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疯批乱世相爱相杀。凶煞仙人×偏执枭雄
为了吞吃自己的祭品,仙人济善,误入易子而食的乱世。
而纵横乱世的平南王之子陈相青,恰好就是当年献给济善的人畜。
她爱陈相青的滋味,陈相青就以血肉喂养她,引诱她,也以此折磨她,控制她。
面对她的茫然渴求,他自得而吝啬,只肯在利用之后,给一点血的甜头。
是奖励,是施舍。
陈相青杀兄弑父,起兵造反,扇皇帝小子的脸扇着玩儿,自以为已经无法无天,没成想遇上了比自己更无法无天的。
他最初以为能将她拢在手心,养着哄着这木头玩偶似的小美人,小孩儿似的逗着捧着。
却不知从何时,她骤然变化,成为了天下难搦锋芒的凶徒。
他发觉自己忽然拢不住了。
她不再驻足于他的给予。
食人乱世,行至绝境之时,权贵以人为畜活祭,穷苦者以子孙为愿望代价,乞求仙人的降临——此为“捡仙”。
济善因“捡仙”而降世,百尝世间众愿。
她舔舐着嘴角的生灵血肉,愈被感恩戴德,奉为恩神,便愈是凶狠贪婪,欲壑难填。
这世间,越乱,越凶,越恶,就越是她的世间。
陈相青无法阻止,于是最终将一切都抛下了,眼神炙热:“济善,吃掉我。”
如果你的眼中不再有我,那么就吃掉我。
彻底地吞食我。
我踏马吃吃吃凶煞疯美人女主×枭雄疯批偏执男主
正剧权谋强强乱世大女主情有独钟HE破镜重圆疯批
长宁三十一年,临州,大旱,人食人。
饥民如同狼虎,为了寻求传说中食之不饥的仙人肉,蜂拥而上仙府白山。
当夜仙府大火,烈火连绵数座大山,烧死了无数已经被饿至癫狂的饥民,天明之际,山脚下的人抬头望去,白雾之中,数十座山峰凭空消失不见。
自此,仙府消弭。
那个数十座山峰消失,变成一大块平原的地方,后来被人称作,吞山地。
那日山消仙陨的清晨,世人被白雾挡在吞山地外。
人们似乎是远远的,看见一个削瘦而轻灵的身影,披着长及脚踝的黑发,赤脚踩过焦土与枯木,从噼啪作响的余烬之中走出来,一步一晃,背对着世人,走进了浓雾深处。
人们伸长了脖子,往那个方向看去,同时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那是什么?仙人?”
“还活着的仙人。”
“那么小,怕是仙人的崽呢。”
“狗屁!仙人那里会下崽?你以为仙人跟咱们一样,还生娃么?”
吞山地还活着一个仙人。
消息便这样传开了去。
然而济善当时对外界的一切流言都一无所知,她漫无目的的在山野里走来走去,不寻别的,就为了找一口吃的。
她是个二八少女的身量,淡眉,上挑的眼,鼻梁直而细,生着一张美的很净,也很静的脸。
济善嘴唇本来没有血色,但现在上头全是她自己因为饥饿咬出来的牙印,反倒红的很艳。
济善对自己是真咬,一咬一个泛着血丝的牙印,也是真饿,恨不得把眼前火烧火燎的焦木给活吞了。
大火过后,此地毫无生机,济善饿的满眼冒绿之际,她忽然从满地倒塌的焦木枯土里,瞄见了一片肉色。
她馋得咽口水,奔过去扒开那些甚至还带着余热的焦土残木,她从土里扒出来半张脸。
济善见到了肉,挖的更加卖力,火烧过的泥土越挖越烫手,但好在并不坚硬,她很快刨出来大半个身子。
济善用力擦去了那张脸上的积土,仔细端详这张面孔。
还是个很年轻的人,年纪大抵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面部轮廓已然硬朗,眉眼深邃,生着很黑的眉,与很浓的眼睫毛。长相俊逸得逼人。
他在昏迷中死死咬合着牙齿,薄唇抿成一条线,绷出来很利落干脆的下颌线,五官锋芒毕露。
往下看去,他打扮矜贵,绣金的领口,缀着暗纹,手指上还扣着一枚看上去价值连城的墨玉扳指。
在焦土里埋了这么久,他的脸竟然还不很脏,手一抹便擦干净了,是很白皙俊朗的一张脸。
济善低头嗅了嗅,在满腔的焦味与土味里,嗅到了一丝干净的,独属于人的肉味。
长得挺好看,而且很香。
她舌头舔过雪白的牙齿,与鲜红的唇,济善好似即将开饭的孩子,高兴的笑了一下,埋头继续挖了起来。
很快这个人的下半身也被她给刨了出来,济善这才明白为何他是那个表情。
他手里死死的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济善拉了一下,发现他紧握的手铁铸一般,扯不开,于是她兴致缺缺的挪开目光,把此人给半抱着,拖了起来。
这个人还很沉,长腿拖地,在地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迹来。
济善背不动他,也抱不动他,便只能将两只手从腋下穿过去,从身后托起他的上半身,半拖半拽的。
她拖一段路,就把这个人放在地上歇息一段儿,期间她看见这个长得挺好看的人,开始断断续续发出虚弱的呻吟。
他胸膛一下比一下用力的起伏,喘息着似乎是要醒来。
济善生怕他醒来挣扎,连忙将他又拖拽起来,加快脚步往一处塌墙断梁的破屋而去。
济善由着他一双穿着蜀锦黑缎拼鹿皮靴子的长腿,在地上跟个耙似的犁,用力拖过层层石梯,经过高高的门坎。
她听着此人的靴子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坚硬的响声,疑惑的回头瞧了一眼,忽然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赤脚。
济善疑惑的“嗯?”了一声。
把人放在地上,济善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脚,她的肌肤娇嫩,这样的跋涉,脚下已经出现了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磨出来的血泡。
真奇怪,本来不觉得疼,甚至不觉得没穿鞋,打着赤脚有什么不对。
可是在看见了这个人脚上的一双鞋之后,她忽然就觉得脚光裸了起来,疼了起来。
济善疼的皱起眉头,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泪光盈盈的抬头,猝不及防与面前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那是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眼皮褶皱很深,眉眼显出一种刀雕木刻的深刻。
对方漆黑的眉头压低了,他微微侧着脸,目光短暂下落之后,又迅速挪开。
“抱歉。”他嘶哑地说,同时一手曲起,撑着地,想要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
男子的目光避开她的脚,望着地面,不住咳嗽,声音嘶哑沉闷:“多谢相救。”
竟然醒得这么快!
济善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冲他打手势,道:“不要动,不要动。”
她看着男子要起来,急得要把他按下去:“你不要动!”
男子愣了愣,略皱眉头,声音还算和气:“好,你不要着急,我不动。”
济善一边叮嘱他不动,一面着急忙慌的去井里面打来水。
此处倒是不用生火,她很利索的捡了跟木棍,挑开焦土,从里面寻来了半熄的火种。
及在这个半边屋檐都塌陷,四面漏风的屋内灶台里生起了火,济善架起一口锅,她守在煮着水的锅边,还不住的回头看男子,满脸担忧。
男子不动声色的打量她,济慈满手的泥土,浮土之下,又是水泡和脏兮兮的血迹,五指全部挖破了。
他在刚才并不是全无知觉的,大抵能明白,是眼前这个姑娘救了自己,把自己细嫩的一双手脚,弄的满是伤口,一蹭一道血痕。
他抬起头,声音还很虚弱,嘶哑道:“鄙人陈相青,今日承蒙姑娘相救,待我出去之后,一定会报答姑娘。”
济善守着那口开始咕嘟冒热气的烫肉锅,扭头盯着他那张白皙的脸,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心不在焉的一点头,她心里思索着,待会该怎么把他给宰了。
不知道他还起不起得来,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块头,若是挣扎起来,济善掂量着自己的身量,恐怕是有些难应付。
她一皱眉,毫无自觉的撅起了嘴。
要是这个人没醒就好了,直接把衣裳剥了,丢进锅里一煮了事,哪儿还有这么多麻烦?
要不然跟他商量商量?
反正她救了他的命,作为报答,给她吃一吃,也还说得过去吧?
不过万一他不答应,反而因此警惕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济善纠结之时,突然听陈相青毫无预兆的,一字一句念道:“济善。”
“哦?”济善下意识应了一声。
陈相青瞧着她,又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他垂下眼睛又念了一遍:“济善。”
“嗯。”
“姑娘叫济善?”
济善朝他走过去,俯身看他手中那死攥着不放的东西。
竟然是一块儿玉,小巧润白,上头雕着一个被阴云裹挟的美人面骷髅,其下刻了两个小字:济善。
这玉上头的画面,栩栩如生,精致细腻,但其实雕的不好。太邪。
玉上雕尽了满地的枯骨,入眼皆是凄惶惨淡,满地白骨之上,坐着一个美人面骷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向玉外之人。
没人会给自己的佩玉上,雕这么个场景。
陈相青瞧了一眼,便蹙眉,他问:“姑娘的玉,为何在我手中?”
济善看完了,很漠然的一摇头:“不是我的。”
她起身又守自己的锅和火去了,陈相青压着胸膛里的咳嗽,一时没压住声音里的怀疑:“不是姑娘的,上头却刻了你的名字?”
“我把你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就攥在你手里了。”济善摇头:“不是我的。”
“怎么来的,要问你自己。”
陈相青垂了眼,长而浓密的眼睫耷拉着,表情含着重重疑虑:“昨夜发生了什么,我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这块玉,怎么到了我手里,我也毫无印象。”
“我只记得,白山有饥民暴乱,我...咳咳...我的兵......”
他一拧眉头,握着玉的手猛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嘶。”
济善耳朵一动,敏锐地听到了“兵”,她转过头去打量陈相青。
也对,此人看打扮,通身非富即贵的气派,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济善微微扬起头,抽抽鼻子,闻着陈相青那个方向的气味。
陈相青似无知觉,抬头四处环顾。
自屋内看去,外头一片荒芜焦土,枯树,浓雾,寂静无声,除他与济善之外,竟再无一丝其他生机。
“白山何在?白山绵延错落数十道山峰,终年大雪覆顶,”他错愕道:“来往队伍都以此为路标参照,为何不见了?”
陈相青回头问:“今日是何夕?”
“不知道。”
济善找来一柄长柄木勺,伸进热水里搅了搅,她又开始爬上爬下的找盐罐子。
“姑娘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此处为何似是经历过大火?”
“不清楚。”
“姑娘是何方人士?”
“不知道。”
济善脑袋空空,没一点儿东西,除了饿,除了吃。
在陈相青撑着额头冥思苦想期间,济善往那口大锅里倒了一勺盐,撒了一把花椒,她甚至从角落里摸出来一把葱姜蒜。
这处房屋被烧了一半,灶房里头竟然大半物什都是好的。
姜蒜已经被烤干了,然而济善不嫌弃。
她搓掉上头的泥灰,拽掉焦干的葱叶,济善撩出一些热水洗了洗刀,开始当当当的切葱姜蒜。
陈相青眉头没松开过,他并不想对济善的行为多加议论,但闻见姜蒜水的味,还是没忍住,道:“洁身用的热水,何为要放姜蒜?”
济善边切边睁着一双水意盈盈的,目光天真的眼睛看着他,就是不知为何,发问之后,她切的越来越快了。
陈相青习惯性挺直脊背,试图站起来,因为疼痛而声音压低:“驱寒么?”
“啊,嗯。”济善道:“你等一会儿,先把衣裳脱了吧。”
陈相青诧异地一扬眉,大抵是觉得济善太过粗野,声音不悦地回绝道:“这就不劳烦姑娘了......”
济善切完了姜蒜,抓起撒进锅里,她用木勺搅了搅,嗅了嗅味道,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
然后握着刀转过身来,济善那双总是含着一点泪似的眼睛,定定的看住了他:“快一点,把衣裳脱了!现在就脱!”
济善握着那把刀,并不贸然靠近,围着他慢慢的打转。
随着步伐,裙摆不断拂过她白嫩泛红的脚跟,她踩在地上,走的很实,很稳。
陈相青的眼睛眯起来,这脚步不是一般的小女儿步伐。
寻常姑娘走路讲究一个步步生莲,婀娜多姿,走得风情摇曳,而济善走的谨慎而扎实,走出了一派杀机。
这是围捕猎物的脚步。
济善看见陈相青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沉下肩,做出一个抵御的姿态。
“我无意与姑娘冲突,但持刀作态,”陈相青开了口,声音很沉:“不知姑娘何故如此?”
没想冲突,只想吃肉。
济善舔了舔干巴巴的,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嘴唇:“你又好看,又很香。一定是个好人。”
她软绵绵地说:“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济善突然站住了,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同时陈相青脑中警铃大作,猛地一俯身。
下一刻,济善手中的刀刃逼至他眼前,陈相青闪电般抬手,捏住济善手臂猛然一拧。
刀当啷一声落地的同时,济善不退反进,猛然前蹿,陈相青后退,却被伤势牵制,动作慢了半拍。
济善没有咬到脖子,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反倒被陈相青一把掐住脖子。
陈相青力气极大,济善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只铁钳卡住了,动弹不得,便只好一个劲儿的在嘴上使劲。
陈相青笑了一声,声音里毫无笑意,气息从她额上扑过:“食人鬼。”
“早听说临州此地,有食人陋习,邻里互食儿女,集市叫卖人肉……啧。”
济善充耳不闻,又咬又舔。
她咬破了他的下巴,像个想要钻进罐子里的蛇似的,用尖尖的牙齿去勾伤口里的嫩肉。
济善满口都是陈相青的气息,带着兵戈杀伐气,带着战乱的铁血与男子气息,随着血一口一口的咽下去,济善觉得这也是很好的味道。
独属于某一个人的味道。
呼吸交错,靠的近了,气息炙热,是黏的,缠的,带着彼此皮肉的柔软和热度。
济善的唇舌几度擦过陈相青的下唇,擦出了湿淋淋的痕迹,把这场吞食吃出了难以言喻的暧昧黏稠意味。
感到舌尖舔过下巴伤口的一剎,陈相青无端感觉脊背如同瞬间通电一般,说不清是寒意还是别的什么。
他僵直了脊背,忍无可忍,用力把她往后一拎:“别吃了!”
济善被他单手拎起,舔了舔嘴上的血,神情好似只被从灶房拎起来的偷腥猫。
陈相青被她咬了一下巴血,她也吃了一嘴血,鼻头上还沾着血迹。
济善一个劲儿舔脸上的血迹,嫩红柔软的舌头灵活的舔过嘴角,又试试探探的去舔鼻头。
陈相青盯着她,大觉奇异。
她的神情简直不像个人,反倒像是某种动物,一只山野的野兽。
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你受伤了,”济善说:“给我舔舔。”
“你……!”陈相青嫌恶地一蹙眉,随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罢了。”
他一松手,济善蹭一声蹿向落刀之处,却在手指触碰到刀身的前一刻,眼瞧着陈相青一脚踩上。
“要吃肉,不是非得吃人不可。”
陈相青吃力的站了起来,很快稳住身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也是个可怜人,生在临州这般贫瘠丑恶之地。”
“同我一起回府,你到底是救了我,口腹之欲,我还是满足得起。”
济善歪了歪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听得懂么?”陈相青指了指耳朵,放缓声音,口齿清晰地慢慢道:“跟我回去,我给你吃肉,吃一辈子。”
“在这里杀了我,只能吃一顿。”
济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也对着他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她抬起手,指了指耳朵,声音慢慢地说:“给我吃一条手臂,放你走。”
“狡猾。”济善嗓音是轻软的,不适合大声:“你们黎州人,骗出去就杀掉。”
陈相青:“如何得知我是黎州人?”
“味道。”
陈相青脸上的表情变了:“你吃过人。”
济善来不及摇头,他脸色骤然沉下去。
济善不觉有异,没察觉眼前的人有怒气,她嗅了嗅空中,去抓地上的刀,不防被陈相青擒拿臂膀,狠狠按在地上。
“咳咳!”
陈相青被牵动伤处,咳了两声,沉声道:“食人不改,不以为耻,简直可恶!”
济善又舔了一下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他,满脸的不以为意。
随后她抬起一脚踢在陈相青肋下,陈相青猝不及防一痛,手下松了力气,济善扑上来,已经一把抄起了那把菜刀!
陈相青拧身躲避,然而济善力气虽不及他,但动作却异常敏捷迅猛。
陈相青只感觉耳边呼啸一声,肩膀骤然剧痛!
肩膀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济善剁他的手,同剁大筒骨似的,下手一点儿没犹豫!
陈相青伸手朝其面部而去,他似乎是迟疑了一瞬,拳头抵达济善脸上之前,变了手势。
“啪!”地一声,陈相青用手背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相青力气极大,一巴掌将济善打得翻倒下去,而济善如同一条蟒蛇,翻身下去的那刻,已经腰身一扭,又朝他咬过去。
济善牙齿在空中咬出响亮的一声,气急败坏:“小气!”
陈相青一把将她按在地上:“畜生!”
到底是伤了,如今竟然连对付这个小姑娘都不复轻松。
两人气喘吁吁的对视,陈相青简直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眼下这样。
好端端的一场美救英雄,变成了互相搏斗。
这姑娘生得这样美,竟然同个畜生似的,一昧的只知道吞食人肉。
济善也想不通,她望着陈相青愤怒的表情,饿的咬牙切齿。
再打下去,两边都占不到便宜,陈相青肩膀放血放的跟流水似的,他额头沁出薄汗,退了一步。
“血,行不行?”
济善眼珠移向一边,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回味起方才咽下的血,她馋得点头:“好吧。”
陈相青偏过头去,任由济善撕自己的上衣。
济善在他的身边蹲坐下,把陈相青的手臂抬放在自己曲起的双膝上,又用刀又用手,撕的哗啦作响。
陈相青侧撑着头:“差不多行了,再撕衣裳成两瓣了。”
话音刚落,济善用力一扯,刺啦一声,陈相青的衣裳从手臂一直裂到胸前,露出被血浸透的里衣和软甲。
陈相青忍气吞声的闭了闭眼。
他从前并不近女色,被姑娘凑得这么近更是少有,济善虽说跟个畜生似的,但是身躯和唇舌都柔软,有一股淡香,叫陈相青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然而陈相青也没得旖旎心思,他从未受过这般的耻辱,被人当做砧板上的肉品尝舔食。
济善捧着他的臂膀,陈相青瞧了一眼,感觉她像是捧着个玉米似的,又啃又咬又舔。于是又看不下去的扭过了头。
随着大量血液被济善用舌头卷进口中,陈相青脑袋发起晕来,他伸手去推济善,一时竟然推不动。
他皱了眉头,不耐烦道:“可以了。”
随后他一扭头,骇然可见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不再是一个纤细柔软的姑娘,而是一只惨白的骷髅!
骷髅额间点着一粒朱砂,戴仙人莲花头冠,身披长袍,两侧雪白羽衣垂下,似鹤羽扑撒伏地。
而在这只骷髅身后,竟有无数森森白骨连绵而去,百万枯骨堆积成山,无数只饿鬼望着他,朝陈相青爬过来,桀桀啸叫。
“你吃得饱吗?”莲花冠骷髅头问他,声音轻而飘渺。
陈相青忽然想起那块儿玉上所刻场景,竟然如此相似。
“为什么,”莲花冠的美人骷髅吶吶地问:“我们吃不饱呢?”
陈相青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下坠去,头顶是那骨山倾塌而下,要将他掩埋。
他坠落到一处荒野,翻身而起望向四周,见此处乌鸦嘶叫,草木枯黄,泥土尽数开裂,一个不慎便会踩进裂缝中去,拔不出脚。
然后,陈相青看见了一个很小的女孩子。
真的很小,作盛装打扮,额头上点着一枚朱砂,头戴莲花冠,身披羽衣。
他下意识想。
她脸孔稚嫩雪白,盈盈剔透,朝着地上一瘦得皮包骨头的饥民,她伸出去去,轻轻抚摸了对方的额头,低头听男人说了些什么。
随后她笑了,那张冰雪一般的脸,淡眉,上挑的眼,笑起来,如同冰天雪地里骤然开放的花。
“好啊。”她清脆稚嫩的声音说。
男人爬起来,朝她磕了三个头,随后伸手急切的,匆匆忙忙的,扯掉了她的头冠与羽衣。
陈相青大觉不对劲,却无法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举起那具稚嫩的躯体,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的珍宝。
男人连滚带爬的将她带进了一户院子里,使劲锁上门,陈相青听见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狂喜。
“大哥!三妹!有吃的了!咱们有吃的了!”
“咱们不会饿死了!”
“有吃的了!”
陈相青背后骤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看见衣衫被尽数扯落,看见手起刀落,看见那个小女孩子平静而恬淡的脸。
陈相青一时之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恶心,痛心,惊愕同时在他胸膛里翻滚,令他几欲作呕。
陈相青是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上过战场,杀过人,说一声满手血腥也不为过。
却不曾料想过人间有如此一幕。
以身饲人。
这户人家的兄妹,一个皮包骨头,走路直不起腿,一身脓臭。一个躺在地上,气若游丝。一个躺在门板上,眼睛半闭着,苍蝇在眼皮上爬,几乎要没了气息。
最初遇见小女孩儿的那个男人,还有力气挥刀。
臂膀分离,腰腿分离,血接了一碗又一碗,骨成堆,肉成堆。
他们喝了血,开始从地上爬起来,吃肉,啃骨头。
兄妹三人大啖血肉,抱头痛哭。
随着颈首的分离,她佩在颈间的一块儿什么东西坠落在地,陈相青僵硬的走过去,轻轻把它捡起来。
一块白玉,上面没别的,独独只刻着两个字。
烛台连绵,金兽大鼎内香雾渺渺,白烟流地。
身穿锦缎的男人跪地磕头,贡品流水一般献上来,她爱答不理的瞧了一眼,没有应答。
于是这个眼熟的男人嘶喊咆哮起来,声声殷切。
“若再偿我愿……为您献上——”
“我儿相青!”
济善猛地睁开眼睛。
她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她老饿,为什么她看见陈相青,馋的眼冒绿光,不顾一切。
那是她的祭品。
她一直没吃上祭品,所以老是饿。
天亮了,晨光熹微,照得一方破屋透亮,济善爬起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
昨夜陈相青被她啃着啃着晕过去了,她便暂且收嘴,把他搁置一边,自己也蜷缩着睡了一觉。
然而一觉醒来,陈相青不见了!
是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么?不对,这里除了自己哪儿还有叼人的?
他也没叫没挣扎,大抵是自己半夜醒来悄悄离开的。
一口好肉没吃上,怎么人就跑了?
济善找了两圈,随后在灶台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应该是陈相青匆忙给她留下的,然而济善捏起来打量了许久,发现自己不认识几个字。
她只能认出来,上面写着:平南……谢……日……
大声叹了口气,济善攥着纸条在破屋里转了一圈,下定了决心。
这口肉她必须得吃上。
济善于是终于走出了吞仙地,她穿的古怪,一身单衣,披头散发,还赤着脚,踏入临州领土上之时,见者侧目。
济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饥民,离吞仙地越近,躺在地上不动的人越多。
在济善眼里,这都是肉。
走进一个躺在地上,没穿衣裳,只用一块儿破布围了胯下的人,济善看清了他条条凸出的肋骨,跟一根一根包裹在皮下的细骨头。
她抓起来对方的手,自顾自的咀嚼了一阵,那人也大概是一脚踏进地府了,还没死,但是被嚼了,竟然一气儿不吭。
济善嘎嘣嘎嘣的咀嚼骨头皮肉抬起头,忽然大倒胃口,张嘴把它们全吐了出来。
这不是她要吃的东西。
那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饥民,在她眼里又骤然变回了人,而不是肉了。
济善对肉是一个态度,对人则是另一个态度。
在不面对陈相青的时候,她平静下来,虽然饿,她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有条有理的好人。
这个不再想到处啃的好人,揣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前行。
直到她经过一处村子,看见一个小孩儿大声哭嚎,挣脱了大人的手,连滚带爬的朝外面跑去。
“我不去!我不要死!”
那孩子一点大的个子,大概因为常年吃不饱,大脑袋细脖子,扯着嗓子哭喊。
“救命啊——!救命啊——!”
那个大脑袋的孩子,被身后的大人追的走投无路,眼见要被抓上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叨住了济善。
他满脸伤痕,朝济善狂奔过来,一头扎进了她的裙摆下头。
“救救我,仙人姐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