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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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谢知微为何会对?一个妖怪念念不忘,就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怎么劝都走?不出来,甚至为她染上了相思病,大病小病连着不断。
她觉得?那个女妖怪在?谢知微身体里扎了根,不停地?汲取他的血肉,让他陷入了疯魔。
她看谢知微身体有了好转,想着让他彻底走?出来,就毁了与女妖怪有关的所有物件。
但?她没想到在?谢知微把?那个女妖怪看得?那么重,他甚至为了女妖怪顶撞她。
可?女妖怪做过什么?不就陪了他几个月吗?
她这个当?娘的整整养了他十六年!
方净善有心将话往庄夫人心坎上引,故作痛心道:“是该忘了,为不值钱的情爱病成这样?,公子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
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提议道:“夫人要不择些?淑女过来陪伴公子吧,我想他也许是太寂寞了。”
其实并不是寂寞,只是一个在?母爱中窒息的可?怜孩子。
但?庄夫人不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固执地?将谢知微的病重怪罪到那个那个倒霉的妖怪头上。
心盲之人只能自救,不能他医。
庄夫人果然认真地?考虑起来。
方净善心想,如果没有病痛,谢知微也活不长,就和他姐姐一样?。他听说谢知意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不多不少,谢知微也刚满十六岁。
方净善虽然喜欢看乐子,却?不喜欢牵连到自己,于是叮嘱道:“夫人近期暂时不要到公子屋里探望他了,他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他可?不想最?后几天为一个将死之人连轴转。
庄夫人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闹剧结束时,住在?山庄一隅的洛雪烟还在?沉睡。她累极了,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山庄地?势偏高,她的居所又?在?山阴处,风是阴凉的,从门缝里灌进来,而被子又?是硬邦邦的,侧过来睡时被肩膀拱起,开了两道大咧咧的缝隙,风就这么通行无阻地?涌了进去,惹得?睡梦中的人一阵战栗,翻了个身,未果,只好把?自己团在?一起。
洛雪烟虽累,睡得?却?并不踏实,一直在?做梦。
她一会儿梦到有狗在?追她,怎么跑都跑不掉;一会儿梦到自己被好多张白?檀面具围了起来,面具上的嘴诡异地?咧着,红得?像涂了血;一会儿又?梦到那只白?玉狐狸耳坠变成一只巨大的狐狸,把?山庄一口吞下了,许多残肢从它嘴边掉出。
再后面就是一些?意义不明的梦境碎片。
父母、哥哥坐在?客厅看搞笑?综艺。
和朋友沿着河边骑行。
买到漂亮的小蛋糕,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那些?碎片像开了滤镜一样?,虚幻,陈旧,光影都是模糊的。
之后她梦到了阿年,滤镜一下消失了。
阿年鲜活地?笑?着,在?草地?上小跑着放风筝,扬起来的裙摆像是蝴蝶的翅膀。
今安在?在?边上吃春卷。
她没看到江寒栖,转过身,发现他站在?身后,眉眼盈满了笑?意。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脸上,头一歪,枕到上面。
梦境戛然而止。
洛雪烟惊醒,发现自己滚下了枕头,枕在?戴着桃花手链的手上。
她仰面朝上躺着,轻轻揉着僵硬的腮帮子,想起昨夜甩江寒栖那一巴掌,默默向他忏悔。
洛雪烟躺了会儿,动了下腿,感觉两条腿跟被人敲断骨头刚接好一样?。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忍痛爬起来,换上衣服,坐到梳妆镜前梳头,一看镜子里坐了个女鬼。
幸亏天水山庄没招满人,大通铺变成单间,不然她这个脸色一早能随机吓晕好几个同事。
洛雪烟在?惨白的唇上抹了点口脂,出门奔赴鸿门宴。
她昨夜仔细揣摩了面具男的心理,感觉鸿门宴有苦头吃,但?应该不会致命。如果他真想把?她当?棋子的话。
无声的包庇表明了一部分态度。
面具男不属于天水山庄,与山庄产生利益冲突相对?具有可?信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相当?危险,就和狗一样?,无法交流,不可?控制,可?能这一秒还很温顺,下一秒就会跳起来咬穿你的喉咙。
还没走?近,洛雪烟就闻到了喷香的烧烤味。
有人在?庭院里打?扫落叶,她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走?进了门窗大开的屋子里。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洛雪烟看了眼白?檀面具,目光移到香味的来源——
一只烤全羊。
见洛雪烟目不转睛地?看着烤全羊看,面具男叫来婢女,让她吃了块肉。他问道:“好吃吗?”
婢女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洛雪烟,摊开手对?着烤全羊,笑?道:“这只羊都是你的,只要你吃掉一半,我的话就作数。”
洛雪烟霎时明白?过来他方才的举动是让婢女当?着她的面试毒。她无语地?看着烤全羊,原来他是想加重她的过敏症状。
她昨日倒了一碗来路不明的白?粥,他今日就贴脸送了只烤全羊。
面具男坏心眼地?催促道:“吃不下吗?”
洛雪烟杀气腾腾地?坐到凳子上,翻了个白?眼,闷头吃羊,把?骨头咬得?嘎啦作响。
花一般的脸庞融化在?流金色熔浆里,浆液里扩散出一些?晶莹的蓝,迅速冷却?下来,庄夫人见状急忙拉扯风箱,往里面喂了两块极炎石。
金色再度活跃起来,反扑向冰冷的蓝,将它压制下去。
熔浆消化了女人的身躯。
庄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一盆铁英沙倒了进去。
为了方便铸剑,她脱下了繁复的上装,只留了个裹胸。只见她两条手臂皆是精壮的肌肉,背部线条更是刚毅,像峭壁上的经受无数次风吹雨打?的岩块。
冶炼完铁砂,庄夫人夹出一块金黄的钢板,取下架子上的铁锤,砸下第一锤,金星飞溅。
炼钢时的她褪去了包在?最?外面的严苛,显露出想砸烂一切的疯劲。
庄夫人发了狠地?捶打?钢板,像捶打?失意的人生一样?,但?人生和钢板终究不同。
上万次捶打?能够剔净钢板的杂质,将它锻造锋利的宝剑,而人生一旦过去就定了形,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庄夫人铸的第一个人是她的丈夫。
男人是她觅了许久才寻到的良人。
她将其招为赘婿,为他铺路,让他接手山庄,为他诞下儿女,欢欢喜喜地?冠他之姓,摇身变成了庄夫人。
可?男人背叛了她。
更可?笑?的是,撞破奸情后没多久,他便和情妇死在?海难里。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把?男人的尸身领了回来,为他举办了葬礼,将他葬在?了祖坟里。
谁也不知道棺材里是空的,只有那把?崭新的剑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亲手把?男人铸进了剑里,永永远远地?留住了他。
恨是可?以转换成爱的。捶打?钢板的时候有多恨,看到成剑的时候就有多爱。
在?男人变成剑的那一刻,她原谅了他。
多么大度的一个妻子。
庄夫人铸的第十六个人是她的女儿。
她很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他们和男人不同,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
男人死后,她就把?两个孩子的姓改成了“谢”,切断了他们与父亲之间的血缘联系。
至于她为何还要冠庄姓?
许是因为可?怜的自尊心,她不想让旁人发现男人在?感情上抛弃她的事实。
总之,她把?两个孩子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然而长大的女儿也背叛了她,她们变成了敌人。
女儿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但?她是个宽容的母亲,只当?她在?耍小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可?她竟然妄想私奔。
她气急了,棒打?情郎,要女儿跪祠堂反省。
然后女儿跳楼了,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咽了气。
她恨她,所以想用死亡来逃离她。
异想天开!
捶打?含着女儿尸骨的钢板时,她如此评价道。
在?女儿变成剑的那一刻,她原谅了她。
多么大度的一个母亲。
如今她爱的人只剩下谢知微一个了,她爱他甚于爱自己。
可?他呢?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
难道是因为他们体内流着负心汉的血?所以背叛才是本性?
庄夫人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不能失去谢知微。
他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生他,养他,理应占有他,掌控他的一切。
她是他的母亲。
一把?通体晶蓝的寒冰之剑将冷却?水凝成了冰。
庄夫人抽出剑来,用干抹布擦掉了剑身上的水渍,心想,这把?剑也是为你铸的,我儿。
冰魄剑到手,方净善匀出些心思分给?挑中的棋子。
棋子的身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他没让她吃下半只烤全羊,半途打?了个折扣,提前?放她走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病倒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若非他有闲心,恐怕她死在那儿也?不会被人发现。
方净善前?去探望时,少女发着低烧,通红的脸发了起来,像打?了很多腮红的棉花,惨兮兮地缩在床上?。
他感到一阵快意,为没抢到柿子酥的自己。
见他进屋,少女抽出枕头下的剪刀,披着被子坐了起来,虚弱道?:“你来做什么?”
方净善站在床边,和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过来看看你胃里剩了多少羊肉。”
他听说她吃完回来就吐了,想?来是为了减少羊肉对身体的影响。
少女警惕起来:“你想?反悔?”
方净善回道?:“我不喜欢毁约,答应你的会照做。”
少女冷冷道?:“你最好?是。”
方净善看了眼红疹,明知故问:“有人给?你看病吗?”
少女瞪着他,没回话。
方净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如同?他前?夜站在高台主导两人的对话一般。他和善道?:“把剪刀放下,我给?你看。”
少女回绝道?:“不需要。”
方净善意识到她从没在他面前?服过软。
哪怕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变得乖巧一些,话里话外带着刺。
可他想?看木偶戏了。
白藤紫胀满瞳孔,白玉狐狸微微晃动起来,少女愣了一瞬,眼神变得迷离。
方净善命令道?:“把剪刀放下。”
少女死死抓着。
“放下。”
那只手慢慢地垂下去,把剪刀放到了床上?。
白玉狐狸晃动的幅度变大了,方净善感到疲惫,他并?不擅长催眠,用起来有些吃力。他靠近了些,接着道?:“伸出右手。”
结果少女反倒把手背到了身后,也?不知是因为过于抗拒还是因为他的催眠术不精。
方净善俯下身,眼皮掀起,将白藤紫彻彻底底地露了出来。
“伸出右手。”每个字都被咬得很重。
失神的眼睛出现了片刻的震颤,右手极不情愿地执行了命令,腕上?的桃花手链暴露在视线中。
方净善扫了眼,将手搭了上?去。
从脉象看,这具身体并?不适合做除妖师一类需要常年在外奔走的工作。
他觉得少女最好?的归宿是做一朵被精心呵护的花,没有风吹,没有雨淋,安逸地开花结果,终其一生。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只想?保证他离开后棋子有足够的精力在山庄里兴风作浪。
指尖触到桃花手链,方净善想?看看精细的绳结,捏着手链转了转。
少女反手给?了手背一巴掌,把手缩了回去。
方净善错愕地看着她,以为控制失效了,然而那双眼睛依旧暗淡,像蒙了灰的宝珠,打?手背之举只是出于保护的本能。
方净善试探道?:“把手链给?我。”
少女的上?半身往后倾了倾,右手藏得更靠里了。
方净善来了兴趣,像逗鱼似的晃了晃五指:“把手链给?我。”
被催眠的少女竟然显出一丝愠怒。
看来用妖术也?打?不断一身的反骨。
方净善打?了个响指,白玉狐狸不再晃动,少女倒在床上?,他没收剪刀,离开了屋子。
回到竹苑后,方净善提笔开了个药方,命婢女照着上?面的方子煎药,给?少女送去。
他想?起少女疑神疑鬼的模样,叫住走到门口的婢女,嘱咐道?:“看她醒了再送,送去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把药喝一口。”
婢女这些日子一直负责照顾他的起居,不免有些吃味:“白先生为何对翠花如此上?心?”
又是请吃烤全羊又是送药,还提了个让人试药的要求。
可她看翠花也?不领情,虽然说的话令人费解,但看倨傲的神情也?知道?是在冷嘲热讽,没大没小的。
方净善把玩剪刀,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病人需要偏心。”
婢女不悦地走开了。
方净善打?开沉甸甸的包袱,里面全是些奢华的珠玉宝石,一个物件代表一次善举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包袱的重量就是善人的重量,沉如累赘。
方净善享受积攒善意的过程,却不喜欢负重前?行,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空包袱,抛弃无用的纪念品。
方净善翻了翻,摸出一把镶着宝石的袖珍匕首,拔出来看了看,锋利的刀刃足够割开喉咙。
他把匕首和剪刀放在一起,发现匕首比剪刀更为小巧,便?留了下来。
方净善在纸上写下谢知微的名?字和住所,包住匕首,封进信封里,随后又叫来婢女,让她送药的时候把信捎过去。
他吩咐完,把包袱给?了婢女,温和道:“这些送你了。”
笼罩在婢女脸上的乌云散去了,只见她高兴地接过包袱,羞涩道?:“谢、谢谢白先生。”
惊喜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方净善看着婢女的神情变化,感觉她像没脑子的锦鲤一样,看到吃的就拱上?来,即使喂她不需要的废物也?会感恩载德地摇头晃尾,无趣至极。
“不必客气,这段时间承蒙姑娘关照。”
听起来温文尔雅,但面具后面的脸却是一副蔑视相。戴面具就这点好?处,不用做脸上?的戏。
屏退掉竹苑的所有人后,方净善拿出龟甲,把铜钱放进去卜卦。掷了三?次,卦象列在纸上?,揭开了未来命数的一角。
运势中等,有惊,无险,有阻挠之人,不过大体能够如愿。
阻挠……会是那个人吗?
方净善凝视卦象。
不知何时起,他的计划出现了一个碍事者。那个人持续影响着计划的进程,甚至改变了命数的走向。
他曾在蕴灵镇埋下死劫的种?子,可那人逃开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要尽快除掉他。
方净善把卦象丢进火里,看着火舌舔上?未知的命运,将它焚成了灰烬。
彩蝶走后,一个方脸姑娘顶替了她的位置。
这次谢知微没有问她的名?字,也?没有使唤她,两人唯一的互动在抗拒和规劝之间循环往复。
闹过一次后,庄夫人再没探望,谢知微便?把方脸姑娘当?成了庄夫人的替身,她让他做什么,他就抗拒做什么。
拉锯战进行到喝药这一环节。
方脸姑娘将难闻的药汤递了过去,恳请谢知微喝药。谢知微充耳不闻,盖着被子用后脑勺无声地抗议着。
方脸姑娘知道?谢知微心肠软,跪在地上?,把药举过头顶,垂着头楚楚可怜道?:“少爷,求您喝一口吧,你不喝夫人会责罚我的。”
因为执行了庄夫人的指令,彩蝶并?没有被辞退,只是调到别的地方当?婢女。交接工作时,她把应对谢知微的话术一并?教给?了她。
事实上?,庄夫人没有对她说过责罚一类的话。
谢知微不应,她添油加醋道?:“您不喝,奴婢会没命的,求少爷可怜可怜我。”
哪知谢知微忽然爆发了。他掀开被子,撑着身子坐起来,抬手把药打?翻,碗碎成几?瓣。他颤声质问道?:“可怜你?我可怜你,你可怜我吗?”
方脸姑娘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谢知微发疯一般地把床上?的东西丢到方脸姑娘身上?。
说丢也?不准确,他表情凶狠,扯着被子的一角想?抛出去,可架不住浑身无力,抛不出去,最后推了下去,被子软绵绵地堆在脚边,像极了窝囊的他。
谢知微乖顺惯了,不会发脾气,只是一个劲地对方脸姑娘喊:“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架没吵起来,咳嗽先找了上?来。
方脸姑娘听到似是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担忧道?:“少爷您别动气。”
“你走!”
谢知微一边捂着嘴,一边弯腰推她,像是柳枝推石头,枝叶过于柔软,推过去和挠痒痒似的。
“少爷……”
“走!”
方脸姑娘看他情绪激动,怕惹出什么乱子,退出去向地位稍高的人请示。
谢知微泪流满面地看着碎瓷片,拾起来,攥得紧了些,感到些许疼痛,但没有割出血。
一了百了的念头像流星一样划过,留下看不见的星轨,撞进了亲情的漩涡里。
“我儿,你死了让娘怎么办?”
咒语又开始发作了,泪涔涔,汗津津,苦哈哈。
谢知微不是舍不得庄夫人,他只是同?情心泛滥,看不得人受苦。
他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到对自己有些苛责。
谢知微一直相信世间的苦难遵循着某种?平衡,将每一次病发视为替世人挡灾,以此苦中作乐,宽慰自幼受病痛折磨的自己。
然而好?心肠的人不总是快乐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
谢知微的手慢慢松开,瓷片落地摔得更碎了。
他开始幻想?一场意外降临,一场能让他毫无防备地死去的、合理的意外,结束他纠结又痛苦的短暂一生。
谢知微抱膝坐在床边,紧紧地团在一起,像是子宫中的胎儿。模模糊糊的,他看到一条鲜血淋漓的脐带从腹部长出,逐渐延展,伸到了门外。
原来脐带不曾被剪断,他仍然是庄夫人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姐姐呢?已经死去的姐姐也?会有脐带吗?
无人回答。
他兀自将头埋了下去,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微雨,细风,日昏昏,这种?天气最适合送别。
道不尽的情抽成雨丝罩在绘着红梅的伞面上,墨花了,一道淡红滑了下?来,像是梅花淌出了血泪。
伞面倾斜,白?檀面具的唇边笑含着悲悯,其下?的两道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庄子,眼帘半垂,挂在伞柄上的流苏散开,红梅开向庄重肃穆的铜门,洒下?几?滴血泪。
“白?先生这边请。”
轿夫候在简易的轿子旁边。那轿子两侧以粗竹为挑,中间安了个?竹椅,上方临时张了个?棚遮雨,比寻常花轿要小许多?。
天水山庄在半山腰上,山路险峻,有?的地?方路窄,纳不下?四人抬的花轿,只能勉强容下?两人抬的竹轿。
方净善敛了伞,弯腰步入竹轿,坐定,看到侍奉自己多?日的婢女站在送行的人群后面不舍地?望着他?。
他?漠然?地?移开视线,在闲杂人等里寻找那张红肿的脸,看了个?遍,了然?昨日一见即是永别,便?无趣地?平视前方。
婢女回?来说少?女喝完药,也收下?了信封,没提过程。
方净善猜测整个?过程并?不太平,因为婢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想或许那碗药并?没有?进她的肚子里,那把匕首也没有?到她手里,她带着病大闹一场,就像对着他?一样。
他?觉得她像一尾叛逆的锦鲤。
别的锦鲤为了他?手里少?得可怜的吃食打得头破血流,她在水塘中央叨荷叶茎自娱自乐,尾巴甩得金欢。
当他?捧着一把饵料坐扁舟行至荷叶边上打算投喂时,她不分青红皂白?地?甩他?一脸水,嗖地?一下?潜到水底。
因为小舟前行引起了层层波澜,扰了她玩乐的兴致。
对于这种?恣意妄为的锦鲤,方净善向来会更宽容些。为此他?引开了对她虎视眈眈的另一群锦鲤,留下?相对平静的水塘,供她快活游戏。
“走吧。”
庄夫人一声令下?,竹轿悬空,送行的人潮顺着山势缓缓淌下?。
苦涩的药汤灌到嘴里,满了出来,从嘴角滴落。
洛雪烟擦掉漏出来的药汤,又喝了一碗水,缓了下?苦劲,抓起两方糖块丢进嘴里,嘎啦嘎啦地?嚼碎了。
她听着破碎声,回?想起婢女颐指气使的嘴脸,用舌头把最大的碎块推到后槽牙,使劲咬了下?去。
昨日她因低烧昏睡,被婢女摇醒,要她喝来路不明的汤药。
她不依,婢女强迫。
她知道婢女背后的人是谁,直接把碗摔了,躺回?了被窝里。
婢女气呼呼地?把一个?信封丢到床上,她照扔不误,懒得听婢女跳脚,把被子蒙到头上当鸵鸟。
婢女自讨没趣,很快离开了。
她下?床带上门,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傍晚,穿好衣服去后厨买借了个?炉位,要了点热食,坐在炉子旁煎药。那药是她从山下?带来的,她在天水庄子里只信得过自己。
洛雪烟收拾修剪花圃的工具,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出门先探了探口风,得知庄夫人不在山庄后,直奔谢知微的小院子。
她剪了把花,走向屋子,在门口被谢知微的贴身婢女拦了下?来:“站住,你要进去做什么??”
洛雪烟笑道:“听说少?爷喜欢花,我觉得这些花能让他?开心一些。”
她昨晚在后厨听下?人说闲话,知道谢知微和庄夫人吵了一架,躲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人,院落中的婢女都被他?拒之门外。
贴身婢女回?道:“把花给我吧。”
洛雪烟躲开她的手,接着道:“还是让我去送吧。少?爷不认识我,看着面生兴许就不会动气了。”
贴身婢女看了她一眼,默默让开了路。
洛雪烟光明正大地?走进屋子里,看里面一个?服侍的都没有?,笑了笑,走到最里面,望见谢知微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谢知微抬起头,洛雪烟举了举手里的花,说道:“少?爷,我看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特?地?摘了一些送你。”
谢知微打量红肿的脸,感觉面生,问道:“你是?”
洛雪烟回?道:“我叫翠花,之前被白?先生借走了。请问这些花插哪?”
谢知微指了指柜子上的空花瓶,说道:“放那里面吧。”
少?女捧花的身影钓起沉在混沌记忆之潭的倩影。
忆者?收杆,感受到另一端的厚重,眼看倩影破开幽绿的潭水,逐渐明晰,他?抓住倩影,放到了装满笔墨的鱼篓里,用狼毫蘸取,倩影变成了白?纸上的一个?个?黑字。
沉迷在渔获喜悦中的他并没有发现饵料抓起嫁接刀,悄声绕到他?的身后——
“想活命的话就配合我。”
毛笔摔在地?上,鱼篓倾倒,倩影逃回?绿潭,水面只余一圈寂寞的涟漪。
书香例行喂完米粥,从怀里掏出个?滚烫的鸡蛋,剥了皮,放到消下?去一些的巴掌印上慢慢滚动。
少?年面白?,那巴掌横在半边脸上,像是白?瓷被打碎了一块,露出狰狞的红里。
下?手真狠。
书香看着巴掌印,替少?年感到肉疼,不禁放柔了滚鸡蛋的力道。
张开的手覆在巴掌印上,她注意到红印比自己的手看起来还要小,愣了愣,目光下?移,在修长的手上逡巡片刻,心想那只手大到似乎能盖住她的脸,不由得疑惑起来,拿下?鸡蛋,抓着腕骨放到红印旁对比。
对不上,那红印看起来像是女子的手扇出来的。
书香转头看了看江羡年和阮如意,觉得两人的位置好像没变动,疑虑又大了些。
难道是夫人让人用了刑?
正想着,书香回?过头,看到少?年睁开了眼。与上次不同的是,她这次喂完了粥,手上只有?一个?热乎乎的熟鸡蛋。
金莲红了,瞳孔也红了,书香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脖子。
“唔。”
江寒栖听到江羡年的声音,控住无生的妖性,把书香往墙上一摔,冲出关到一半的牢门,拽开门,借势抓着守卫的手臂,过肩摔后将胳膊卸了下?来,顺手抽出长刀,反手掷向前来支援的守卫。
江寒栖和刀一起冲了过去,刀钉入一个?守卫的肩膀,拳头打到另一个?守卫的肚子上。
两人双双倒地?,他?抓起其中一个?扔出去,扫清最后一道障碍,感应到千咒在附近,召了过来,提棍走出了地?牢。
洛雪烟挟持谢知微去地?牢。
人质听到她要救人出乎意料地?老实,甚至可以称得上窝囊,为了配合半个?头的身高差还贴心地?给她找了角度,方便?她举刀架在脖子上,还帮她喝退救援的护卫。
快到地?牢时,人质问了一句话:“你们顺利逃走后能不能杀了我?”
洛雪烟头一次听这么?离谱的要求,疑心谢知微想让她放松警惕,把刀往里收了收,抵到他?的脖子上,冷冷道:“老实点。”
人质又问:“如果我不老实的话你们会杀了我吗?”
洛雪烟觉得谢知微是个?平静的疯子,心里发毛,不再搭他?的话,专心看路,同时暗自祈祷着面具男信守承诺,她赴约有?赌的成分在。
洛雪烟没想到江寒栖那么?快杀了出来,瞧见熟悉的身影时愣了下?,难以置信道:“江观南?”
话音刚落,江寒栖闪现到洛雪烟身边,干脆利索地?解决了跟来的一众护卫,接过劫持的活,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将洛雪烟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她好像憔悴了些,脸色很差,但眼睛依旧是亮的,精神似乎也不错。
洛雪烟看了看躺在地?上呻吟的守卫,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皮了一下?:“来当你的强。”
江寒栖无语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