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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仙—— by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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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的存在不再是秘密,如今不仅要打大昭人,还得防仙人。帐中将士争论着接下来的策略,毕竟再往北走一定会对上仙人了,一路行军也见到了遭仙人残害过的地域,提及无不咬牙切齿。
他们吵着对仙人是要攻还是防,先手还是后手,防要如何防,攻应当如何攻。
陈相青坐在首位,听了一阵,竟然放空。
下属见他垂着眼睛,面色冷淡的不讲话,便以为是他心中另有主意,止了话头。
陈相青却抬起头来,扫视他们一圈,笑道:“都讲的有理。”
下属等着他下定论,陈相青却只叫回去休息。

和仙人的战役,做到了什么程度才算赢,到什么境地,才算输?
他赢了,仙人是否算输。他输了,仙人便就赢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犹如双脚踏空,坠向深渊。
然而紧接着的念头是,输了又怎么样?
仅凭他,能赢吗?不可能的。
白玉京能赢吗?
可笑的是,除去白玉京之外,陈相青大抵是唯一坚持要与仙人抗衡的人。可他扪心自问,竟然发觉在自己心中,筛来选去,没有任何一人,任何一个势力,能于济善抗衡。
他根本就是在做徒劳之举。
济善要败,除非她想不开找死。或者像白玉京所设想的一般,被与凡人之间的羁绊牵制住,再度陷入对人的困惑中去。
她会这样吗?
不会的。
正是因为陈相青也一同与她见证了过往的百年,才能更加明晰的认识到,过去白玉京所了解的仙人,与当今的济善,已经全然不同。
大昭上下,若不举国相抗,就决不可能有胜过仙人的那一日。
可是举国.....?
陈相青目光落在舆图上,就凭这如今这四分五裂的大昭,与被白玉京实控的朝廷?
他分明垂眸坐于军帐之中,恍惚中却见个睡在兽笼中的少年,趴伏在冰冷的虎头上,神情麻木地看着自己。
陈相青年少时沉迷驯养各类猛兽,一度痴迷到了与兽类同住的地步。
平南王斥他玩物丧志,但那个时候,只有呆在畜生群中时,他才会感到平静。
玩伴与下人都被猛兽的啸声与凌厉目光吓得直颤,只有陈相青蹲下去,静静的凝视它们的目光。
那种非人的目光,令人神迷心静。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成器的时候,小时候蜷缩在地下密室,年少时睡在为野兽打造的囚笼旁。
后来陈相青意识到猛兽最为迷人的那一刻,并非在笼中,便又转而打猎。
何处的山越险,水越急,他便要深涉何处。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一条山溪边取水,不过两步就能跨过的对岸,在他取水时悉索作响,随后迈出了一只皮毛斑斓的硕大猛虎。
山虎看着他,舔着嘴角的血,他也望着那只山虎,看进它难测而神秘的琥珀眼中去。
他的护卫下人都不在,弓箭也不曾带下马来,唯一的武器就只有腰畔的一把刀。
但陈相青没有抽刀,也没有作动,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老虎,直到山虎开始低头喝水。
山虎喝完了水,又瞥了他一眼,迈着步伐悠然离去。陈相青才把水中的羊皮壶提起来,喝了一口。
后来护卫瞧见那硕大的虎爪印,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称赞他年少勇武,与山虎仅有几步之隔,竟然能够面不改色云云。
陈相青没说话。
他压根没觉得怕,只是觉得那只山虎,无比迷人。
后来年岁渐长,陈相青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该怕的。
山虎毕竟是只畜生,不懂人情,一旦将他视作猎物,即便是不死也要缺胳膊少腿了。
回想起来,简直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如此心平气和。
而在军帐中,陈相青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心平气和?
你为什么,在敌对的情绪之下,如此的兴奋与期盼。
你为什么,要与畜生为伍。
为什么不去讨好父兄,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为什么不去结交世家新贵。
你为什么要一直呆在那兽笼里,抱着那只永远也不会懂得凡人所思所想的畜生?
你为什么要站在那棵树下,不哭也不喊,等待着一个怪物的到来?
没有回答。
下属满怀信心,投诚众人满心希望。
“平南王”的军队高歌猛进,还没遇到一个能够拦住他们的。
胜得多了,自然心就大了。按这个境况继续打下去,与朝廷对上也没什么可怕的。
中原已有众多官员世家来信,暗谋结交。
明眼人能看出来接下来大昭是谁的主场,有主意的早早站队,没主意的两方交好。或是笑面抛枝,或是待价而沽,暗流汹涌中,能听见各方粉墨登场时的无声锣鼓。
陈军便时而有酒宴,时而有犒赏,排场都不大,不过是用来结交来者,或是鼓舞军心罢了。
可陈相青喝着宴席上的酒,一杯一杯喝下去,就越是恍惚。
乱世之中,仙人大乱之际,他还有能力站到她的面前去。
可是,然后呢?
山虎不会给你权势,地位,荣华富贵。
假若将山虎囚禁于笼中,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那么当你站在山溪岸旁,与山虎对视之后,又屡次三番的去往那条溪旁,是想要得到什么?
在他满心疑惑之时,昔日的老平南王仿佛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儿子抢了名号,跳出来列举了不忠不孝不义几个老生常谈的罪名,便接上朝廷来兵,重整旗鼓,意图整治陈相青。
陈相青嗤笑。
第十八日,父子对阵。
济善依旧没有消息。
她消失了。
除去她的傀儡之外,她本人再也没有露过一次面。
而京城那边的行动,也远远不及预估的那般激烈。
阿黏依旧是浑水摸鱼的好手,趁着四处战乱,几家阵营乱逛,卖点牛皮狗油,一个用以制作皮甲,一个用以止血疗伤,都是战时的好东西。
只是南地如今名声够响的,只有两家,一个老平南王,一个新平南王。
到陈相青这里,她派来的人折价将手中的货物尽数出售,打算换购了南边的香料,茶叶和丝绸等,再转而卖到北方去。
陈相青觉得有意思:“我父亲那边,你主子不打算再去了么?”
对方看他一眼,演技十分拙劣地转移话题:“喔,对了,我主子有几句话要额外送给大人。”
“十八日前,谭延舟......”
“谭延舟和济善定了一个交易,我知道。”陈相青道:“还有吗?”
那人生的漂亮,性子和阿黏有点想象,但添了更多的不耐烦,顿了顿,说:“还有一句,叫你小心。就算是主人,也不想看到日后的,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景象。”
陈相青没说什么,那人看看四周,陈相青便挥手叫人下去。
对方说句:“冒犯。”上前倾身轻声道:“我们主人...打算出海了。”
这回换他愣住了。
“主人说,仙人的行动已经到了无法预测的地步,祂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主人说,她不干了。”
陈相青气笑了:“谭延舟呢?你们主人给没他也捎带一声?”
“回大人,说了。”
阿黏要出海,在临近到第二十日的节骨眼上。
这意味着她应当是在与济善分离后,就立刻启程,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岸。
这件事谭延舟恐怕不知情。
难怪要将货物一次性全脱手。这笔款子她拿不到,但大概已经安排好了去向。
眼见大厦将倾,她果断离开此地。
如果不是太过胆小,那就是过于敏锐了。作为一个与济善来往其实并不算多的人,她竟然做出了与陈相青相似的判断。
不能赢,不想输,唯一的办法,走。
而之前那些寻找家人的言论,大多也非全真,只不过是给自己的运作一个借口。
果然商人狡诈。
第十八日夜,两军交战,对方夜袭,被半路拦截,两军酣战到天明,都没占到便宜,于是各自退回去。
十九日晌午,对方再度发起进攻,陈相青懒得同他来阵前交战那套,关上门,无论如何叫阵,都是不搭理。
老平南王那边换着人的叫阵,直到黄昏时分,在陈相青以为他们要回去休息吃饭的时候,忽然间发动了攻城。
陈相青莫名其妙,不知爹急着来找死是为何故。
老平南王之前替朝廷征税,但如今征税的地方几乎全都被陈相青接收了。老平南王有粮上的缺口,假若得不到朝廷的援助,他打攻城战和拿脚去踢石头没什么分别。
攻城战打得毫无悬殊,城外推出云梯,城内便上滚木火油,对方用投石,强推阵线,一直压到城墙脚下。
陈相青不顾劝阻,亲自到城墙上督战,举目四顾。
下属们面面相觑,以为是因为在打爹的缘故,做儿子的自然难沉住气。
但陈相青看的是老平南王那些兵的状态。
遭石头碾过会死,挨了滚油惨叫着摔落。
很正常,很好。
这不是被控制了的状态,起码目前看起来不是。
她也不在这里么?
或许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按目前这个打法,老平南王的人连墙头都抢不到,不过白白打消耗而已。
只是,他那个爹会那么傻么?
年纪大了,人老糊涂了?
不,他爹可是在此之前从未尝过败绩的平南王啊!
无论他怎么混账,这份功业是谁也无法抹去的。
他这场应该打得更为谨慎才对,老平南王不能输,他必须要维持住自己不败的神话,绝不能在此刻,用一场失败的战役,向所有人告知:不如后来人。
陈相青也得赢,否则他会被撕开一个缺口,朝廷一旦介入,他身后那些人保不准便会倒戈。
这本应是一场充满试探的拉锯战。
陈相青看着城墙下不断发生的攀登,死亡。死去的人成为后来者的垫脚石,一次又一次,前赴后继,不计后果。
死去的人不会重新爬起来,但总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补上。战鼓一声接着一声敲响,回荡在喧嚣沸腾的战场之上。
他长出了一口气。
这无老平南王无关,这就是济善的打法。
她果然不在京城,她来了。
奇异的是,当确认她到来的时候,陈相青的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平稳了下来。
有种死期将近的痛快。

陈相青不意外,有条不紊的安排防守。
打仗就是这样,拼人,拼粮草,拼武器。在有限的时间内,每补充上一次新兵,就等于清空了自己这边战事上的疲惫,这跟耍赖没什么区别。
陈相青这边的人越战越乏,砍得刀口卷刃,那头下去一个又来一个,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停止的时候。
济善的打法就是仙人一贯爱用的。
新鲜吗?
早就不新鲜了,他能看得出来。
有解吗?
陈相青看着补上来的新兵,更忧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假若他不了解济善,仅凭战役上的表现,他绝对无法认定这些人是济善所控。
他们会嘶吼着攻城,会重伤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会哭,会死,会临阵脱逃。
这不是被控制的傀儡所应当具备的众生相。
她吃下这么多人,能够消化得掉吗?
陈相青尚可不动神色,他下面的人被打傻了:“怎么多出这么多兵来!”
这么庞大的队伍行动起来声势是非常难以掩盖的,且不说从他们先前打探的消息中,老平南王根本没有这样多的兵力,他即便有,也养活不了这么多张嘴。
这种对战,前头还是两军拼杀,现在性质全变了。
就好比两个人类打架,打着打着,突然一抬头,发现对方身后站着一个巨人,上来一脚就把自己踩扁了。
有人动摇,陈相青身边的班子,曾经也是平南王府内出来的,背着他,低声道:“毕竟是平南王......”
平南王不败神话不破,难免叫人心里打鼓。
这句话没什么,也不是说了就立刻会倒戈。
但几乎他前脚说,陈相青后脚就知道了。
他摇摇头无声笑笑。
若真是老平南王倒也罢了。技不如人,和被巨人啪唧一脚踩扁,是两种感觉。
天色黑透,对方补兵出现了迟缓,导致战线被拉出了一个缺口。
陈相青抓住机会反攻,令敌军退去,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第二十日到了。
生死存亡,在此一日。
陈相青一夜未睡,凌晨时分,领军发动袭击。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但毕竟打仗连续十天半月没得休息是常态,暂时休整后再度龙精虎猛。
仙人是咄咄逼人的,济善停歇的原因大抵只有一个。
她无力支撑继续的进攻了。
若想要赢得生机,这是陈相青唯一的机会。
敌营被日出前的薄雾缭绕,里头静静地燃烧着火把,无数人影伫立在雾气之中,一动不动。
派去的探子去而复返,神情茫然而慌张:“进不去。”
敌营近在眼前,却是进不去,自己好似变成了水流,一旦迎面撞上石头敌营,就四散流开,无法在上面留下踪迹。
她在等待的不是他们,而是他。
陈相青静了片刻,做了一个全军待命的手势,自己下了马,走向雾气弥漫的前方。
“大人?!”
副将想要拦他,被陈相青摇头制止了。
他很想知道,济善在不在这里。以及.......她还能经受得起几次这样的攻城战?
她的掌控力不仅出乎了陈相青的意料,也大大违背了白玉京的设想。
白玉京花费了这么多年,千辛万苦地琢磨出了对付仙人的办法,也的确看着它们得到了验证,但此刻,这些规则开始出现了偏移。
巨人一脚把人踩扁了,但好在祂虽然力气很大,但动作迟钝,只要对策得当,依然有将其制服的办法。
就在人们这么想的时候,巨人突然在他们面前跳了一个高抬腿鼓上舞,随后翩翩地舞动着来到完全傻眼的人面前,一脚一个把他们踩扁了.......
陈相青突然笑了一声。
夜色中燃烧的火把给每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焦灼而虚幻的色彩,如同身至扭曲的梦境之中。
“大人,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陈相青按着额头,皱着眉头,竭力想将笑容掩藏下去:“我只是......”
不,不应该笑的。
眼前景象分明危机四伏,他应当忧虑,应当心惊,应当愤怒。
济善的停歇只是暂时性的,她会乘胜追击,得寸进尺,她会不停吞噬剩下的活人,直到将自己撑爆为止。
如果她没有死于势力的吞食,那么所有人就会死于她的壮大。
哪怕是为了大昭,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被称为人的的群体,为了让这个世间还有人真正的活着,甚至只是为了他自己,他在此刻都不应该还能笑得出来。
她是巨人,而他们只是她脚下渺小的蝼蚁。
他怎么笑得出来。
假若并非对抗之心决绝,当初又何必背叛?
可是他忽然又看见那个少年了,他抓着老虎尾巴站在人群中,嘴角泛着充满兴趣的笑。少年自顾自得穿过军队,来到敌营前,神情中满是向往。
陈相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咔哒——”
少年在他眼前打开了那不应当存在的大门,欢欣鼓舞地打开沉重大门,从门缝里扑来灰白色的雾气。
那雾气如同冰凉的手,缓缓地从脚面攀附而上。
海潮似的,瞬间将他淹没。
陈相青后退一步,扭头四顾,忽然发现雾气弥漫到了足以遮蔽视线的地步,身后的兵都被淹没在雾气中,他们竟然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行动了,脚步整齐,踏踏有声。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他踏前一步,前方浓雾被破开,雪亮刀锋呼啸而来。陈相青反应极快,后仰闪躲,同时手中长枪一转,自下而上去挑那把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陈相青脑海。
枪......是什么时候到我手上的?
长枪与刀刃的碰撞之声铿锵,陈相青虎口被震得一麻,而对方也后撤一步。
雾气再次弥漫起来,如同神的手在空中拉上帷幕,顷刻间将对方的身影完全遮盖。
陈相青警觉起来,他伸手去摸自己身上的一枚玉佩,要把它磕碎了扎在身上。
仙人的幻境。
济善也学会了这种方法。
或者说这其实本就是她的能力,只是她在过去从来没有用过。
但陈相青的手摸空了,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发觉自己一身的行头在不知不觉时被换掉了。
他穿着父亲早年间征伐的披甲,凌凌威武,严丝合缝的铁甲中没有给那枚玉佩额外留有地方。
沉重的披甲一响,这声音却不是来自于陈相青。仿佛是凌空的锣鼓敲响一般,雾气再度散去,那个持刀的身影再次浮现,向陈相青冲来。
刀锋势如猛虎,陈相青却不闪避,反而冒险长枪直刺而出,探向对方面门,将那人的头盔带子挑断。
雾气再度自四面八方涌来,陈相亲收枪,那人抬头,头盔滑落。
陈相青看着那么熟悉的一张脸,那么年轻,孔武,强悍。
那么一张曾经让他敬爱,又让他恐惧而憎恨的,父亲的脸。
陈相青愕然。
在陈净如此年轻,如此健壮的时候,他还是无权无势的孩子。
雾气再度涌来,将二人的面容掩盖。
陈相青握紧了长枪,在浓重的雾气中四顾。
“济善!”他低喊,如同困兽。
雾气中传来一声回应,说不清意图。似乎是有点不满。
“小公子。”有人声如莺呖,柔软的手挽住了他的手臂:“您怎么在这儿呢?”
陈相青下意识抬手摆脱对方的手,眉头皱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毫无分寸的接触,也没有人敢这样上来硬挽他的手。
可是他的闪躲变成了挣扎,那柔软的手出乎意料地有力,叫他挣扎了几下,竟然不仅没有睁开,反而紧紧地把他抓了起来。
“府里的宴,您老是躲着可不行。”
陈相青被远比自己高大的女人推搡着走了几步,想起来了,平南王府宴请宾客,大哥已经去前头待客了,但他还一个劲儿地往后面跑,不愿意露面。
陈相青奇怪地挣扎,女人说:“这样的好机会您怎么能白白放弃呢?有头有脸的宾客皆在,也有许多年纪与您相仿的小公子们也来了猎场,这正是您展露自己的好时候啊。”
他想说我不去,来了什么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却由着女人给自己整了整衣领,轻声说:“我去检查捕猎需要的那些东西了......让人把父亲的扳指换回了以前的那一个,而不是皇帝赏赐的。否则父亲看到那个扳指就会发怒。”
其实他就是躲起来了,但这个时候却说了随手做的事来当借口,下意识地想让那个女人觉得自己是努力的。
“就是要这样。”女人赞扬道,语气像个做母亲的:“莫像之前一样当个傻鹌鹑,只知道避着人。待客的事你插不上手,就在旁的地方多用些心思。哪里有做父亲的不喜欢贴心孩子的?”
陈相青沉默着。
其实他本来没有那么所谓这些,可只要他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模样,身边的人便会和天塌了一样教导斥责他。
倒也能理解,他们是陈相青的下人,本是想着被选来能够鸡犬升天的,可这小公子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一直蔫蔫的。
不爱搭理人也不愿意说话,不喜欢往父亲跟前凑去讨人的欢心。
大公子与王爷在前庭父慈子孝,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一阵大笑。陈相青默默地蹲在池塘边,歪着脑袋看池子里的金红色鲤鱼,就这么一看一天。
下人看不得他这样,上到奶娘下到小厮玩伴,大伙齐心协力地劝起陈相青上进来,不仅是念书习武,还得想办法讨王爷的开心。
毕竟王爷高兴了,陈相青的日子才能过得好,他被单独养在别院里的娘日子才能过得好,这些下人才能过得有声有色起来。

第111章 狩猎会2
虽说是宴会,可是并没有摆席面,众多宾客皆是身着猎装,整装待发。他们没有脸,一齐地向他转过来,却能瞧见那模糊背后的笑意。
女人赶上来为他收紧腰间的带子,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
陈相青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去,来到平南王的面前,动了动嘴唇:“爹。”
陈相瑀早已站在了平南王一侧,依旧面目模糊,但身板挺得很直,猎装勾勒出他介乎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身形,显得精干利落。
相比之下陈相青就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声音和脸庞都稚嫩。
平南王瞥他一眼,神色冷淡,用不着他喊自己,随后转过去按着陈相瑀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
陈相青习以为常,站在父亲的后侧方,让自己看起来既不显眼也不突兀,悄悄地松一口气。
父亲对他没有过什么好脸色,每次见面都把陈相青弄得很紧张。
四周果真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但他们互相做着表情,流露出讥讽的样子。
陈相青没有朋友。他不交友,即便被安排了接触也总是心不在焉,既然他这个样子那其他世家公子也不会买账了,大家默契地孤立了他,转而去与陈相瑀交好。
他漠然的站着,有侍女们在这个时候从长廊鱼贯而入,为在场的每一名宾客倒酒。
就连陈相青这样的孩子也被倒了满满的的一杯,他下意识想要把手中的酒倒掉,却被横空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强行全部喂到口中去。
“你要喝掉,否则他们是不会准许你加入。”
辛辣的酒液入口后变得浓郁,一股血腥味直冲天灵盖,恶心得令人想要作呕。
陈相青咳嗽着愤怒地转过头,看见了父亲那张威严的脸。
他咬着牙又转回了头,把口中的酒液强行咽了下去。
酒杯落地时,周遭的人都在仰头喝那杯酒,唯独陈相青愤懑地朝四周看来看去,看到了人群中一张苍白而稚嫩的脸。
她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穿猎装的人,也没有人为她整理衣裳,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纤细脖颈从松垮的衣领中伸出来,露出一大截皮肤。
陈相青可以透过那截半透明的皮肤看见她背后的衣料,上面绣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纹样。
她是剔透的,在剔透中填充了许多雾气,把自己填成人形的模样。
陈相青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谁带进来的孩子?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乐师吹奏起来,高处的鼓手在朦胧云雾间敲响雷般的重鼓,嗡嗡的声音像是要发动一场盛大的战役。
那杯酒众人都是不喝完的,大家喝一半,倒一半,酒液倒在王府庭院的地砖上,逐渐变色成为发锈的红色。
陈相青越发觉得这像一场梦,诡谲而虚幻,在梦里,再荒诞的事情也会被梦中的人迅速接受。
王府内的主人与宾客们在声乐中异口同声地高呼,附和着激昂的乐曲,迈动步伐在庭院中散开,开始循着长廊往各个地方去。
平南王在陈相青面前停了步,声音沉闷,随着鼓声共振似的:“你也抓你的猎物去。”
他满心茫然,不知道自己的猎物是什么,还是点了点头。目光扫动想要寻找那个小姑娘,但是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难得的,平南王道:“你母亲也会想要看到你做成些事情来的。”
陈相青心里一动,想起总是被关在庭院中等待的母亲,问:“若是我抓到了猎物,你会去看她么?”
平南王幅度有限的一点头,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你知道祂很难抓的吧?若是捉到了祂,倒也能叫人刮目相看了。”
陈相青语气坚决:“我能办到。”他对着父亲没法儿开怀,可是心里却高兴起来。
只是在王府里能够猎到什么东西呢?爹又为什么会允许在家中打猎?会将府里陈设全给糟蹋了吧?
这么想着,他还是取下了背后的弓箭,在王府中寻找起可能的身影来。
一旦他开始仔细寻找,便果然能够发觉一些蛛丝马迹。
王府四处藏匿着不知名的黑影,陈相青熟练地拉开长弓射箭,黑影被射中时发出似人的叫声,有的倒在地上,有些向他扑来。
黑影扑过来得近了,陈相青便拔出身上的刀,迈步挥刀,以凌厉的刀锋劈开来袭者的胸膛。
他的身影在这些黑影的交错中也闪动变化着,时而是稚嫩的孩童,时而是凶狠的少年。陈相青抬脚把黑影的胸骨踢碎,踩在脚下。
大抵这些人形的黑影也算是猎物了,陈相青用袖子擦去刀上黑色的血,心想,但这还不是他要捕捉的。
最与众不同,最难以追寻的,才是他的猎物。
陈相青提着猎刀在王府内谨慎地行走,时而与宾客们擦肩而过。
大家明显都在捉同样的东西,屏息凝神,全神贯注,那些藏在柱后面的黑影只不过是顺手杀掉的小菜。大伙儿都在等待着真的的猎物露面。
这种境况下陈相青也难免紧张起来,他不在乎别人来是为了什么,可他很想让平南王再去见见娘。
她那种长久的等待让人觉得悲哀。
众人的期待的猎物迟迟不露面,于是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命下人奉来火炭,夹着火炭便要往王府中各处的火堆上点。
火堆被点燃时发出冲天的烟雾,刺鼻的硫磺味中,云端的鼓手打出要把鼓面打碎那样猛烈的声响,震耳欲聋。
点燃的火堆照亮了附近藏匿的黑影,也引出了他们等待的那个猎物。
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扑在火堆上,将它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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