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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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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意也从高处下来,恋恋不舍地在济善的傀儡身边转了一圈,然而对着一个陌生人的脸,他实在无法哼唧出姐姐这两个字,于是在济善的沉默中跟着人群出了城。
白影的脸转过去对着人群离开的方向,他不说话了,不再喊叫也不哭泣。
“你动手吧。”白影平静道:“不知道仙人死了之后要不要和我们这些低贱的凡人一样下地狱?我可以等等你。”
济善说:“这里已经是地狱了。”
“是吗?原来地狱就是这样子,难怪活着觉得如同被火日夜灼烧,我还以为是我格外心胸狭隘呢。”
济善注视着他。
如果没有守门人的介入他不会拥有这么浓墨重彩的人生,顶多也是爹娘开的客栈里死了人,于是官府找上门来,死人的家属也找上门来。他和妹妹在大人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客栈热闹一番以后继续开门做生意,只是有一间客房租出去得降点价,因为曾经死过人。
最多因为无意中惹到了大人物,客栈开不下去了,于是爹娘把客栈盘出去换点钱,带着他们兄妹去做其他的营生。
或者遇上乱兵,或者遇上饥荒,在颠沛流离中失去家人,也或许运气恰好地没有被任何意外伤害,每天窘迫而勉强地填饱日子,甚至于抓住乱世的机会,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很有点身份的人。
济善觉得很可能是后者,白影是那种很会抓住机会的人。
而与他对峙数日的顾弦假若正常的长大,大概会是那种与长辈大吵一架,带着长枪离家出走的人。卯着一鼓劲想要给别人证明什么,从最南跑到最北,顶风沙冒大雨,不屑于规矩和名利,会吸引来很多人追随她。
只是再有本事的人在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抓住的也只是将他们引向死亡的诱饵。
济善也蹲了下来,她在遍地的狼藉中找到了一朵花,被踩的花瓣全部碎裂了,只剩下茎和芯。
她想起那些给自己送花的人。
济善把那碎掉的花放在白霜开裂的伤口上。就算尸体再度爬起来,也只是一个腐烂着行走的尸体。
济善回忆当年白霜的模样,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哭脸的小女孩。
这世上有很多女孩,有些像喜妹,有些像朗星珠,有些像顾弦,或者灿烂或者娇纵或者固执,也很多像白霜,怯弱的,静悄悄的,不被人记住的。
她被人所重视的时候,就是她被利用的时候。
她甚至连愤怒都表达不了。
“你也可以换一个愿望。”济善说。
“死而复生?”白影道:“你真的可以?我不相信,我不信。你办不到。”
济善说了几句话,白影先是面无表情,随后嘴唇动了动,露出一个似哭的笑脸来。
白影抱紧了自己的妹妹,很久之后,在死寂空荡的城池中,他轻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顾弦被抬着走,仰面躺着昏昏欲睡起来,她怀疑自己要死了,硬掐着自己拼命想要清醒过来,但掐着掐着就习以为常,闭眼又要睡过去。
然后她在睡梦中被强烈地震了一下,顾弦先是睡过去,随机又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意识到那是一场爆炸。
她挣扎着清醒过来,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升腾的烟,与在爆炸中轰然倒塌的城池。
“为什么。”她无声地问:“为什么?”
李尽意跟着人群行走,他倒着走,看见爆炸之后才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
天际灰云浑浊,柳长年拄着自己的剑坐在土坟一旁,柳丫头默默地在刚掩上新土的坟头上放一朵才掐下来的花。
在他们眼中,不知为何那些行尸走肉就忽然倒下去了,他们一个一个地试了鼻息,有些活着,有些死了。
柳长年和柳丫头就把那些死掉的人拖去坟山上埋掉。
柳长年还很虚弱,他脑内一片混沌,想东西都是断断续续,一说话就头痛欲裂。柳丫头叫他休息,但他执意要来埋人。
二人正休息间,听见树林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柳长年拔出剑,却是一个青年背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爬了上来。
青年也看见了他们,睁着眼睛与他们对视许久,才说:“我是...活人,活着的......”
柳长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则远。”青年说:“我想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埋我爷爷......”

“那你就从我身上下来!”
朗星珠猛地把身上的人甩在地上:“烦死了!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
被甩的人近乎柔弱无骨地就势摔在地上,翻滚着摆出了侧卧的姿势,非常熟练:“是的,我也不建议你带着我出来,因为我的腿部萎缩,无法行走。但当时你扛起我就走,等到我把话说完的时候,你已经跑出宫门了。”
朗星珠崩溃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说话的人长着一张和济善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但当她睁开眼睛之后,这个人的神态就完全变化了——她露出了朗星珠从来没有在济善脸上看见过的表情。
那是一种非常温和,眼中随时随地都带着笑意,会让人如沐春风的神情。
朗星珠当时毛骨悚然,却没有跑,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就把她扛起来了, 转眼间已经溜出宫门。
而她前脚出宫门,后脚行踪就被发现了,于是在肩上那人的指导下,她一路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宫。
朗星珠逃出来之后尝试过联系柳长年,但是被她制止了,被抗出来的这个人微笑着说:“你最好不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了喔,马上会发生大灾难,无论是书信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可能在短期内到达柳长年手中。”
“什么?”
“还有。”她趴在地上,笑着说:“追杀你的人来了。”
朗星珠一时紧急,只能躲进里间的柜子里。她看着那帮追自己的人训练有素地对着房内射箭,随后持剑打开房门,把不知什么东西刺进地上那个人的身体里。
她因为腿部萎缩的缘故,连撑起上半身都会比较吃力,因此会长期地保持一个动作不变。
追杀的人试图把她装进一个古怪的匣子里,但尝试了几次都不能完整地放进去,于是便用剑砍下她的腿部,把上半身装了进去。
朗星珠看她平静地躺着,对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施以微笑,甚至在腿被砍下来的时候说:“辛苦了。”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朗星珠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看着。
就在朗星珠浑身冒鸡皮疙瘩的时候,她忽然非常快速地杀了前来追杀的人,随后拖着匣子来到朗星珠藏身的地方,抬手在木板上敲了敲:“我们走吧。”
“你为什么......”
“为什么接受...后面又杀了他们......”
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关系,他们几日后会非常凄惨的死掉,相比之下,今日的死亡已经非常温暖了。”
“我是说......”
“假若我不回去的话,他们就会追你到天涯海角,这是毫无必要的。因为你不会对我许愿,也不懂得使用我的力量,在我的推算下,你至多能与他们周旋不到三天,然后死在他们手中。与其如此,不如我就直接回去好了,虽然你的命运不会改变,但会省下许多无用功。”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你刚刚在哭。”她回答。
朗星珠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是的,她在哭,眼泪从脸颊上无声的滑落,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走吧,我们想个办法活下来。可以麻烦你背着我吗?现在我应该非常轻了。”
于是朗星珠就莫名其妙地又把她背起来,在她的指示下穿梭在各条道路中,直到自己筋疲力尽。
她气喘吁吁,近乎崩溃。
“你是因为灵玉才想要离宫吗?”
地上的人忽然问。
朗星珠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朗星珠本来不想提起。
“灵玉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她是宫中活得算久的小公主了。你是知道的,如今赵氏的皇宫已经变成了白玉京守门人的游猎场。皇后死后,她也紧跟着死去了,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吧,真是可怜。”
她用那种令朗星珠无法忍受的,怜悯而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你只是想要活下去,却遭遇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不过,在经历种种后,依然觉得随意砍下他人的腿脚不对,看到会哭出来,非常好喔。你真是个好孩子。”
“......”
朗星珠颤抖道:“你怎么这样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你为何长得那么像,你什么被放在偏殿?赵芥每回躲起来就是去见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然。”她回答:“这件事当然与我有关。”
“济善,我是她的一部分。”她回答:“如今分离百年,彼此之间难免在观念上生出一点间隙。所以你大可以将我们视为两个人。”
“......你们当然是两个人。”
济善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本来并不算是。”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一开始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吧,比婴孩都不如,只是一块肉?说起来,我曾经见过济善,感受非常奇妙,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不仅仅是长得像。然而我很清楚我们没有家人这回事,也不可能彼此理解,所以也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她没有发现我。”
“至于为什么将我放在偏殿,你不觉得正殿太明显了吗?而且我无法行走,只能有时候爬一爬解闷,假若是在正殿的话爬来爬去的时候被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她说:“赵芥倒是经常来找我,不过他看见了也没关系,有时候我还会让他带我出去转转,虽然总是被拒绝。他没有带我去任何地方的权力,我也不会满足他的任何一个愿望,所以他只是经常来哭诉的,就像小孩受了委屈要去找娘一样,虽然我不能抱他,但会说说话安慰他。”
朗星珠很难想象赵芥哭的样子,他那种人会哭么?
“最开始会哭,现在不会了。现在只会发脾气了。”如同看透了朗星珠心中所想,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好像在说这是很正常的:“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他们把你当作仙人来拜么?”
“是,真聪明。”她说:“经常来。哎呀,正在治理洪涝灾害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下的人贪银贪得无法收手了,假若自己装作看不见的话日后必定要在这一点上出事,可是出手的话也会让政敌抓住把柄。怎么办呢?只好来找我拜一拜。哎呀后宫的妃子和孩子又疯掉了,作为皇帝竟然无能为力,怎么办呢?也只好来找我拜一拜。多日无雨,民心动荡,怎么也求不来雨,这可怎么办呢?左思右想就来找我拜一拜了。”
“找你...有用么?”
她咯咯地笑着说:“我会推演一些建议给他们,应该是有用的,否则为什么下次还来呢?即便无用,只要他们觉得来拜完心里好受些也就可以了。”
朗星珠呆愣地看着她,和传说不一样的是眼前这个东西好像真的在按照人们幻想中的仙人来过活——平日里庄严沉默地立于神座之上,信徒带着欲望和苦难前来哭诉的时候,就睁开眼睛温柔地响应。
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守门人竟然像信任同伴一样信任她。皇帝也是,还去哭诉......
说起来朗星珠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能被信任的温柔,无论她说什么话都觉得她毫无危险,不管跟她说什么都会被包容。
“你要让我去哪里?”
“能够活下来的地方。”
她说:“你可以随便称呼我,叫什么都可以。名字并不重要。”
朗星珠脑袋空白,她做娘娘的时候倒也过了一段养尊处优的日子,但不仅人没养起来,反而因为整日烦心忧愁而变得愈发憔悴。
半响后,朗星珠说:“灵玉,我就叫你灵玉。”
那个酷似济善的仙人微微发笑:“好啊。是个很好的名字。”
她在朗星珠背上的时候抚摸她凌乱的头发,说:“你长白发了。”
朗星珠喘气:“与你无关。”
她看见济善那张脸就烦,说不清为什么,于是连带着对灵玉充满敌意。
灵玉:“你太疲惫了。”
“你烦不烦?”
朗星珠看见了那些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般无声行走的人,而仙人则在她身后娓娓道来着这些年王朝内的癫狂与混乱。
这个时候身后有个絮絮叨叨的人简直太好了,朗星珠察觉不到她的体温,就只能从她说个不停的话语中寻找安慰,庆幸这个人竟然出乎意料的是个话痨。
这可跟跟济善太不一样了,济善非必要不会同她说话,除非自己有疑问,否则很少聊天。朗星珠和济善不算熟,但后来打听了许多与她有关的消息,什么仙人啊,打仗啊。
临近天明时,朗星珠终于看见了日出,她长出一口气。
灵玉说:“看见太阳出来了就放心了吧?没有走在夜里那么害怕了。”
朗星珠心想这还用你说,忽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是灵玉的头压了上来,她闭着眼睛,好像在说完话的瞬间就睡着了。
朗星珠扭头把她放下来,看见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瓷器般的裂纹,嘴唇苍白,如同死去。
然后朗星珠意识到她也许并不是喋喋不休,而是因为想要消解她的恐惧,所以一直强撑着在跟自己说话。
朗星珠一度想要把她抛下,因为她真的拿不准这被砍掉了腿还不流血的是个什么东西,灵玉如今看起来和颜悦色,但变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若她同样虚伪至极,两面三刀呢?
但朗星珠只要一旦离开了她,开始自己逃跑,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就会开始慢慢向她靠近,向是被血吸引的鱼群。
她便只好毛骨悚然地跑回去,又把灵玉背在肩膀上,用她来保护自己。
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朗星珠一边心乱如麻。她原本就无权无势,夺到了朗氏却无法守住,连自己带出来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想尽办法成为了皇帝的妃子,却借不了他的势,如今连这最后的庇护也失去了,因为一时的冲动,带着一个似鬼似仙的怪物逃出了宫,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
太失败了,她想,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废物。蠢货。一无是处。
这么想着她再度流下泪来,灵玉醒来了,手指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
“我太无用了。”朗星珠自言自语似的说:“根本就是废物,畜生,事事做错,什么都不懂。蠢材。”
灵玉轻柔地擦拭她的泪,抚摸她的脸颊和脑袋。
“怎么会呢?你非常聪明。从在朗家的应变,到之后出逃,为自己寻求出路,再到如今因为察觉到危机而逃离宫中。你的每一步都做得很好,很了不起。你或许想要自己做到逆流而上,乘风长势,但这其实是非常,非常难的。在这样的境地下,仅仅是分辨危机并且果断地离开,能够次次脱险,就已经万众挑一。为何要这样苛求自己?”
“你在父亲眼中的价值便只有嫁人,以朗氏女的身份为两家带来联盟,除此之外,你从未被寄托任何希望,从未得到过任何培养。他又怎么能要求你能够在乱世中,稳住一个摇摇欲坠的家族,应对四面八方的掠夺?你又怎么能要求自己,在倾覆的洪流中屹立不倒?”
“就算是仙人,也会不断犯错。这没什么的。”灵玉轻声说:“错了又如何呢?”
毫无征兆地,朗星珠胸膛剧烈起伏,她痛哭起来。
灵玉伏在她的肩膀上,拥抱着她,如同姐姐曾经从上而下地俯视她,用虚空中的手安抚她无措的心。
朗星珠哭了一阵,自己回过神来觉得窘迫。如今她算不得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人也杀过,坏事也做过,不是对人好不设防,遇到了委屈就哭的性子。可在灵玉面前,她的过去一览无余,心思也一览无余,躲藏没有用了,一下子就无法忍耐地哭起来。
哭完她就感觉丢人了,一直闭着嘴不说话,也不去响应灵玉。灵玉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卷她的发梢玩,摸摸她的耳垂,像个温和又亲近的长辈。
......难怪赵芥会一直去找她。
她顺着灵玉指的方向走,一直到暮色四合时,在一条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的人。
朗星珠无法确认来者,刚停下脚步,灵玉说:“继续走,没关系。”
那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她们,直到朗星珠走到她的面前,忽然笑了。
朗星珠寒毛一竖,对着这陌生人下意识要跑,却听见那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朗星珠,好久不见。”
她一愣。
“我叫柳少间。”那人说,下一句话令她毛骨悚然:“我是济善。”
灵玉趴在朗星珠的背上,和颜悦色道:“好久不见,济善。”
济善成这具傀儡身子很高,得以俯视朗星珠二人。她先是垂下眼皮沉默地望着她,随后前倾身子,低下脸,露出了一个很感兴趣的笑容。
“好久不见,济善。”
她重复说。

“我不会回答。”
济善抓住灵玉的胳膊把她拽起来,灵玉笑着反手将手指挤进她的手指间,与她交握。
“你!当年....你是不是——”
济善充耳不闻,端详着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灵玉又将两人的双手牵至到眼前,将济善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灵玉脸上有仙人难有的柔软与温度。
济善感受了片刻,灵玉又朝她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济善弯腰。随后揽住济善的脖子,将她的脸颊贴向自己的另一侧脸颊。
“我一直很想见你。济善。”
“是吗?我还以为是到了要利用我的时候,才会想到还有我的存在呢。”
济善:“这么多年,你在做什么?”
“哎呀。我是很辛苦的嘛,我的腿是废的,怎么逃得出来?”
灵玉扬起脸来朝她微笑。
“你要相信,我们心意相通。我一直在等待计算中应当到来的一天。”
“计算。”
灵玉咯咯地笑:“你知道么?我不像你一样有这么强悍的力量,所以只能在其他地方动动手脚咯。”
济善抚摸她的脸,歪着脑袋看她。想到家人,同伴,甚至于孩子之类的词。
“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好消息,对不对?”
“你猜,地母的消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灵玉说,眼瞳放大到了一个吓人的程度,她很兴奋:“你猜,白玉京是通过什么手段,确认法阵事宜真伪的呢?”
“原来是你。”
朗星珠傻眼了。
她再度被利用,傻子似的跑来跑去。比之前更傻的是她这次还充当了马匹,驮着一个半残的仙人跑得要虚脱。
“你们这些仙人,你们这些仙人——!”她回退两步,简直不知道是该扑上去殴打,还是扭头跑出去大喊仙人在这里。
灵玉伸长了双臂拥抱济善,将脸埋在她的胸膛。像是幼鹿失散已久,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济善抱着灵玉,忽然扭过头来看她:“你会捏泥巴小人么?我看你蛮会调香。”
朗星珠警觉地看着她。
“也会捏泥巴大人吧?”
济善道:“灵玉的话不假,你本已死期将至。而如今你有机会摆脱。我会补偿你的,连同之前的一起。”
“怎么补偿?”
“你想要什么?”
朗星珠冷笑:“我要做皇帝呢?!”
济善微笑:“有何不可呢?”
“这天底下没有天生的帝王。只要你想,只要你敢。”
说话间灵玉抬起头,道:“我听见了马蹄声。”
仙人接连失控,白玉京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手里是有兵的。
朝廷的兵,赵芥的兵,驻北的兵,浩浩荡荡,席卷而下,包围京城,汇入中原,最终涌进满目疮痍的南部大地。
陈相青在黑袍人的包围中张开双手,笑着说:“好吧,好吧,这回的确是插翅难飞了。”
他的刀当啷一声落地,在这一瞬间,庭院发出轰隆的巨响,黑袍人扭头闪避,他们身周的高墙在一瞬垮塌,在砖石轰塌的飞扬尘土里,射出了毒牙般的箭矢。
箭头扎进人体内的瞬间爆开,叫铁屑混合着血肉一同迸射!
苍铁箭!
地下的将士爬出地面的裂口,跃过脚下的塌墙废墟,冲入黑袍人中厮杀。
黑袍人反应过来了,默契地破开冲锋而来的将士,企图将陈相青捉住。
可陈相青连自己脚下的刀都没拾起来,他早知道自己会被找上门来,总不能真的每天就对着鱼缸出神。
他就没打算靠着那把刀杀出重围。以一敌百甚至于敌千,本质上是困兽之争,而陈相青自认为还远远没有被逼进困境。
一条逃生的通道堵死了自然是无计可施的,可他若不止这一条呢?
假若那一条通道,本就不是用来逃生的呢?
白玉京中出动的黑袍人精悍无匹,行动诡谲,那些老人用类似操控陈相青一众人的方式操控他们,将他们变成了难以匹敌的怪物。
但人就是人,再强悍的人也会被他们平日所看不起的众多蝼蚁拖死。
源源不断的士兵从地下那条缝里跳出来,扑向黑袍人,无论他们是想要向前抓住陈相青,或者向后退去,都被不断涌上来的士兵包围了。
陈相青转身跳入一条裂缝里,头也不回。
地下的长道尽头站着他全副武装的副将,他们围上来给陈相青换甲,佩上新的长剑,有人奉上这段时间来自各地的信件文书。
陈相青快速的浏览自己得到的讯息,最终手中只留下了一封,看着它长久的沉默。
“大人?”
头顶上震动喊杀声不绝,下属看他安静了太久,于是不安地询问。
陈相青于是将手中的信也一并丢开,看着它们被收拢烧掉。
“他们还在济善面前耍这种把戏,最终只会激怒她啊。”他轻声说:“不,我们已经激怒她了。”
下属也道:“如今仙人已经控了连同甘州在内的三州,正将人群向中原并去。皇帝发了诏令,令骠骑将军......不过也没人在乎便是了。”
如今的境况,谁又在乎皇帝说了什么?
百姓?可百姓已经是活得如同是被狼群冲了的羊群,别说等着朝廷来救援了,现下各地的联络都断了。
在绝境中众人都开始自发的藏守城内,趁机起义的起义,立教的立教,拜仙人的拜仙人,普通百姓存活其中,哪个离家近,能得照应,便跟着哪一批人混。
陈相青打出了平南王的旗号,驱兵向北。
大昭其余王侯也各自举兵,妄图在此刻争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然而通常来说快马传信需要五至六日,从陈相青的探子得到消息开始传递,到陈相青接到消息时,那些起兵的王侯就已经消停了。
陈相青拿着两份军报,一份讲起,一份说止,在帐中笑得止不住。
经过这么多年的运作,白玉京就等同于朝廷,黑袍人的主力依旧在中原及北方。
而南地的人在这片土地上也过活了这样长的时间,什么这个军那个将军的,从前听懂没听过,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概不认,就认“平南王”。
别的势力开到城门下,还要认,要谈判,若是碰上烧杀抢掠的主儿,少不得抵抗逃亡一番。
而“平南王”却会派人早早联系城中官员大户,百姓们中午听说“平南王”的军队来了,但实际上那日早晨,陈相青便已经在城中同官员们用过了早饭,双方已将事宜商谈完毕,就等着开城。
朝廷力疲,仙人可怖,这都是陈相青的筹码。
在这个动乱的时候,他所打出的“平南王”旗号,几乎就代表着仙人灾难前的稳定与庇护。
仙人两度发动战事,几乎将南方的农事尽数摧毁,耕地抛荒,人口锐减。
大伙渴望着此时出现一个人,有来历,有声望,众望所归,平定四方,剿除恶仙。
“平南王”就应该是那个人。
有不降者,陈相青先打,给才收来的新兵练手。
新兵打仗不怎么样,但那些临时拉旗充起来的敌军,也大多都是新征来的百姓。兵差不多,比的便是各自的武器兵甲与粮草。
这一项里被大败的便十之有七。
待练的差不多了,眼瞧着剩下三也要撑不住了。他才派出人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痛斥朝廷不作为,再恐吓仙人之可怖,最后问:“投诚否?”
若是投呢,话不多说,收人收地。
投诚的军队陈相青也未必全部收编了,大多数时候都将壮丁遣返,叫他们回去种田。
若是不投呢,碰上铁骨铮铮的,就运来车车粮米。外头驻兵把米一蒸,香味顺着风飘进城里,再问:“投否?”
不投也得投了。
城里的百姓哈喇子流得成河,即便将领此时不投,过两日也会被部下绑起来换粮。
此时谁手握重兵,谁有粮,谁在此时便是“平南王”。
朝廷的兵往南,陈相青的兵往北。
济善被夹击其中,游游散散,似是已经到了扩充的极限。
陈相青对着舆图沉默。
她在与善善对战的途中,已经是在不断吸取信徒,而除掉善善之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接管了善善的军队。
之后她的踪影先后出现在甘州,澜州,钦州,甚至于京城。
出现在每一个地方,都会分掉她的精力。
消耗战对济善来说已经不稀奇了,她已经将仙人的弱点都摸索了个清楚,不会不知道这种扩充最终只会消耗掉自己。
可她还是不停下来。
陈相青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每一日,每一夜,都会试图揣测济善的心意。从故友的立场,从敌人的立场,从......情人的立场。
但无论如何揣测,设想出怎样的未来,陈相青都会很清楚的意识到,他不会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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