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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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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站出来痛批身为粮官的济善,多义正言辞,多慷慨刚正,如今隔壁半死的人喊他,他当作听不见。那时候痛恨山匪,痛恨平南王的赋税剥盘,痛恨厝火帮的以公谋私,五年过去,全天下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无论他搬家到那里,所见都只有饥荒和战乱。
他读了十几年书,到最后想拿这些书卖些盘缠都卖不来,全当取暖的柴火烧掉了。
十几年的积累,付之一炬,不过转瞬之间。
如今当初那个说让自己跟着她的女人终于又现身了,却派来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活死人,说着他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正直半夜时分,夜幕中忽然传来沉重的钟声。
悠扬彻远,许则远莫名觉得这个声音令他心慌,站起来收拾包袱,低声地呼唤起床上的爷爷。
不要喝水?
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喝河水,还是井水,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收拾着东西,那原本只会响九下的钟声,却长久地不停止,在钟声之下,开始响起了一种吟唱之声。
许则远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停下手中的东西倾听,但是那吟唱声越来越大,仿佛就来自街道上。
吟唱的人一条一条街地走过来。
许则远咽了口口水,他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来到窗边,悄悄在窗户纸上挖了一个洞往外看去。
街道外空无一人,漆黑的夜中回荡着遥远的歌声。
许则远忽然觉得这个歌声很耳熟,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声哼了起来,他打了个激灵——这是小时候爷爷哄他睡的时候,会唱给他听的歌谣。
许则远回头,病重的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大夫曾说老人年纪大了,即便走了也是喜丧,言外之意就是说爷爷已经该死了,已经活到岁数了。可是爷爷一直没有死,他已经过百,但在生病前依然强健有力,带着他逃亡到这里来,轻车熟路地来到这栋许则远从来没有见过的房子前,砍开房门上的锁链。
许则远以为爷爷要偷占他人房屋,连忙上前制止说光天化日不太好吧,但爷爷却回过头来说,自己出生在这里,这是家。
许则远觉得爷爷是胡涂了,他怎么可能出生在这里呢?出生在这个他从没来过的城池?
他们许家祖祖辈辈不都是水和县的农民么?爷爷在水和县种了一辈子地,大字不识几个,唯一的骄傲就是在许则远父母双亡后,供出了他这么个读书人。
因为没钱所以夜里也没有点灯,只能借着月光行动。
爷爷坐在病榻上一动不动,许则远轻声说:“爷爷?”
“听她的,不要喝水。”爷爷道:“阿长,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不要生火,不要出声,抓住手里的那根绳子一直走下去。即便看见兽目般的萤火,也不要担心被野兽所伤,因为这个夜里,没有野兽。”
许则远心想,爷爷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个故事啊!
爷爷说:“阿长,原来这个计划真的要这么久,久得我都已经老了。我以为你当年描绘的景象自己一辈子都看不到了,没想到在我死前还是发生了。”
“歌声。我听到了他们的歌声,他们又开始唱歌了。小时候他们以歌声来和神交流,阿长,你还记得么?我们小的时候村子里闹饥荒,他们唱着歌引来了神......”
爷爷哆嗦起来。
“什么计划?”
许则远去摸爷爷的额头:“您发烧了?!怎么说起胡话......”
他忽然反应过来,爷爷口中的阿长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和爷爷一起长大的人。
歌声越来越近了,那些词语许则远很熟悉,但从来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爷爷的胡话让他恐慌起来,病重的老人开始说胡话,那基本上都是要死去的前兆。
他用力地握住爷爷的手,想要最后和他说些什么,唤醒爷爷的神智,但出乎意料的是爷爷反握住了他,力气之大,如今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爷爷说:“别怕,阿长,别怕!大哥带你离开白玉京!带你逃离这个地方!”
许则远愣了一下,却看见爷爷站了起来。
年过百岁的老人竟然站得如此利落笔直,如同能够夜视一般将许则远收拾到一半的东西收好,三两下打成一个包袱,又从床底下取出镰刀和斧子。
这是他们保命的东西,爷爷一直说这是好东西,乱的时候能够杀人,安稳的时候能够种地砍柴。
许则远觉得他真是癔症了。
“爷爷!”他去拽爷爷:“爷爷你莫动!外头危险!”
爷爷却充耳不闻,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
“阿长,跟着大哥!”反过来把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许则远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被爷爷拖着往外走,打开了门,踏上空无一人的大街。
歌声又增大了,黑暗中的人放声高歌,声音不辨男女。
许则远在这种吟唱下生出朦胧的错觉,好像自己正走在千百年亘古的荒野长夜中,不敢提灯,也不敢发出声音。
黑暗中有个小女孩在轻轻地唱歌。
但他知道那不是一个女孩,只是一个人形的怪物,她在夜色中寻觅着活人,以自己的外形来迷惑人类。
许则远跌跌撞撞地随爷爷走在大街上,他心想如今城中是厝火帮把守,应当要安全了一些。厝火帮不是那种毫无纪律的匪帮。
可是城中响起了这么大的歌声,为何厝火帮却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在转过一条大街的时候,许则远看见了人,也是城中活下来的居民,他们目光无神,吟唱着不能分辨的语句,在街上游荡。
这一刻他们也看见了许则远,于是纷纷转过身,朝许则远冲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刀斧。
许则远下意识要挡住爷爷,却听得“当!”一声响,是爷爷架起镰刀来挡住了那一道,凌厉的一记斧劈将来犯者砍倒在地。
“我们逃出去!”爷爷大喊,气势凌然:“大哥带你逃出白玉京!”
爷爷踏前一步,在高歌的人群中旋转起来,他如同侩子手一般劈砍遇到的一切躯体,把他们分割扫倒,在漆黑的长街中为许则远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许则远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逃出白玉京?大字不识的爷爷怎么说出这种词来了?
一条街上的人都倒了下去,歌声减弱了一些,徐泽远奔过去挽住爷爷的手臂,发现他不再需要自己的搀扶。
这个老人在这一刻迸发出了他大半辈子都没有过的生命力,肌肉坚硬如铁。

第95章 孟氏
许则远一直觉得街上没有人,但实际上街上人潮汹涌,只是没有火光,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只有歌声。
那个死掉的邻居一直默默地尾随着他们,低头看那些被爷爷打倒的人。
许则远到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他不敢再说话,真的跟随起爷爷来。一直跟在爷爷身后看着他砍杀,像年幼时期,看着爷爷在田里劳作,一干就是一天,不知道疲惫。
说来爷爷其实也是很怪的,他的白发中始终夹杂着黑发。
许则远常常看他已经满头雪白,一夜醒来,又生黑发。村中把爷爷叫寿星,说他到五十岁的时候样貌就停止变化了,再也没有变老过。
许则远当时心里很骄傲,如今想来却是莫名的内心发寒。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到如今爷爷看着也不像一个百岁的老人,邻居一直以为他不过五十来岁。假若一直不生病,难道爷爷一直不会老吗?
在跟着爷爷一直杀到城门的时候,许则远终于停住了。
他视线跟着爷爷一起往上看,他看见了城门前的黑袍人。他们看起来和爷爷一样苍老又年轻,除了面部之外,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
许则远看着这些似乎没有什么威胁的,理应苍老的人,无声地打了个寒颤。
“可惜啊。”黑袍人道:“原来能够成为平南王的人应当是你。可惜你逃出去那样远,宁愿种一辈子的地。”
许则远一震,看向自己的爷爷。
黑袍人又将目光投向他。
“那么,如果他按照我们的安排成为平南王的话,你父亲就会被起名为相青了吧?不,不,应当是你,毕竟他的寿命远比那个姓陈的长的多,姓陈的也是一个意外,谁知道他能做到捡仙呢?按照我们的年历事记,在近三十年出生的孩子,才会被取名相青。”
黑袍人笑起来,声音也是苍老而年轻,这种混合的怪异让许则远浑身不舒服。
“那么,就是你成为相青了。如今陈相青在南边的声势,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多么闻风!假若你们二人身份对换,你何至于现在如此狼狈呢?”
爷爷不说话,许则远也不说话。
让爷爷成为平南王,给他取名相青?
真是无稽之谈!
这些人以为自己是皇帝么?!
爷爷声音发起抖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平南王......我只想带着弟弟去过安稳的生活!我们不是你们的棋子,不是你们用来移植仙人的东西!”
黑袍人叹息,又不屑:“可你依旧在享受着我们带给你的长生。假若你没有将你弟弟带走,那么他现在也还活着。”
“疯子!”
爷爷忽然咆哮起来:“疯子!你们把仙人的头接在他的背上,疯子!疯子!疯子!!!他还那么小!他背上缝着仙人的头,仙人还在说话!疯子!你们是一群疯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如果你那么恨我们,为何不去死?”
黑袍人低低地冷笑。
“你们皆是如此,一面痛斥我们的所作所为,一面却享用着我们安排带来的一切。就和陈相青一样,一边与我们作对,一边却做着同我们差不多的事——控制,利用,是不是?”
这句话不是对爷爷说的。
那黑袍人朝他们的方向躬身,身体做出了恭敬的样子,眼神中却全是轻蔑。
许则远愣了愣,发现黑袍人的目光不在自己,于是朝后看去。
死掉的邻居跟着他们竟然也一路走了过来,不远不近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济善?”
“这很怪异,对不对?百年来你犯下种种恶行,却取名为善。”
那个傀儡朝前走了几步,歪着头看他们。
“原来是你们。”
“窃取仙人权柄。”黑袍人自然而然道,并不以自己吐露出来的话为耻:“是,是我们。”
“窃取,权柄。”济善咀嚼着这两个词:“原来你们是这样认为的。”
“我以为你们不会见我。”
“但你必定很想见我们。”黑袍人笑着,如同慈爱的老者:“如何?善善令你很头疼吧?”
傀儡做了一个不知可否的表情,露出了一点点的苦恼神色。
这种神色在许则远看来是带着玩笑,像一个鬼脸似的,说明做出这个表情的人其实没有把黑袍老人的话放在心上。
除去站在前方说话的黑袍人之外,其余黑袍人始终一言不发,他们站在与夜色相融的黑暗里,如同伫立的影子。
月色黯淡,清澈的歌声低低地在这座寂静的城池中唱响,黑袍人围成一条仿佛不可跨越的线。
黑袍老者叹息:“是有一个人想要见你。我们才特地选在这来开启大灾难。”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场景。
许则远这才看见原来在黑袍老人身后一只有一座轮椅,轮椅上的人用黑色的纱笼罩着,一动不动。
黑袍老人看了她一眼,缓缓揭开了那座轮椅。
济善走近几步辨认,忽然之间呼吸急促起来。
她抬起两只手,一步一步地朝轮椅走过去,越过许则远的时候,他想拉住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但碍于对死人的惊悚和对局面的未知,他试探性地扯了扯,就看着济善走了过去。
黑纱下是一张年轻人的脸,静静地望着她。
济善先是俯下身与他对视良久,看了半响之后,傀儡在她的操纵下露出茫然的表情,直起上半身来,扭头四处顾盼,好像忽然之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坐在轮椅上的人却伸出苍老干枯的手来,轻轻地握住傀儡的手。
傀儡往后退了一步,挣脱那只手,两侧压上来两个黑袍人,一高一矮,同时出手去擒肩膀。
傀儡却忘记了挣扎。
百年前的鬼魂在这一刻来到她的身边,向她征召着仙人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年岁即将终结。
“济善。”那个人嘶哑地说:“好久不见。”
她身后的黑袍老者猛然抬起手来,将一只细长的玉牌刺进傀儡的后脑。
济善猛然惨叫起来,原身从床榻上翻滚下去。
门外的阎罗驹发出阵阵如雷的吼叫,撞开栅栏冲出马厩,在爆裂的蹄声中冲向地平线。
随着日头升起,地平在线浮起灿烈日晖,金光破云。
而另一头云下的马群也嘶鸣着狂奔而来,晨曦中活死人的军队齐声踏步,善善驱军在夜幕的遮掩下潜行一夜,终于抵达济善所在之处!
济善被强行断开了对傀儡的控制,在地上翻滚一圈,眼前一片漆黑。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原地喘息了许久,才恢复了眼前的清明。
自己的军队和阎罗驹已经比自己先一步奔向了战争,济善走出她的落脚处,看着远方的血腥厮杀。
就像善善能感觉到她一样,济善也感觉到了善善。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跳动了起来,济善撕开毫无用处的遮风外衣,有条不紊地将袖刀、腰刀插好,收紧束带,将墙角伫立的长刀一把一把地插在自己身后。
她扭动肩颈,眼睛却睁得很大,还没有从刚才的会面中回过神来。
济善首次被人所撼动。
这个时候济善终于知道这个组织是在谁的带领下行动至今,她终于明白这个组织是如何延续数百年,在整个王朝中建立难以想象的石塔,并且让其隐身。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把这个组织成为白玉京。
那个轮椅上的人,姓孟。
在济善遇到蒋为和喜妹之前,在她流离于命运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法师带着她云游修行,试图寻找压抑仙人作恶的办法。
“法师觉得他无法感化我,于是带着我去山上隐居,并留下密信给他的后人,再也不许我去回应世人的愿望,也不许世人向我许愿。”
“我和法师在山上住了四十三年,法师死后,我和他的后人回到山下,又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孟氏历经两朝,有些人向我许愿,有些人不许愿,也有些人靠替皇帝许愿,杀自己的族人来换取功名。祖母不许愿,所以他们死了。”
济善曾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些。
一个姓孟的家族背叛了身为法师的先祖,启用了仙人的力量,以此换取在朝廷中的权势。
直到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代,孟氏倒于朝堂中的权力碾压,济善当年的祖母身死,济善在被抓去法场的路上遭劫,遇到了蒋为和喜妹,进入南濮。
南濮后被晋朝灭亡,她再度苏醒之后,遇见大昭的开国皇帝赵氏。
但如今早已死去的法师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告诉了她一件无可置疑的事。
孟氏仍在。
白玉京守门人,来自孟氏。
数百年前孟法师终生致力于弄清楚仙人为何物,百年后,他们终于拥有了掌控仙人的力量。

水花四溅,鱼群如同箭矢般四散而去。
飞起来的鱼在撞击上窗台上竟然不曾摔落,而是直接刺进木板之中,可见来袭力量之可怖!
陈相青在面前的鱼缸猛然碎裂的前一刻矮身,他就地翻滚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势,反手抓住腰间的长剑立在面前,挡下飞溅的碎片,手背上青筋尽数绽出。
黑袍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的庭院之中。
陈相青心腹侍卫皆出自军中,将为他守家护院的卫队直接视为一支军中小队也不为过,然而这样严密的防守在一瞬之间被瓦解了,陈相青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挣扎打斗声。
他一个一个地去看这些人:“你们来了。”
“大灾难,要开始了。”黑袍人的声音嗡嗡作响:“你,我们的孩子,你是选择永生,与我们共同踏入白玉京,还是或者沦为仙人的棋子?”
陈相青抹掉手背上的血渍,语气轻松:“在此之前不如先谈谈鱼缸的价格?那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呢。”
“可笑!”
黑袍人道:“何为财富?何为权势?在死亡之前,一切皆泯灭在瞬息之间。”
陈相青摇头笑道:“对你们而言我只是个便宜的孩子,对不对?我这种便宜货色,也能跟着你们进入白玉京么?我还以为,你们会迫不及待地把我踩在脚下当作登入殿堂的踏脚石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它确实是很稳当的。”
在拍肩膀抬手的瞬间,他瞬发袖箭,朝着屋内冲去。
黑袍人的追击紧随而来,数道箭矢紧随陈相青的脚后,深深扎入地板数尺。
年幼时的窒息感触手般缠绕了他。
陈相青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就是这样的东西,即便你已经拥军数万,即便你竟然掌控十二州,声名赫赫,但他们出现的时候还是能够叫你“孩子”,让你做出选择,就仿佛是家长问小孩是跟着自己出门,还是选择留在家中。
孩子没有拒绝的权力。
陈相青疯狂的吞噬南地的土地和势力,为此与济善翻脸,就是为了在他们出现的时候能够有能力反击。
他从不因为与仙人交好而自认为安全,在他们面前济善都有可能自身难保。
他们始终潜藏的黑暗之中,静静地凝视着一切,也许是夜色中的窗外,也许是你脚下的影子里!
这些日子里他每日不是带兵占据地盘,便是坐在小庭院中逗鱼玩,日子说不上过的有多轻松,但也绝对不是忙得衣不解带。
但他始终没有除下过自己的装备,即便夜里入睡也身穿皮甲,将武器随身佩戴。
陈相青猛吹长哨,尖利的哨声撕裂空气。
三声长哨过后,一片死寂。
陈相青蹿进屋内后一脚踹开书柜,露出后面的地道入口,喘息着走了两步,他站住了。
尸体堆积在地道中,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他预想中的军哨回应没有传来,他提前安排在庭院附近的军队尽数死亡!
黑袍人不仅杀光了他安排的人,还从出口进入,将尸体运进他设置的逃生地道中,堵住他离开的路。
他被黑袍人包围。
陈相青胸口剧烈起伏,紧紧握住自己的刀柄直到指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济善在活死人的战场中疾驰。
她灵敏的在马背上跳跃,借助跳起的动作将手中的长刀送到敌人的脖颈和胸口,将他们挥砍成数段,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更多的活死人涌了上来,他们放弃了对同类的杀戮,开始跟随头顶上跳跃的济善,就像食腐的鱼群跟随被抛下来的一只肥羊,随时预备着将他撕碎。
济善知道善善来了。
她是一个极度易怒的存在。
济善想起来了,原来自己跟着顾法师的时候也是极其易怒的,在陈相青看来济善的脾气绝对不够好,但相较于她以前确实已经够好了。
济善也曾经突然暴怒着摔打看见的一切东西,有人惹怒了她,她就不顾一切要对方付出代价。
顾法师最初像所有人一样,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孩子,直到看见大批大批的人死在济善手中。
有时候济善如同嗜血的暴君,有时候她理智如同善礼的学士,顾法师固执地教她在人间生活,教了几十年。
终于在一个夜里,济善醒来,看见顾法师坐在自己的床边,流着泪将手中的长刀对准自己就要刺下。
济善大惊之下反手夺过那把长刀刺入顾法师的胸口,手脚并用地像一只受惊的动物一样躲在床位,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跑出屋子,在山林中漫无目的地乱走,第二天回到屋中的时候,顾法师的子孙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他们对济善说顾法师已死,请济善下山同他们一起准备后事,按照顾法师的遗愿,和他们一起好好生活。
原来他一直也没有死。
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放弃了让济善作为人生存的念头。
济善笑起来,手中的长刀随着不断的劈砍豁口,她就扔下那把,从背后再抽一把。将自己当作一把利刃,破开尸海形成的浪潮。
善善就在浪潮后等着她。
如济善所料,善善为了将她击败,不惜控制留存在外的傀儡屠城,强行逼迫外面的活人朝着她的军队迁移,等他们靠近后再吃掉。
她强行补充自己的军队人手,短短数十日内将自己的军队翻了一倍。
这庞大的军队碰上济善残留的队伍,简直像是海浪遇上了一碗水,熟悉之间就将那些人吞没。
善善转手自己手中的小刀,瞳孔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她补充了自己的骑兵和步兵,甚至在阿黏的帮助下补上了重型床弩和炮膛,能够将活死人直接打为粉碎。
八万人的军队,拿来攻皇城都绰绰有余。
济善的队伍战力强悍,即便在悬殊的人数差距下,依然并未溃散。
她的阎罗驹冲进善善的骑兵队伍里,将骑兵松散,残留的傀儡挥舞着一种鹤形的锤把敌人的头颅击碎。
但很快这些凶悍的战士被善善新补上的活死人反扑,即便善善的活死人一人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也足够一刀接着一刀地瓦解傀儡。
善善等不及消耗完济善的战力,挥手下令开炮。
炮声的轰击震耳欲聋,土地在连续的轰击声中飞尘连片,和血肉一同飞向天幕,将厮杀的身影掩盖。
济善所控的一支骑兵队强行冲破了防线,穿过被炮击的地域,善善后方的步兵无力与其对抗,只得如同豆腐一般被一切为二。
善善露出惊喜的表情。
随着她手中的小刀在指间翻飞,她前线的骑兵回绕,准备将济善那支突袭的骑兵包成饺子馅。
济善的骑兵飞奔,速度极快,一路摧枯拉朽地推进,转瞬之间就要到善善眼前,但善善好不慌张。
这没什么,济善很能打,这一点善善早就领会到了。若是她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无,轻而易举就被善善被压垮,那善善还要觉得自己白费了这么多筹备的心思。
她疯狂补给,就是把这当作一场大仗来打的。
其实对仙人而言战争同下棋也差不多,世人用棋盘来模拟战争,仙人用世间战事来做棋盘。
济善的骑兵终于冲到了善善的眼前,但他们连自己手中的长剑都来不及抬起,两侧推来善善的队伍,用长矛将这些骑兵刺下马来。
绊马索将阎罗驹绊倒在地,它们嘶鸣挣扎的时候,善善的军队挥剑砍掉了那些傀儡的头颅,将他们踢翻在地。
善善喜悦地舔着嘴唇。
她后方依然有军队源源不断地补上来,但济善最为善战的骑兵已经半路崩塌了,她的战线每时每刻都在向前推进。
这样下去善善很快就能吞噬济善的一切,并且将战线直接推去黎州。
很快,济善的骑兵在包围中左突右闯突围无果,全军覆没,阎罗驹的嘶鸣声响彻战场。
济善试图将剩下的军队汇集起来凝聚力量,但很快被善善的活死人隔开撕碎。
如果将这视作一局棋盘,那么可见白子被黑子连续吃掉,黑子持续铺满整个棋盘,白色越来越少,只剩数个还在苦苦支撑。
在死局中,济善从活死人群中一跃而起,在空中拔出自己的最后一把长刀,长刀震动,嗡嗡地蜂响,在新生的日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善善笑起来,“啪!”一生握住旋转的刀柄,她身后闪出数个端着机弩的弓箭手,将箭头对准了济善。
骑兵直冲是为了给济善开路。
她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来到善善面前!
长刀从空中直劈而下,浩然凌厉。
善善同时抬手,弓箭上抬,箭在弦上——
年幼的仙人狞笑着逼视着腾空的仙人,彼此对视,心里都在想——
善善忽然间惨叫起来!
她的活死人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控制者,搭在弓箭上的手指不曾弯下,下个瞬间,济善长刀落下,咔嚓一声!
善善的头颅滚落在地,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徐冶口鼻流血,转动眼珠,死死地凝视着李尽意。
少年雪白的脸上点点血迹,他在徐冶靠近自己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嗑碎了,将它插入了徐冶的后脑。
徐冶剧烈地抽搐起来,李尽意露出一个全然不似他的笑容,扭曲而快乐。
“我,许愿了,向姐姐。与其成为其他怪物的傀儡,我宁愿做她的眼睛。”
“而你,你早就是傀儡了,对吧?”
李尽意说话的语调变了,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口吻,他抬起手,按在徐冶的眉间。
“你的主人,是善善。”
徐冶的眉眼刺动,在他难以置信的表情里,李尽意歪了歪头:“你不知道吗?陈相青把你送来的原因?”
“他怀疑你啊。”

第97章 转机
济善就地一滚卸力,反手一刀把善善的躯体钉死在地上,随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善善。
地上的头颅缓慢地眨眼,似乎难以想象自己的溃败。
“你的傀儡竟然安插的那么深。”
济善将长刀刀背靠在自己的臂弯,擦去上面的血。
“不是你干的吧?只是有人偷窃了你的力量,你也不知道徐冶是你的傀儡,徐冶都不知道他真正的主人其实是你。他就是那种,被控制后又放回了意识的傀儡。”
济善蹲下来端详善善的头颅,终于发现了那幼小的身躯上,一段纤细的脖颈却有着好几段缝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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