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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19

济善下意识伸手按住了他,面对追来的两个大人,她问:“怎么了?”
这里的人统一面黄肌瘦,然而追来的这对夫妇,明显还算吃得起饭,连脸都没有凹。
男人在眼眶里的眼睛盯了她一瞬,四处打量。
“他们要把我卖去肉集市!要吃我的肉!救我!救我!”
女人道:“姑娘,莫听这小子胡咧咧,哪里有父母卖儿吃肉的道理?不过是小子淘气罢了。”
“他们不是我爹娘!我是被他们一袋糙米换来的!”
男人望完了四周,阴测测开了口:“姑娘,你家里人呢?”
济善很迷茫:“现在又到了易子而食的时候吗?”
女人做了一个眼色,去扯她裙摆下面的孩子,而男人抬手,捏上了济善的肩膀。
“姑娘,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跑城外来了?”
男人笑得很不怀好意:“去家里喝口水?”
小孩又踢又嚎:“你别听他们浑说!他们也要卖了你的!救命啊!救命啊!”
女人把孩子拖了出来,狠甩了他两个巴掌,把孩子打的晕头转向,夹在胳膊下头就要走。
男人同时变了脸色,用力一拽济善。
“走!同我们回去坐坐!”
济善看着他们,发现自己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还是饿,但是不想吃。
她被踉踉跄跄的拉进了一户人家,院门关上,那孩子见状立刻慌了:“别来啊!他们骗你的!你快跑啊!你快走!!”
话音刚落,扑通两声,夫妇二人应声倒地,血自身下汩汩而出,流了一地。
转瞬之间,这两个人死了,并且死的很利落。
孩子目瞪口呆,缩在地上,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缩着缩着,眼中的恐惧,慢慢转为某种近似崇拜的情绪,骤然间亮了起来。
济善走向他,打开手里的纸条:“你认字吗,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孩拼命摇头,然后观察着她的表情,他又讨好的开口:“我,我知道谁认字!我们村里,有个老头儿!他认字!”
“带我去。”
“好,好!”小孩像只被救了的小猫崽子,又感激,又恐惧,战战兢兢的哆嗦着。
他突然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给济善磕了一个响头。
“我叫,我叫李尽意,仙人姐姐,你救了我的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给你当牛做马!”
李尽意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唯独两只眼睛又黑又亮,眼巴巴的望着她。
济善说:“哦,行。”
李尽意小心翼翼的笑了一下,在身上使劲儿擦了擦手上的灰,他拉住了济善的衣角。
“仙人姐姐,跟我走。”
“为什么说我是仙人?”
“你穿得这么白,又好看,仙人不就是这样的?”李尽意神情认真,领路领的抬头挺胸。
李尽意口中所说的村子,是个破败无比的小村落,屋舍残破,田土荒芜。
田舍与土路都被枯草连成一片,分不清路径方向,而村民或坐在大路上,或坐在门口,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只是睁着眼睛看。
济善从他们面前走过,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开荒,不种地?”
“地太干啦,种不了。”
李尽意小声的挨着她:“而且这里的人,都是流民,原来村子里的人不是饿死了,就是跟着白山消失了。”
“除了那个老头儿。仙人姐姐,我爹娘本来也是这个村子里的,把我卖了之后,他们就上白山,消失了。”
“然后,那两个坏人就带着我回来,要霸占我家的房子!”
老头儿院门大开,站在门口,直对大堂,能瞧见他躺在藤椅上,睡得干干巴巴的。
“老头儿!”
李尽意喊了一嗓子,小跑过去,轻轻摇他的肩膀:“快醒醒!”
他把嘴凑到老头耳朵边,大喊:“醒醒啊!来人啦!”
“仙人姐姐有事要问你,喂,醒醒!”
济善走过去,低下头试了试他的鼻息,赶开了几只苍蝇。
“他死了。”她说,伸手一按老人的肚腹,瘪的好似前后两张皮已经贴合在了一起。
“饿死的。”
“喔——”
李尽意撅了嘴,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靠着济善:“真讨厌!死老头,怎么不等咱们问完了再死!”
济善轻轻巧巧抬脚,踢个石头子儿似的,一脚把这孩子蹬开了:“别贴着我。”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遭,这地方也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还有谁认字?”
李尽意挠了挠头,一脑袋的虱子,他挠了半天,说:“那,那就得去城里了。咱们去城里?”
济善瞄见他这个动作,在屋子里寻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子,朝着李尽意转过身:“过来。”
李尽意无知的走过来,待济善一手揪住了他乱蓬蓬的发髻,一手展开了剪刀,他才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
济善不为所动,在李尽意的大喊大叫声中,咔嚓几声,利落干脆的把他剪成了个癞癞头。
李尽意摸着头咧嘴嚎啕,觉得自己变得奇丑。
然而他也不好意思对着济善大发脾气,便只好自己嚎啕一阵,恢复了平静。
既然村子里没个能认字的人了,两人打算往城里去。
李尽意不记恨济善的剪子,把济善推出院子,又乐癫癫的跑了回去。
“等我呀!”
济善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等来了一场徐徐燃起的大火。
她站在院门口,看着火舌从屋子后头烧起来,先是浓烟,之后火越来越大,烧进堂屋,逐渐吞没了老人。
李尽意嘻嘻哈哈的跑出来,眉飞色舞地说:“灶台里还有火呢!”
这个放火的罪魁祸首非常快乐,他伸开双臂转圈,自顾自的哈哈笑:“起火喽,起火喽!”
济善仰头望着这片火,一言不发,李尽意捡起地上的枯枝败叶,石头破瓦扔进火堆里,玩火玩的乐不可支。
待玩尽了兴,他背对着冲天的火势,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拽了她的手。
“走呀,仙人姐姐,咱们去城里!”
其他人都看见了这场火,然而人们只是避得远了些,没有人来救,也没有人来指责他们。
老头死了,这也算是一场火葬,等火灭了,屋舍的灰烬就把他掩埋在此处。
在这个世道,饿殍遍地,鹰吃狗叼,人有力气死,没力气埋,能安稳入葬的,已经是普通老百姓高攀不起的待遇了。
送人走,世间的规矩,总是要念一段经。李尽意嘻嘻哈哈的时候,济善在心里,磕磕绊绊的念完了一段印象模糊的经。
她没有什么表情,响亮的一拍李尽意的癞癞头,目标明确:“带路,去城里。”
济善没有问城里离这里多远,她只想找一个能把字认清楚的人,告诉她,陈相青去了哪里。
一个屁也不懂的半大孩子,一个懵懵懂懂的胡涂仙人,就这么凭着两条腿走,一直从天亮走到天黑。
李尽意黄昏以后就走不动了,撒泼耍赖,济善只好把袖子裙摆都挽起来,沉甸甸的把他托在背后。
她自己头发也在屋子里的时候绞了一半,只胡乱用树枝束着一个发髻,把自己走的不再像个仙人了,像个乡下丫头。
李尽意最初在她背上,还唧唧歪歪地啰嗦,说自己被一袋米卖了的时候,多么伤心,多么难过恐慌。
说知道自己要被卖了吃肉的时候,多么惊恐,多么绝望。
他说自己很会干活,会洗衣裳,做饭,砍柴,栽苗,他那稚嫩天真的童音,认认真真地说:“仙人姐姐,你可千万别不要我啊。”
济善问:“你认不认识陈相青。”
李尽意没听过这个名字,嘟嘟囔囔把下巴伏在她肩头,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叨。
念着念着,那个稚嫩的声音下去了,济善走了一段路,肩头一阵湿意,她扭头一看,是李尽意的口水。
他在自己肩头睡得东倒西歪,莫名其妙的信任依赖,倒也不怕被趁机卖了。
济善右肩湿的难受,几度想把这崽子给扔地里去,然而又走了一段路,她还是没扔。
天很快黑尽,远方的天幕上星芒闪烁,点缀了成千上百颗。
在漆黑的天幕尽头,逐渐浮现出跳动的火焰,济善眯起眼睛,看了一阵。
那火焰在黑夜里越汇越多,逐渐汇成了火海,气势汹汹地从不远处席卷而来,如同一场浪。
济善往路下头躲了躲,站在了一丛枯木林子后头,听清了随着火海一同袭来的喊声。
“倒行逆施,背时啖民!”
“平南贼子,天意难容!”
有领头的嘶声高呼,有成百上千的人附和呼喊。
“杀平南王!”
“得大雨!”
“杀平南王!”
“能吃饱!”
“杀平南王!”
“有活路!”
“杀!杀!杀!”
李尽意被这浩大声势吵醒了,他锁在济善背上,喃喃地说:“怎么了,仙人姐姐?”
济善平静地说:“日子太苦,人们饿不住了。”
“在造反。”

造反是一股浪,一阵一阵的拍,浪足够大的时候,能把所经之处的人全部卷进去。
济善就这么背着李尽意站在路边,那股反浪拍过来,把济善自然而然就卷了进来。
本来她不想掺和,然而那个紧眉俏眼的丫头眼贼尖,把火把往路边一送,她大声喊:“哎,那是不是个人?”
济善只好掺和进去了。
呼喊造反的人里,有爷们,也有大娘,还有十来岁打赤膊的小子,紧眉俏眼的丫头,都举着火把,拿着镰刀大棒,气势汹汹的要去杀平南王。
济善让李尽意拿出那张纸条,给一旁的丫头看,正巧那丫头是个认字的,她对着火光看了半响,一拍大腿。
“平南王府,叫你去平南王府呢!”
丫头紧着一双眼睛瞧她:“你同写这个字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叫你去平南王府寻他?!”
济善:“我不知道他是谁,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她顿了顿,补充:“他欠了我一顿饭。”
“那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嘛。”丫头痛心疾首:“哎呀!你不该救他的呀!平南王府里,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一帮吃民脂民膏,吃得脑满肠肥的东西!”
济善点点头,没把这个话放在心上,作为丫头给她认字的回报,她把李尽意往身上又托了把,说:“起义不是这么起的。”
“你们这样去,走不了多远,便会被刺史的府兵拦下,他们有盾有枪,立盾刺枪,你们抵挡不了。”
此言一出,周遭的人都瞧着她。
丫头问:“你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你怎么知道?”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济善:“你是哪家的小姐,还是人家养在府里的私兵?”
济善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背后这个小孩儿呢。”
“我路边捡的。”
李尽意吵吵嚷嚷的:“我叫李尽意!我姐姐是仙人,很了不起!”
了不起的仙人姐姐声音毫无起伏的说:“起义,先打旗号,有据地,有兵有马,才算是一件正经的事儿。”
“你们这样,只是在胡闹。”
热热闹闹的队伍,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举着火把,转过头来瞧她。
“好!”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来了个懂的!咱们现在就缺这个,快些把她送去见头儿!”
于是她糊里胡涂的,被人群簇拥着,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造反的人群里,大部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那丫头边领路,边说:“连着五年了,不是旱,便是涝,田里种不出来粮食来,都荒了。”
“本便是灾年,那平南王穷兵黩武,竟然还逼我们刺史征粮收税,不交粮,就出兵!”
“姑娘,你瞧着年纪也不大呢?是哪里人?”
济善:“白山......”
“白山脚下的!”丫头说话速度很快,又快又脆。
“白山不是突然没了么?我跟你说,就是上天对平南王的警告!他不仁不义的报应要来了!”
“你知道那些饥民是为什么上白山?都是被平南王的兵赶上去的!”
济善:“哦......”
李尽意趴在她背上,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名字?我家里人都叫柳丫头,你也叫我柳丫头吧!”
柳丫头又道:“咱们村子里是一忍再忍,粮是被他们征了又征,你白山下头的人,是不是都饿的开始卖儿女了?”
李尽意说:“对啊!”
“我们柳村,有个厉害的人物,人家是读过书,从京城里头来的。比村长说话还好使!”
柳丫头道:“就是因为有他在,他将柳村管的好,村民吃得饱,不卖儿,不卖女,派人把村子口一守,外头的灾殃及不到柳村来。”
“若不是那平南王非得征粮,哼!我们何苦?”
李尽意嗓音稚嫩,带着小男孩儿变音的哑嗓子:“对啊!”
他一低头,脸贴在济善脸上:“姐姐,平南王真不是个好东西!”
济善:“哦。”
午夜时分,济善见到了那个京城里来的读书人。
读书人住着村里最好的院子,外头围着小篱笆扎的栅栏,还挺精致,上头还爬着藤,一点点绿,在黑夜的火光下摇曳。
在外头人饿的东倒西歪的时候,柳村屋舍俨然,田土规整,隐隐听得鹅叫鸡鸣,竟然很有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济善走进院门的时候,正巧里头的人打帘跨出门坎,身长玉立,穿着长衫。
他身后灯火明亮,身前火光丛丛,他立在一片窄窄的黑里。
远山眉,丹凤眼,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眉眼间蕴着阴影,看面相是个斯文书生。
然而他长衫的袖子捋到了大臂,一手端着一个药罐,一手握着个铁杵,正要往外倒,一抬眼瞧见这么多人,他还愣了一下。
柳丫头说:“延舟,快来!这儿有个平南王府的......”
她转过头:“你是谁的恩人来着?那人叫什么?”
济善:“陈相青。”
“对!她是陈相青的救命恩人!还懂得怎么起义!”
对方走进熊熊的火把光下,跃动的火光映在他眼中,是两点灼眼的星:“在下潭延舟,幸会,敢问姑娘大名?”
“济善。”
柳丫头在一旁道:“她是白山脚下的人,村子里的人大概也没了。同平南王,也是有仇呢。”
柳丫头:“你会跟着我们反平南王的,对吧?”
济善没说话,盯着他手上的铁杵,上头沾着血。
潭延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哈哈一笑,他道:“见笑,见笑。”
“姑娘,可愿进屋一叙?”
他礼貌周到的对着济善一躬身,随后转过身,他高了声音,举着铁杵的手一挥:“挤在这儿做什么?去去去,看猴儿呢!”
人群哄一声散了。
这就对味了,守着一个要起义村子的,不会是个弱声细气的书生。
柳丫头原本要将李尽意带走,李尽意被扯下济善肩膀,立刻躺在地上大撒其泼,连蹬腿带哭嚎。
没法子,柳丫头扯不动这头活驴,一松手,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济善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潭延舟笑眯眯的:“就让孩子进来吧。”
济善踏进他的屋子,险些被里头的药味熏的一个跟头。
屋子里桌椅都有限,也没个装饰,穷墙净屋子,唯独立着七八个小火炉,上头咕噜咕噜煨着药,一个劲儿冒白烟。
潭延舟对济善道:“劳烦姑娘稍等。”
随后他走向屋里唯一的桌子,把桌子上的蟾蜍草药一把抓起来,全部扔进臼里,抓着铁杵咕唧咕唧乱捣一气,捣的血沫子飞溅。
李尽意张大了嘴,又立刻闭上,并且捏住了鼻子。
他看着潭延舟把那臼里混着蟾蜍骨头血肉的一坨,倒进药罐子里,又从一旁的立柜里抓了几把药,一起撒进去,倒了小瓢水。
潭延舟把药罐放在小灶上,一屁股往小凳子一坐,他呼了口气:“哎,终于忙活完了。”
“哎,你坐啊。”潭延舟手里还攥着那铁杵不放:“别客气,姑娘。”
他眯眼一笑,笑得毫无保留:“柳丫头是不是同你胡吹了一通?我也是个乡野粗人,不讲那些虚的礼节。也讲不来。”
济善很好奇,满屋子的药味,并且这药味还相当杂:“你在煮什么。”
“药嘛。”潭延舟抬起手,用卷到手臂的袖子一擦脸上的汗:“村里常有人生病,村里没个郎中,便只能让我来了。”
“没事捣鼓捣鼓,万一有人病了,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摊着医书,济善弯腰捡了一本,翻来覆去的看。
“这本千金方,我才粗略看完一遍,姑娘可是也读过?”
济善摇头:“我不识字。”
“那没事,村子里不认字的多了。”谭延舟白脸叫七八个火炉子烘的红彤彤,又擦了把汗:“柳丫头说,你是陈相青的救命恩人?”
济善点头。
他看着济善:“姑娘是怎么个打算呢?这柳村里的势头,姑娘也瞧见了,与平南王势不两立。”
“造反,同反平南王,不是一回事。”济善目光向下,看着那些咕噜咕噜的药罐子,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她想了想,又从脑子里搜刮出来一句:“你要反平南王,应该找此地的官员,不是柳村的人。这起义,起的不好。”
谭延舟笑了:“自然不是,但平南王割据一方,本地父母官毫无作为,皇室衰微。”
“皇帝为了制衡眼皮子底下的几个臣子,扶持平南王,任由他这样压榨百姓,反平南王,等同于造反。”
“你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谭延舟先是定定的瞧了她一会儿,末了还是笑:“姑娘有胆色,但,济善姑娘,百姓已经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不论反谁,都要反。”
“如果姑娘,同我们一样忍无可忍,愿意的话,便留下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医书,吹了吹灰:“若是不愿意,只是想找平南王府,当王府的救命恩人。”
“在下也会想个法子,设法将姑娘送进城中去的。”
李尽意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她脚边,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听他们聊到这样,他抬起头来问:“姐姐,平南王那么坏,你找他做什么啊?”
济善言简意赅:“饿。”
她飞速的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下。
平南王府,与村子还有不同,不是她想进就能进,想吃就能吃的地方。
进了平南王府,便能如愿吃了陈相青么?
济善问谭延舟:“怎么样才能对平南王府的陈相青......”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为所欲为?”
谭延舟睁大眼睛:“啊?”
济善觉得谭延舟有些误会自己的意思,又想了一个词:“吞吃入腹?”
谭延舟的眼神肃然起敬。

“姑娘原不是为报酬,而是一位为情,敢想敢做的女子。失敬,失敬。”
他认真的思索一番,真情实意道:“这个嘛,姑娘若是想得到他,只是进平南王府,怕是不行。”
“依着姑娘的出身,即便是进了王府,也只能做个妾。侍妾的日子......”谭延舟一摇头:“为所欲为,怕是不行。”
济善愁了。
受伤的陈相青就难吃到口,若是他养好了伤,躲在满是守卫府兵的平南王府里,这没肉吃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谭延舟看济善愁容满面,道:“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是想得到平南王府里的陈相青呢,还是只想得到陈相青?”
济善不假思索:“当然就是陈相青。”
“他是不是平南王府中人,同我有什么关系?”济善不悦道:“他是王府里的人才碍事。”
“好!”谭延舟一拍巴掌:“姑娘果然不是那攀权附贵之人,我谭延舟就欣赏这般性情!”
他笑眯眯的,给她出主意:“既然如此,姑娘与在下,其实是殊途同归了。”
“反了平南王,生擒陈相青,”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下,他翘了眼角:“那姑娘对陈相青,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尽意说:“这大哥说的有道理啊!”
济善瞧了他一眼,发现这小兔崽子不仅自来熟,还特别会来事儿。
他自己在平南王与柳村之间,先将屁股挪去了柳村那头,随后就开始同村里人,一唱一和的想将济善留在柳村。
她低头道:“我想一想。”
最好的情景,是她想个法子进入平南王府,悄无声息的潜到陈相青身边,趁他不注意,把他给吃了。
不过人又不是个肉骨头,被啃上了不可能不跑,哪怕是正在睡梦中,也一样会醒。
先杀再吃呢,她又不愿意。
陈相青被她啃过一遭,跟她打的有来有回,誓死捍卫自己那一身血肉,如今想必生出了警惕之心。
想了半天,她只吐出了一个字:“唉。”
“那好吧。”济善说。
“哎呀!”李尽意在地上扭起来:“姐姐,打什么平南王,你看柳村多好,吃得饱饭......”
济善一脚把他出溜开。
“既然如此,便在此处住下吧。”谭延舟去揭药罐子,闻了闻味,一脸菜色的又将脸缩回来。
他终于放下铁杵,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个长柄勺子,伸进去搅,继续道:“我有心护柳村的村民,也有意为这天下吃不饱饭的老百姓,讨一个活路。”
“只不过谭某孤身一人,实在势单力薄,脑力有限。白山脚下,有普通百姓,也有,进过仙府修行的人。”
“谭某这点儿本事,在姑娘眼中,大抵闹了许多笑话。”
济善心想,他把我当个仙府出来,会打仗的了。
她道:“没有,我什么都不懂。”
谭延舟只是笑:“什么叫懂?谭某人也是既不通治民,也不懂医术,还不是硬着头皮做。现下看来,做的还不算太差。”
谭延舟大概是平常村里找不到人聊他的大计,憋的狠了,抓住济善,口若悬河,大谈特谈,讲的那七八个小炉子全熄了火。
他挨个将药尝了一遍,还邀请济善共尝,济善也不拒绝,端来就喝。
两个人喝一口呕一声,谭延舟边呕,便在纸上写写记记,还询问济善的感觉。
济善说:“我觉得...呕...很难喝。”
“说仔细一些,口感呢?!”
“口感,恶心...呕...舌头,麻。”
谭延舟立刻记下:“有麻痹效用......头晕不晕?还有哪里麻?”
“哦,喉咙麻,那可能有毒。”
“没事,”谭延舟缺心眼似的,大咧咧的说:“毒素不强,你麻一会儿就好了。来,喝口水。”
李尽意蜷在她脚边睡着了,小小的打着呼,两个大人在屋子里连说带呕的,都没能把他吵醒。
济善起身去端水,一站起来走开,他立马就醒了,撵后脚跟儿的小狗似的。
他哭唧唧的喊了一声,济善没听清他喊了句什么,端着水又坐回去,他立马抓住济善的裙摆,又在她脚边伏身接着睡。
谭延舟看了道:“可怜介的。”
他又把话头讲回去了:“若是任由平南王如此,任由各方霸主如此,这般可怜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饥民难道仅是天灾一项造成的?是老天,各地的贼子,和那不做主的皇上一同造就的啊!”
“姑娘难道忍心看着这世道,便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济善被他一场接一场的长篇大论,说的晕头转向,在胡涂之余,她心里也弄明白了一点。
此子非池中物。
天下各方割据,乱世将至,这个守着一个小村子,将此处治理得井井有条,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青年,眼睛早已经出了柳村,盯住了外头。
乱世里会有一场大风,若是乘风而起,能把泥腿子的草莽,一直刮到九五至尊的龙椅上去。
她扬起头,在昏然的灯光中,隐隐约约记起,在十几年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出身草莽,向她求一个如愿以偿,求一个英雄大义。
那个时候,她还在高台之上,还吃着供奉。
然而不知道为何,渐渐的,那个人不来了,她没了供奉。
再后来,连承诺的祭品也是一等再等,非得她亲自下来,否则吃不到嘴。
然而,天下,乱世,灾祸,黎民百姓,这些都同她没关系。
济善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太高远了。我只是想吃一顿饱饭。”
谭延舟那张嘴,不知道就怎么这么能说。
接下来,他又对吃饭一事论起来,从旱涝天灾,说到播种,从治民耕种之道,说到挑选种子,从天象说到地时,从苛政说到算税。
就连煮饭,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放多少水,多少糙米,多少精米搭配起来,口感才最好。
一直说到天亮,连续响亮的鸡鸣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与济善姑娘一叙,真是相逢恨晚,一时啰嗦许多,还望见谅。”
“至于姑娘的下榻之处,就暂且在柳丫头家,如何?她如今一个人住,也不需避男嗣的嫌。算是方便。”
“柳丫头心热,应当是不会拒绝。她住的同这里近,出门直往上走,门口种着大槐树的就是。”
“还有......”
济善从来没觉得鸡叫声这么美妙,她一手拽起李尽意,连滚带爬的跑了。
柳丫头见她来,还很惊喜。
热情洋溢的将济善迎进了门,她安排着济善洗漱了,济善滚进房里,往床上一挺,倒头就睡。
待她黄昏时分醒来,李尽意就坐在她床边的地上,自娱自乐的玩编草蚂蚱。
见济善醒来,他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蚂蚱:“姐姐看!”
草绳黄黄绿绿的,编的十分逼真。
“编的好。”济善道:“不要老是坐地上。”
李尽意哼哼唧唧的起来,拍屁股上的灰:“我去地里掐了许久草,怕坐脏了你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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