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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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说话。”
贺屿薇默默从命。
余温钧边晃着酒杯边扫她一眼。
在他的印象里,这就是一个透明人,他对她的评价几乎都来?自墨姨。
墨姨嘴里的贺屿薇,是一个老?实、负责但极度寡言的女孩子。和自己最初判断差不多。
然而余温钧也发现,每当提到弟弟,她的微表情会像彩灯一样生?动地变来?变去。
他单刀直入地问:“今晚的这场烟花,是哲宁为栾妍特意准备的?”
贺屿薇已经很习惯余温钧的说法方?式,却还是被?他的敏锐而心?惊。
她几乎是一头冷汗地说:“不是的!”
余温钧凝视着她。
贺屿薇绝望地躲避他的眼神。她真是一个热衷自投罗网的蠢货,就不应该来?找余温钧!
“是我准备的烟花。因为觉得?,嗯,圣诞节应该有仪式感,您和栾小姐是情侣,就想放放烟火挺好的。而且酒店旁边是烟花摊位,我自己去买的烟花,联系酒店场地也是我……”
絮絮叨叨地说完一堆,余温钧耐心?听着。然后他依旧扔出?三个字。
是哲宁。
贺屿薇憋了会:“掏钱的人是余哲宁。但放烟花这事真的是我……嗯,我提议为大家所?准备的!”
余温钧还是那个平静调调:“是哲宁。”
一丁点?不给人辩解的机会。
虽然余温钧确实猜得?很准,他还是自己的救命大恩人,贺屿薇却罕见被?勾起一股极不服气的心?态。
当初在农家乐,这人用笃定的口气说是鸳鸯不是鸭子,仿佛自己的判断永远不会出?错。
太霸道?了。
“我可以发誓!余哲宁和栾妍现在清清白白的!我没有把在天台上看?到他们见面的事告诉余哲宁。但是,如果您怀疑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余哲宁旁边,他绝对、绝对都没有和栾小姐私下见过面。”她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您为什么就百分百确定不是我准备的圣诞烟花?”
余温钧平静说:“因为你?不属于主动服务型人格。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仿佛内心?深处最紧闭的门一下被?推开,贺屿薇抓紧桌角跳起来?。
……“活在自己想象里”什么的,这形容词未免太绝对了,仿佛在暗示她本质上不关?心?他人。
余温钧微微一皱眉:“给我坐下说话。”
贺屿薇再下意识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既然,余温钧认为她缺乏“服务”意识,当初为什么要逼她当小保姆?
他继续说:“你?和哲宁的性格有相似的地方?。当你?们认识一个人,和他产生?交情,即使对方?作出?不可理喻的行为,你?们都会想理解对方?。都是天真的小梦想家——门铃响了。”
预定的客房服务来?了。
侍者推着的银色餐车上有玛格丽特披萨,海南鸡饭、龙虾汤、沙拉和炸薯条,其实就点?了四五样极其普通的西餐,但餐品精致,很快把餐桌装满。
余温钧以强硬的方?式给了一笔丰厚小费,让送餐的侍者继续留在房间里。
贺屿薇还茫然地坐在对面。
说真的,她现在很想速速跑开却不敢动。原本以为,余温钧叫自己进房间是说什么,但这个男人的谈话方?式,让人永远搞不清楚他的在意点?是什么。
余温钧突然在对面站起来?。
她立刻缩住肩膀,怯生?生?地看?他,但对方?只是叫侍者过来?拿湿帕子,自己擦了擦手。
“我不喜欢独自吃东西。你?跟着吃点?,吃完后就和他一起离开房间。”
余温钧说的“他”,是指垂手等候在一旁的侍者。
——嗯,这是邀请自己吃夜宵的意思吗?
贺屿薇思考好一会不敢确认有如此好事,只能?问:“您晚上没吃饭?啊,果然是因为手受伤的原因吗?”
余温钧手上的伤势,比他想象中更严重,打牌时?还好,到晚上就肿起来?。
今天露面两场晚餐,一场是在阿那亚,和父亲和继母的饭局硝烟弥漫。另一场是和两个弟弟和未婚妻,场面尴尬却还算和谐。但他全程只象征性地喝了点?酒。
抓握困难,用筷子和叉子不方?便,换成勺子的话会被?余龙飞和栾妍缠上。
余温钧懒得?解释,只说:“我不会吃了你?。”
贺屿薇委屈地哦一声,她没担心?这个。
面前,是一盘海南鸡饭,鸡油饭黄澄澄的,粒粒分明又油香温润,鸡肉散发着香气,紧致鸡皮下似乎有一层美丽的“果冻”。除此之外还有两勺红色和白色的蘸料。
据墨姨和小钰透露,余温钧不怎么吃鸡肉,所?以她可以吃这盘食物吧?
当咀嚼第一小口米饭时?,贺屿薇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饿了。这两天,她虽然住在高级酒店,但是既没睡好也没吃好。
余温钧的用餐叉动作无可挑剔。她偷偷地再次收回视线,吃了人生?经历里最舒服也最满意的一顿西餐。
贺屿薇和余哲宁曾经去三里屯吃过西餐,在那一家昂贵法式西餐厅店里,余哲宁绅士地让她点?单,贺屿薇不懂法语又不敢点?贵的,最后,稀里糊涂点?的是纯奶酪意面,在吃一口就腻的情况下硬吞完。
她也在余家吃过西餐,小钰总是逼问她吃完每一道?菜的想法,墨姨则会反复描述食材的新鲜和珍贵程度,贺屿薇觉得?压力很大。
和余温钧吃饭,没有以上的顾虑。
他是一个超级大家长,有财有权,能?用稳定的情绪把各种场面承接下来?。无论是日常还是在昨夜的荒屋,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紧张、迷茫和动荡——也可能?是真的懒得?搭理她。甚至于,他都懒得?训斥她昨晚的愚蠢行为。
两人呈斜对角坐,视线并不会碰上。于是,贺屿薇吃着吃着就开始忘我了。
她一口气就把海南鸡饭,半个披萨,海鲜汤都装进肚子里。等贺屿薇意犹未尽地吃完碟子里最后一根薯条后,才突然从梦幻的状态中醒过来?。
斜对面的座位已经没人了。
剩下房间里等候的那一名侍者,看?她用餐完毕,便走过来?收拾桌面餐碟。
贺屿薇也想帮他一起收,侍者哪里敢让住客碰,两人正推搡的时?候,又有不速之客径直从开着的门走进来?。
栾妍穿着紫色睡袍和同色调的拖鞋,边笑着嚷嚷看?完烟花后睡不着边顺手解腰带,随后就吃惊地看?着房间里的贺屿薇。
“你?——大半夜的在余温钧的房间里做什么?”反应过来?后,栾妍几乎凶神恶煞地吼叫。
贺屿薇感觉像是被?人抓住做不好的事,还没来?得?及说话,栾妍却咚咚咚地跑进各个房间,没有找到余温钧的身影。
贺屿薇手足无措地站着,耳边听到栾妍和侍者的交谈声。
“余先?生?已经走了。他刚刚嘱咐过我收拾完餐具后就要离开房间,而这位小姐也得?走。”
“你?一直都在?”
“是的。“
栾妍猛地转头直视贺屿薇,依旧半信半疑的,而且警惕心?大起:“你?是不是跑来?向他告状的?警告你?,我绝对绝对不允许和余温钧单独相处,听到没有?不要那么下贱,你?看?我不开除你?!还有,你?和余温钧都说了些什么?”
贺屿薇不想看?到栾妍,不过,她还是回答问题:“余董事长刚才说,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这种评价显然很有余温钧的个人风格。
栾妍紧闭双唇,简单地说:“滚。”
贺屿薇不需要重复第二遍,快步地走出?总统套房。
余温钧在前台结完他们?几人的消费账单,接他的车正?好泊到酒店门?口。
司机帮他放好行李,李诀拉开车门?,往余温钧身后看一眼,向来如影随形的玖伯并没有跟着。
余温钧拍了拍李诀的肩膀,递了一个装着厚厚现金的圣诞红包。
李诀有点不好意?思但沉默地接过?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紧急的公事需要处理,李诀试探地问:“您不如休息到早上,我们?再回去?”
余温钧面对他这个传话筒秘书时,话会变得多一点:“走?。没衣服穿了。而且栾家?的小朋友今晚估计会跑来烦我。”
李诀想到栾妍丰满的身材,实在很难把她定义为余温钧嘴里?的“小朋友”
夜晚的高速公路起了一层浓重且稠密的雾,行驶得比平常的速度慢点。
回程的路上,两人说着说着公事,余温钧突然沉默片刻。
“到明年五月,你就不会在我身边工作。”
他说的是李诀调动的事,李诀等着话语里?的高潮。
“所以?,我还得多用用你——给你最后派个活,再去查一下贺屿薇的底细。”
李诀一怔。
余家?对佣人的选择向来极为谨慎。
在把贺屿薇拉过?来照顾余哲宁前,玖伯已?经查过?这个女孩的资料——家?世清白的孤女,家?世清白的孤女,爷爷奶奶都是老师,但因为家?中火灾去世,她辍学照顾喝酒中风的父亲,在父亲也离世后来农家?乐的后厨打工。
李诀取下眼镜,先仔细地擦了擦。
“查她家?火灾的原因,还是查她母亲的身份。”
“火灾这种事故,从头?查起来会很费事。她的身世也和?我无关。”余温钧眯起眼睛,看不出?想什么,他作出?更明确的指示,“去查她父亲去世前,他们?在哪里?居住。我需要知道具体地址。”
李诀内心满是疑惑,但立刻答应了。
余温钧这个人,其实有一个特点。他对特别的事物,异常敏感
。能?在他身边久待工作的人,基本看不到没有特点的人。
换言之?,他很欣赏有个性的人。
余温钧翻着文件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手指的淤青,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打架,更因为打架受伤了。
大部分的普通人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城府。一个人,内心渴望什么,绝对是掩盖不住的。这,就是人性。
那个叫贺屿薇的小孩,她对钱、权和?舒适的生活似乎都没兴趣。但如果她仅仅是那种粗茶淡饭都能?活的人,余温钧也不会很把她放在眼里?。
她给他一种有点形容不好的感觉。
几个小时的车程,余温钧于清晨回到瑰丽酒店。
下车的时候,袖子?上沾到车门?上的露水,冰冰凉凉的,润物无声。
他的脑子?里?冷不丁地闪过?另外一个可以?精准形容贺屿薇的词——活死人。
余温钧只给栾妍留了一条信息,便在夜里?不告而辞。
余龙飞对哥哥的做法怨声载道,下一秒也直接收拾行李走?人。最后,只剩下在总统套房苦等一夜的栾妍。
贺屿薇住的是基础的大床客房,提供免费早餐券。
第一次吃如此多丰盛的自助早餐,她整个人震惊了,选择太多反而也不知道吃什么。她走?了一圈,捧着的盘子?里?就多出?班尼迪克蛋、水波蛋、煎蛋和?溏心蛋饼这四样食物。
以?后可以?来五星级酒店当洗碗工,贺屿薇思考着。
吃完早饭后,她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去余哲宁的房间,等拿着备用的房卡打开门?,里?面有其他声音。
“他怎么敢?怎么敢!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次回国是真?的想嫁给他,但是他呢?忽视我的存在,要不是为了家?里?,我才不会回来!他年纪大我这么多,又不肯登记结婚——”
余哲宁面对栾妍的控诉,露出?苦笑。
他看到她的肩头?一颤颤,刚疑心她哭了,却感觉一道冷淡视线看过?来。
栾妍也感觉到背后有人,怀着希望回过?头?。余温钧难道回来哄自己了?
发现来人是贺屿薇,她大失所望。
“屿薇,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你现在又跑过?来看我笑话吗?”
余哲宁温和?地制止住栾妍:“对我发脾气就算了,不能?对贺屿薇发脾气。”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栾妍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哭了还是熬夜,“好羡慕你啊,哲宁,你身边有一个无论?怎样都会忠心耿耿陪你的小保姆。但是,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男人会喜欢我。”
栾妍丢下这句话就跑走了。
之?后,余哲宁也问贺屿薇,听说他哥在临走前把她叫到他房间里?,都说了什么。
贺屿薇小心地说:“余董事长就问烟火是不是我准备的。我说,是的。”
余哲宁把头颈重重地靠在扶手椅的枕头?上。
他的表情变得很冷淡和?冰冷,就像那天,余哲宁用拐杖指着地面质问为什么没有扔掉巧克力时那样冷淡。
余家?庭院里?的露天篝火依旧还在燃烧着,但木材已?经比最初时减少了三分之?二?,气势没有那么惊人。
墨姨站在门?厅迎接了从秦皇岛回来的余哲宁和?贺屿薇。
趁着两个少爷不在,墨姨给三楼的套房做了专业的深度扫除和?气味管理,连墙面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沉醉的香薰味。
回到五楼放行李,贺屿薇看着书包里?面的那件质地极为精良的花衬衫和?手帕,犯起愁。
定制衬衫没有水洗标,她用酒店里?沐浴露和?洗发水揉了很久,都无法彻底清除沾染的血渍。
原主人对于如何处置那件染血的男士花衬衫,只给出?一个批示。
但要是把带血的余温钧专属花衬衫贸然地扔在垃圾房,墨姨绝对会跑来问怎么回事。
把衬衫留在自己的房间似乎也不怎么合适。
贺屿薇最后忧心忡忡所想出?解决办法,是先把花衬衫混进余哲宁旅途的换洗衣服里?,一起送到家?里?的专属洗衣房里?。
等洗干净后,再让余哲宁出?面还给哥哥好了。
解决完带着血迹的衬衫,她想到另一个棘手问题:余温钧房间里?坏掉的纸鸢。
她该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偷出?来,交给风筝店的老板修好,再毫无痕迹地放回去?
唉,贺屿薇不想处理栾妍惹下的这一个烂摊子?,可是,栾妍不仅仅是余温钧的未婚妻,是余哲宁喜欢的人。
栾妍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余家?。
她从秦皇岛直接跑到市内,据说也去瑰丽开了一间套房。毕竟是一个大小姐,被余温钧三番四次的冷落,婚戒和?婚礼都没有给出?准信,也会闹脾气。
而贺屿薇有一种悲观预感,修复纸鸢的事,也指望不上栾妍。
贺屿薇打开衣柜换了一套新的工服,再静下心来给陈红校长发了短信,说自己有事先回北京,改日再见面。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都变得疲惫不堪,直接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贺屿薇走?到余哲宁的房间。
收拾完他的书桌,她坐在他旁边。
前一段时间,贺屿薇都在闷头?织围巾,现在,她又重新开始看起英语教材——高教授给她发微信,问布置得英文作业写完了没有。
余哲宁同样静静地看书。
从秦皇岛回来的路上,余哲宁就一直很沉默,他虽然没明说,却很明显在想着栾妍的事。
贺屿薇心想,正?因如此,她无法把手套送给他。
总觉得,亲手编织的手套对沉浸在自己心情里?的余哲宁来说,是一种打扰,甚至于一个负担。
一想到他还得强撑着笑容,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贺屿薇就觉得有点难过?。
她主动说:“……我能?问你个敏感问题吗?”
余哲宁回过?神来后挑起眉:“好的。”
“当初,是你先向栾小姐告白的?
余哲宁收起笑容:“讽刺我吗?”
非要说的话,是……羡慕吧。
贺屿薇把这个词说出?口,才发现,她是真?心的。
栾妍说,世界上没有男人喜欢她,这绝对是一句撒娇的假话。
贺屿薇活了21年,才是从来没有任何男生青睐于她,也没收到过?“表白”。她会产生男女之?情,但那感情是青涩的,微不足道且紧闭双唇的。
“我觉得你很勇敢。我就算喜欢上一个人,也绝对没办法主动表白,更没有办法主动为他做一些大事。”
余哲宁联想到他惨痛的告白,栾妍惊慌的目光和?哥哥漠然的表情,苦笑两声:“告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不不!向喜欢的人告白,绝对是一件需要勇气的。嗯,我如果主动向别人告白,就会当场死掉。”
余温钧说她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这句是对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贺屿薇是一个被动的人。她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乳白色的石膏面具,彼此都从缝隙里?呼吸,彼此摸不到真?心似的。
余哲宁噗嗤就笑了。贺屿薇斩钉截铁的口气让他觉得有意?思:“那,你对我试试吧?”
她不明所以?。
“不是说会当场死?你现在对我告白一次试试。我看你能?不能?活着。”
余哲宁说完这句话后有点后悔,觉得不太妥当似的,随后看到贺屿薇张口结舌,她猛退几步,举高细瘦的双臂在半空似乎想遮住自己的脸。
但在如此可笑的动作里?,她的眼睛里?依次闪过?慌乱、无助和?害羞。
人,是无法做到百分百的隐瞒感情。
余哲宁悚然一惊。
在以?前,他隐隐有某种感觉,而现在看到贺屿薇的这种表情,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曾经的这个高中女同桌喜欢着自己。
余哲宁瞬间就体会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沉重感。
他把目光从贺屿薇的身上移开,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与此同时也不想让她受
“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两个礼物,分别是手套和?游戏手柄吗?但我觉得,你送手套给我有点不合适。”
她不解:“有什么不合适的?”
余哲宁低下头?,含糊地说:“不合适。那个,嗯,还是等我二?月过?生日的时候你再送吧。”
贺屿薇点头?,她的脸也已?经烧得很红,随便借口什么跑出?去。
余哲宁也迟迟没有回过?神,明知道喜欢的女孩是栾妍。但贺屿薇刚才的惊慌眼神和?表情却还一直回荡在脑海里?。
在这种时候,他冷不丁地想到曾经的事情。
好像是在五楼书房,他们?站在那个五彩缤纷的纸鸢下面,兄长抱着胳膊,很沉默地听完自己要转学,去秦皇岛借读一年高中的请求。
余温钧答应了。但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墙上的纸鸢:“《红楼梦》里?,林黛玉在她临终前,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宝玉,你好、你好……”
“很多人都猜,她没说完的那句是‘宝玉,你好狠的心啊’。但我认为是,‘宝玉,你好苦啊’。哲宁,你总有一天会因为没法做出?选择而吃苦头?。不过?也别担心,等那种时候,你才能?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栾妍没有回到余家?居住,而没三天就到元旦了。
余家?的住家?佣人们?在轮着休假。
元旦当天,墨姨中午回家?见她女儿,小钰也同样休假了。余哲宁这几天的三餐都是从城中高级餐厅所订购的食盒,有辛辣的克里?奥尔风味咖喱菜和?贺屿薇各种闻所未闻的松露。
要在以?前,这种生活简直想都不敢想。但贺屿薇现在想的是,这确实就是她人生中最不可磨灭的几个月了。
到晚上十一点钟,余家?三兄弟在大厅相聚。
除了余哲宁,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酒味,余温钧身上最重,不过?因为他的动作和?话都很少,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喝醉了。
快到零点,他们?在大门?口准备了鞭炮。
本来是由佣人来点鞭炮,但也许是因为都喝了点酒,最后又决定由余龙飞去用打火机点燃芯子?。
他们?把躲得远远的贺屿薇叫过?来,由她看着表,说到零点的时候就开始放鞭炮。
还有一分钟,贺屿薇的心跳,随着倒计时逐渐加快。
她希望做首位对余哲宁说“新年快乐”的人。但是,这么做会不会太刻意??
贺屿薇深深地呼吸着冰冷又新鲜的空气,聚集着勇气。
5,4,3,2——1。
“到时间了!”贺屿薇对着余龙飞大喊,对方伸长手臂点打火机。
与此同时,贺屿薇猛地朝着右边跑过?去。
“祝余董事长新年快乐!”
噼里?啪啦响起的鞭炮声中,余温钧都被吼得看了她一眼。
贺屿薇却没再理会他。
身为超级内向的人,主动对别人说新年快乐是巨大挑战。
于是,贺屿薇决定先找一个安全的人物来练手,这样来调整声音里?的颤抖和?感情。
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贺屿薇的目光全心全意?看着余哲宁,她说:“余哲宁,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元旦快乐!永远快乐!”
第32章 冷空气
余龙飞在放完鞭炮后的两个小时就直接飞日本?去滑雪。倒是余温钧腾出时间,回来陪余哲宁吃了一顿午饭。
余温钧穿着?一套新的花衬衫,神色如常平静。他绝口不提栾妍的名字,也没有对圣诞节提前离开的行?为作出任何解释。而余家其他人也没人敢多问他。
贺屿薇陪着?余哲宁来到餐厅,余温钧请的日料厨师来家里?做的家宴,配的是1.8升的獭祭。
清酒需要低温饮用,开盖后为了保持口感,一直浸泡在擦得锃亮的纯银制冰桶里?。
独饮,未免无趣。但弟弟的脚伤还没好,不方便喝酒。唉,应该把李诀也叫过来,那小子反正是单身汉。
他这么?想着?,无意间,就和贺屿薇撞上目光,对方顿时哆嗦一下,垂下眼睛。
但随后,贺屿薇的内心?微微一动。
贺屿薇觉得,她懂余温钧看自己?那一眼的特殊意思了!他肯定是觉得,清酒冰桶外凝结的水珠滴在桌面很脏,所以才不高兴地看着?自己?。她,偶尔也很有主动服务型的意识好吗。
贺屿薇便抽出纸巾,主动地跑到他身边,开始擦拭桌面的残留水渍。
而在旁边布菜的玖伯和主厨都被略微吓了一跳。这个小保姆抽什么?风呢?突然就开始擦桌子。这是她的工作吗?
余温钧也干脆地拦住她。
“到外面的小餐厅坐着?,待会?也有人送你们的餐。”他说,“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玖伯答应了,贺屿薇再用指头指了一下她自己?。
余温钧平静地说:“嗯,我也在跟你说话。”
旁边的余哲宁闻声抬起头。
在平常,余龙飞经常拿贺屿薇开玩笑并?试图对她动手动脚,但贺屿薇每次的反应都很大,她似乎很讨厌别人近身,对其他人都极为疏离和躲避。而现在面对余温钧时,她却很殷勤地凑上前主动擦桌子。
余哲宁突然之间就有点?不舒服。
“屿薇,你从来没吃过日料。如果?吃不习惯,就让厨师单独给你做点?别的。或者?,我提前帮你点?一些你可能爱吃的食物?。”
余温钧淡淡说:“她已?经24小时跟着?贴身伺候你了,让她消停一会?。”
“哥!”
这么?一来,兄弟之间无形的对峙感消失了不少。他们之后也聊了几句贺屿薇,无非是她没回家过年云云。
“一月下旬,我带龙飞去南非出差,没办法在春节赶回来。”余温钧喝着?酒,“你在家的任务就是继续养伤。”
余哲宁沉默了会?:“和栾妍决定在哪里?举办婚礼了吗?”
“你马上就有一场好戏要看了。”余温钧面无表情?地说。
玖伯是照顾余温钧日常起居的人,但他和余家的住家佣人不同,从来都是一人独来独往,和墨姨也说不了几句话。
贺屿薇和这个干练沉默的中年络腮胡在小餐厅吃完饭,彼此相顾无言。
临了,玖伯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
“我知道,我女儿是你朋友。”
玖伯的女儿是小钰,啊,余温钧身边的人和他都有相同气质,一言不合就爆金币。贺屿薇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个红包。
余温钧是货真价实的大忙人,陪弟弟吃完午饭就走了。但是,他也说晚上会?照常回来。
按照日程,余哲宁今天依旧要 去体育总局医院的康复科做治疗,之后,他再和朋友去城里?的一家剧本?杀店见?面。
玩剧本?杀一玩就要五个多小时。
司机和贺屿薇打了声招呼,就去旁边的小河说看别人钓鱼去了。她独自留在车上,心?不在焉地发呆。
余温钧之后要出差。她能不能趁着?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把纸鸢偷出来?还是说,她去跟风筝店老板磕头拜师,学会?如何换纸鸢的技巧后,自己?跑去修好它?
余哲宁告别完朋友们回到车上,贺屿薇已?经伏在后座睡着?了,后背安静地起伏着?。
余哲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很轻地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但是,前方司机的关门声却把贺屿薇整个人都震起来。
她怀里?的书?掉下去,砸中两个人的脚。
“对,对不起!我睡着?了!”
两人共同伸出去捡书?的手交汇了,贺屿薇往后猛烈地一缩,很惊慌地看着?他。
“你又在看英文书?了。”余哲宁不动声色地把雅思教材递给她,“总觉得,你不应该只留在我家里?当一个小保姆。”
贺屿薇从来不想多提自己。她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贺屿薇便问余哲宁以后想做什么工作。难道,余哲宁以后也会?当一个“董事长”吗?
余哲宁的唇角露出一抹微
笑:“我哥的工作不是普通人能做到还能做好的。龙飞是要从商的。但我哥说,家里?三兄弟都从商,肯定会?因为利益打起来。大学毕业后,我会?从事公职——不过,假若我可以任选世界上的行?业,那我想当一个程序员。这是我哥和余龙飞都一窍不通的行业。但,我不想留在国内的科技企业,应该去硅谷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