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玄学小祖宗by木久鸣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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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不大,人多转不开身。
“去去去,你们兄妹两个都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叶阿奶的脸上洋溢着欢喜,冲着门外大声喊,“老大家的,老三家的,过来帮忙炒肉。”
“肉?”
听到有肉吃,两个伯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姐姐们先跑过来了。
叶小梅挤开叶润康,使劲往叶娲这边挪,“哪来的肉?福妹,是别人给你的吗?”
家里不会平白无故买肉吃,除非出现了特殊情况,比如福妹在山上见到野鸡、野兔子之类的,又比如有人见福妹长得可爱,非要给她送肉吃。
看到肉,叶小梅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人给福妹送肉了。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抱住叶娲,用力在叶娲脸上亲一口。
“跟着福妹有肉吃。福妹啊,以后咱俩嫁一家子吧,我嫁哥哥,你嫁弟弟,我还跟着你混肉吃。”
“你想得美。”
叶润平在旁边插话,“福妹以后是要读高中的,等她读完高中出来,说不定就可以进城当工人了。到了那会,福妹找的对象肯定是城里人。”
视线上下扫视叶小梅,“娘让你读书,你非不读。你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不太可能嫁到城里去。”
顶着叶小梅一半威胁,一半恼怒的眼神,叶润平大着胆子,继续吐槽,“综上,你跟福妹不可能嫁一家子,除非城里人瞎了眼,看中你这个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本事,三长得也不怎么好看的乡下姑娘。”
“你说够没有!”
叶小梅扑向叶润平,追着他要打,“我做梦想想不行吗?就你能,就你厉害,连想想都不让人想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跟福妹是不一样的。从最现实的来讲,福妹的爸爸是领导,妈妈是护士长,即使福妹以后考不上高中,她也能在爸爸妈妈的同事中找一户好人家嫁。而她的爹是乡下泥腿子,娘也是乡下泥腿子,能找的对象大概也是附近的泥腿子。
但人总得有点妄想吧?万一她的命好,去县城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眼盲心瞎的俊俏男同志,见了她后,非要娶她呢?
“吵什么吵!”
叶阿奶走出来,眼神不善地看向屋外的一众人,“再吵吵,今晚上不给吃肉了。”
“走了。”
“快走,快走,奶奶生气了,不要在这里碍奶奶的眼。”
都想吃肉,为了晚上能吃上肉,一个个的都乖乖地去别的地方说话。
叶润康见其他人凑在一起说话,趁机走到叶娲边上,小声说:“我跟他说了,让他年前来家里一趟。”
“决定了?”
“嗯。”
叶润康笑了笑,“咱家需要一个工人。我先出去探探水,等我探出一条路来了,再把二哥他们也带出去。”
他都计划好了,“你放心吧,我跟那人认亲后,不会不认爹娘的。”
叶娲倒没有不放心五哥。五哥虽然自私了一点,混蛋了一点点,腹黑了一点,但他对家人还是很好的。
以前他去山里掏到鸟蛋的时候,还会偷摸地拿回来分给他们吃。
她不赞成五哥去认亲,主要是觉得那人不是好人,怕五哥跟他扯上关系以后,会被那人带坏。古话都说近墨者黑,五哥本来就不是多坚定的人,跟在心机多的人身边学习,很可能会被人带到沟里去。
但她不赞成没用。她不是五哥的爹,也不是五哥的娘,没法帮五哥做决定。
“我记下了。”
叶娲不想再聊认不认的事,干脆转移话题,小声问叶润康,“他哪天过来?在他来之前,你得先跟大伯娘他们说一声吧?”
叶润康变了脸色。
“你不打算知会大伯他们?”
叶娲看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想等人过来了,再跟家里人说吧?”
“我是有这样的想法。”
叶润康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得说,不然大伯他们一定会很生气。”
“我再想想怎么说吧。”
“你们嘀嘀咕咕的在聊什么呢?”
叶润良从旁边凑过来,“说大点声,我们也想听听。”
叶润康抬起手肘,在叶润良心口上撞了撞,“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
“你小子。”
叶润良反手就把他制住,双手在他的脑袋上使劲揉搓,“胆儿肥了你,竟然敢在哥哥面前耍大刀。”
灶房里,三个女人看着打闹做一群的小辈们,脸上带出几分笑。
叶阿奶把大部分猪肉递给李翠花,“抹上盐,拿出去挂起来。”
李翠花二话没说,一手接过猪肉,一手拿着盐罐子出去给猪肉抹盐。
“娘。”
等她走远了,赵招娣凑到叶阿奶旁边,小声问:“这几天,我感觉小五怪怪的,他是不是遇着事了?”
家里没有傻子,哪怕是最老实的叶振西、赵招娣夫妻两个,也看出叶润康最近不太对劲。
连最傻的两个人都看出来了,作为人精的叶老汉和叶阿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实际上,早在叶润康的便宜爷爷找过来之前,叶老汉已经发现他。他瞒着不说,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腿长在人身上,是走还是留,还是得看小五自己怎么想。
叶老汉都不管的事,叶阿奶就更不会管了。她连三个亲儿子都不想管,哪有时间去给孙子操心。
叶润康自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谁都不说,不过是在等他主动开口而已。
“你爹不想管,你们两口子知道就行了。”
“那大嫂那边,”
“你都知道了,你觉得你大嫂会不知道?”
赵招娣惊得瞪大眼睛,“我还真没有看出来。这几天,大嫂看着和之前差不多,我还以为她变得迟钝了,没发现自个儿儿子身上的变化。”
“怎么可能。”
叶阿奶轻笑出声。老大媳妇精明得很,当初给老大选媳妇的时候,是奔着选长媳的标准选的。
“别说了,你大嫂回来了。”
赵招娣退回原来的位置,脸上恢复之前的沉默模样,“大嫂,我要开始烧水烫菜了,你去拔颗蒜回来吧。”
“行。”
刚走到门口,李翠花又转身往菜地走,“芫荽要吗?”
“不要。”
“多拔两根葱吧。”
灶房里响起哆哆哆的声音。
一斤猪肉能做好几个菜。肥肉熬出油,猪肉渣用来炒卷心菜,熬出来的油用来炒萝卜丝。切成细丝的萝卜,放入蒜苗一起炒,香得
能让人掉鼻子。
瘦肉剁成肉碎,打入鸡蛋搅拌均匀,放到锅里蒸熟后,就是一碗香喷喷的肉蒸蛋。
今晚上的饭菜很丰盛,叶娲吃得嘴巴油汪汪的,直到睡觉前,还在回味。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饭菜都比以往有油水,还剩下一斤肉,每天切一根手指头大小的肉,能吃大半个月。
临近年关,年味慢慢地在人跟人之间传播开来。大人总是盼着过年的,过年就能吃肉了。节省了一年,都在盼着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敞开肚皮吃一顿带油腥味的好饭菜。小孩子就更盼着过年了。过年意味着有红包,有肉吃,有好玩的炮仗,还有好衣裳。
年二十八的下午,叶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准备年货。
家里人多,叶阿奶把家里的大小盆都拿了出来,一些盆里装着面粉,一些盆里装着米粉,一些盆里装着红糖水,还有一些盆里装着花生、芝麻之类的好东西。
一会要打米饼,做糖饼,还有甜角。过了年,走亲戚的时候是要带上自家做的好东西去的,队上的人都会在过年前一天把东西做好。
也就是现在年景好了,才能买得着东西做各种年货。放在六零初那会,到处都是干旱,人都没吃的了,哪里还有心思想过年走节礼的事。
“都去洗手,洗了手才能上桌打饼。”
打饼诚如其名,要在一个木制的模具上放入和好的食材,然后按压成饼状,再用棍子敲打模具,把饼敲打出来。
到了这里,还不算完。刚打出来的米饼是软的,还得放到火盆上慢慢烤,烤得梆梆硬了才算是做好了。
家里摆了好几张桌子,大人、孩子一起干。叶娲跟着哥哥姐姐们负责打米饼,叶阿奶带着几个媳妇负责做糖饼,叶老汉则带着一众儿子负责做甜角。
伴随着梆梆声响起,空气中弥漫起烤米饼的香甜味。
叶娲咽了咽口水,扭头问同样咽口水的叶润平,“我闻到香味了,刚才拿出去的那盆应该烤好了吧?”
“应该是好了。”
叶润平撞了撞叶娲的手肘,“要不咱们去尝尝?”
叶娲的眼睛瞬间亮了,“走。”
兄妹两个假借要出去喝水,偷偷的去门口偷拿米饼吃。
刚烤好的米饼是真的很好吃,虽然很硬,硬得能把人的牙齿崩断,但是特别香,越啃越香,越香越想啃。
兄妹两个人,一人拿一个,躲在避风处,低着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啃米饼,啃得津津有味。
“小哥,看那边。”
“那人谁啊?”
“五哥的便宜爷爷。”
“他怎么来了!”
“小哥,别关门。”
叶娲小跑过去拉住人,在叶润平耳边小声说:“他跟五哥约好了的,咱们别管了。”
“五哥他竟然,”
不等叶润平把话说完,叶娲捂住他的嘴巴,给他一个“冷静点,不要激动”的安抚眼神。
“大伯和大伯娘都不是傻子,他们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话,叶润平不挣扎了,眼神扫过叶润康的便宜爷爷,伸手拉了拉叶娲的手,示意她撒手。
叶娲松开手,拉着叶润平转过身面对着叶润康的便宜爷爷,“我爷爷奶奶都在家,需要我们帮忙进去传话吗?”
“劳烦了。”
男人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加上几乎谦卑的态度,整个人看起来还挺像个好人的。
要不是看过他的前世今生,叶娲兴许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骗了。他以前的主家,就是因为不了解他,被他骗了。
“那你等等。”
叶娲拉了拉叶润平的手。
兄妹两个还是有点默契的,对视一眼后,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俩人一起转身往屋里跑。
跑到屋门口,俩人一起停下脚步。
“爷爷,奶奶,咱家来客人了。”
“谁来了?”
“不认识的人。”
坐在远处的叶润康闻言,瞬间绷紧身体,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知道找过来,说明来人打听过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叶老汉放下刚捏好的甜角,“不好让人家久等。”
视线扫过一众孙子,最后落到叶润康身上,“小五,你去把人请进来吧。”
叶润康更紧张了。刚才被视线扫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看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被剥·光了衣服。
“好。”
他站起身,因为紧张,语气显得有些僵硬,“福妹,那人在哪里?”
“就在咱家院门口。”
叶润康不再说话,快步出去请人。
在他走后,大人们均是有意或者无意地看向大伯和大伯娘。
大伯被看得有些恼了,抬头瞪向兄弟们。
气氛一时间凝固住了,好像很尴尬,但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矛盾得很。
院门口离堂屋并不远,叶润康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把人迎了过来。
叶润康的便宜爷爷很会做人,来到堂屋门口,不等进屋,先跪下给叶老汉和叶阿奶磕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养大润康。”
没有人说话。
叶老汉和叶阿奶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任由叶润康的便宜爷爷在那里又跪又拜,全程都在那里看着,完全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大伯和大伯娘倒是变了脸色,但俩人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很快便把脸上的不快压了下去。
大伯娘想要起身说话,只是屁股刚离开凳子便被大伯按住,大伯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二伯嘴角一直噙着笑,眼神里闪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之色,一会打量叶润康的便宜爷爷,一会回过头去看哥哥嫂嫂。
三伯和三伯娘都是厚道人,在叶润康的便宜爷爷跪下时吓得站起身,但后来看其他人都坐着没有动,急忙又坐了回去。
夫妻俩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观察哥哥嫂嫂,都在偷摸地看哥哥嫂嫂的脸色,脸上时不时露出担忧之色。
跟叶润康关系最好的二堂哥则是瞪大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却写着“我擦”两个大字。
全家人中,除了爷爷奶奶,就属叶娲最淡定了。她一直在观察家里人,视线那叫明目张胆,完全不怕被人发现。
“我今天过来,除了来给您家赔罪的,还想来跟您家聊聊对润康的一些安排。”
在磕过头,以及说了一些感恩的话之后,叶润康爷爷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我想认回润康。”
众人再次齐齐看向他。
叶润康的便宜爷爷表情不变,语气却变得比刚才还要真诚两分,“不过请你们放心,我只是想认回润康,并不会改掉他的姓氏。他是你家救下,也是你家养大的,你们才是他的再生父母。生恩不如养恩大,以后他还是叶家的孩子,我跟他除了节礼间的问候外,不会再有别的联系。”
说到这里,他看叶润康一眼,眼里都是对孙子的疼惜之情,“我没养过他一天,不敢奢望他给我尽孝。等我们认亲后,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工作,除此之外,我不会再私自联系他。”
老头非常狡猾,只说不会私自去联系,却没有说会阻止叶润康去联系他。
人心易变。叶润康现在确实很亲近叶家没有错,但他才十几岁,未来还有几十年要过。等他去了城里,接受了老头的恩惠后,必然会渐渐的跟老头亲近起来。
生恩没有养恩大,但是养恩未必比得上利益。
在利益的驱使下,叶润康未必不会偏向老头那边。
事实上,老头就是这样计划的。他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在做面子工程而已,他可不会把自家的孙子白给别人家。
“当然了,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以上的安排,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您说完了吗?”
“算是说完了。”
叶振东这
才站起身,“好,现在轮到我来说了。”
他看都没看叶润康一眼,“你刚才说的我不同意。”
叶润康变了脸色,眼神诧异地看着叶振东。
“我养他,不是为了让他给我养老送终的。既然你是他爷爷,那你们认亲后,该相处相处,该孝顺孝顺,不必顾忌我们。”
说到这里,他才看叶润康一眼,“如果润康觉得有需要,也可以把他的户口迁到你的户口本上。我养大他一场,并不求他给我报恩。再说了,我们父子一场,我自然是想要他过得好的。”
收回视线,语气稍显严肃,“一切都按孩子的心意办吧。”
脸上始终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心里却把老头和叶润康骂了个遍。
不就是装好人吗,难道他不会装?
说什么认亲后不会再跟孩子联系,呸!这话狗都不信!
“老人家,你也不用对我们道歉,觉得我们养大了你家的孩子,就对你有恩了。当初我把润康带回家的时候,从未想过要挟恩图报。”
“是是是,是我不对,我把你们夫妻想得狭隘了。”
“不必说这个,咱们都是为了孩子罢了。”
“是是是。”
俩人有说有笑的,气氛非常好,仿佛谈论的只是“吃了吗,吃的什么”之类的话题,半点剑拔弩张的意思都没有。
随着俩人越说越投机,叶润康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叶润良走过去撞了撞他,“你小子行啊,跟亲爷爷联系上了都不跟咱们说一声,以前白对你好了。”
“二哥,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
叶润康偷看大伯娘一眼,见大伯娘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气,心里更放松了,“咱俩是好兄弟,等我进城了,我会想办法把你们也带进城去的。”
叶润良听得愣住,随后是欢喜地抱住叶润康,“咱哥俩关系最好,有好事你可得想着我先。”
叶娲就站在不远处,清楚地听完俩人的对话。
听到叶润康说要把家里人都带进城,叶娲伸手过去拉了拉叶润康的衣角,“五哥,你要去跟你爷爷一起住吗?”
“现在还不知道。”
“听说你爷爷娶了个很年轻的小媳妇,万一那小媳妇跟你差不多大,你住过去会不会很尴尬啊?”
叶润康还真没想过这个。事实上,他对便宜爷爷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他的爷爷,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的。
“福妹,你听谁说的?”
“听别人说的。”
叶润良插话,“福妹经常去县城,估计是听到你爷爷的邻居们说的。”
他掐了掐自己的下巴,嘴巴啧啧出声,“真没看出来啊,你爷爷看着可真不像是会娶小媳妇的人。啧啧啧,城里人真会玩。”
叶润康听得浑身难受。明明娶小媳妇的人不是他,他却体会到了一把年纪娶小媳妇的尴尬。
“别说了。”
“咳咳。”
他不自在地咳嗽几声,脸上的表情一会尴尬,一会纠结,一会是烦躁,“福妹,他家除了有了小媳妇外,还有别的人吗?”
“你是想问他有没有小儿子?”
叶润康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没有。”
叶娲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只有一个闺女。五哥,你是不是觉得他来认你,是因为他没有儿子?”
不等叶润康说话,叶娲先说了,“你不用觉得了,他之所以来认你,还真是因为他没有生出儿子。”
见叶润康变了脸色,叶娲一点都不怕他伤心,继续说:“你想啊,他想要找你就能找到你,说明他早就知道你在咱们家。他既然知道你在咱家,为什么之前不来找你,要现在才来找你?”
“因为他现在才确定自己生不出儿子。”叶润良插话。
叶娲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了。”
边说话,边看向叶润康,“五哥啊,你以后长点心吧。”
叶润康全然变了脸色,刚才脸上还带着对便宜爷爷的孺慕之情,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我会的。”
叶娲推他一把,“大伯喊你了,你快过去吧。”
“润康,你来。”
叶振东一把拉过叶润康,把他推向他那便宜爷爷,“你爷爷想要带你回去住几天,你爷俩自己聊吧。”
语气相当温柔,态度也很和善。
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叶润康头回发现亲爹也是个慈父。
但他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爹为什么对他这样好?
为什么以前不对他这样,现在才对他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有亲爷爷了,爹要跟他解除父子关系?
“润康啊,我跟你爹商量好了,今年过年,你跟我回去过。”
便宜爷爷眼神期盼地看着叶润康,仿佛他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立刻伤心落泪。
叶润康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明明脚踩在地板上,但却像踩在了云端的,虚虚的,一点都不真实。
“我,我想留在家里过年。”
硬挤出几分笑意,叶润康往叶振东这边挪了挪,“过了年,您就要安排我去城里工作了,我想在工作之前留在家里多陪陪爹娘。”
这不完全是实话。
不愿意去城里,主要还是因为叶娲刚才说的话。想到去到城里后,要跟爷爷的小媳妇共处一室,他就浑身不自在。
“这样啊。”
便宜爷爷当真红了眼眶,伸手在叶润康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欣慰,“你是个知恩的。行,既然你想要留下多陪陪你爹娘,那你就留下吧。”
他不再说别的话,简单跟叶振东寒暄两句后,果断地走了。
目送便宜爷爷走远后,叶润康不太自在地喊了一声“爹。”
叶振东心里大骂他混账,不是东西,脸上却笑眯眯,语气更是非常温柔,“别想太多,你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了。”
说着话,伸手揉乱叶润康的头发,“爹等着你在城里混出名堂,回来接我跟你娘进城过好日子。”
“还有爷爷奶奶他们。”
叶润康因为叶振东的一番话,心里的不安尽数散去,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意,“爹,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爹相信你。”
父子俩相拥而抱。
一个拥抱去除所有的隔阂。
在大梨生产大队这边,一般会在年三十的晚上贴对联,然后在凌晨的时候起床烧炮仗开门。
开门象征着开门迎接新的一年,也寓意着开门迎接财神。
家家户户都想抢先把财神迎进门,为此,当凌晨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大梨生产大队响起震耳的鞭炮声。
在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下,叶娲跳下床,埋头往爷爷奶奶的屋里冲。
不单她过来,家里还没有结婚的哥哥姐姐们都来了。
“爷爷奶奶过年好。”
“哈哈哈,过年好。”
“祝爷爷奶奶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好好,给你们一人一个桔子,祝愿你们在新的一年大吉大利,学业有成。”
叶娲拿到一个拳头大小的桔子,乐得在旁边咧嘴笑。
叶老汉拉过在旁边傻笑的叶润良,特意祝福他,“小二,你今年二十一了,爷爷多给你一个祝福,希望你在新的一年可以娶得美娇娘,早生贵子。”
“喔喔喔。”
叶娲跟着别的哥哥姐姐们拍手叫好。
“爷爷!”
叶润良到底还是脸皮薄,耳朵尖瞬间红透,在弟弟妹妹一声高过一声的起哄声下,耳朵尖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根,整个人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红了个遍。
“我,我还小呢!”
“哈哈哈哈!”
叶润良不禁逗,在众人的爆笑声中,羞红着脸跑了。
被逗笑的主角跑了,没热闹可看了。
叶润平越过哥哥姐姐们,来到叶娲边上,“福妹,我们去捡炮仗吧。”
户户刚烧过鞭炮,这会儿正是最适合去捡炮仗的时候。
大队里不像城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具玩。每到过年,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节目,就是去别人家里捡炮仗,然后拿着捡来的炮仗去炸各种小土堆。
“好呀。”
叶娲自然是喜欢玩炮仗的,当下拉着叶润平去拿手电筒,“大姐,你去不去?”
过了年,叶小梅都十七了,已经是可以相看的年纪了,哪里还好意思跟着弟弟妹妹们去捡炮仗玩。
“我不去,你们自己去吧。”
“大姐不去,我们去。”
叶润平怕去晚了,捡不着炮仗,拉着叶娲急匆匆往外走。
“天好黑啊。”
许是烧了大量鞭炮的缘故,天上蒙上了一层烟雾,到处都是黑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咱们聪明,拿了手电筒。”
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手电筒的,在大梨生产大队这里,也就几户人家有手电筒而已。
不过没有手电筒的人家,也不会摸黑出来捡炮仗,家里的孩子一般会把家里的红灯笼拿出来,提着灯笼去捡炮仗。
“咱们先去大太公家里捡。”
叶润平怕声音被路过的人听到,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说大太公买了最大的鞭炮,他家门口的炮仗一定最多。”
在叶娲这辈中,也就剩下她跟叶润平,以及二伯家的小闺女年纪最小了。往上的哥哥姐姐们要么到了订婚的年纪,要么是长大了,过了爱玩炮仗的年纪,都不出去捡炮仗了。
叶娲去喊过二伯家的小妹,但是小妹可能是在城里住久了,养出了城里人的性子,不喜欢捡炮仗玩。
“走走走,咱们走快一些。”
兄妹两个先是快走,走着走着,不自觉便小跑起来,等快走到大太公家里时,已经从小跑变成了狂奔。
他们来得已经够早了,但是等他们来到大太公家门口时,他家门口已经挂满了红灯笼。
有人比他们更早来了。
“那个炮仗是我先发现的,你们都不许抢。”
“谁拿到就是谁的,手快有,手慢无,这是道上的规矩。”
“谁踩我手,没看到我在这里蹲着吗?”
“都赶紧捡吧,福妹和牛蛋过来了,他们有手电筒,肯定比我们好捡!”
随着这声音一出,吵在一起的几个小孩都不吵了,十分友好地凑在一起扒拉地上的“红纸”。
鞭炮是红色的,随着鞭炮被烧香,留下一地的红纸。
叶娲负责拿手电筒,叶润平负责捡炮仗。兄妹两个分工合作,所到之处,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只需要用棍子稍稍扒拉几下,就能把大部分的炮仗都翻出来。
有几个鸡贼的小孩子想要跟在俩人身后捡漏,但叶娲的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但凡有小孩子过来,她就把手电筒挪到另一个方向,给对方留下一片黑暗。
几个小孩子见计划不成,立刻改变策略,凑过来跟叶娲攀关系。
“福妹姑奶,我是狗剩子啊,你知道我的吧?”
叶娲还真知道。狗剩子是大太公家某个堂哥的孙子,在辈分上确实得喊叶娲一声姑奶。
她还没来及回应,旁边又有一个流着鼻涕的五岁小孩喊她“小姑”,眼巴巴的地看着叶娲,“小姑,你带我们一起捡吧。我们愿意把捡到的炮仗分你一半。”
“行啊。”
叶娲虽然没跟他们玩过,但还是很乐意跟他们一起玩的,“你们走前面,我给你们打光。”
“谢谢福妹姑奶。”
“谢谢福妹姑姑。”
“谢谢福妹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