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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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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善善,对吧?还给祂起了一个名字,真是可笑。”小姑娘的脸上流露一种尖刻的讥讽,风吹过,她把乱发一把抓起来,露出了后颈。
一道伤疤从后颈延伸至后脑,深邃可怖。
“难道还指望祂能够像人一样吗?那个济善已经够讨人厌的了!”
“最像人的不就是祂们两个了么?”
白影低低道,他注视着黑色的水池,那头颅又缓缓地浮上来了。与济善极其相似的面孔毫无表情,睁着一双眼睛,似是无知无觉地望着他。
白影与那个头颅对视,在彼此对视了许久之后,祂忽然缓缓地笑了,张开口想要说话,气泡从祂口中咕噜噜吐出来,再度吞没了祂的声音。
白影浑身起鸡皮疙瘩,退后两步,将水池盖好。
方才那个头颅说的是:“我想要上来,白影。水好冷。”
简直是......简直是......
令人毛骨悚然!
祂还知道什么叫冷,祂还知道你的名字!
难怪说陈相青是准备给仙人的,真不知道除了他这样从小便被选中的人之外,还有谁能够面对这种怪物心生好意!

第86章 激怒
江平城位于中原,环境得天独厚,前身是五县,如今并为一城,长河插城而过,身傍三州。平安年代独它格外繁华,打起仗来,也就它最是在风雨之中飘摇难定。
江平县令上任八年,是个黑发白须,身量矮小的汉子,自己上不得战场,但很有一套守城的办法。
他上了城墙,先是打眼往外望了一望,沉声问:“来的是哪方的队伍?”
说完一顿,自己又接上道:“这样气势凶煞,是南地来的重兵错不了了!”
县尉火急火燎地赶上城来,便听他吩咐:“只将重甲兵派出城去应战,破甲弩多少架?”
“破甲弩余剩八十架,全在城北……”
“调来!”
江平这段日子时运不济,接连挨了几个洲的打,几日前刚将北面来的队伍打退,南面又来了一队虎狼!
这样的局势县令也遭遇过,他心中有数,破甲弩从城北运来,不过半个时辰,再装上箭矢摆开架势要不了半柱香。
如今守南的队伍都配重甲,盔甲上下护身,就连头颈都能严严密密地护在硬壳之下,一般的刀剑对这样的队伍是无计可施的,须要先破甲,盔甲一破,里面人自然是被撬了蚌的软肉。
重兵压城之际如同象蹄高悬,但同样的,他们行军起来速度也非常缓慢。哪怕在城墙上已见队伍,实际对方要真正走到江平城下,还要起码一个多时辰。
县令吩咐下去,就暂且缓了心思。细细思索来,他对身旁的县尉说:“南地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从邻着这三州口里夺食。别人的重甲兵打不过,难道他们就打的过了么!”
县尉立刻道:“南地向来是野蛮肆意的,如今又动乱……那样贫瘠凶恶的地方,粮食兵器全数靠抢,再不往外讨食,自己就饿死了。我们哪里用怕他们!”
话音刚落,城墙里外一齐喧哗,县令猛然趴在墙上伸出脖颈,同时那县尉就赶忙下了城墙,拿耳朵往地上一趴,脸色巨变。
地面震动的闷响极其骇人,县令把目光远放,只见城外那乌压压一条缓慢行进的战线之中,霎时突出来七八条长队,有如闪电,转眼就已经逼近城下!
“骑兵,是骑兵!”县尉狂喝:“重甲兵出城!!”
只是骑兵?
县令忽然地困惑了,骑兵只配软甲,拿骑兵对重甲,跟以卵击石有什么分别?莫说是长枪了,就是用刀,也奈何不得这盔甲,他们撞上来就是死!
县令没有下城去,因此他得以看见了,当两支队伍迎面遇上的时候,那支古怪的骑兵士兵挥旋单臂,迎面一啄,随即流水一般散开。
这些骑兵并不与重甲兵正面相抗,只是似黏非黏地,绕着重甲队伍一碰,立即散开换个方位,然而他们碰到的那一片队伍,就坍塌下去。
县令骇然怒张双眶,他猜出了这支骑兵手里使得什么——鹤钉锤。
一枚铁重锤,配上一支毒喙般的铁刺,巨力往盔甲上一砸,连人的头骨都能隔着盔甲活活地砸凹下去!加上这铁刺一敲,如今是江平的队伍成了蚌中软肉!
他还未来得及下令撤退——此时撤退是完全来得及的,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撤,骑兵一直这么砸,就是砸到破甲弩来,也杀不了多少人。
他们能乱了重甲的阵,卸了重甲的行动力,但却极难杀死里面的人。
有一锤毙命之巨力者,能找出几个人来呢?
如雷般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到了这一刻,县令才冷汗直下,心肝脏腑都让冻住了。
什么怪物!
骑兵一呼而退,而骑兵越众而出,震耳欲聋的鸣叫声中,驰骋着朝江平城冲了过来!
骑兵冲城,属实不算新奇,然而这帮骑兵胯下的,马不像马,象不似象,身形庞大至极,身量足有两匹马那样大,蹄声如同雷暴,尖啸声远远就听得见。
对上这样的骑兵,都不用对付人,光是对付坐骑,就知道打起来会有太惨烈,伤亡会有巨大。但县令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这批骑兵不是来冲城的。
县尉还在呼喝指挥,脚步纷沓,甲冑乱响,县令却已然被浸入了冰水中一般,只是大睁着眼睛,什么都听不分明了。
江平的重兵皆被打陷了盔甲,重伤之下负重难行,个个站立片刻就要摔倒,只能眼睁睁看着打了铁钉的马蹄当空而下,脑髓血肉都在盔壳里迸射了。
城门开了又关,城墙之上的人围观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江平城门大开。县令撑着气站在城门之中,瞪圆了眼睛等着看手段雷霆狠厉至此的敌人。
先进的依然是骑兵,耀武扬威地挥着手里的鹤钉锤,呼呼作响。
忽然领头的骑兵鹤钉锤脱手,一头砸进县令脚边的地里,溅起来的泥土碎屑打得一边县尉一个哆嗦。
来者很利落地揭了头脸盔甲,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端正秀美,县令就不可思议地愣住了。
“我叫济善,从此便是此地的郡守!”
她说,声音够大,够亮,够清朗,发布着自己的宣言:“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了。”
县令人傻了。
他总以为攻打来的是甘州,再不济也是南地陈,何,刘之流,然而——
这谁啊!
谁破了江平城防守,将这块邻三洲的地方收入囊中?
济善最初一番冲锋陷阵,把人疲累坏了,额发汗津津地贴着额头。
因此她没耐心跟这些愣头愣脑的中年男人纠缠,呼一声收回鹤钉锤,她重新戴上盔甲,骑马径直朝城中去了。
济善很不客气,既然这里成了她的地方,她进城之后也不管队伍,闻着饭菜香味,她随便进了一户客栈去,往桌子上一坐就要吃饭。
那老板战战兢兢上了桌子,见她下箸飞快,专往肉碗里伸。
济善专心致志,在一片战战兢兢中,把饭食吃得一干二净。
放下筷子咳了一声,她见四周,没闲功夫搭理自己,她兀自下了饭桌,推开门出去了。
她之前从平南王手中救下来的人,倒是习武的,叫石瑁,穿甲佩刀,在门外等她。
这人也倒是虎背熊腰,如今身子好了,瞧着魁梧。
见济善出来了,石瑁就弯下腰对着她说:“队伍都安置好了。”
“县令老实么?”
“现下看来是老实的。”
济善摇头说:“盯紧了,他必有不老实的时候。骑兵跟鹤钉锤的事,一样也不能传出去让外面知道。”
她吃饱喝足,就又有力气去巡视自己的新领地。济善叫了一帮县里的富户地主、大小官吏来,给他们办宴席,让他们“认认主”。
酒过三巡,等每个人都保证了自己以后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济善才站起来,拍了拍县令的肩,心满意足地走了。
在她身后,那屋子门到窗都关紧了,锁严了,济善对郡佐耳语般的道:“把话放出去,从现在开始,谁敢往江平外走,往外面传一星半点的消息,我就放火,烧了这一屋子的人。”她慢吞吞地补充:“从这屋子开始烧起!”
这个县令对于江平城百姓来说,是个安稳安定的象征,守城这么多年,大小算个英雄。为了保稳,别的郡来犯,就是把城墙炸了,也不会愿意去炸江平的县令。
济善生的艳丽,脸颊丰润,嘴唇艳红,眼珠子亮的摄人,甚至在即将过去的昏黑傍晚中,都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光亮。叫人一望,都知道她是个惯于磨牙吮血的凶徒。
石瑁于是答应了一声,依言办下去。
济善想的很明白,既然要打,她就先打。
她手里是有东西的,黑袍人既然要带着仙人引而不发,她就得把事情挑明了,让他们不得不行动。
这一点她的思路同陈相青是一样的。
但她还多了一跳。
黑袍人认为仙人可控,笑话。
难道她可控吗?难道陈相青以前那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法子,能把她给驯服了?难道后来陈相青怀柔地又是给权又是给钱,能让她满足了?
只要她们是她,那就不可控。
她必须得让她们,先和自己一样,从黑袍人的手中跳出来。
要打,可以,但是黑袍人躲在后头,操纵着仙人打,不行。
江平挨着的另外三个郡,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行州。他们将江平视做嘴边的一块儿肥肉,只是没咬下来而已,济善这饿绿了眼睛的狼越过三州,单刀直入,一口吞下了江平城,济善立刻就成了他们的肉中刺。
左接甘州,右接中原庆科。
南地大多在陈相青的掌控中,不会赌她的路。因此当济善带着象骑重甲踩着他们边境过时,并没有兵敢出来征讨。余下的两个州,一个刚经历了暴乱,一个还在摩拳擦掌。
济善在江平,无论她先打哪一个,陈相青只要在背后将她援兵与退路一断,她立刻三面受击。
因此这个地方虽说是块肥肉,但都是试试探探地打,真下了功夫打进来,也未必能够守得住。
济善将锤子搭在颈上,说:“不守了,拿了东西就走吧!”
她倒是无所谓这一个地方,她就是拿点东西走,顺便看看,其他仙人的势力到哪一个程度了。
果不其然,善善知道自己守地里的一县被打下来了之后,立刻就被气疯了。
从来没有人忤逆冒犯过她!

第87章 飞鸟与乌鸦
这拿东西,三个字轻描淡写,实际上粮食布匹,家畜家禽,重甲箭弩,包括百姓求平安免征时要交的银两,济善在江平刮了厚厚的一层油水,要不是吞不下,她能把江平城留着过年的存粮都全部征走。
最后是县令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跪下来求,拿着附属的名号指天嚎地哭起丧来,她才勉为其难,额外开恩,给江平留了十副破甲弩,仍是心痛不已,临走了表情还很阴郁,仿佛随时要反悔回头去抢的样子。
石瑁原先跟着济善,见识过她的手段,跟得死心塌地。
但抢粮一回事,将事情做绝另一回事,石瑁是十来尺的筋肉好汉一个,便有些看不过她百无禁忌、斩草除根的做派,于是抱起怀,喃喃道:“这样的缺德事,土匪抢了一辈子也不干的。”
在满载而归的情况下,济善也确实无话可说,干脆闭上嘴把马骑到了他前面去。
到队伍停下生火做饭的时候,石瑁眼睁睁看着一支五骑的小队伍从后方追来,直接就冲到济善身边,告知了一个消息:“县令写了告状的信!”
济善点点头。
她走的时候在江平起码留了三支这样的小队,就是用来监视江平城的。她带骑兵入境和鹤钉锤的消息,无论是哪一条,传出去,都足以让济善以后的作战不再轻松,甚至让南地遭到讨伐。
在她离去后,江平城令意识到这次的敌人,无论是道德还是品行,都低到了一个足以令人堪忧的地步,更别论这样一个极其强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
她到哪里,都只会如同蝗虫过境,将现下四处混战的局面搅成一滩烂泥。于是县令连夜写了信,差人向各处报告消息,而济善留下的眼线便连夜手起刀落杀了个痛快,拿着浸血的书信跟上来了。
“很好。”
她轻声说,看了石瑁一眼:“明日你将物资送一些回去,叫他们能够过完此年。”
石瑁征住了:“咦?”
抢走了的东西哪还有送回去的道理?
其实刮一层走,虽说不厚道,在对于行军将士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否则拿什么犒劳将士,发什么财?
老百姓怕打仗怕的也就是这个,一军打地盘上过,恨不能把地皮都揭了一层走,济善的人不杀不踢门虏人闺女媳妇的,已经算是不扰民了。
这还有送回去的?!
济善却心想,她压根就不是为了拿这些东西才搜刮。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地方的人,究竟在不在其他仙人的掌控之中。
原是想看拿走了物资之后,看城中分配情况,若是信徒傀儡,是不怕饿肚子的,人才怕。
但县令今夜几封信,就告诉了她答案。
江平不在其他仙人的直接掌控之中,否则犯不着写信。
善善不是很认字,将那些信纸摊在地上,用手按住边角,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这个江平城令危机时刻还不忘卖弄文采,让善善辨认的十分辛苦,嘴里嘀嘀咕咕,时不时寻求谭延舟的认字帮助。
“......今星离雨散......”她仰起头问:“今星离雨散是什么意思?”
谭延舟看她这副样子,觉得熟悉,下意识笑了笑,说:“星离雨散就是说原来在一起的人都别离了分开了。”
善善琢磨着这个没被解释的“今”字,目光又滑去了开头的“铁骑”三个字上面。
“也就是说,”她心思又活络起来了:“这个铁骑......是从南地那边来的了?”善善自言自语的说:“那甘州刺史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拦下来呢?”
谭延舟拧着眉。
善善的睫毛密而浓,乌乌匝匝的,上下眼睫合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用“把”来形容。她那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看向夜色外头。
“真是废物。”
她轻声说,声音童稚可爱:“我要把她的皮扒下来!”
济善队伍来的时候,走的是甘州南面,一个叫营义的地方。
那里一直是刺史的一个堂弟在守,暴乱之际,他困在边防,内外消息都灵通的有限,是既不敢往外开拓,又不能回家去跟兄弟姐妹,外甥侄儿们一块儿扯头花,想必心情十分郁郁。
而信里将济善的打法跟致命手段以文人特有的手法添油加醋,交代的非常到位,是任何一个将领看了都要为之一振的程度。
石瑁转过去对着济善说:“若是回程途中甘州与我们打起来.......”他忽然住口了。
济善眼睛在黑夜里璨然发亮。
营义是甘州南面的门户——上一个门户是尺罗城。此处地势空旷,瞭塔高立,还能时常见鸟群自天际队列而过,却是从南地,往江平的方向而去。
因为营义位置相较于主城偏远,外接凶徒满地走的南地,故而一贯的管理方式便是安内,外面一点的地方,是管不了,也不敢随意出兵乱管的。
营义人吃过南地乱匪的苦头,不知道这帮人会找什么理由来烧杀抢掠一番,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把自身围护的像个铁桶。
久而久之,营义外面就安营扎寨了一二三四五六个土匪帮子,有大有小。
这帮人不属于南地,也不归甘州。他们被南地揍了,就往甘州方向逃窜,被甘州揍了,就又蹿回南地去。两处互相忌惮,绝不可能追到能被对面侦察到的距离去,这些匪帮倒也夹缝求生,过了十几年日子。
匪帮过完了冬就开张,无论大小匪帮都鼓着劲儿再干上几票,待入了冬好缩在窝里过日子。
营义人知道他们的德行,这个时节便已经不再有什么人往这荒郊野外走,匪帮也就渐渐的收了心,打算着缩回老窝里去,谁知到了七月三日这天,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慢慢的顺着小道,朝着他们的方向就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的一个小姑娘,骑着马,身子一颠一颠的,抓着一只蝾螈在手上玩,眉眼间一股童稚的戾气。
隔着很远她就站住了。
匪帮的小头领看着她,她看着小头领。
明明相隔有一段距离,可还是觉得那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近若咫尺。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驾马靠近了他们,玩着玩着手中的蝾螈,就忽然把那东西塞进了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发出了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声音。
她在说话,却无人能够听懂,只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将头嗑在地上。
小姑娘大笑起来,她身后的人马上前,将他们用长枪钉在地上,割下匪徒的手臂,在惨叫中剥去衣衫递给她。
她捧着手臂大嚼起来,淋漓的血吃了满脸满手,而跟随其左右的人却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提前备好了帕子,待她吞食完毕,随手丢下骨头后,才来擦她的手脸。
谭延舟在更后方沉默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吃饱了,快乐地回头对谭延舟招手:“来呀!到我这里来!”
谭延舟的目光扫过她身边的人,他们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印记,个个面貌平庸,却势若山峦。
即便如今善善亲近他,这些人也依旧是无法绕开的。
谭延舟驾马到她身侧,见她舔着嘴角,像只吃饱了的野兽一样伸懒腰。他忽然想起来最初见到济善的时候,她也总是在吃东西,经常会饿。
那个时候她说要吃陈相青,他还无法确认她的真实意图。如今知道了,她当时是真的想把陈相青当作一块儿肉吃掉。
如今济善大抵摆脱了食欲的掌控,而善善还没有。
她依然会因为吃不饱而暴怒,唯一的区别是,她不会专注地去吃某一个人,也永远没有饱的感觉。
这意味着她其实处于一种愤怒中,只是不以人类的表情表现出来。
白玉京说她是最完善的那一个,但切实说,依然是次品。
白玉京守门人从谭延舟的身侧过,假意为他牵马,实则抬手攥了一下谭延舟的手腕。
这是一种警告,叫他在善善面前不要乱说话。
仙人很难被命令,命令会引发她们的愤怒与反抗,但她们容易被诱导。因为她们不知道,人是怎么一回事。
善善自从诞生于世上开始,就不断地被喂食人肉。她大量地进食,因为太过习以为常,吃掉人对她而言就如同喝水吃米一样天经地义。
她问:“你认识她吗?你见过她吗?”
“认识。”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谭延舟想了想:“同你一样。”
不,其实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被白玉京守门人围绕,她起码在诞生之时,接触到的依然是人间,而并非......
善善咬着手指吃吃地笑起来,看上去笑得很兴奋,但只有脸的下部分动了,眼睛黑漆漆的大睁着,其中全然是冷漠的,盯着肉的欲望。
她用与济善类似的手段吃掉了那帮匪徒,随后向江平进发,一路上歪着脑袋看山看水看花,有一只鸟从头顶飞过,她仰着头一直快把脑袋仰到背上去,张着嘴,着迷这地飞鸟远去。
谭延舟托住她的脑袋,道:“回去养只雀儿吧。”
她嘿嘿地笑,把脑袋枕在他的手心,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

石瑁带着载满了物资的车队回头往江平走,渐渐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临到城下,他忽然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江平城门高耸屹立,灰墙之上静谧沉默,听不到一丝声音。
没有巡逻的兵,没有岗哨,什么都没有,仿佛守城之人已经笃定了危险已去。
石瑁不安地皱眉,饶是他,也依旧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间!城门大开。
在城门被猛然推开的瞬间,城墙上忽然密密麻麻倒仰下来无数人!
他们咧着嘴大笑,缺着半只头颅,垂吊着舌头,或是晃着只剩半边的脖子。他们满头鲜血,浓稠淋漓,哈哈大笑。
城墙上密密麻麻倒仰下来的人,倒垂着头和发的人,目光如同无数利箭,直勾勾地盯着石瑁他们!
石瑁寒毛倒竖!
“走!走!”石瑁猛然大喊:“快走!”
然而更多鲜血淋漓的人从城门中冲了出来,密密麻麻,拖着残缺的身体却健步如飞,拖着刀枪长剑。
几乎是在瞬间,石瑁的车队被冲垮了。
他拔出刀来砍杀不止,手却越来越抖,逐渐得要握不住刀。
大泼大泼的血渗进他握刀的手指间,而那些冲来的敌人如同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满面狞笑,不知痛楚,即便身种数十刀,也依旧前冲不止。
这不是人。
石瑁意识到了。
江平已然变成了一座鬼城,从里面冲出来的,都不再是人!
石瑁左臂中了一刀,来不及转身,腹部再中一刀,那些怪物以手为抓,伸进他腹部的伤口去掏挖。
在肚肠被扯出来的那一刻,石瑁整个人脱力,猛然摔倒在地。
死亡的黑影逐渐笼罩双眼,石瑁在濒死的痉挛中,脑子里只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仙人,救我.......”
“仙人救我!”
“......咳咳咳!”石瑁剧烈抽搐,口喷血沫醒来,他喘息着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缓缓神智清明,撑起身子来看四周。
江平城门前的地已经被血浸透了,遍地皆是残肢与肉碎,石瑁干呕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而最令他惊愕的是,尸体都不见了。
无论是他带来的人,还是那些从江平城内冲出来的怪物。
没有尸体,除去厮杀时的满地狼藉之外,什么都不剩下,仿若此处只是一处寻常惨烈战场,不曾来过如鬼的怪物。
石瑁颤抖着摔了好几跤,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一时惊惧地想要大哭,一时劫后余生着想要逃走。
他踉踉跄跄跑了数步,猛然听见乌鸦“嘎嘎!”的嘶哑大叫,又是一哆嗦,再次跌倒在地上。
他心神俱裂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终于看见了始终静静坐在车辕上的济善。
人都没了,但是拖回来的物资却还都在,车被撞翻了,东西散落一地,济善坐在车辕上望着他,肩上停着一只乌鸦。
漆黑的乌鸦扇动翅膀嘎嘎大叫,石瑁抬起头,见头顶鸦群盘旋,纷纷而落。
济善从车辕上跳下来,下跳的时刻,乌鸦才发现自己蹲在一个活物上似的,再次发出尖利嘶哑的大叫,拍着翅膀飞走了。
“仙人,”石瑁喃喃地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庇护的可贵,膝行着爬向她。
“他们......江平城.......不是人!江平是座鬼城!”
“我知道。”济善说:“我看见了。”
济善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头是有些干了的蒸饼:“你吃吗?”
石瑁一阵干呕,呕完了静一阵,又觉得饿起来,要吐不吐地看着她手里的饼。
济善看着他,一点一点把手里的饼撕开塞进嘴里咀嚼。
“不要着急。”她说:“不要着急。”
陈相青暂不动兵,无事可做,只好寻了个缸养鱼。缸是好缸,名窑里出的,名师绘的纹,忘了是姓王还是姓刘的藏品。只是他养得不怎么样,养了就死,死了又养。
属下见他一天一换水,三天一换鱼,眉眼间总是郁着一股气,便斗胆道:“这鱼不该放一处儿养啊,瞧那黑鱼,那种鱼长了利齿,生来就是吃鱼的,虽然游得慢,看着钝钝的,但仍不敢多养。”
“寻常是拿一条来,放在养斗鱼的缸里,叫它在缸底游曳,等着那些斗鱼互相斗,强的把弱的斗死了,那些半死不活的,无力游动的,便叫它吃。”
“您这缸里,原来放一条也就够啦,为何又放下去数条呢”
“多放如何?”
属下愣愣,才回过味来自己多嘴,暗自懊恼,却只好硬着头皮道:“原来一条,它吃该死的。如今这么多条,都要吃......缸里的鱼不就都要死了么否则它们吃什么?您......为何要这么做”
陈相青将手探入缸中,其他鱼儿以为是饵料,纷纷浮上来啄咬。
而缸底那些食鱼为生的鱼,却依旧一如既往地缓缓游动着。
忽然间水花四溅,是陈相青的手引起了水底波动,黑鱼猛然弹冲向前,一口咬住了从面前游过的斗鱼。
两条鱼在水中翻滚起来,另外数条黑鱼却不避开,反而朝着挣扎的地方靠拢,形成一块黑影。
“是啊,”陈相青抽回手,缓缓地说:“为什么呢?”
善善抱着一块血肉坐在地上吃,像吃西瓜那样拿勺子挖着吃,舔上面的血丝。
刺鼻的血臭味令人作呕,但周遭无论是白玉京守门人,还是她,都对四周徘徊的活死人习以为常。
她靠着谭延舟,歪着脑袋亲昵地说:“你知道么?她不是我,她带走了城内所有物资,来试探城中百姓是否变成了我的傀儡,可是竟然在发现我不是之后,还再将物资送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是我!”
“我控制他们,在江平等着她!她派回来的人全被我吃掉啦!哈哈哈哈哈哈!”
谭延舟忽然想济善很可能是最接近人类的仙人了,比起野兽,善善更像是在人间生活过许久,但依然无法理解人的那种东西。
白玉京守门人把她称作仙人,但她只是一块残缺的肢体,一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怪物。
她,只是像人。

第89章 赫赫之功
石瑁跟在济善身后,走小路与前方骑兵会合,他一路走来战战兢兢,过了两天吃饭还会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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