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刑(探案)by桐木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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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衙门?还是有一个?有脑子的人。”李希言打?量了那县尉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县尉兴奋得脸颊微红:“下官韩用。”
“很好。”李希言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野心,“从现在起,你暂代县丞一职,县丞暂代县令。”
“李少使!”赵回知道这是要拿他开刀的信号,怎么肯服气,辩解道,“下官不过是个?县令,这案子是杨长史一力所为,下官哪里有办法?阻止?”
李希言根本不想和他解释什?么。
“拉下去,让人送往京城候审。”
绣衣使将人架住。
追求了一生的功名利禄怎么能成空!
赵回挣扎着大骂。
“你李希言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不就是因?为你自己也是女子,你袒护锦园,才下了重手杀人!还要把我废掉!你就是在泄气。”
李希言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绣衣使的动作快些,
“闭嘴!”容朗忽然怒呵,“你呢?你认为你手下的那几个?衙役做的恶行不该去死吗?难道你说这种话,不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上官,你是男子才偏袒他们的吗!”
在众人眼里,他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
此刻,别说被骂的赵回,就是押着人的绣衣使们都很是意外,下意识停止了动作。
“就你这种只会贪赃枉法?的酒囊饭袋也有资格说她?”
李希言站起身,不着痕迹挡在容朗身前,对着赵回说道:“按照律例,确实他们五人的行为只能判三年。但是早在一年前,陛下就下过令,奸污这样的罪行即使只是三年徒刑也要施加宫刑,并且如果受害人受到其?他伤害可以判处绞刑。”
赵回张了张嘴。
他还真?不知道律法?有了变化。
“你口口声声律法?二字,可是却忘记了律法?的起源应该是人的良知。”李希言的声音有些低沉,“从头到尾,我没有在你的眼里见到半分怜悯与愧疚。像你这种丧失了良知的人没有资格提律法?。拖下去吧。”
和这种东西多说话真?是浪费自己的精力。
赵回被无声地?拖了下去。
“来,先说一说梁门?之死。”李希言坐下,“韩用,案发?那晚河流可有涨水?”
韩用想了想:“还真?是!那日上游开了闸门?……”
“案情已?经?很明了了。梁门?那晚去追锦园,锦园扔下钱袋后他肯定会先捡起钱袋子。之后,他打?开钱袋子查看银钱可有遗失。发?现没有遗失后他决定放弃追人,准备往回走。然而当晚河流上涨,桥面上被水漫过,他踩到了青苔脚下一滑,摔进了河里,脑袋磕到了石头后晕倒导致被淹死。”
李希言拿起梁门?的衣裳和鞋子:“鞋子上的青苔以及衣服的上被撕开的口子都是摔进河时导致的。他脑门?上的伤也是一个?证据。”
韩用大胆质疑:“会不会是有人推他入水?”
“也有这个?可能,只是……现场可有他人的脚印?”
“没有,只有锦园和他的,还有一个?类似的脚印是个?矮个?儿?男子,那人是在他们之前经?过的,案发?时一直在家。”
“你再?回忆一下脚印形状,若是锦园推搡他,应该会有不同的痕迹。”
韩用确认:“锦园的脚印只有往一个?方?向跑的,中间没有停顿。”
李希言觉得韩用这人还真?不错。
对现场的情况了然于心,还知道质疑。
“不错。这案子算是了结了,你复核一下即可。顺便,你们把县衙里的事情都理一理,乱糟糟的。”
李希言安排锦园和?玉烟在驿馆见了一面。
以为此生都要生死相隔的小姐妹一见面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李希言感叹。
患难方?见真情。
或许就是在那样的地?方?相伴,才?会有如此深厚的情谊。
她悄悄退了出去?,给二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李夫子?”瑞王今日倒是斯文,小声地?叫着她。
李希言转头,只见叔侄俩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走过去?。
“你又有什么事?”
瑞王今日可没在乎她的冷言冷语,反而一脸仰慕。
“李夫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一日就把案子破了!小叔叔都告诉我了……”
“停!”李希言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就为了这事儿?”
瑞王眉毛耷拉成了“八”字。
“夸你也不成啊?”
“这案子于李少使而言确实不算太?难。前几年?那个画皮艳鬼的案子才?是真的玄乎呢,凶手前前后后杀了二十来个人,三司调用了上百人都没头绪,却让李少使只用了九日给他破了。”容朗夸起李希言来,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对对对!那个案子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你当时?怎么破的啊!”瑞王激动地?搓手。
“没用什么办法……”李希言心虚地?移开视线。
“以身诱敌而已。”关风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剑,一脸不赞同,“要不是苏……”
“好了!”李希言打?断了她的话,“关姐,你没事去?把行李收拾了。”
关风和?摇头离开:“哎呀!说不得你,还急眼儿了。”
“怎么不能说了?”瑞王拉住李希言的手臂,“告诉我嘛。”
这烦人劲儿。
李希言甩开:“凶手是个江湖人。”
一句话就足够瑞王碎掉。
看了一眼他傻眼的样子,李希言这才?松了口气。
“确实太?冒险了。”容朗白着脸,努力让自己的措辞不那么逾矩,“李少使再拼命也要爱惜自身。”
他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李希言随口敷衍:“关姐关心则乱罢了,没那么严重。”
容朗无法说出口的是……
他,也关心则乱。
过了许久,门被打?开,才?打?破了沉默。
锦园和?玉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二人的面色都好了许多,眼里满是喜悦。
李希言直起身走过去?。
“你们可商议好了?”
锦园拉着玉烟:“李少使,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比起做一个普通的绣娘,我还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李希言本来是想?着送她们二人去?自己名?下的山庄栖身,让她们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二人也只会刺绣这样的事,做绣娘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比做绣娘更要好?
锦园鼓起勇气:“妾知道绣衣司在各地?都需要人手,妾愿意为绣衣司做事,请李少使不要嫌弃我们。”
她说完拉着玉烟一起跪下。
李希言侧身:“起来再说。”
二人没有动,想?要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一旁的容朗好心提醒道:“李少使不喜欢别人下跪。”
锦园愣了一下,这才?拉着玉烟站起来。
“李少使,我们是真心的。”
“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李希言很是疑惑。
锦园捏着玉烟的手,眼神闪烁。
“这次您来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人不仅要活着,还要有权力……我不是说您……”
李希言摆手:“我知道。有权力才?能保护好自己。”
“不!我也想?保护别人,保护那些和?我一样被欺压的人!”锦园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微微垂下眼,声如蚊讷,“就如同您一般……”
李希言并未听见后半句。
“你能这样想?很好。只是做探子的其中艰辛,你可明白?”
锦园一脸坚定:“再难也不会比之前更难了!”
一直沉默的玉烟也点了一下头。
被人糟践的日子都能过这么多年?,做探子能有多难?
李希言沉默片刻,说道:“等会儿你们就跟着关姐去?,她会安排好一切,卖身契这些问题自有人去?解决。”
二人眼含热泪,不住地?道谢:“多谢李少使!”
“关姐就在楼下,去?找她吧。”
玉烟却迟疑了片刻。
“怎么?”
玉烟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有些东西在屋里……”
李希言知道她定然?是存下了不少银钱。
“知道了,到时候让人一并拿来给你就是。”
锦园笑骂:“财迷!”
玉烟捏捏她的鼻子:“我就财迷怎么了?”
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李希言看得心里发软,不由?露出一个笑。
“咦~李夫子你竟然?笑了诶!”
李希言一把推开面前瑞王的大脸,板起了脸。
瑞王的脸皮极厚,一点儿也不在意:“还不是冷笑,狞笑,嘲笑。”
李希言顺手拍他的脑袋:“课业完成了吗?”
“啊……这……”
“明日就要出发,我希望在上船前看见你的课业。”李希言冷笑。
瑞王哀嚎。
正说话间,楼下传来脚步声。
关风和?带着锦园和?玉烟走了出来。
锦园和?玉烟已经换了装扮,穿着一身极不打?眼的青布衣裳,头上只别着一支简单的木簪。
瑞王一下怔住,呆呆地?看着三人。
玉烟似有所觉,转过头,朝着楼上的三人展颜一笑。
人已经走远。
瑞王喃喃道:“我觉得她这样更好看……”
第二日一早,容朗收拾完行李,熟门熟路去?敲李希言的门。
“谁?”李希言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是我。”
已经习惯他的存在,李希言完全没有多想?。
“请进。”
容朗走了进来,只见李希言坐在书桌前,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卷宗。
他挑了挑眉:“是无锡县衙的?”
“嗯。”李希言放下笔,揉了揉脖子,转过身:“王爷有什么事吗?”
容朗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李少使拿这些卷宗做什么?”
李希言眉头的红痣跳了跳。
“这些都是杨利贞办的案子。”
“又是他。”容朗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那是得重新看。结果怎么样?”
“十个案子有九个半都判错了。”
“九个半?这是个什么说法?”容朗失笑。
“只有卷宗上的字是对的,算半个。”李希言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起,拍了一下,“一共六个案子,冤枉死了三个人。”
容朗上前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通奸……只是和?奸就要打?死?”
和?奸双方?只判两?年?。
李希言拿起茶盏:“女子被打?死,男子被当场放了。还说什么是女子勾引。”
容朗放下卷宗,嘲讽道:“他怎么不说是女子强迫了男子呢?”
李希言阴阳怪气:“那岂不是损了‘男儿气慨’。”
“这些案子怎么办?”
“让韩用重新审,这人还算不错。被冤死的也只能尽力给补偿了。”
再补偿人也活不过来。
容朗翘起腿:“哥哥当初就该把杨利贞直接给砍了。”
“杨利贞再不是,占了‘清廉’二字,还有那些老学?究追捧着,到底不好直接动手。”
一个脑袋探进来:“杨利贞是谁啊?”
容朗盯着自己的侄子,杀气腾腾。
“你跑来做什么。”
瑞王一脸无辜,摸出课业。
“交课业啊。”
李希言伸手:“拿来我看看。”
纸上抄写的是《易经》。
字体工整,却不够流畅。
“写得太?急了。”
瑞王嘟囔:“好好的让我抄《易经》干嘛。什么‘乾,元亨利贞。’搞不懂……”
李希言放下纸张:“‘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我德行不差吧?”
“但是‘力小而任重。’你是皇子,以后肩上的重任是数万人的生计。”李希言转过身,正对着他,“这次出来,有什么收获?”
容朗贼兮兮地?觑了她一眼。
“宫外好吃的好玩儿的很多……”
知道他心里都记挂着这些。
李希言也没有生气反而说道:“民间太?平是你父皇励精图治的结果,要是你……”她话锋一转,“要是数年?前,民不聊生哪里来的那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容朗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你爷爷在位的时?候,有一年?沧州闹饥荒,死了一半的人”
“沧州?!”
瑞王不敢相信。
那样富庶的沧州也会闹饥荒?
李希言神色微动:“我家就是那时?候逃荒来的京城。”
“你家?”瑞王更是没有听李希言提过自己的父母。
“我那时?太?小,记得不太?清楚,只后来听我爹说起过。那年?先是洪灾接着旱灾,又闹了蝗灾。粮食绝收。我家祖父母和?我爹五个兄弟姐妹全部都饿死了。死的时?候,肚子胀得老大。我们出沧州前,满地?都是死人。”
瑞王心里酸酸的:“朝廷没赈灾吗?”
“米汤都是清的。”
“那负责赈灾的人呢!”
“负责赈灾的是纯德皇后的哥哥。”
纯德皇后是先帝原配。
按照先帝对皇后的偏爱结果显而易见。
“难怪你们都那么讨厌他!”
容朗翻了个白眼。
“就你没心眼儿,天天“皇爷爷”“皇爷爷”的叫。你还在襁褓的时?候被那个毒妇下药,还是你的亲亲皇爷爷把事情遮掩了过去?,还为此杀了你的奶娘。”
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把脑子毒傻了。
李希言别过头:我不想?听这些皇室秘史?啊!!
“真的啊?!”瑞王蔫儿了下去?,“他怎么这样啊……”
“不止呢……”
李希言立即打?断:“你刚刚不是问那个杨利贞是谁吗?”
瑞王疯狂点头。
“在御史?台的时?候,他也算做了些实事。只是此人在断案时?,对女子极其严苛,尤其是对出身青楼的女子。他不仅强逼女子在行刑时?脱去?小衣,将人打?残,还会把青楼女子的脸割伤,头发剃掉。说什么,罪行本源就是那些青楼女子的容貌,只要毁掉她们的容貌,就不会有人去?青楼了。”
瑞王听得目瞪口呆:“有病吧?这种人怎么进的御史?台?”
容朗解释道:“他出身杨家,老师就是纯德皇后的父亲,还和?纯德皇后的娘家有些姻亲。因此一入仕就直接进了御史?台。”
“等等!”瑞王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也在苏州啊?!”
“苏州长史?,杨利贞。”
瑞王兴奋极了,拍着李希言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出发!马上去?找他的麻烦!”
“确实该去?找他的麻烦。”
李希言此刻胸有成竹,却不知道找这人的麻烦没那么简单。
李希言随手指了一个?手下:“把东西送去据点。”
“我来吧!”已经吃完的方淳伸出手,“刚好我要去买些小玩意儿呢。”
“早去早回。”李希言把包袱递给他。
方淳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想要伸手去接,脚下却忽然?一扭,一下扯开了包袱。
包袱一被扯开,包里的银子首饰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还有几本书。
方淳连忙去捡。
忽然?他动作?一顿,手里拿着一本书。
“《绣衣传奇》?”
所?有人放下了筷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心头。
李希言打断:“别瞎看别人的东西。”
方淳飞速捡起剩余的书,向后?撤了几步。
“《希言传》?”
“喔!”卫川起哄,“快快快,翻开看看!”
李希言眼前一黑:“把东西拿走。”
方淳又撤开几步:“《绣衣奇缘》?我看看……”他翻开一看,猥琐的笑容让他的脸有了三分辨识度,“冷面女绣衣使和腹黑江湖侠士的恩怨情?仇?”
“噫~”关风和不甘落后?。
方淳把几本书翻了翻:“主角儿都是你哦,少使。”
李希言耳朵已经烫得像是发烧一样,面上还是一片镇定。
“少见?多怪。”
卫川眨了眨眼:“难怪那么多小娘子都喜欢李少使!好嫉妒啊~”
众人都在说笑。
只有苗青很是沉默,盯着自己的碗不出声。
一群傻子,别人都是正?常仰慕,心怀不轨那个?就坐在旁边!
心怀不轨的容朗此刻正?在喝醋。
真正?意义上的喝醋。
“你疯啦!刀鱼面里面怎么能够加这么多醋!多糟践东西呐!”瑞王拉住自家小叔叔拿着醋瓶的手,“你发什?么疯?”
容朗面无表情?地干下一口?:“我喜欢。”
苗青翻白眼。
一个?后?来者还想着居上啊?这才认识多久呢?又争又抢也?不会有用的!
船只在平稳的河面行驶着。
水流缓缓,桨声连连。
仓促的的脚步声敲击在木板上,嗒嗒作?响。
李希言收回视线,先一步打开门。
“什?么事?”
绣衣使奉上一封书信。
“京城来的书信,很急。”
李希言顿了顿,接下。
送信的人离开,她才关上门。
是出了什?么事?
她走到窗前的书桌,展开书信,低声念出来。
“工部?都水司郎中肖平巡抚赈恤苏州,于七月十八在驿馆自缢?”
肖平死?了?
李希言和他是有交道的。
一门心思钻在书堆里,每日都在研究怎么修河堤,怎么防洪。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从来不与?人为难。虽然?出身贫寒,人生?坎坷,但是难得的乐天豁达,家里还养了好些昂首挺胸爱叨人的大鹅……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的死?都有问题。
苏州州府在吴县。
吴县县令苟维,苏州刺史宋文昌,巡按御史陆方明。
这三人与?这事情?的联系最多。
可?是,她只和御史台的陆方明相识……
大家都算是御史台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算有些交情?。
李希言眼神微动,提笔写?下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多。
李希言自称晚辈,说明了自己奉命前来苏州监察赈灾之事。又说自己不通庶务,希望陆御史能够在河堤建造这些事情?上多多指点。
将信纸封好,她轻敲门扉。
一个?黑影出现。
“少使,请吩咐。”
“将书信送到陆方明那里去,客气些。”
“客气些?”隐匿的绣衣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啥时候对谁客气过?
李希言点头:“对,客气点。”
“是。”
八月二十,早。
天还蒙蒙亮,船只就在码头停下。
李希言站在码头上,穿着一身灰青色衣裳,抱着双臂,面对着船只。
瑞王是被容朗扯着下来的,迷迷瞪瞪的,边走边抱怨。
“怎么这么早就要下船啊……就不能等会儿再下船吗……”
李希言取下腰间的刀,一转,将刀柄贴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刀柄让瑞王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清醒。
“真是活该。”容朗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就是该被这样管。
“带你去城隍庙玩儿。”李希言将刀佩好。
“城隍庙,好玩儿吗?”
李希言本来就只是想找个?地方拖延进城时间,随口?胡诌的。
没想到傻小子还当了真。
她敷衍道:“去了就知道了。”
瑞王却高兴得精神都抖擞了起来。
“我还没去过城隍庙呢!”
容朗一甩扇子:“苏州的城隍庙确实值得一去。”
“这城隍庙有什?么说头?“
容朗介绍道:“苏州的城隍老爷是春申君黄歇。”
“黄歇?他怎么会和苏州有关系?”
“当时吴越之战导致苏州城遭受重创,楚考烈王将吴地的政务托付给了春申君。擅长治水的春申君接手后?先是重新修建了城阙又开浚疏通了苏州以及周围的江河。也?因此,本地有不少地方的名字都和他有关。比如苏州的黄埭、义兴县的黄渎港、华庭县的黄歇浦……还有我们?刚去的无锡治下的黄城。”
容朗遥遥一指。
远处的山连绵不绝。
“你昨晚看到的那座山今惠山,山下就是黄城。苏州百姓为了纪念他,将其供奉起来,尊为城隍。”
城隍本就是当地的守护神。
没有人比这位真正?守护了百姓的春申君更适合做城隍了。
李希言真心赞了一句:“王爷博学。”
容朗完全无法掩饰他翘得老高的嘴角。
“李少使谬赞了。”
姐姐夸他了!
“那城隍庙里人肯定很多。”瑞王急着催促,“我们?快点走!”
听了春申君的故事,他原本一分的好奇变成了十分还加上了三分向往。
容朗却不急:“一般都是下午拜城隍,上午人不会多的。”
“怎么?拜神还要分时间?”
容朗将视线投在李希言身上。
“李少使应该知道为何。”
看着瑞王这样兴奋,李希言也?不好扫兴。
“民间一种说法罢了。城隍是阴司之神,下午的时候阳气重,祭拜更好些。”
瑞王听她的语气,有些狐疑:“李夫子,你不信这些?”
“春申君比城隍更值得祭拜。”
瑞王走在最前面,东摸摸西摸摸。
“这苏州就是好,空气都分外清新些,无锡那边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李希言说道:“那是焚烧秸秆的气味。”
“什?么?”瑞王一脸懵。
李希言背过脸去。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容朗敲了瑞王的脑袋一下:“不记得了吗?《周礼·地官·田氏》中所?言“秋毕,燔茬。”就是指此事。”
“是这个?啊!夫子有教过的,说是这样能够防止土地病虫害。”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隍庙。
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惊讶。
此时的城隍庙里全是来祭拜的百姓。
不仅如此。
竟然?连正?式祭拜用的五牲都准备好了。
李希言顿住脚步:“避让。”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门外悄悄看着。
只见?里面一位站在最前面的老者正?在焚香祝祷,嘴里还念着什?么。
等他上完香。
所?有人齐齐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祭拜仪式才算完成。
李希言心中生?疑。
按理说祭拜城隍的日子应该是城隍的诞辰也?就是五月十一这一日才对。
这些百姓为何挑在今日做如此正?式的祭拜?
“谢谢城隍爷!”
“城隍显灵了!”
里面此起彼伏地喊着。
都是些什?么“城隍显灵”的话。
李希言眼皮一跳。
不会是什?么骗子搞出的事情?吧?
“李少使……”容朗碰了碰她的衣袖,小声道,“我记得有一年,有个?骗子耍了些手段冒充送子观音,导致许多百姓误以为真跑到青嶂寺上香,说送子观音显灵……”
俩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我也?有此想法。先莫要声张。”
二人话音刚落,里面结束了祭拜的百姓就散了开来。
那位领头的老者径直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他一脸笑意:“几位是外乡人?”
李希言答道:“走镖的。早闻苏州城隍老爷大名,想来拜一拜。未曾想到各位正?在祭拜,若有冲撞,请多包涵。”
“哪有哪有。”老者摆摆手,“你们?是懂规矩的,没有闯进来,哪里来的冲撞呢?而且我们?本就是临时起意来的,怪不得你们?。”
李希言顺着话问了下去。
“晚辈记得祭拜城隍老爷一般是五月十一,各位今日来祭拜……是因为贵地的风俗不同吗?”
老者愣了一下:“也?不是。”他朝着城隍的神像拱了拱手,“主要是最近城隍爷显了灵,帮我们?村儿的人出了口?恶气。我们?才想着来祭拜?”
“城隍显灵?!”李希言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真的?还有这等祥瑞?”
老者原本有些紧张,一听见?她说这是“祥瑞”,态度一下松弛了不少。
“是呢!你们?走镖的最是危险,今日来了这里,也?顺便多拜一拜,好保你们?平安。”
“多谢老丈提醒。”李希言客客气气行完礼又问道,“不知城隍爷是帮各位出了什?么恶气?”
老丈犹豫了一二才说道,“我们?村儿有个?孩子被人害死?了,那人有权有势,我们?没法……”他咬着牙,“没想到前几日城隍爷帮我们?出了这口?气,让那个?畜生?全家死?绝了!”
听完这话,李希言半是放心半是疑心。
“原来是这样。确实得亏了城隍爷,不然?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来的活路呢?”
老丈附和了几声,就忙着去收拾残局了。
等村民们?离开后?。
容朗才说道:“应该是碰巧。”
李希言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最好如此。”
瑞王哀叹:“真是可?怜。”
“是啊,亲人被害死?却只能寄托于神灵。”容朗趁机说道,“说到底还是上告无门。”
瑞王转头看向李希言:“李夫子……”
眼神满是暗示。
李希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苗青,让人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
已经辰时了。
“该进城了。”
瑞王不满:“这么快就走吗?”
“我先走,你们?玩够了再去驿站。”
瑞王想要再说却被容朗拉住。
“李少使定然?是要去办什?么正?事,我们?人多目标太大。你好好在这儿玩,我陪着你。”
总算有人能劝住这个?祖宗。
李希言朝着容朗微微颔首
“我先走了。”
聚拢的乌云遮住了日光,天色,阴沉了下来。
她一个?人朝着外面走去,步伐沉稳。
挺拔而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