腹。”
“官员任命、升迁实际都由谢氏把控,江西当地的官员更是唯谢大人马首是瞻,有关当地的重要事务,皆会命人快马加鞭传往京城,等候谢大人旨令。”
这些事情,皆是王瑞平结合刑部审讯蒋谭明的案宗,比对吏部官员调遣升任记录所得。
他儿子王恒之为了查得真相,险些命丧江南,幸得他们在危机关头生出急智,将王恒之送往江南徐氏的地界,寻求水军庇护。
所得的证据和证人则是跟随李谓改头换面,直接走水路入京。
双管齐下,方才保住王恒之性命,且还顺利将证物送往京城。
王恒之都这般努力了,他这做老子的自然不能有半分懈怠,近一个月的时间,当真让他找到证据,直指谢郁维。
广郡王看着王瑞平呈上去的卷宗,心头直发慌,偏那往常在朝上呼风唤雨的谢郁维成了哑巴,眼瞧着谢郁维始终没有反应,广郡王终是按捺不住,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开口说话时,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他高声道:
“那傅家失火原就是意外,当地的父母官已经下了定论,此事在江西人尽皆知,你却平白编造出这等故事来构陷本王,施元夕,你究竟是何居心!?”
江太妃手底下的官员见状,亦是忙不迭出面为其辩解:
“施大人自己也说,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如若此事当真是太妃所为,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没传出任何风声?”
“不错,若非意外,这一百七十三人家中亲属为何不上书陈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亲人遭人害死?”
“皇上,施元夕之话多为猜测臆断,而无半点证据,郡王爷纯良,绝不可能犯下这等恶事,请皇上明鉴!”
施元夕冷眼看向他们:“为了能与这件事情撇脱干系,江太妃和谢大人确实是煞费苦心。”
“不光将整个江西掌控在手中,且还封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口,除去那两名离奇死亡的官员外,其他遭到贬斥的官员,原本就与傅成章没什么交情,有的根本就不清楚傅家之事。”
“另外一些……纵是猜到了什么,也不敢与权势滔天的谢大人相为敌。”
官场上口风一致,咬定傅家之事是意外,大梁不是现代,消息传播速度缓慢。
那傅成章本就没几个亲人,其家乡离江西极远,鞭长莫及。
余下的,就只是一些平头百姓,又哪里能同沆瀣一气的官老爷们抗衡?
“为保万无一失,官员甚至还将此案卷宗彻底销毁。”施元夕冷眼看着谢郁维:“谢大人在朝上只手遮天,连前任吏部尚书都能随意驱使,遮掩这些事情,对大人而言,算不得太难。”
谢郁维听得这番话,终是轻抬眸看向了她。
他眼中情绪难辨,森然一片。
他将消息封锁至今,到底还是被她揭破。
到得如今,他只好奇她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在他打扫得如此干净的情况下找到确切证据的。
施元夕沉声道:“凡做过的事情,便不可能了无痕迹。”
“谢大人深谙官场法则,又让官员封了底下人的口,从官府及傅家下人亲眷的口中,是问不出些什么来的。”
“可一百七十三人遭到灭口,又怎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施元夕微顿,漆黑的眼眸对上了他的,她冷声道:“傅家并非住在深山老林中,便是附近的邻居被谢大人封了口,傅家人的求救声,还是唤来了其他人。”
“傅家遭遇灭口当晚,县衙衙役孙帆听到呼叫声,曾提刀赶去傅家,亲眼看见有人往傅家院中 泼洒火油。”
“打更更夫李四,在听到有人呼救后,倒回巷中欲动手救人,随后目睹一行人封锁傅家门窗。”
“江家行事无所顾忌,行凶时以官府名义连夜强闯入傅府,真当无人知晓?”
“经辨认,行凶之人正是江太妃兄长江大人身边的得力侍卫。”
“知州府一名主簿在知府审讯此案时,发觉不对,在此后从事收录案件卷宗一事时,找寻机会,将卷宗誊抄了一份,以方便留作证据。”
这件事隐瞒多年,从一开始,施元夕心中就清楚,这事在明面上是查不出结果的,所以在李谓、王恒之临行前,她告知过他们,此事要想找到关键证据,需要从百姓中入手。
屠杀一百七十三人不是件小事,即便是谢郁维,也没办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只是整个江西都被江太妃一家控制,哪怕有人知晓真相,怕也是不敢将其说出口。
中间如何说动这些人出面作证,又如何得到卷宗,都是王恒之、李谓二人的努力,他们不断出面劝说之下,到底是让这些人松了口。
除此外,他们二人还从这些人的供词中抽丝剥茧,找到一位关键性证人。
此人,乃是江西一个县衙里边的狱卒。
因得傅成章提拔,将其视作恩人,傅成章欲前往京中告御状前,也曾害怕自己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为保家中之人性命,他写下一封血书,其上加盖了他的私印及……知州官印,血书上字字泣血,说着广郡王残暴杀害亲儿一事,他为避免意外发生,没有直接见这位狱卒,而是在上值前,将东西藏于公务文书内。
傅家出事后,那狱卒察觉不妙,回首翻看前边几日傅成章送来的文书,从中找到藏匿其中的血书,将其藏于自己家中,一藏便是好几年。
他虽只是个狱卒,却也算是能接触到江西官场,在清楚江太妃等人的所作所为后,又怎敢轻易冒头。
只不断隐忍,以等待机会。
大殿上,施元夕抬手,将那封血书展开。
朝上骤然安静,无数官员看着那封血书难以言语。
江太妃一脉的官员,此刻皆是慌乱无比。
有人直接跳出来道:“施大人拿出来的这些,都并不是直接证据,所谓捉贼拿脏,你既是说是江太妃下令杀的人,倒是将凶手直接抓住啊!找一些平头百姓来编造瞎话,如何能够当真?”
“这血书上虽有知州官印,可以施大人之能,想要伪造出一份证据并不难,谁知道此物是不是你为栽赃谢大人假冒的?”
有一部分人,则是冷汗直冒,想到今日京中到处巡逻的驻京军,浑身发软,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和那谢氏、江太妃一群人撇清关系。
余下的,便是顾安仲这样的辅臣。
今日一早,在谢郁维什么都没做,动身前往皇宫时,顾安仲便隐隐察觉,谢氏一方大势已去。
如今举动,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心如死灰,唯一后悔的,便是没能在严广海倒台后,辞官离京。
站在今日的大殿上再回首,会发觉他们的败局早已经定下。
这个败局,甚至不是蒋谭明等人落马之时,而是早在魏家落败之时,便已经定下了。
殿内嘈杂,众生百相,施元夕身处其中,神色却无半点变化。
她听得江太妃一脉之人的辩解词后,冷声道:“诸位想要直接证据倒也不难,待得皇上旨意落下,江太妃及广郡王身边所有的人都将被捕入狱。”
“届时,无论各位大人想要什么证据,都能在狱中亲眼看到!”
这番话一出,原本喧闹不休的人仿佛都被人扼住了咽喉。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施元夕冷眼看向谢郁维,道:“只是在此之前,臣还有一事,需得要问个清楚。”
“把人带进来。”她一声令下,外边的天子亲卫便将一人押解入殿。
徐京何轻抬眼皮,被押解入殿的人蓬头垢面,身上还穿着套脏污的囚服,因从未见过这般大场面,而显得惊慌失措。
朝上官员微顿,打量着此人面容,都未想起来他究竟是谁。
施元夕道:“谢大人看此人面容可还熟悉?”
谢郁维目光深邃一片,闻言静默不语。
施元夕也并非是真心要他作答,她直接道:“此人名唤陶全,乃是前任太常寺卿陶营身边的管家。”
“说来也是奇怪,陶营一个正三品官员,竟然被江太妃轻而易举地收买了。”
江太妃是得宠,但那只是淮康帝在时,先帝登基后大权在握,朝野上下便是要巴结钻营,也是该往魏家那边努力,怎么会对一个没有亲生子嗣的太妃这般照拂?
答案自然在谢郁维的身上。
“先帝在位时,谢大人便已经有心铺垫,通过陶营之手,将江太妃母子送到江西,让江太妃以江家之名,肆意收揽官员。”
“不光手揽兵权,且还安插谢氏之人在其中开采铁矿,为自身所用!”
谢郁维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长起来的。
他那天在盛江楼内对施元夕所说的话,就是他内心所想。
江西那条铁矿脉,他应当是在江太妃母子前往那边以前,就已经知晓了。
可若想要开采,还需得要有人封锁消息,也就是这官场中,只能是自己人。
而江西最大世族,就是江太妃的母家。
正因如此,他才会通过陶营之手,把江太妃母子放归江西。
“私自开采铁矿,放在历朝历代皆是重罪!”施元夕走到陶全身边,看着那张慌张的面容,道:“陶营助谢大人成事,没想到魏家却后来者居上,掌握大权。”
“他说是从朝中隐退,实则却是想要借机投靠魏昌宏。”陶全去江南就是个幌子,他真正的打算,是借着隐居辞官的机会,行至江西,将谢郁维和江家做的事情揭破,上报给魏昌宏。
“谢大人深谋远虑,怎会给那陶营反水的机会,大人早早买通陶全,在陶营行事前,往陶家船上放了一把火,让那陶营直接葬身火海,死在江南。”
“这陶全本也该死的,他都已经被大人派出的暗卫刺了两刀,命悬一线……”
“没想到却侥幸存活了下来。”施元夕没提及徐京何派人搜捕陶全一事,只看向谢郁维。
谢郁维眼眸深深,沉声道:“我从未见过此人。”
施元夕点头:“这是自然,谢大人行事一惯喜欢差遣底下的人,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又怎会得见大人真容。”
“可有一人,大人却是见过的。”
谢郁维抬眸,看向殿外,这一眼,就见到天子亲卫推着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走到面前。
施元夕抬手指向此人,道:“陶营之子,陶子溪,谢大人该是认识的吧?”
她将王恒之、李谓二人派往江西,却并未将所有的宝都押在那边,谢郁维以为,这些时日以来,那何昱华的商船为何会不断来往京城?
何昱华第一次行事时,招惹了谢郁维的眼,将陶全秘密送入京中。
落在谢郁维眼中,便已经完成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他虽派人盯紧了何昱华,却未将重心放在何昱华身上。
施元夕便趁此机会,让何昱华将陶子溪接到京中。
当年那场大火,人人都以为陶子溪死了,毕竟陶家上下无一幸免,那游船的河四通八达,几日内都没打捞到人,陶子溪就算逃过大火,也该溺毙在河水中。
哪知陶子溪命大,落水当夜被人救下。
只是他入水时人已经昏迷,被水流冲刷撞击到暗石上,已废了双腿。
谢郁维派人四处打听捕捞,找的都是双腿俱全的陶子溪,而不是一个身患残疾之人。
这才令陶子溪侥幸逃过一劫。
他隐姓埋名在救下他的村落中生活,后被徐京何的人找到。
陶全只是陶营之事的引子,真正的人证,是这从前的正三品官的独子,殿上许多朝臣都认识的陶子溪!
见到这陶子溪后,谢郁维面上的从容不复存在,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模样消失殆尽,面上只余下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