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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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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观察,叶秋水盛名在外, 富甲一方, 还在宫里当?值,又有高官兄长做靠山, 她出?门谈生意,没有人敢怠慢,茶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她。
少女看?着不过十?八九岁, 但经验老道,说话滴水不漏,举手投足间俱是大商风范,茶商也神?情?严肃,态度诚恳,介绍完手上的这一批货,询问叶秋水的看?法。
叶秋水直接点头,报价。
茶商也没有多言,二人当?即签字画押。
叶娘子爽朗豁达,出?手阔绰,为人也诚意,附近的商人都很愿意与她做生意。
进完货,叶秋水便带领商队准备回?京,因为运载了好几?箱货物,所以回?程的路途也慢了下来,抵达京畿附近时,叶秋水听说平江府现在群商云集,每年秋时,各行皆是丰收的时候,无论是药材,香料,茶叶还是丝绸锦缎,许多番邦商人也聚在港口。
叶秋水本来打算回?京的,听到这样的消息,让身边的伙计先回?去知会铺子还有江泠一声,她则继续往平江府去。
到了地方,晨光虽熹微,但港口早已?苏醒,各地商船如星罗棋布般停泊于港湾,千帆竞发,桅杆如林。
码头上,苦力们光着臂膀,喊着号子,将一箱箱货物搬上搬下。波斯的地毯、天竺的香料、与本地精美的丝绸、细腻的瓷器、醇香的茶叶堆积一处,琳琅满目。番邦商人高鼻深目,身着色彩斑斓的长袍,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与本地牙人激烈地讨价还价。
城内街巷纵横,车水马龙。铁匠铺炉火熊熊,火星飞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木匠坊木屑纷飞,精雕细琢的家具雏形初现;酒肆茶楼人声鼎沸,店小二穿梭忙碌,端上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酒。远处私塾里传来朗朗书声,笔墨纸砚店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药铺里药香弥漫,郎中们为病患细心把脉诊断。
各路人马在此?汇聚,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叶秋水的商队抵达平江府后,也积极加入其中。
叶秋水不懂番邦话,便在当?地聘请了译师,帮助她与番邦商人沟通,她喜欢西?洋的宝石、玻璃,西?洋商人也喜欢大梁的茶叶,瓷器,丝绸,叶秋水恰好有一批丝绸的货,与他们交换物品,准备带一批玻璃,珊瑚回?京。
两方在茶楼交谈,叶秋水问起对方是从何处而来,与她共饮的西?洋商人用蹩脚的中原话告诉她,他们是坐大船,从海的另一边过来的,路上耗时数月,甚至几?年,九死一生。
叶秋水很惊奇,“海的另一边?”
“是啊。”
卷发虬髯的西?洋商人说道。
几?日交谈下来,他们很喜欢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女,她沉稳端庄,又不失俏皮机灵,千万不能因为她年轻就小瞧她,任何一点伎俩都没法逃过她的眼睛。
商人同她描述起海那边的景象,那是一个与大梁完全不一样的国土,大相径庭的风俗,建筑,还有那广阔无垠的大海,白?色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水手们驾驶着坚固的大船驶向远方,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听着这些描述,叶秋水的心渐渐被一种奇妙的向往填满,在商人的描述下,她仿佛看?到了那些壮丽的景象。
叶秋水侧目,通过阁楼雅间打开的窗户,望向热闹的港口,远方的海面?上,商船的桅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大海一望无际,海的尽头,未知的神?秘吸引着她。
叶秋水心中竟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有朝一日也能踏上那片陌生而迷人的土地,去亲眼见识一切,去探寻那未知的商机与可能。
天渐渐黑了,与西?洋商人的洽谈很成功,对方带着丝绸以及她赠送的茶叶满意地离去。
叶秋水站在港口,有大船停靠入港,船身比十层阁楼还高,黑夜中,如同一个庞然巨物。
她仰头看?了许久,海风吹拂到脸上,直到天幕彻底黑了下来,港口搬运货物的苦力们也歇业休息,叶秋水才离开。
第二日,她启程返回?京师。
西?南的城墙已?经推塌大半,工部的人每日都要过来勘察,探讨城墙之后的重建,这是一个大工程,年前动工,至少也要到明?年夏时才能完成。
即便叶秋水不在,江泠依旧严格遵循着她立下的规矩,最晚亥时末就会睡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白?天他要画图纸,傍晚会去安济院看看原本住在城墙下的百姓现在都怎么样了。
半个月眨眼间过去,然而叶秋水并没有回?京,她身边的伙计过来告诉他,叶秋水转道去了平江府,眼下应当?在昆山县的港口同人谈生意。
江泠知道,她一向想一出是一出,平江府商业繁茂,各地富商云集,她喜欢凑热闹,是肯定要去一趟的。
只是港口人多复杂,江泠眉心颦蹙,没说什么,点头示意伙计他知道了。
他继续在纸上勾勒图纸,工匠们将砖石,漆木搬过来,一群人围坐着,商讨城墙该怎么修建,用何种材质最是坚固。
城墙的建造还需考虑到各个沟渠的流通,京师多雨,排水系统要做好,城墙高大厚实,若是排水不畅,每逢降雨,雨水积聚,长此?以往,势必会侵蚀墙体根基,导致墙体松动、坍塌,那么即便城墙修得再高大坚固,也难以长久。
江泠在图纸上设置了一些暗沟,排水渠,将渗入墙体的雨水有序引导出?去,使其不至于在墙体内部积存,损害墙体结构。
大家探讨后觉得可行,匠人们就开始动工了。
傍晚,江泠去了一趟安济院,百姓们在这儿有的吃,有的住,江泠告诉他们,城墙修建完,若民?居有损毁的地方,官府会提供补助重建,百姓们一听,都安心下来。
听工部的小吏说,江大人的图纸上设置了许多排水的暗沟,以后雨天积水会引到城外去,西?南坊市低洼,每逢雨汛,住处潮湿,这里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生怕头顶的城墙会坍塌压死人,如今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江泠走出?长廊,发现角落里,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坐在地上择菜,那些旁人不要的烂叶菜,长毛的食物都会被她捡回?去。
一旁,坐着那名双腿残疾的男人,女人择菜,缝补衣物,他就帮忙打下手,或是帮她擦汗。
江泠问一旁的人道:“给他们送过吃的吗?”
“送过了。”
小吏看?着他们,叹了一声气,说道:“也是可怜,听说这两人原先做些小本生意,谈不上富足,但也比寻常人好些。但是男人不知道怎么,五年前中风了,先是一条腿失去知觉,妻子砸锅卖铁,耗尽家产为他治病,男人反而越来越严重,到如今已?完全不能走路。他们想着,京师的大夫医术高,便跋山涉水,女人一路半是乞讨,半是做苦力地带着丈夫来到京师,路上就用了快两年。”
江泠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夫妻二人身上。
单看?脸看?不出?妇人的年龄,她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沟壑,身躯瘦小,鬓边也夹杂着几?簇白?发,但是衙门查到的籍贯上表明?,她不过才二十?七八而已?,短短五年,将一个年轻的女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二人的感情?很好,坐在一起时,时而倾身交谈,头挨在一起,说笑时,女人会扬起嘴角,与当?日在城楼下瞧见的蛮横泼辣完全不一样。
江泠说:“多关照他们,那个男人有腿疾,秋末阴寒,让他们住在南边向阳的屋子里。”
“是。”
他观察了会儿,男人虽然瘸着,但身形与他差不多,江泠让家中老仆将他和叶秋水的几?件旧衣送来,拿给夫妻俩。
老仆抱着衣物送过去的时候,二人很是惶恐。
女人目光警惕,并没有立刻接,互相语言不通,对彼此?的方言只能一知半解,后来还是那名会说大同话的小吏过来解释,女人才犹豫地将衣物接下。
很好的料子,摸着柔软暖和,虽然是人穿过的,但并不旧,也没有破损,他们很高兴,拿着衣物说说笑笑,女人拿起衣袍,贴在丈夫身前比对大小,应当?是正合适,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扶他进屋换上。
第二日,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穿着江泠让人送过来的衣衫,因为双腿常年萎缩无力,男人的身形并不挺拔,圆领袍穿在身上十?分?滑稽,同样,女人也早已?不复青春,精美的百迭裙不适合干活,轻易便蹭脏了,女人发现衣服脏了,袖口也蹭破时,坐在屋檐下,心疼地抚摸,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
心疼,羡慕,还有哀伤。
安济院的小吏对他们多有关照,食物总是多给些,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也是向阳的屋子。
女人很勤劳,知道那些大官人关照他们夫妻俩许多,她会主动帮忙浆洗衣物,白?天,她侍奉丈夫洗漱穿衣后,就会出?门去城里找活做,端盘子,跑腿,甚至是去帮忙卸货。
脊背越来越弯,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男人会乖乖坐在屋檐下等她,怀里抱着几?颗芋头,或是馅饼,用体温捂着,直到女人回?来,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
又一日,天晴。
江泠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关心那对夫妻,会询问小吏二人的近况。
这日,督工结束后,江泠来到安济院,发现一直乖乖坐着等妻子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慌乱地在门前徘徊,他靠着一张小板凳挪到外面?,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一名官员的衣袖,神?情?着急,口中说着什么。
小吏辨认道:“他说他娘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江泠听了,立刻让人出?去寻找,女人不识字,也不会说京师官话,平日只能在附近做些苦力活。
官兵出?去找了,不一会儿,背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回?来。
男人神?色一变,焦急地要上去查看?,但忘了自己有腿疾,重重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江泠上前将他扶起,背他进屋。
他瑟缩着,大概是觉得,被大官背很惶恐,害怕,苍白?着一张脸,进了屋又顾不得这些了,妻子紧闭双目,唇色发紫,皮肤透着淡淡的青色。
大夫过来查看?一番,说:“她操劳过度,昼夜不息,又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脾胃受损,铁打的身子也是撑不住的。”
官兵说,是在渡口发现的她,肩上扛着比她自己重许多的货物,就为了那点可怜的工钱。
她这么拼命,是为了攒药钱。
男人听了,垂首抹泪,喉咙中哽咽。
江泠让大夫给他们看?诊开药,拿些补品,钱他来出?。
天色已?晚,亥时将过,江泠叮嘱完这些,回?家休息。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一直想着那对夫妻。
第二日,江泠督工完,立刻前往安济院。
小吏看?见他,脸色却很沉重。
他问道:“怎么了?”
小吏声音干涩,“大人,那个男人,昨夜吊死了。”
江泠顿时愣住,神?情?错愕。

第一百四十章 “江嘉玉,你怎么不亲我……
回京的路上, 因为中途下雨耽搁了两个时辰,叶秋水进城时天?已经黑了,她先带着伙计们回到铺子, 将?货物清点完,全部入库后?才放心回家?。
已是深夜,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叶秋水走进巷子, 屋檐下留着灯,门房的仆从见她回来, 眼睛一亮, “姑娘。”
叶秋水笑了笑, 轻声问道:“兄长睡了吗?”
仆从点点头?, 说:“大人?现在每日都亥时睡,早早就熄灯了,药也有按时吃, 一日不落。”
叶秋水一听, 知道江泠在她不在的时候也有在认真履行她立下的规矩,嘴角扬起?,很是满意。
她直奔江泠的卧房,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
月华如水,地面泛着莹白的光芒。
走到床榻, 叶秋水盯着榻上的人?, 他?安安静静地平躺着,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睡觉时都端正得不行,叶秋水无声轻笑,抬手, 摸了摸江泠的鬓发。
只是刚碰到他?,手腕就被捉住了。
江泠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叶秋水讶然,“我吵醒你了?”
她知道江泠浅眠,怕是因为她推门进来,吵醒了本来睡着的他?。
江泠摇头?。
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心里被冗杂的思绪填满,在她出现前,他?一直没有入睡。
看到她时,那种情绪更加浓厚。
因为躺下太久,江泠的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江泠问道:“吃饭了吗?”
叶秋水说:“吃啦。”
已经过了亥时,叶秋水拍拍他?,让他?躺下,她捻着被角,“你继续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江泠却不动,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黑暗中,低声道:“陪我坐会儿吧。”
语气很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惆怅,有些不像他?,叶秋水重新坐下了,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江泠无言。
今早,他?让人?将?那个男人?的尸体收殓了。
很奇怪,明明屋中并没有可?以上吊的房梁,庭院里也没有树木,男人?腿脚不便,离不开屋子,可?他?就是吊死了,小吏告诉他?,男人?将?腰带系在椅子上,绕过脖子,打上结,跪在地上,硬生生将?自己勒死了,江泠去看过,明明只要稍微往后?一动就可?以挣脱。
小吏说,男人?是存了死志,不忍再拖累他?的娘子。
女人?还没醒,他?们都不知道等她醒来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江泠心中五味杂陈,再待不下去,他?慌张地逃离了安济院,一整日都在茫然地想,以后?他?也会变成这样吗,他?也会再站不起?来,要叶秋水照顾,成为她的累赘,拖累她一辈子吗?
如果换做他?,江泠想,他?大概也会一死了之,可?是那样,叶秋水怎么办,他?想要抑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然而越想要控制,这些画面便越是肆虐地在脑海里涌现。
他?不说话,叶秋水心里担忧,“我去掌灯,给你看看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完要站起?身,但被江泠拉住了,他?说:“我没事,没生病,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缓声道:“就是有些想你了。”
叶秋水一愣,须臾,轻笑出声。
江泠的眼眸在昏暗中像是一汪泛着月色的水,宁静,带着微微的光。
“你说半个月就回来,结果却过了这么久。”
话语很轻,平淡,可?是听到耳朵里,竟夹杂着几分埋怨。
叶秋水立刻搂住他?,亲一亲嘴角,又蹭蹭鼻尖,嘟囔,“对不起?嘛。”
她刚从外面进屋,身上有些凉,羽毛一样的气息轻扫着江泠的脸颊,叶秋水亲了两口,江泠都没什么反应,一点也不像平时。
平时,只要亲一亲他?,他?就会将?她抱住,会难以自抑地回应,但是今日,叶秋水亲了江泠好几口,他?唇瓣水滟滟的,分开的时候,没有追过来。
叶秋水停住了,奇怪地打量着江泠。
她一向不会将?疑惑憋在心里,直言问道:“江嘉玉,你怎么不亲我?”
江泠这才动了动,握住她微凉的手臂,说:“你赶路许多日,我想让你早点休息。”
叶秋水眯眼微笑,“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又去亲他?。
叶秋水像个强抢民男的土匪,将?坐起?身的江泠重新推倒在榻上,霸道地按住他?的肩膀,咬开他?的唇瓣,迫使他?张开嘴。
江泠心里挣扎了一下,失败了,顺从地闭上眼,抬手,拥住她。
叶秋水肩头
垂落的青丝与江泠铺在床榻上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灼热的温度,甜蜜的气息在唇齿间溢开。
江泠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叶秋水不敢完全趴在他?胸口,怕压到他?的旧伤,掌下清晰地感受到男子勃发的肌理触感,她手心发烫,江泠的手越收越紧,唇舌交缠的感觉让人?痴迷,头?脑晕眩,不知身在何方。
呼吸渐急,叶秋水双手撑不住了,失了力气,腰肢软下,彻底趴下来。
江泠抱住她,两个人?胸腔起?伏,身躯紧紧相贴,一时无话,只能安静地平复气息。
叶秋水枕着他?的胸膛,眸光潋滟,脸颊很热。
她喜欢和江泠这样呆在一起?,喜欢他?抱她,亲她,喜欢听他?微乱的呼吸。
过一会儿,叶秋水忽然抬起?头?,眉心微皱,疑道:“什么东西……”
她半支起?身,手往下摸索。
江泠眼皮一跳,及时抓住她的手腕。
偏偏叶秋水还动了动,“你睡觉是不是忘摘玉佩了?怎么有东西硌我,快摘掉。”
江泠:“……”
他?发现叶秋水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
叶秋水还在那儿念叨,磨磨蹭蹭,嚷嚷着说他?也是讲究起?来了,睡觉都不摘配饰,江泠语塞极了,坐起?,有些不自在,手慌乱地抬起?又放下几次,最后?绷着一张脸,将?她提到一旁坐下。
他?视线乱飞,说道:“你该回去睡了。”
叶秋水这才想起?,已是子时,早就超过了她给江泠规定就寝的时间,叶秋水赶忙从床上爬下来,让江泠躺下,然后?用被子将?他?脖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没漏出,严肃道:“你快睡,我这就走了。”
江泠看她一会儿,她杵着不动,他?不闭眼,她就不走。
江泠只好阖上双眸,叶秋水像来时那样,蹑手蹑脚地出门回自己卧房。
等她走后?,江泠再睁开眼,他?出了一身汗,只能起?来擦一擦,换一身衣服再睡。
本来就睡不着,眼下心中澎拜,更是难以安眠。
叶秋水回到卧房,洗漱一番爬上榻,她赶了许久的路,又在铺子里清算了好一会儿货物,方才同?江泠待在一起?时,精神还算充沛,这会儿一挨上自己的床榻,便困得睁不开眼,很快就睡着。
月色皎洁,亭中枝叶如藻荇游弋。
深更半夜,天?地寂静时,叶秋水忽然猛地惊醒。
她是个大夫,睡梦中突然就想清楚了,到底是什么在硌着她。
叶秋水脸颊发烫,捂着脸,“哎呀”一声又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蒙起?来。
第二?日是个休沐日,吃早膳的时候,叶秋水忍不住去看一旁的江泠。
他?还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发现她频频看向自己,无波无澜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夹起?一张胡饼塞她嘴里,“吃饭。”
叶秋水笑而不语。
吃完早膳,叶秋水去铺子里谈生意,江泠留在家?中,看了会儿书后?,太阳正当头?,王婆支起?架子,江泠进屋将?衣物捧出来晾晒,入冬后?气候严寒,难得有这么好的晴天?,得将?衣服都晒一晒再收起?,好存放进箱笼,等待来年?。
他?推开叶秋水房间的门,将?乱糟糟的被子叠好,她昨日夜里才回来,行李还堆在榻边,没有收拾。
江泠走过去,蹲在地上整理。
他?做惯了这些事,从小到大,叶秋水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他?照顾,叶秋水自己也不管这些,江泠蹲在地上,将?行囊里没吃完的干粮拿出来,脏的衣服让仆妇洗了,发带首饰收拾好放在妆奁里,江泠走到桌前,将?妆奁打开,首饰放进去,要合上时,不知看到什么,动作停下。
江泠将?珠钗拨开,发现下面有一方叠好的手帕,血迹斑驳。
他?神色怔愣了片刻,一开始以为是叶秋水受了什么伤,怕他?知道,将?沾了血的帕子收起?,他?着急忙慌地将?帕子拿出来,翻开一看,目光猝然顿住。
上面是他?的字迹,江泠认出,这是他?在牢里濒死之时,强撑着写下的血书,托徐微带给叶秋水,那时江泠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只是心里放心不下叶秋水,怕她过得不开心,怕她会受到曹家?的迫害,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没有机会与她道别,留她一人?活在世上,心中有憾,他?们之间最终还是隔着一道跨越不了的生死鸿沟,永世分别。
但是江泠活了下来,与她心意相通。
在看到这张带血的帕子前,他?都已经快要忘了这封曾经亲手写下的绝笔信。
何时送到了叶秋水这里?
江泠看着血书,手指渐渐团紧,神情凝重。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三郎,你抱抱我。……
重阳节的时候, 徐微回京探望长辈,丈夫严琮公务繁忙,只她一人回来, 在家中小住。
徐翰林年纪大了,入冬后受了些?风寒, 已告假多日,一直是徐微在病榻前侍奉, 徐翰林平日威望素著,桃李满天下?, 来徐府探望的人很多, 江泠准备了补品, 还有两本古书登门拜访。
徐翰林看?见他很高兴, 坐起?身?,与?他在庭院里手谈几局,老先生难得尽兴, 问起?公务, 经史上的事情,江泠都一一答了。
一个时辰后,徐翰林要吃药,徐微过?来扶起?他,让徐翰林进屋坐下?, 喝了药, 困劲上来,没一会儿竟靠着?床榻眯起?眼了。
江泠坐在庭院里, 面前摆着?还未下?完的棋局,过?一会儿,徐微带着?侍女从屋中出来, 脸上挂着?歉意的笑,“江大人,实在怠慢,家父上了年纪,刚喝完药歇下?了。”
“无碍,徐老的病怎么样了?”
他询问道。
徐微说:“父亲上了年纪,不抵年轻时,本以?为只是风寒,哪成想病了这么好些?时候,不过?也快好了。”
江泠点点头。
徐微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江大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江泠沉默须臾,问道:“不知当初在天牢,我托徐娘子送出的那封信,可还在你手中?”
徐微目光顿了顿,还未想好回答什么,瞥见江泠的神色,他神情平淡,看?上去洞悉一切,徐微只好如实回答,“江大人绝处逢生,那封绝笔之信确实已经没有再送出去的意义,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让叶娘子知道有它的存在,所以?我交给她了。”
江泠手握紧了,“是什么时候?”
“东山大雨。”
江泠心沉了下?去。
他奉命前去抢修水位上涨的堤坝,因腿疾复发摔进湍急的河流中,再醒来时叶秋水就在身?边,又过?几日,她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若无似无的靠近,试探,时退时进,也放弃了继续去西北的想法,转而在京师留下?。
所以?,叶秋水是因为见到了那封血书,知道他曾经险些?死?在大牢,知道他的情意,知道他一身?伤病,所以?才愿意留下?的吗?
如果?没有见到那封血书,她或许早就去了西北,早就搬离。
是因为怜悯吗?
她明?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想闯荡四方,但是却因为他停下?脚步。叶秋水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默默为旁人考虑,在儋州的时候,会因为害怕破坏他与?下?属的关系,不敢拒绝姚家的求娶,会因为想要治病救人,不惜让自己?陷入险境。
江泠心中被万千思绪填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徐府的,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
他想到许多事情,许多
年前,吴靖舒想要认叶秋水为女儿,她也是为了他留下?来,吃了许多苦。
那个时候,十?四岁的江泠自私贪婪,想要将妹妹留在身?边,现?在呢,继续重蹈覆辙?
然后,像那对夫妻一样。
女人发白的鬓发,佝偻的脊背,与?男人匍匐在地,用?腰带吊死?自己?的画面历历在目。
江泠心中茫然,空洞。
回到京师后,叶秋水忙着?铺子的生意,将从滁州买回来的茶叶碾碎与?香料混合在一起?,气味既有茶叶的清苦淡香,又有香料的馥郁芬芳,两者结合得相得益彰,效果?让人惊奇。
那些?从西洋商人手中买得的玻璃则加工成精美的小容器,用?来放置香料,茶叶等,达官贵人很喜欢,珊瑚做成香包,香串,好的形状则高价倒卖给其他商人。
西市的几间铺子各个日进斗金,叶秋水一个人算不来账,请了不少算房先生,每个月光是给铺子里的伙计结工钱就要忙活数日。
她回到檀韵香榭,忍不住询问起?以?前跑海上生意的掌柜,要是建一艘能出海的大船需要多少钱。
掌柜好奇道:“东家怎么想到问起?这个了?”
叶秋水说:“前几日去平江府谈生意,遇到不少西洋商人,他们都是坐船从异国而来,据说光在海上就要走几个月,甚至几年,我听他们描述,他们那里人文风俗与?我们这儿很不一样,我就也想造船,出海做生意。”
掌柜了然,“造船可是麻烦得很,还费钱,海上的日子很艰苦,路途远,吃的东西也不新鲜,容易生病,东家可要深思啊。”
叶秋水笑了笑,“说着?玩的,我现?在京师的生意还没做明?白呢。”
“东家谦虚了。”
一旁的伙计说:“咱们商队也有船啊。”
刚在京师做生意不久,叶秋水就包过几条商船运货。
“不一样不一样。”
叶秋水摆手,“我说的是那种大船,有几层阁楼那么高,比樊楼还高!”
她瞪着?眼睛,伸手比划。
樊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在御前街,足有四层。
大家都张大嘴,很是惊讶。
“那样大的船,得装多少货物,多少人啊,造价肯定也高。”
叶秋水点点头,“是啊,肯定很高。”
她盘算着?自己?的钱能不能造得起?这么大的船,想了会儿,决定回去问江泠,他在工部当值,比她更了解大型船只的造价。
处理完铺子这边的事后,叶秋水慢悠悠地坐马车回家,在铺子里盘算了一天的账目,眼睛都花了,等会儿到家,可要好好钻哥哥怀里寻求一下?安慰。
马车在巷子外?停下?,她下?车进门,下?人早就做好了饭菜,热腾腾地摆在桌上,叶秋水环视一周,没瞧见江泠的身?影,问道:“兄长呢?”
仆妇说道:“大人刚刚去安济院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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