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老板年少时by林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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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陈阔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他也懒得吹头发,湿漉漉地直接进了卧室,把门锁上,坐在床边,碎发上的水珠顺着滴落在睡衣上,他也不在乎,出神地看着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玩具。
十七八岁的自尊心很宝贵,对别人而言不值得一提,自己却会拼命守护。
因此没有办法在喜欢的人表露出明显的“拒绝”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那些以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究竟几分幻几分真,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凌迟。
该停止了。
他伸手拿起那个玩具,脚边也有垃圾桶,可他舍不得,它是她送的,归宿不该是很脏的垃圾桶,只好起身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放了进去,藏在了最里面。
高三返校,据通知是要上到腊月二十八放假,初六上课。
章韵宜进教室时,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陈阔的课桌,他已经到了,正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在做题,专心到不会被外界所影响,这就是她印象中最初的陈阔。
她是从前门进来的。
在她放轻脚步回了座位后,陈阔抬起眼眸,又垂下,继续答题,音乐冲击着他的耳膜,显得没那么安静。
今天的晚自习都没老师坐镇,但老赵会搞突然袭击这一套,被她逮着那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因此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很自觉,看书的看书,做卷子的做卷子,课间十分钟,章韵宜受不了地上有瓜子壳,不知道是谁在他们三班考试时这样没素质,游戏有愤怒的小鸟,三班有愤怒的小章!
她气得拍了下桌子,忍无可忍,“沈明睿,你去扫地,我给你一块钱。”
“……”沈明睿都被气笑了,“诗姐都给我开两块钱!”
章韵宜立刻向徐诗诗找茬,“徐诗诗,你哄抬物价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啊,你变了!”
徐诗诗也很无语,“你开公司的话,都不给老员工涨工资的?”
周扒皮,不,章扒皮!
沈明睿伸手要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来!”
章韵宜微笑,“我不惯你,这工资我还就不涨了。”
三人吵吵闹闹的,早已经是三班常态,不远处的课桌前,陈阔正在做题,这一切都不受他控制,她的声音就那样精准地传入他的耳中,倏地,他笔尖一顿,几秒后,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小墨点。
他莫名感到心烦意乱,撕下这页草稿纸揉成团,放在课桌上还是碍眼。
章韵宜起身要去前面拿扫帚,两块钱她自己赚了,却没想到,跟陈阔在讲台上狭路相逢,他扔完垃圾要回座位,她要过去,那样窄的讲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人对视,屏住呼吸,都想躲闪。
陈阔赶忙侧过身子,给她让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完全贴着黑板,衣服上蹭了不少粉笔灰。
章韵宜快步从他面前经过。
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间,只一瞬。
她很想目不斜视,但又担心这样太刻意太幼稚,还是鼓起勇气偏头看了他一眼,莞尔,算是打了招呼。
陈阔平淡地点了点头。
他的表现是如此的镇定,可羽绒服上狼狈的粉笔灰出卖了他,他回了座位,后桌的人提醒他,“阔哥,你衣服上怎么都是灰啊,赶紧拍拍!”
“是吗。”
陈阔脱了衣服,将灰尘拍去,但还是留下了一丝痕迹,余光瞥见章韵宜拿着扫把簸萁,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可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脚抬一下,诗姐,是等着我对你公主抱吗!”
“沈明睿你要是再把垃圾踢到我桌子底下,你活不过今晚!”
他平静地将衣服穿上。
晚自习下课后,陈阔跟费世杰讨论一道题目耽误了点时间,晚走几分钟,回宿舍的路上,费世杰都察觉到他今天走得特别慢,正要催促时,眼尖地发现前面不远处的章韵宜跟戴佳,两人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声音都飘到了后面。
“章——”
在费世杰试图喊人时,陈阔手更快,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警告:“别叫她。”
费世杰满头问号,但他只能唔唔唔,放开,要窒息要升天了。
陈阔又放开了手,停下了脚步,费世杰没办法,只好跟他一块儿站在原地,等这条路人越来越少,章韵宜的身影也消失后,费世杰才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不会是吵架了吧?
可前天打电话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怎么。”陈阔声音偏低沉,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到的落寞,“只是有些事情说清楚了,你再叫她,我们都会尴尬。”
费世杰不解,“说清楚什么了?”
“都是一场误会。”
陈阔的语气很平稳,没有半点起伏,很难探听到他的真实情绪,他就像在说一件跟他自己无关的事,“那天的事不要再有了,不合适,不太好。”
费世杰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有些懵,“我不懂——”
“不懂?”陈阔原本淡定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说不清是在提醒谁,他一字一句地说,“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费世杰愣怔,还想再问他更多的事,但在陈阔看来,向第三个人承认这一点已经是他的极限,更多的他不想提,也希望谁都不要再提,他没再废话,大步往前走。
冬日的月光清冷,洒在他的身上,都透出孤寂来。
像陈阔这样的人,从未遇到过挫折,他自小就聪明,又专注,比其他小孩都能坐得住,长辈也好,老师同学也罢,从来都是赞赏多于批评,高考这样的难关,他都能很轻松地应对。
然而对今年十八岁的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事,会比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受挫更难。
费世杰想叫住他,还是收了声,他收敛了嬉皮笑脸,跑着跟了上去,勾上陈阔的肩膀,当做刚才那番谈话不存在,维护着好朋友岌岌可危的自尊。
叮铃叮铃——
闹钟响的时候,章韵宜熟练地摁掉,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在温暖的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她一脸困倦地下床,梳头,刷牙,洗脸,一切都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当她准备出门时,她及时想到,在她的那些习惯中,也有跟陈阔互道早安这一件事。
今天他们还会碰上吗?
碰上了要说点什么呢?
她又退了回来,坐在椅子前愁眉苦脸。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是绝对不存在回到原点这回事。她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并且她看得出来,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的事,是他也在躲避。
他再也不想搭理她了,她知道。
看着六点钟过了,她戴上围巾起身往外走去。
她下楼都很慢,比之前要晚了五分钟左右,应该是不会碰上了。
陈阔在走出男生宿舍楼时,特意看了眼手表,他比之前晚了五分钟出门,她大概已经去操场或者别的地方。这样想着,他将羽绒服的帽子也盖了起来,神色冷冷淡淡,不自觉地就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眼看着要经过女生宿舍,他埋头往前走。
而此时。
章韵宜拉了拉围巾,遮住脸,轻快地迈下台阶,刚站稳,差点跟低头不看路的陈阔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愣。
愣过之后都不知所措,谁也没想到特意晚了五分钟出门,竟然还是碰上了。
很小的时候,还能大声宣布“臭东西以后再也不要跟你玩了”,长大了学会的事不少,其中一定有“体面”这一点。
“班长。”
章韵宜看着他的冷脸,心里默念着,我成熟稳重我云淡风轻,于是扬起唇角,喜气洋洋地说:“早上好啊。”
喜气程度不亚于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这句话。
陈阔看了她一眼,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低声,“早上好。”
她果然没有放在心上,她果然不在乎,所以这样坦然。他冷静而沉闷地想。
第62章
章韵宜看他神色冷淡, 知道他不想再闲聊,而她也不知道能聊什么,说了声再见后便郁闷地直奔操场, 在塑胶跑道上越走越快,今天要背的文言文特别绕口,让她心烦不已。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以及注释,她很不舒服,开始反胃, 眼不见心不烦, 直接将本子扔在了地上,接着一屁股坐在上面。
高三, 发疯是常态。
她已经算是情绪非常稳定的那一拨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未回头, 一只戴着毛线手套的手伸过来, 顺着看过去, 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熟悉是因为在操场背书时经常都会碰到,不过她们不认识,从来没说过话。
女生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拿着包软糖,迟疑着问道:“要吃嘛,不过你没事吧?不舒服不要硬撑。”
章韵宜想都没想,接过了那包蓝莓味的软糖,“我没事的, 谢谢啊!”
“不谢。”女生笑了笑,“早上起来如果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 吃点甜的,会舒服很多。”
“嗯!”
章韵宜的心也暖暖的,重生以来,她看到了上辈子忽略的很多美好时刻,也收获了很多可爱的心意。
那么,它就是值得的。
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女生这才放心地走开,继续专心背书。
章韵宜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一边嚼软糖一边背书,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了,只是脑子里偶尔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那些好吃的巧克力夹心饼干,是他特意的吗?
陈阔像之前一样来了食堂,买了鸡蛋跟肉包,他想,他的生活不过是又回到了过去的一成不变罢了,没什么,可以的,能接受。
他想进教室,但又实在受不了在相对封闭的室内吃鸡蛋跟包子,只好站在走廊,目光沉沉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心不在焉,食堂师傅可能也懒怠了,以前很好吃的包子,今天居然都尝不到什么味道。
章韵宜的脸都被寒风吹得木木的,她双手用力摩擦发热后,捂着脸跟耳朵,快步往教室走,瞥见那道身影,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他吃得很急,只仓促地看她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边的牛奶转身进了教室,好似生怕她会上前来跟他说话,对她避之不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从后门进来,在课桌前坐下,一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
徐诗诗抱着热水袋在打哈欠,困倦地看她一眼,随意道:“谁又惹到你了。”
“有,所以下课后我们一起把沈明睿套麻袋打一顿!”
“那怎么不是我们一起把惹你的人打一顿呢?”徐诗诗懒懒地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章韵宜:“……”
她摊开课本,嘴里已经开始没有感情地背课文:“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徐诗诗白了她一眼,“你,章韵宜,中国驰名窝里横。”
章韵宜充耳不闻,更大声了:“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寒冷的冬天,班上一大半的学生都是睡神在世,呵欠连天,一个传染十个,放倒一片,章韵宜却是精神抖擞,下课铃声一响,她和戴佳一起去了食堂。
吃了一碗热乎乎肉很多的汤面后,心里也舒坦了很多。
扪心自问,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做?会做得比他更好吗?
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远离,抽离。
可他们是同班同学,几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怎么办呢?就只能尽可能地躲着,避着。
不应该怪他的冷淡。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佳姐,我好撑,我们散步走走吧?”想通了这一点后,章韵宜豁然开朗,高考在即,谁也不想被乱了心,或许像这样保持着距离就很好了。
“好。”戴佳欣然应允。
两人围着教学楼走,高一高二不在,广播站也放假了,这时候都听不到好听的歌,很是寂寥。走着走着,经过篮球场,以往这儿都很热闹,寒冬腊月,再加上只有高三在学校,球场边都没人有兴致看帅哥投篮。
章韵宜很轻易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扫了几眼,她就克制着不去看了,拉着戴佳加快步伐闷头走过球场区域。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陈阔投篮时有明显的分心,他有看到她,却只有背影,手一歪,篮球砸在边框,没有投中,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静静地站在球场,视线不受控地跟着她。
连队友冲了上来,勾着他的肩膀,他也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
章韵宜下课也不到处乱逛了,就连沈明睿这么个迟钝的人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询问徐诗诗,“咱一姐受了什么刺激,考试没考好?”
“少给我乌鸦嘴!”章韵宜碰上不会的题目,正在头疼呢,听到这一句话急了,“赶紧给我呸呸呸三声。”
期末考试成绩还没下来,这话可说不得!
沈明睿耸肩,“你先告诉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徐诗诗正在画画,头都没抬,“我怀疑她失恋了。”
说这个话题沈明睿就不困了,他兴奋打听:“怎么讲?她没瘦啊。”
“所以,只是怀疑。”徐诗诗说,“等她瘦了,就是确定了。”
“等等,”沈明睿一下没捋清楚,“一姐男朋友是??”
徐诗诗对他神秘笑笑,“咱们班最帅的人是谁,那谁就是她的男朋友咯。”
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也相信直觉,章韵宜别想骗到她。
沈明睿一惊,“我?”
他跟一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怎么不知道?
徐诗诗:“……”
章韵宜听不下去了,噼里啪啦拿起卷子起身,懒得理会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在班上扫视一圈,扬声喊道:“孙局,别走!”
孙凯旋愣了愣,看她拿着卷子过来,了然,“行,来吧。”
经过运动会跟元旦,他们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也能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章韵宜站在课桌前,把卷子递给他,“就这道题,我不太会,没搞懂,你解出来了吗?”
“这个啊。”
孙凯旋挠了挠头,“我也卡着呢,周安琪,你写了没?”
周安琪闻声,好奇地凑了过来,震惊,“这张卷子什么时候发的!”
高三就是这样,一个错眼,课桌上就多了几套试卷,她喊着要死了要死了,火急火燎满座位找试卷。
孙凯旋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他顿了顿,看着陈阔从教室前门进来,有了主意,大声呼唤,“阔哥,来,江湖救急!”
这一声,令章韵宜跟陈阔猝不及防地对视。
教室里吵吵闹闹,但好像又变得安静了,陈阔单手握着矿泉水瓶,平静地过来,“有事?”
“这题你肯定做出来了吧?”孙凯旋以肯定的口吻道。
陈阔轻描淡写地瞥一眼,低声回:“嗯。”
孙凯旋嘿嘿笑,“来,请赐教!”
章韵宜却非常纠结,她走还是不走呢?
“笔给我。”陈阔伸手。
这话一出,她条件反射般的将自己手中的笔递了出去,孙凯旋也一样。
两支笔同时在他面前。
章韵宜在心里啊了声,尴尬着要收回手时,他已经接了过去,她手里一空,意外地看向他。
他很淡定地俯身,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解题,每一个步骤都很详细,时不时会停顿几秒,仿佛在问某个人有没有听懂。
章韵宜也迅速收敛心神,摒除一切杂念,她想将纸上的步骤看得很清楚,一点一点地慢慢挪着靠近。
陈阔呼吸一滞,他能感觉到她清甜的气息就在耳后。
一道题讲完,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陈阔将草稿本,试卷还有笔一股脑都还给了章韵宜。
章韵宜还在头脑风暴中,听懂了,但有些地方又是模糊的,正思索着呢,也没意识到不对劲,拿着这些回了座位。
孙凯旋茫然了几秒,一拍额头,“不是,阔哥,那是我的草稿本啊,你给章韵宜做什么?”
陈阔语气平淡,“是吗。”
章韵宜后知后觉发现她把孙凯旋的草稿本带了回来。
草稿本还停留在这一页,于是她从书立里抽出自己的草稿本,将陈阔写下的详细解题步骤重新抄写一遍。
抄着抄着,她停了下来,微微出神。
翻翻她的草稿本,有好几页都是他的字迹。
徐诗诗见她专心又恍惚的模样,心下还觉得稀奇,以为她在看闲书,悄悄凑了过去,看了几眼,顿时索然无味,都是一些公式。
下课铃后,章韵宜拿起草稿本去找孙凯旋,他的座位跟陈阔挨得也很近,只隔着两张课桌。
“不小心把你的本子拿走,不好意思啦。”
“你这么客气我不习惯。”孙凯旋笑,“不过那题很复杂,步骤你记下来了没?”
章韵宜比了个ok的手势。
孙凯旋想了想,提议,“章韵宜,以后理综你有不懂的直接问阔哥,绝对一步到位,我不是吹牛,他理综打遍高三无敌手。”
章韵宜默默地想,她当然知道,可是……她朝陈阔的座位看去,只隐约看到他戴着耳机在看书,“我知道他非常厉害,但杀鸡焉用牛刀,下次我还找你。”
孙凯旋笑骂,“一姐你几个意思啊,说清楚,什么叫杀鸡焉用牛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咯。”章韵宜没有跟他再斗嘴的兴致,尽快结束话题,“不说了,走啦。”
费世杰去了何远那里找吃的,手掌托着几颗麦丽素往嘴里抛,嚼吧嚼吧,回了座位,见陈阔戴着耳机,出于习惯伸手摘掉一只,想蹭歌听,结果戴上以后,等了一会儿,纳闷道:“没声啊,那你在听什么?”
陈阔抢回耳机戴上,“你管我听什么。”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
章韵宜原本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 可又有谁能在面对自己的耕耘有了不小的收获时会不激动呢?
她这次发挥不错,其他三大主科还好,平稳发挥, 理综的分数肉眼可见提升起来,总分更是喜人,直接升到了十八名,也算是勉强回到了原来的水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落地, 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
上学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 她都很惊讶,原来她真的完成了一件对她来说不可能的事。
高兴之下, 还是老规矩,请好朋友们去超市买零食。
这是应该的, 要知道在高三这个阶段,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伙伴们能在她寻求帮助时放下手中的事给她讲题,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她绝不会当它是理所当然。
呼朋引伴时,她的目光掠过陈阔的背影,他对她的帮助也很多很多,短暂的怅然后,她又扬起笑脸,左手挽着徐诗诗,右手挽着戴佳热热闹闹地走出教室。
戴佳这次考得不是很好, 不过学霸就是学霸,并没有掉出前十名。
她自己好像不太在意,只是看了眼排名表就放一边去了, 反而发自内心为章韵宜高兴。
一行人来了超市。
章韵宜很大气地说:“想吃什么就拿!”
好朋友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纷纷挑选想吃的零食饮料,她也有些饿了,准备买包饼干或者干脆面充饥,站在一边的货架前,看到原味苏打饼干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另一只手比她更迅速。
费世杰也愣住了,“你要这个啊?”
章韵宜摇了摇头,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想到了陈阔,之前几次考试之后,她都习惯了给他买饼干还有牛奶。
她垂下手臂,没跟他抢,拿了另一包香草味的威化饼干,笑道:“我吃这个。”
费世杰随手拿包原味苏打饼干,侧耳听到沈明睿在嗷嗷叫,了然,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对了,知道你这次期末考得很好,恭喜你了。”
“谢谢啦。”章韵宜轻笑,盯着他手里的饼干,提议,“要不你再拿点别的,我一起买单?”
“不不不,下次吧!”费世杰乐呵呵地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选啊。”
“嗯。”
费世杰抱着一堆零食往收银处走,趁着老板扫码时,他低头看饼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章韵宜,不禁若有所思,真的是他误会了吗?怎么感觉不像呢。
他匆匆回到教室,还没坐下,瞥见陈阔在看排名单,很想为哥们掬一把热泪,当初说的话也是成真了,祖传的专心,无师自通的用心,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在背地里关心她。
要不是广播站休假了,他都想匿名为哥们点播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吃吧,喝吧,爸爸请你!”他将饼干跟牛奶放桌上,吆喝道。
陈阔面不改色地将排名单对折收好,扔进了桌肚里。
直到腊月二十八,高三年级才正式迎来了寒假。
同学们在破口大骂,从未见过连十天都不到的寒假,简直震惊全宇宙,不过蚊子肉它也是肉,章韵宜还是高高兴兴地回家跟爸妈一起去买年货。
年味很浓,处处张灯挂彩,江州城区还没有严禁烟花炮竹。
江州有很多老人家都有初一去庙里烧新年香的习惯,以往章韵宜对这种活动从来都不参与,要么在家里扮演一具尸体,床上躺完沙发躺,要么就出去找朋友玩,可这次不一样,她对去烧香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都胜过了她家最虔诚的姥姥。
一大清早,一家子人开了去了江州本地人更认可的寺庙。
章韵宜火眼金睛,四处找停车位,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她怕被人抢了,都不需要她妈尹女士的命令,飞快推开车门,稳稳地站在停车位上。
没办法,这种时候考验的就是反应敏捷。
“哎,看到了一个位子,抢不赢别人。”
陈医生炯炯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看到那个位子上有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站着,用力挥舞双臂,有模有样地指挥车上的大人倒车,他低笑一声,由衷艳羡,“小孩还蛮有趣。”
他又通过车内镜看向坐在后座低头专心玩手机的儿子,摇了摇头,他这儿子,打小就很内敛,还不爱叫人,逢年过节的聚会,小时候躲不了,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剥橘子玩,现在大了,能躲就躲,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不想被问成绩,不想被问以后考什么大学,那是他的隐私。
跟他说长辈只是关心他,他还反问,那他能问叔叔阿姨们工资多少存款多少吗,他也是在关心他们。
陈阔正在回复王序然的消息:【没空,来烧香了,下午还要去舅舅家。】
王序然秒回:【压岁红包五五分,我替你拜年。】
陈阔:【gun。】
大年初一,要温柔一点,发拼音。
“坐车别一直低头看手机,”坐在副驾驶座的任慧提醒,“眼睛跟颈椎,可都不是小事。”
陈阔哦了声,收起手机,车已经开过原地,去了别处。
在这辆白色越野车身后不远处,章韵宜扶着姥姥,身后尹文丹跟尹文珊两姐妹手挽手,踏上台阶,跟着大部队进入寺庙。
尹家姐妹俩都不信这个,纯粹是陪老母亲来尽尽孝心。
进去后也不热衷排队领香,找了个有太阳的空位坐着聊闲天。
章韵宜的姥姥身手依然矫健,那是练出来的,超市抢优惠、排队领鸡蛋,简直不要太熟练,她揽着孙女以气吞山河之势挤了进去,小和尚喊得脸都红了,“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这个灵嘛?”章韵宜贴在姥姥耳边小声问。
姥姥拍了下她的手背,“菩萨不要怪罪,小孩子童言无忌,不怪不怪。”
章韵宜:“……”
她结结实实地鞠了三躬,这一刻许暴富的愿望那都太俗了,她只愿高考时考的都会,蒙的都对,冲!
陈阔不喜欢参加各种聚会,但这一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推掉,老人要不是身体吃不消,甚至还想连夜排队烧头香,主要还是因为今年有高考这件大事。
到了寺庙,他被塞了几根香。
奶奶拽着他的胳膊,语气郑重道:“记得跟菩萨说,考满分。”
陈阔失笑,“这个还是算了吧,也太为难菩萨了。”
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瞎说,心要诚,准没错的。”
他点了下头,没有丝毫不耐,“行,我跟菩萨说点别的。”
章韵宜听到这段对话,比起熟悉的嗓音,她觉得内容有种淡淡的幽默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熙熙攘攘,烟雾缭绕,她抬起眼眸,跟同样错愕的陈阔对视。
“新年好。”她含笑道。
陈阔默然了一瞬,平静点头,“你也新年好。”
奶奶自己去另一边求符了,让他跟同学好好聊天。他没法告诉奶奶,她不是同学,不,是同学,又不只是同学。
他低头去看手表,根本没看时间,但好像这样做会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许多。
章韵宜一怔,以为他急着要走,互道新年好后,便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你奶奶,她应该是在那边——”
她侧身抬手给他指方向。
“嗯。”陈阔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她又叫住了他,“班长,你鞋带好像散了。”
他立刻蹲下,机械般地系鞋带,心思不在上面,余光全在几步以外的那双鞋子上,她怎么还没走,为什么……还没走呢?
章韵宜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
她在人际关系中偶尔有种很奇怪的执着,如果没有互相道别,她就会站在原地等着。
好像回到了原点,在最初的最初,在上辈子,她跟陈阔就只是普通同学,见面了礼貌打个招呼便擦身而过。
陈阔缓慢地系好鞋带,直起身子看向她,“我过去了。”
章韵宜点点头,勉强一笑,“好,再见。”
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寺庙到处都是人,没一会儿,当他们再回头时,早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