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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19

这不可能啊。
紧接着陈相青立刻反应过来,那个要买卖马的人,绝对不是平南王,而是济善。
他了解自己那个爹,卖马这事儿听起来都丢份儿,他便是要退了,也决计不会用这个由头来放消息。
这是济善放出去的消息。
陈相青晚上更睡不着了。
济善安分了这些时日,终于要开始行动了。
他们的行动是千军万马,她的行动是桌子一掀,挨个把桌上坐的人踢下去。
比起五年前,如今想要断济善的傀儡,更加难上加难。
琢磨了两日,何过金来找他商讨刘,王二人结亲一事。
何过金与刘雄安是旧相识,总觉得二人是兄弟,亲热过陈相青的。如今刘王二人一结亲,他才忽然清醒了,明白过来人家打的什么心思。
何过金倒也不傻,他清楚得很,刘雄安之所以放弃自己,舍了个女儿出去,是因为自己对于雄霸八州并无意图。
他很看不惯刘雄安这副天下还没开始打,便要闹内乱的德行,故而刘雄安也不巴着他,扭头便同他人吃一锅饭去了。
他看不惯,也不会放任刘雄安来乱,到时候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进去?他来与陈相青结盟,是赌上了何氏前途的,容不得他人野心作乱。
陈相青听他细细说完,道:“先别忙。”
何过金点头:“我知道,此事忙不得。”
“不,我是说...”陈相青沉吟片刻:“这段时间,收兵,回府,守好家门。”
“嗯?”
陈相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地动了。”
济善的野心,说起来大得吓人。
她说一次,是个念头,说第二次,是个设想,说第三次,就是预告了。
陈相青知道,她不会总像个孩子一般大声嚷嚷,她嚷完了,话落在地上,就得长出点儿什么来。
陈相青便猛然沉寂下去,收敛了,甚至将兵都收回了营,关马似的关了起来,连遛弯儿的机会都没。
何过金说他治军太严,在自己的地盘上么,何至于连叫离家近的回去看一眼都不许?总也把人放出去乐一乐么。
陈相青不许。
他不许,何过金有一队人马驻扎在他的贺州,也不好放肆自己手下的兵马,只好也勒令部下把人按住了,千万别在别人的地盘里撅蹄子找事。
刘雄安与王自行的亲事结的隐秘,并未大办,对他们而言,还未到将亲事广而告之的时候。
见陈相青忽然间好似对甘州失去了兴趣,每日都在府中闲着,刘王二人自然坐不住。
本来么,他们四人便应当同气连枝的,便是其中有人结了亲家,也是正常,但二人心中有鬼,自然心虚。
刘雄安上门来做几次客,话里话外的,想要再舍一个女儿来。
他自己就生得仪表堂堂,如今的妻子是续弦,样貌也极美,女儿也艳丽得十分出名。
陈相青如今都无子嗣,外人对此议论纷纷,刘雄安倒想,若是与他结了亲,倒也比那个王自行好些。
陈相青八风不动,对他年轻貌美的女儿毫无兴趣,抓着他那茶盏左一杯右一杯喝个没完,问便道:“消火。”
刘雄安入了夜,转念一琢磨,又带出了自己清秀俏丽的幼子。
陈相青:“......”
他“嘶”了一声,私下懊恼道:“此人怎么跟个老鸨似的?”
“王自行就跟这么个人结亲家?”
其实此事稀松平常,尤其各个世家,他们为何稳固百年屹立不倒?靠的还是人。
靠着嫁娶,将大量人才贵客,笼络入家族之中。
而陈相青既不娶,身边也不养人,连个掩饰都不做,已然在外头被传成了变态。更有甚者,说他表面上清心寡欲,实际上府内地下全是关起来的美貌少女少男,都等着他活吞手撕。
陈相青听着编排自己的言论,吃着摊子上的小馄饨,好气好笑。
他私心怀疑这些言论也是济善散播出来的。
但无处辨去。
她知道自己不在乎,能知晓,这样做就像一个隔空的鬼脸,对他扒着眼睛吐舌头。
也好,陈相青从不压制这些流言蜚语,也不辩解,眼瞧着说亲的那些媒人都不来了,他乐得省心。
每当一个媒人从陈相青府里落荒而逃时,他就仿佛听见济善一本正经的,又暗藏蔫坏的笑声。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然后意识到四周响动的并非她的笑声,而是自己的思念。
陈相青在府中等了又等,风平浪静,直到北地安稳,皇帝终于腾出手来,派兵前去处置位于中原二州的前太子党。
陈相青知道,机会来了。
甘州终于处在了一个前狼后虎的局面,逃不开了。
不止他知道,何过金同刘王二人,也都催了又催,恨不能将陈相青提上马,朝甘州绝尘而去。
陈相青又等了三日。
依然是风平浪静,他终于道:“出发。”

如今发兵攻向贺州,急行军十日。
攻城是个苦差事,但也是个好差事,谁在此刻出力,谁就在之后吃肉。
王自行身量魁梧,凶悍过人,刘雄安兵强马壮,何过金经验充沛,都自告奋勇要做头一个攻城的。
陈相青无意攻城,就连行军都懈怠,叫人抢了先。
其余人都兵临城下,他却还在后头慢悠悠的,只能看见他们的尾巴。
他在等。
那一幕,他在留下那枚玉,那封图纸的时候,就想要看见。
到了今日,又生出了近乡情怯般的意味。
甘州,尺罗城。
连天的炮火撕裂夜幕,将尺罗城外照得亮如白昼。
尺罗城颇有一番繁华景致,声名远扬。
王自行举目远眺,然而今夜他到了这里,这份繁华可以就此结束了。
“大人!”副尉上石塔望台:“尺罗守备降了!他们愿意投降了!”
王自行披盔带甲,野心勃勃,闻言就冷笑起来:“我的兵都到城下了,这时候想起来投降,早干什么去了?!”
副尉看他面露凶光,小心翼翼地劝:“咱们的意思,是只要尺罗肯降,咱们就息兵,没必要在这上头折兵损将......”
王自行置若罔闻,咬着一口牙笑:“上雷震炮,把尺罗城墙给我拆了!”
副尉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大大小小的武官都在,然而个个挪开眼神,听命地调兵遣将,从后方拨雷震炮上来。
王自行是个武疯子,军中上下都知道。
王自行在眼前举起一支千里镜,往尺罗城那头望。
他的兵正在密密地往城墙上爬,如同蚂蚁,然而尺罗城上方不断地滚下圆木和巨石,转瞬就将爬上去的兵砸成血泥。
副尉是真心为他,就差给他跪下了:“大人!”
王自行充耳不闻,很决绝地对自己的炮兵将领做了一个手势。
半刻钟后,在王自行的大笑声中,巍峨屹立的尺罗城墙被轰成了一片齑粉。
军队随他朝尺罗城行进,轻骑兵打前阵,装载了苍铁的箭矢朝向尺罗瞄准,时刻预备着万箭齐发。
苍铁是一种好东西,以此改造的箭矢,箭头在刺入人体内的瞬间就会炸开。
相比之下,甘州的弓箭手还在使用最原始的铁箭头。
上过战场的士兵都说:“咱们的箭扎进人体内好像扎进去一根钉子,而苍铁箭是直接往人肉里塞了一根炮仗!”
并且苍铁箭的造价远比雷震炮要便宜,南地就是凭借大量制造苍铁箭,在平南王的带领下,结束了与阿汨罗王朝持续百年的战争。
在此之前,众人都以为,平南王一扫南地,再之后北上,便是陈相瑀,陈相青两兄弟大放异彩之时。
王自行从废墟一般的城墙碎石块上经过时,顺手拔出了一只苍铁箭,不住冷笑。
什么陈相青,黄毛小儿,他做得,自己也做得!
那是一支劣质品,它扎入了城墙,却未能爆开。
副尉心中一颤,心想被这人发现,回去兵匠一帮人又要脱层皮了。
然而王自行表情没变化,只是单手掰掉了箭头,然后把上面的图案转过来给副尉看。
与传统箭头不同,苍铁箭的箭头圆润,上面刻了一个鬼脸,简简单单,如同小儿的恶作剧。
王自行愣了愣,又拔出一枚箭头,上头依然刻画着这个鬼脸。
“这是什么?”
无人能答。
忽然有斥候来报:“尺罗城是空的!”
王自行冷笑:“空城计?还是跑了?跑的这么利落么?”
“有人被绑在树桩子上!”
王自行一挑眉毛:“押来!”
“快逃!”
被押来的那人倒也白净,只是手脚都被打断了,胡乱大喊着:“快逃!”
如果是陈相青在这里,他一定会对眼前的景象很熟悉,掉头就走。
可如今进城的是王自行。
他不退反笑,以为此人是疯魔了。
“我没疯,我没疯!快逃啊!她要,她要毁了尺罗!”
尺罗城破在即,这是尺罗城内人人皆知的。
但即便死到临头,济善的法子,对于尺罗城而言,也都是下下策。
谁都不敢用此法,因为这念头堪称数典忘祖,大逆不道。死后都要被列祖列宗在地下排着队扇耳光。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上百年,战不过,宁死,会逃,愿降,但绝不会冒出这个念头。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而济善不在乎,她扭头瞥了一眼被绑在树桩子上的守城官,对这个阵前杀敌的酒囊饭袋,没有半分或敬或悯的心思。
“轰!”
“轰!”
“轰!”
三声炮响,退阵。
听到熟悉的动静,济善心里一动。
是王自行在进城了!
王自行凶名在外,发起疯来,绝对会滥杀无辜,将百姓众人屠个痛快。
纵火烧城,抢掠百姓,都是他爱做的事,也是他养兵发家如此迅速的依仗。不是所有人都有陈相青那样的好底子,如今能够起兵的人,要么靠家中底蕴,要么,便只能靠自己凶悍了。
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
炮声停歇,王自行的兵马奔至尺罗城高处,抬头仰视着面前宏伟得堪称骇人的高塔,忽然之间傻了眼。
他们彼此询问:“这是什么?”
“为何会出现这等怪物?”
依旧无人能答。
济善手持从平南王府中得来的,陈相青留给自己的那一张图,缓缓地在其中一个地方点了点。
两侧偌大的石灯映亮了这座巨人,高塔上下全部由一种黄色的石头打造,翠藤围绕着塔身攀爬,在其上留下岁月痕迹。
尺罗人将此称为黄石塔,或者说黄石塔,它拔空而立,简直像传说中的盘古神,俯瞰整个尺罗。
许多尺罗士兵死的时候,都会转过身体,面朝黄石塔的方向,据说这样魂灵便能跟随指引回到故乡。
济善拿着图纸比对了很久,终于在得到商人消息时,灵光乍现,又寻来了更多舆图,将每一个地方,一点一点地印描。
她终于发现,这张图纸上所绘的,根本不是一块区域,而是由许多个点所连接出来的,横贯大昭南北的一条线。
而尺罗,就在其中的一点上。
每一个点,都被绘得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济善敏捷的卧倒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地面。
黄石塔外埋着铜铁制的轨线,而这些轨线又与地下的锁链相接。
此刻这些东西,成为了一道无形的密线,在地里嗡嗡震动着,不断地向济善传达着外城的消息。
地面的震动与声响,来自南边......济善想,走华安门进来的。
过和光,走乐水,马上要经过东市,她浑身的寒毛乍起来。
过了东市,立刻就进黄石塔!
黄石塔此时还有守卫数名不曾逃走,意图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济善抬头,见自己带来的数人,还在同黄石塔的守卫纠缠。
她不禁大为疑惑。
到了这个时候,尺罗城内的百姓都撤走了,他们也该走了。
可他们依然死守此地,仿佛知道济善是来干什么的,也仿佛黄石塔开门非同小事,守卫死守此地,没有命令,绝不开门。
她跑上去,登得高了,几乎已经能瞧见外头王自行气势汹汹的军队。
凶兵逼城,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帮人还能在这里扯着什么“祖训”“规矩”“天伦”,也不得不叫她赞叹一句好心态。
更不得不觉得诡异。
这算什么规矩,这又是哪里来的祖训?
她上前喝道:“带着刀是用来比划的么?!开黄石塔铁门,敢违者杀!”
守黄石塔的守卫,宁死不屈,忠心不二,这很好。
然而自此以后,她不需要对旁人忠心的人,济善只需要对自己忠心的追随者。
她的人扑上前去,与其搏斗,因为生性罗嗦,还伴有磕磕绊绊的讲道理,同他们解释这黄石塔大门非开不可的原因。
铁门上锁极厚重,济善砍了几刀,便手掌虎口血流如注。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意思,随意把血擦在自己身上。
“开门!”她爆喝。
其余人一拥而上,拔出其他火铳射击门锁,齐心协力,推开了面前这扇沉重的巨门。
铁门洞开,进去便是一道偌大天井,如同巨口。
天井宽而深,其下幽远,一眼望去,根本深不见底。
站在边上,能感受到从地下吹上来的阵阵狂风,以及那沉闷的铁链运转声音。
人被吹的连站立都吃力。
“真如同......来自阎罗地狱啊。”有人喃喃地说了一句。

也绝非尺罗一个城会费心费力去建的地方。
济善闭上眼,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一个带着自己游历四方的法师,同自己讲过的一个故事。
因为过去了太久,太远,那声音带着飘渺的回音,在记忆中回荡。
“然而......
大祭司眨巴着水光潋滟的眼睛,朝她悄声说:‘还有一个办法,据说是女娲教授给古时的司舵,用来危难时刻逃命用的呢。’
‘女娲对她的儿女们说,假若一朝,恶灵漫天彻地,即将吞没万物之际,你们便可解开此盘,将恶灵断绝于此地!’”
济善对这个故事太深刻了,法师不断同她讲一个女娲带领后人抵御邪魔,最终将邪魔挫骨扬灰的故事。
而她当时心里其实很清楚,那个故事中的邪魔,就是在说她。
法师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诫她,不要去做邪魔。
否则,总有天罗地网,等着将她正法。
盘......
一个青铜盘。
济善回头:“哪里有青铜盘?!”
“外头!”有人喊了一句:“顺着天井的梯子爬上去,一直爬到外台上!”
一条铁链制成的悬梯,从黄石塔的顶部挂下,一直垂到地底深处。它被自地下刮上来的狂风,吹得左右摇晃,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可谁攀上去,一旦失手,摔下去就是一个死!
济善把手上的血在身上擦了又擦,就要去扯那条悬梯。
“仙人!”
一只大手自身后伸来,死死拽住了她:“让小人上吧!”
济善回头,正是她在平南王府救下来的那名男人。因他习武,济善便将他带了出来。
说着他利索的将佩刀解下,一手拽住悬梯,敏捷地攀爬上去。
他的身形,随着狂风,同悬梯一同左右摇摆了,济善抬起头,看见他惨白的脸。
男人在半道上停住了。
“仙人!上头有一道门!”
那男人在上头艰难地摸索半响,几次险些滑落,终于打开了扣锁。
他推开铁门,探身进洞口,打着滑拼命地爬了进去。
外头兵马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济善脚踩瞭望石,仿佛闻见了那要窒死人的血腥气。
“这个青铜盘——!”
男人的声音传来,伴有奇怪的混响:“上头有十二根指针,怎么动啊!”
十二根指针......
十二。十二。十二。
济善愣了愣,尺罗在法师还活着的那个朝代,曾被称为执徐。
济善语速飞快地喃喃自语:“太岁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在寅曰摄提格......在辰曰执徐!”
天干地支,十二根指针代表十二地支!
辰时为食时,早晨日出之后,到......
济善也喊:“表盘上有什么!”
“啊?喔,有龙,有几个小人,还有太阳,和......”
济善立即放弃自己方才的想法。
行不通,假若表盘上只有一两根针,说不准拨一拨针,还能有用,但上头有足足十二根针,各司其职。
“咚咚咚咚!”
济善听得明白,是王自行的马匹铁蹄踏地声响。
男人脸色也白起来:“要来了。”
王自行那杀神要进来了!
济善朝下望去,那里有鬼火一般跳动的,属于王自行大军的火把。
但她并不怕,只是急于解开心里的困惑。
万千思绪从她脑子里划过,她心里仿佛有一只喙,一根一根地叼起可疑线索,又放开任其划过。
......不,等等,十二根针。
地支有六冲,六害,六刑。
子午相冲,卯酉相冲,巳亥相冲,辰戌相冲,丑末相冲。
十二地支一旦分为六组,互相穿害。
她猛地仰起头,法师曾经教过她的一切,涌入脑海:“以正上方第一根针为子针!子针拨去午针合一,卯针拨去酉针合一,巳针拨去亥针合一,辰针不动!其他照拨!”
“好,”上头明显是手忙脚乱了:“好——!”
守卫被按在地上,呆滞而绝望地望着济善,一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来。
她心口剧烈鼓动。
如果她所想的都是真的的话......
在男人在上头拨来拨去之际,整个黄石塔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呼啸狂风,悬梯撞壁,以及外头大军压来的铿锵声。
“仙,仙人!”男人慌乱大喊:“有一根针不见了!”
“把辰针——!”济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喊出去:“拨去那个位置!”
那消失的,必然是——
“嗡——!!!”
济善转身就走。
她出城的时候,王自行等人入城,已经进入了黄石塔。
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刺鼻的硝烟味,却总将其误以为是之前炮火的气息不曾消去。
何过金与他一同出发,被陈军拖累了前行速度,如今见王自行捷足先登地攻了城,懊恼不已,回头来念叨陈相青。
而陈相青早已令部下驻军,只是远眺尺罗城,紧绷着脸,仿佛风雨欲来。
济善扑到在地,而她身下黄石塔,尺罗城,这片土地,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地下传来的雷鸣爆响,济善只感觉自己耳朵嗡了一声,随后便是不断尖锐的回音。
她抬手捂住耳朵,发现自己听不清楚外界声音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颠簸摇晃,人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站立。
而尺罗城的地下,锁链层层脱节,发出巨雷般的摩擦响动,激发出火焰,火焰点燃了地下的东西。
地动山摇。
巨大的火石在尺罗城的地下被点燃,烈焰顺着四面八方轰击,将地块冲上天际。
尽管都听不大清晰了,但济善将手按在地面,还是从嗡嗡的震动中,感觉到了这惊心动魄的分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陈相青始终注视着尺罗城,一动不动,在整座城大动起来时,他忽然肩膀抖动着笑起来。
何过金先是被巨响吓一跳,紧接着又扭过头来,愕然地望着他。
陈相青仿佛在用力克制自己的笑,但却越是克制,越是笑得止不住,终于在一众的惊叫声中,放声大笑到连腰都弯了下去。
整座尺罗城,连带着城外的刘王二军,在震耳欲聋的爆响声中,化为齑粉。
冲天的火焰炙烤地缝,从尺罗城开始,大地龟裂,如同来自地狱的火高窜着,烧向甘州,烧向中原。

来自地下的热火卷起狂风,天光破晓之际,天空已经完全被烧成了可怖的红色。
陈相青脚下便是开裂的土地,黑烟混着火焰往外吐,他一脚跨过,灼热至极。
战马狂跳着嘶鸣,许久后方才被拉住。
何过金头晕眼花,骇得句不成句:“这,这......!天谴么?!”
陈相青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刘王两家自此没了,你且如何?”
何过金来不及惊诧,也来不及分辨悲喜,他睁大了眼睛,在血色的天幕下望着陈相青。
他之前疯子般的笑,现下好了,就如同从来没那样笑过似的。神情镇定,甚至还带着惯有的,微微的笑意。
他获得过与济善同步的记忆,这也让陈相青对一件事情逐渐敏锐了起来。
那就是,对于济善这样的仙人,为什么没有记载?
为什么分明一直有仙人的传说,可她依旧每一次醒来,都茫然无知,如同新生儿,在世间混乱地行走,凭本能做事?
哪怕是仅仅大昭这一朝,像平南王这样的知情人,都死死地控制着关于仙人的一切。在济善还是个灵体的时候,特地带人来将她捉走,封入庙宇。
为什么其他朝代的人,却不做这些?
仙人的能力,难道不足以引起他们的眼馋?他们竟舍得只用这么一世,不将祂如同传家宝似的,一代代传流于世间?
然后陈相青终于注意到了那些黑袍人的存在。
他们无所不在,却又毫无来历,会在与仙人相关的事情上猛然出现,又在俗世间突然消失。
陈相青花费了大量精力,付出很多代价,终于从平南王身上,挖出了缺口,得知了颠覆他前半生的讯息。
看着眼前的济善,他终于在这些讯息的提醒下,想到她古怪的复生能力......以及,那久远的,漫长的年岁中,她曾经经受过的一次遭遇。
济善曾经亲口说过,她被一任皇帝分尸数块,躯体被埋在了各个不同的地方。
她是可以脱离躯体复生,也是可以从原躯体中复生的。
这意味着,这世间的仙人......很可能根本就不只有一个。
只有这一点,才能解释,那些神秘的黑袍人,为什么他们对仙人出奇的了解,对捕捉仙人出奇的熟练。
为什么当年,会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告知谭延舟仙人可畏,给他玉牌。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在济善本人都不知晓的时候,一个古怪的黑袍组织,已经悄无声息地,跟随了他们很久。
当陈相青亲眼见到黄石塔的时候,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
如果没有漫长的年月,没有巨大的人力与财富的投入,这片土地上,不会出现黄石塔这样古怪而无用的东西。
这个东西,远在大昭建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与其让那些鬼似的黑影潜伏在暗处,倒不如把桌子一掀。
我已经发现了你们藏匿最久的秘密,你们呢?
将要如何?
陈相青似笑非笑的表情,岂能不让何过金明白,方才那一炸与他有关?
何过金身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退了两步,猛然明白过来陈相青问他的意味:“我,我都不要!既然这二人意外遭难,便,便仰仗陈大人代掌其属地了!”
陈相青笑了一下。
这个笑里没有笑意,陈相青再度看了那遥远的废墟一眼,随后说:“你也卸任归家去。”
何过金一下子傻眼了:“大人,咱俩这交情,大人!我可同刘王二人没勾结阿!”
陈相青不同他多言,转身令全军扎营,戒严,待数日地火熄灭后,再度前进。
李尽意被剧烈的地动震醒时,整个人从床榻上跳下来就往外头跑。
他亲眼见证脚下的土地随着晃动而开裂,紧接着,如同地域之门洞开,滚烫的热焰伴随着黑烟,呛得人眼泪直流。
他愣住了。
他去寻刺史,却被告知刺史早已带人出城。独自出了府,却又见满城百姓仓皇,小孩儿哭大人怕。
龟裂的街道上,浓烟滚滚,却听见锣鼓喧天声,是一行人吹吹打打地抬着轿子从街道上过。
前头唱名的,提着锣鼓,响亮地敲,敲一声,喊一声:“白山仙人庇佑!”
轿子上供着一尊被红布遮盖了头的人,周遭摆着瓜果香炉,红轿红仪仗,一声声的喊声从南到北,响彻城内。
轿子上的人坐地稳稳当当,可见是个女子身形,只是看不见脸,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石刻的神像。
而每当那轿子走过冒火的地缝时,那处跳跃的火焰便会被熄灭。
躲在各自家中的百姓窃窃私语,逐渐有人打开了窗户,或是走出了家门,对着那尊神叩首而拜,寻求庇护。
李尽意觉得莫名其妙。
假若姐姐恢复了之前的能力,为何不来通知他,叫自己像之前一样帮她?
这些人是谁?算什么东西?
这轿子......这不是姐姐的做派!
“喂!”李尽意几步跨上前去:“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城中做装神弄鬼的滥事!”
他一伸手,就去扯轿上那人的红布,却被半空伸来的手紧紧抓住了肩膀:“敢扯红布,岂不怕仙人降罪!”
“我呸!”李尽意大怒:“这轿子上什么东西,也敢假冒仙人!”
却挣扎不开,被人死死的按住,李尽意拔不出刀来,只好大骂:“江湖骗子!”
“既然是江湖骗子,拜了又如何?”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尽意扭头怒视那按着自己的汉子,却在扭头时骇然发觉,自己身边根本没人。
数人抬在肩头上的轿子已经远去了,自己跪在地上,形容狼狈,周遭的人仿佛对大喊大骂的李尽意毫无知觉,只是反复重复着跪与拜这两个动作。
李尽意顿时通体发凉,他想起了这个声音:“白影!”
那个年轻的瞎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身旁跟着一个更小的小丫头,二人穿着相似。小丫头倒是没瞎,扶着白影的手,眼睛里是一片空冷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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