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刑(探案)by桐木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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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太湖上已?经?零零星星飘着几盏河灯。
“卖糖葫芦了!”
“卖糖人儿?!”
两家?相邻的摊子像是较劲儿?似的喊着。
容朗停下脚步。
李希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王爷还喜欢小孩的吃食?
“李少使在?这儿?等一等。”容朗向着摊子走去。
李希言看他那么高大一个人挤在?一群小孩儿?里挑着糖葫芦糖人儿?,嘴角不由翘起?一点点。
皇室子弟还有这样单纯心性的?
容朗一手拿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一手拿着两个兔子形状的糖人,胳膊上还吊着几包糕点。
“来?,李少使。”他走过来?,伸出手,将糖葫芦和糖人儿?直接塞到她手里。
下意识要拒绝的李希言没法再开口。
“多谢王爷。”
“别这样客气啊。”容朗向前倾身,小声?道,“你现在这样叫我被别人听见不太好?吧?”
“容郎君。”李希言的声音还是很板正。
“李娘子~”三个字在容朗嘴里绕了三个弯。
听上去好?像很奇怪?
可具体哪里奇怪,李希言也说不出口。
她随口咬下糖人,碎裂的糖渣在?嘴里化成甜。
“好?吃吗?”容朗扭头,眼里满是笑意。
对着这样一张脸,饶是李希言也没法煞风景。
“不错。”
“这家?的糖和京城西市涂家?的味道很相似呢。”容朗状似无意提起?了涂家?,余光一直仔仔细细地瞄着李希言的神情。
她原来?给自己带的糖都是涂家?买的。
“王……容郎君知道涂家??”
京城东西两大集市,东市的客人大多是住在?城东的达官贵人,西市则是普通百姓常去的地方。
身为皇子的他,怎么会知道西市卖糖人儿?的涂家??
“很奇怪吗?”容朗疯狂暗示,“我幼时有个好?友常给我带涂家?的糖人。”
“哦。”
李希言反应很平淡。
“她还常给我带涂家?隔壁的糖葫芦,明明自己只有一根,还骗我说她吃过了。”
容朗说完,侧过身,直直看着她。
李希言被他看得眼皮子都跳了两下,好?一会儿?挤出一句:“你那位好?友还挺会吃。”
西市最好?吃的糖葫芦和糖人儿?就是这两家?了。
“呵!”容朗皮笑肉不笑,“她哪里都好?,就是记性特别差!很笨很笨,还没良心……”
身边骤然一空。
容朗慌乱地四?处张望。
只见李希言已?经?追上了前面的瑞王,提溜着他的领子,不知道在?骂他什么。
容朗大步走过去,一掌拍到了瑞王头上。
“又?惹她生气?”
瑞王无辜,瑞王委屈。
“我没有!”
他好?好?的走在?前面,先是女?阎罗莫名其妙跑来?说他走没走相,又?是自己的小叔叔跑来?拍他脑袋。
冤枉死了!
李希言顿时心虚。
“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放缓了语气,往前一指,“苗青他们就在?前面,等会儿?和他们一起?去看歌舞吧。”
瑞王这才?吸了吸鼻子作罢,又?欢欢喜喜地往前走。
不远处,绣衣司的人也瞧见了他们,招着手让他们过来?。
三人加快了脚步。
苗青喜滋滋向前跑了几步。
“今儿?运气真不错,听说今日表演歌舞的是玉烟。”
李希言皱眉:“玉烟?”
“哦,是他们这里很厉害的一个舞伎,平日里见一面都难,今日不知为什么能请到她。”
瑞王很是兴奋:“我还没见过外头的人跳舞呢!”
太湖边上,台子已?经?搭好?。
因为是临时的台子,搭建得并不奢华,只是面积大些,木台被漆上了红漆,台面上铺着一大面绣着吉祥纹样的地毯。
台前还放着不少桌椅。
苗青在?指了指前面的一个位置 。
“卫川老早就订好?了位置,我们先去坐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卫川的位置选得很好?,正中间第三排,不近不远,正正好?能把台上的美景尽收眼底。
“小郎君,你还没见过这外头的歌舞吧?今儿?让你开开眼界!”卫川扬了扬眉。
“这外头的有哪些不一样啊?”
卫川颇为老道:“家?里的嘛,限制多,穿着舞步编排都有忌讳,外面呢就没有这些规矩了。听说今晚啊,这玉烟姑娘要扮演的就是嫦娥仙子……”
两声?圆润的琵琶声?如玉珠滚盘。
卫川立即停下了话头。
“要开始了,你看了就知道了。”
现?场安静下来?后,琵琶声?逐渐变快,又?加进来?几阵笛声?……
乐曲渐渐显出曲调。
身着白衣的“嫦娥仙子”也攀着一根绸带飞上了台。
李希言这才?认真去看。
这个舞伎功夫不错啊。
等看清了人脸,她挑了挑眉。
狐狸眼瓜子脸。
是刘屹身边那个女?子。
“好?漂亮!”瑞王拉着卫川,“真的很像仙女?啊。”
李希言对于舞蹈乐器一窍不通。
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发着呆放空自己。
她身边的容朗也没看,一直专心致志地剥着瓜子。
卫川不满:“你们俩咋回事儿?啊!我花了钱的,你们看都不看?”
“看不懂。”二?人异口同?声?。
瑞王小声?道:“小叔叔五音不全呢!”
卫川想笑又?不敢,憋得脸都红了。
还是关风和直接笑了出来?:“少使也这样,有什么好?笑的!”
被无辜牵连的李希言:“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别笑。”
容朗不甚在?意这一点。
“没法子的事,我天生不懂这些。”他玩笑道,“平日里哼都不敢哼几声?,怕别人以为是谁家?的羊走丢了。”
众人一下被他逗笑了。
就连李希言也笑了一下。
这个长乐王也忒实诚。
卫川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这样看,还是少使要好?一点,动静还是人的动静。”
李希言板脸:“再说,现?在?就唱给你们听。”
关风和拱手:“别别别!大王饶命!”
“去你的。”
歌舞渐歇,一行人准备离开。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拦住了几人。
“李少使!请等一等!”
刚刚还在?台上风光无限的“嫦娥仙子”,此时却慌慌张张地提着衣裙跑了过来?,仪态全无,满脸哀求。
李希言转身顿住脚步:“玉烟?有何事?”
玉烟还喘着粗气:“李少使,请借一步说话。”
四?周人还是不少,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好?。”
玉烟脸红了红:“是奴家一时激动?了。”
“不着急。”李希言冷静的声?音安抚着她?,“慢慢说。”
玉烟咬了咬嘴唇。
“奴家有个姐妹被人诬陷杀了人,现在还被关在牢里,等秋后就要处斩了!李少使,请您帮帮奴家。”
“诬陷?具体如何?说来听听。”
“是……”
玉烟是从小?在青楼长大的,有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叫做锦园。
前?年,锦园和常来青楼的一个书生私下有了孩子。
老鸨是个意外没那么狠毒的,竟然?愿意放锦园自?由,只要一百两银子赎身。
锦园自?己给了赎身银子,就跟着书生走了。
然?而还没到半年。
玉烟就在私娼园子里瞧见了锦园。
原来,那书生根本就不想要她?,拿了她?的银钱就跑了。
受了打击的锦园没了孩子又伤了心,破罐子破摔,跑到了私娼园子里度日。
玉烟自?己也不得自?由,二人很少有机会见面,只能尽力劝她?。
眼见着锦园眼里恢复了光彩,却又出了事。
就在上个月,玉烟找机会去找锦园,却被人告知锦园杀了人,被抓进了县衙大牢!
她?怎么也不相信锦园会杀人,想尽办法进了牢狱探望她?。
“锦园当时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她?说她?没有杀人,是那个官儿?对她?用了刑才认的罪!李少使,李少使……”玉烟满脸是泪,拉着她?又要跪下,“我们?是妓子,没人愿意帮忙申冤,求求您求求您。锦园老早就和我说好,等她?存够了银子就不干这个了,好好的,她?怎么会杀人呢?”
李希言扶住她?,心里酸涩得很。
“这案子,我会帮你复查。”
玉烟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我……奴……奴家谢谢您。”玉烟高?兴得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对。
“你先回去,今日衙门没人,明早本官就去看?一看?。”
这样明确的保证。
玉烟又是千恩万谢,直到青楼的人几番催促下才离开。
倩影远去。
瑞王却呆呆的,回不过神。
“回去了。”李希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哦……”
一路上,对众人的情?绪倒是影响不太大,只有瑞王一直沉默着。
“想什么呢?”身为长辈的容朗,很有长辈模样的关心他。
“我……”瑞王抬起头。
李希言和容朗一左一右,看?着他,目含关切。
“我是想……为什么同样都是和人……该怎么说呢,算是私奔吧?”瑞王一脸纠结,“为什么韦娘子和那位锦园姑娘结局却完全不一样呢?”
容朗笑着摇头:“二者的区别在于,徐令诚可不是会逛青楼的人。那个书生……”他不屑一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希言赞同地点?头。
“别想太多。这种人多的是,不然?……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青楼了。”
她?视线微偏。
不远处,一身白衣的玉烟被扶上了矮□□仄的轿子。
四名轿夫抬起轿子,脚步飞快。
乌云遮月,轿子逐渐被黑暗吞没。
心里一直记挂着昨日的事情?,一大早,李希言就收拾停当下了楼。
然?而,有人比她?更早。
一个人影负手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很久。
“王爷?”
容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一直睡不好,今日想和李少使一起去看?看?。”
李希言没有拒绝。
“王爷,请。”
容朗真是被她?的客气弄得又气又不自?在,但是还是撑着一张笑脸和她?说话。
“李少使似乎对这案子已经胸有成竹?”
李希言眉头轻蹙。
“我昨晚忽然?想起一事。”
“哦?什么事?”
“上个月正好是杨利贞在常州的时候。”
“杨利贞是何人?”
“先帝在时是刑部侍郎。”
容朗闻言皱了皱眉:“怎么是他?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等到了就知道了。”
县衙已经开了门。
衙役也还算精神饱满,无人偷懒。
见二人一来,守门的衙役就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大人。”
李希言摆手:“你们?老爷呢?”
衙役暗自打量她的神色。
冷冰冰的。
看?上去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二位大人先进来坐坐?小?的这就让人去请?”
“去监牢。”
“监牢?”衙役的声?音一下尖利了起来。
这是来找麻烦的啊!
“那……那小?的这就带二位去。”
反正他守了一辈子的门,没沾手过那些事儿?,砍脑袋也不会砍到他的头上。
他朝另外一个年轻些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去请老爷到监牢里去,上官有事要找他。”
李希言知道他是通风报信,也不在意。
“带路吧。”
衙役抬手一引,带着二人往里走去。
“不知大人是要提审哪个犯人。”
“女牢,锦园。”
衙役脸色陡然?一变。
“所?以快点?,别想着耍什么花招。”
“您……您这是什么话……”衙役已经猜到了李希言的身份,“李少使……这……这事情?……和小?的也没关系啊。”
李希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衙役脚步更快了。
不过一刻,三人就到了监牢门口。
监牢不大,门口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咦?”衙役吓了一跳,向?前?窜了几步张望着,“老张?袁小?子?”
他的声?音在里面回荡,没有回应。
二人走上前?。
李希言:“带路就是。”
衙役尴尬一笑,往右边转去:“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这……这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干净都跑肚拉稀了,小?的……”
“噤声?。”李希言忽然?拉下了脸。
另外二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安静之后,耳边的声?音越发明晰。
李希言心头窜起一把怒火。
前?方黑洞洞的,她?径直冲了过去。
容朗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脏污的牢房,女子的尖叫,五个面容狰狞的男人……
李希言抽出刀,一把将刀飞了出去。
“滚开!”
衙役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人怎么……
容朗别过了视线。
“什么人?”
五个穿着油腻腻的狱卒衣裳的男人转过头,脸上横肉直抖,眼中的凶光未消,瞳孔看?上去像是一条竖线一般。
衙役连忙挡在中间,呵斥着几人。
“你们?疯了!这是绣衣司的李大人!还不快行礼!”
李希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漆黑的瞳孔瞧不出任何情?绪。
“见过李大人!”
“见过李大人!”
五名男子呼啦啦跪了下来,弯下了脊背。
为首的人还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
李希言绕过他们?,走到了角落里。
浑身脏乱的女子缩成一团,努力遮掩着自?己,警惕地看?着她?。
李希言看?了看?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她?伸手想要解开衣扣,却在下一刻,怀里被塞进了一件外衣。
转过头,容朗就在她?身边,背对着她?。
“多谢。”
她?将外衣给女子披上。
女子浑身一抖,
“你叫锦园对不对?”李希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些,放轻了声?音,“是玉烟让我来救你的。”
蜷缩着的女子眼神亮了一下,嘴唇微动?。
“玉烟?”
“对,玉烟。”李希言借机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脉象弱,但是还没有生命危险。
她?放下心,继续说道:“我叫李希言,是绣衣司的官员。”
“李希言?”锦园一下舒展开身体,“我知道你!”
“相信我吗?”
锦园点?头:“我信!”
李希言扶着她?站起来:“我会帮你做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晚来的县令与绣衣司的人就都到齐了。
县令一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感?觉脑子都要炸掉了!
这五个蠢货!
不想活了去跳太湖啊!干嘛拉他下水。
“下官赵回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绣衣司来的是关风和与钟力两个校尉以及几个卫士。
钟力是个七尺大汉,力大无穷。
“来了就好。”李希言一手还温柔地扶着锦园,另外一只手就已经下了令,“身为监牢看?守,以职务为便奸污女子。先打个五十大板。钟力,你来。”
“属下遵命!”
县令看?了一眼钟力。
这样的大汉动?手,怕不是二十板子就要打死人!
他不禁上前?求情?道:“李少使……”
李希言直接打断了他:“你想一起?”
县令心中一跳。
眼前?这人真会杀人!
他立刻闭上了嘴。
五名男子开始求饶,李希言不耐烦地摆手:“动?作?快点?。”
为首的男子一下暴起,挣扎着大骂:“她?本来就是个该死的妓女,玩玩儿?怎么了!”
锦园缩在李希言怀里。
“我……”
“不要理?他。”李希言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绣衣使立即堵住了那五人的嘴。
钟力动?作?更快,直接一人一板子把五人敲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骨骼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县令往后缩了缩,额头满是汗。
打了他们?,可就不能算我管教下属不严的罪了啊……
“好好看?着。”李希言微微低头对着锦园说道。
锦园紧张地捏紧了她?的袖子,眼神却丝毫不躲,死死盯着那五个已经被打得血肉横飞的人。
她?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二十板子打完,钟力将板子一扔。
趴在地上的无人已经气息微弱,臀部以下血肉模糊。
“少使,这……咋弄?”
李希言将视线投向?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县令:“赵县令觉得呢。”
语气平淡,但是其中的危险赵回能够感?觉得到。
他立即说道:“自?然?是按照律例处置。这五人都应该被判两年徒刑。”
这个答案肯定不会有问题。
锦园不是良家女子,他已经最大限度按照良家女子被奸污来判的了。
“还有呢?”
在李希言的注视下,县令一下紧张了起来。
难道判轻了?还是对方只是在考验自?己?
“李少使,这按律确实是两年徒刑啊。”
很明显,他的回答是错误的。
李希言忽而一笑。
“玩忽职守,再打十板。”她?一字一句说道,“认真打。”
钟力会意,捡起板子,直接抡圆了胳膊打上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回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最后十板打完。
五个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李希言眼风轻扫:“拖下去。”
赵回浑身发冷。
虽然?内心他是不赞成的,但是此刻他却什么不敢说。
“该罚的也罚完了,赵县令,给我说说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吧。”
“是……”赵回埋着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心里斟酌了一二才说道,“这案子是杨长史断的,下官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杨长史说这女子与一名嫖客苟合后,心生歹念,抢走了银钱还杀害了那人把人扔到了河里……”
他两句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隔壁州的长史管到了你的头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赵回缩着脖子,“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
“小?小?的县令也需要复核案情?。”
赵回无法辩驳,朝着身边的县丞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县丞还是要脑子灵活些,上前?道:“这案子是下官复核的。不如由下官来说明?”
“说。”
“是。死者叫做梁门,是个木匠。七月初十那日在河边被人发现的尸体。杨长史就查了他死亡的行踪,发现他在七月初九晚和锦园有过交易,二人还为此发生了冲突。之后,杨长史抓来了锦园审问,锦园就招供了。说是那晚梁门不愿意支付嫖资,她?就拿石头打死了梁门,又将其抛尸于河中。”
李希言转过头:“锦园,你说一说,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定的声?音让锦园鼓起勇气。
“我没有杀人,这些都是杨利贞逼供的,我要是不招他就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那晚我确实和梁门因此在河边发生了争执,但是我抢了他的钱袋子就跑了,根本没有杀他。”
两种说法,到底孰真孰假。
李希言下了决定:“尸体还在吗?”
县令有些傻眼:“梁门无亲无故,案子了结后就下葬了。”
还是县丞补充道:“证物以及验尸格目还在。”
“那就拿来看?看?。”
记录详细不说,这个?仵作并没有掩去真?相
“李少使。”他凑过去说道,“这上面结果说的是死者是被击打?头部致死。但是具体表征却又写?着面色苍白,尸斑呈淡红色,口鼻有水,指缝有泥沙残留。”
李希言还是懂些验尸的门?道。
“是淹死的?”
“没错,只有一处不大的伤口在额头处。”
“死者多高?”
“六尺二寸,比我还高些,体型很健壮。”
县丞小声插嘴:“梁门?看上去比王爷还要高壮些。”
“那他分量可不轻。”
李希言记得。
锦园比自己矮一长截。
自己和容朗站在一起刚好在容朗耳垂下边。
锦园恐怕在死者肩膀以下的高度。
正想着,关风和就带着收拾妥帖的锦园走了过来。
锦园此刻换了一身简素的布衣,原本应该很美?的脸却面黄肌瘦。
“奴家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李希言抬手让她起来。
“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要做到一件事情本官才会恕你无罪。”
锦园双眼放光:“大人请讲。”
李希言扫视了一眼大堂,大堂外,树下放着一块大石。
她指着那石头:“你要是能搬得动,就说明你无罪。”
那石头确实不小,看上去就有七八十斤的样子。
“推得动也行。”
“这……”锦园楞楞的,“这东西很重吧……”
“你先试一试。”
锦园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愿意相信她,鼓起勇气走到石头前,双手抵住用力一推。
石头丝毫不动。
她缓了口气,又使着劲儿?推了一次,还是原来的结果。
“过来吧。”李希言招手,“你先回来,本官有话问。”
锦园看了一眼石头,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缓缓走回原来的位置站着。
“赵县令,卷宗你看完了?”
“看完了。”
“卷宗上说的她是在哪里将梁门?打?晕的。”
“就在河边不远处。”
“距离河道多远?”
“十步左右吧。”
“梁门?和那块石头比,谁重?”
“当然是梁门?。”
“所以,锦园是怎么把梁门?的尸体搬到河边抛尸的呢?”
“这……”赵回面露尴尬,“确实如此。”
“还有,死者的伤口在面额处。你觉得以锦园的个?头能够迎面打?到梁门?的额头吗?”
“不……不太行……”
“最重要的一点,死者是淹死的,额头上的伤并非是致命伤。”
赵回张大了嘴:“淹死的?!”
李希言看不得他那副虚伪的模样
“别装,验尸格目上写?得清清楚楚。面色苍白,口鼻有水,淡红色尸斑,指缝有泥沙残留。不是淹死是什?么?”
赵回哑口无言。
“李少使说的是。”
李希言一拍惊堂木:“犯人锦园无罪,立即释放。”
锦园没想到这么快就洗清了冤屈,欢欢喜喜地?跪下行礼。
“多谢李少使为奴家洗冤!”
“你先起来。”李希言问道,“本官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你要将那晚的事情说清楚。”
锦园起身站好。
“那晚天刚黑,妾准备回家去,没想到刚刚准备上桥就遇见了梁门?。梁门?和奴家本就认识,他一见奴家就说要……要奴家和他好。完事后,他竟然反悔了!还骂奴家。奴家一时气不过就趁着他穿衣裳的功夫,抢了他的钱袋子跑了。 ”
她委屈极了。
“具体地?点在何处?”
“就是快到太湖边上的一条小溪,上面那个?西兰桥。”
“那儿?有桥?”李希言记得那条小溪,昨晚才经?过,上面是没有桥的。
锦园解释道:“那是个?漫水桥,晚上的时候根本就瞧不见呢。”
漫水桥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桥。
其?高度只比河面稍高些许,若是河面水位上涨,桥面就会被淹没。故名为漫水桥。
江南多洪涝,这样的桥平日可以保证通行,等到洪水来了也不怕被冲垮,算是本地?常见的建筑。
李希言听了后,脑内灵光一现。
“证物。”
容朗伸手把证物接过递给她。
证物主要是梁门?的随身物品。
一个?脏脏的钱袋子,他死亡时身上的衣服以及鞋子。
李希言伸手去翻。
钱袋子大开着,里面是空的。
“锦园,你刚刚说你气不过抢走了他的钱袋?”
“是。”锦园解释道,“奴家当时拿了钱袋他就追了上来,见他那样可怖,奴家就把钱袋子扔了。”
“扔到哪个?位置的?扔的时候钱袋子是打?开的吗?”
“就随手扔在身后,奴家拿了钱袋子后没有打?开过。”
李希言又拿起衣裳和鞋子查看。
衣裳上有撕裂的痕迹,主要分布在膝盖的位置,鞋底有明显的青苔……
“没了?就这些?”
赵县令被她弄得精神?紧张,连连点头。
“凶器呢?”
“啊?”
李希言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
“你们说是锦园拿石头砸了梁门?的脑袋,那石头在哪里?还有,案发?地?点的血迹呢?”
赵回一下就结巴了。
“这……这……”
“这什?么!”李希言看他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立刻让人去案发?现场寻找血迹!”
“是是是……下官遵命。”赵回小跑着离开。
容朗无言。
“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的县令?”
李希言今日本就气闷,也说道:“饭一口一口喂嘴里都不知道咽。”
一个?时辰后,前去探查的县尉来复命。
“回禀李少使,下官在锦园交代的地?方?并未发?现血迹。”
“可查探过桥附近的地?方?吗?”
“都看过了,都没有。只有桥边上的青苔有踩踏痕迹。”县尉似有所觉,“那踩踏痕迹就在水边,很容易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