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22
谢知意跳楼前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庄夫人急忙追过去,说道?:“我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来娘这边。”
谢知微冷冷看着她:“欺负我的人向来只有你一个。”
眼看剑光闪过,护卫眼疾手快地拉回庄夫人,让她留在后方:“夫人,刀剑无眼,您不要靠太近了。”
庄夫人思忖谢知微语句的意思,抬头看到那棵一棵大到眼睛装不下的树,干为七彩琉璃色,枝流光,叶垂丝。
她登时明白过来取心的事已经暴露,解释道?:“我儿?,娘也?是为你好,它?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妖物?,你是人……”
“够了!今日你我母子缘分尽于此!”谢知微情绪激动?,血气上涌,感觉嘴里又尝到了腥味,鼻子也?开始流血。
停药后,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大限将至。
谢知微平静地擦掉从口?鼻里流出来的血,不论庄夫人说什么也?不吭声。
洛雪烟听?不得?歇斯底里的发疯,怼了庄夫人一句:“你闭上嘴他还能多活一会儿?。”
谢知微难得能逃离压抑的家庭氛围,同行?几日,疾病加重,人却开朗了不少。阿春走后,他孤独了太久,憋了太多太多的心里话,一股脑和他们吐了个痛快。
早死的姐,疯魔的娘,离去的爱人,破碎的他。话里话外?全是痛苦,而那痛苦的根源是以爱为名的控制。
她觉得?谢知微就像是庄夫人的精神血袋,而更早之?前,她已经用完了一个血袋。
关于谢知意的死因,她很难不多想。
在谢知微的描述里,庄夫人大部分时间展露的性格并不是好说话的温柔女人,她是天水山庄的庄主,是最坚韧的主心骨,支撑着整个山庄的运行?。
她在谢知微面前勉强能和“温柔”沾点边,在谢知意面前却不一定。
谢知意身体?健康,还?被当做下一任庄主培养,和庄夫人接触的时间更长。
谢知微尚且如此,谢知意又该如何呢?
她的死,是庄夫人的警钟,但她没接收到,所以变成了谢知微命运的预言。
异常的灵力波动?从春丝树的方向传来,丝线脱枝,飞到空中,像粉红的层浪,一层一层地荡开,翠绿的叶子大把大把地掉了下来。
乌云转眼间铺满晴空,下起凶猛的暴雪,就像有人拿着大桶往下倒棉絮一样,一桶接着一桶。春暖退去,冬寒席卷,霎时冰封十余里。
阮如意慌乱道?:“小春出事了!”
阿春告诉过她,只有临近迭代之?日,春丝树才会变得?这般萧条。
江寒栖放出缚魂索困住和其他人缠斗的猎妖人,说道?:“这里我来顶,你们先过去。”
离灵力源泉越来越近,今安在感觉春丝树好像在发出哀鸣。轮回更替被强行?扭转,它?的生长也?被牵连,从极盛变成了极衰。
树下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雪上横着几个毛茸茸的绿色,长得?像熊。
那是守护春丝树的妖物?,名叫“不寒”,住在不寒山上,外?表形似狗熊,习性也?像,会冬眠,会随着迭代的春丝一同醒来,春丝离开去人间,它?们就在不寒山里培护春丝树。
阮如意看到耳朵上的缺口?,认出了老朋友,边往它?身边跑边喊:“耳朵!”
她把小熊翻过来,发现它?胸口?破了个大洞,已经没气了。
谢知微呆愣愣地看着遍地尸体?。那既是不寒的尸体?,也?是他罪孽的具象化。
阮如意顾不上难过,不寒全部阵亡,说明小春那边不容乐观。她擦掉眼泪,起身跟着其他人往春丝树下狂奔,下唇被咬破了皮。
跑到时,眼前看到的一幕几乎令她心碎——
失去意识的小春正在被春丝树吞噬。
两支水箭干掉了维持阵法的两个猎妖人。
“小春!”阮如意冲上前,想要抓住小春,然而为时已晚,琉璃树干彻底闭合,小春不见了。
暴雪停了,春丝树爆发出绚烂的极光,春冬倒转,颠倒的四?季轮回迅速归位。极光留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有着和小春一样的粉头发,却是玲珑少女外?表。
旧友重现,阮如意心里五味杂陈,哭着接住倒下的她。
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眼前,谢知微有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无措,因为阮如意的眼泪。
全场最高兴的恐怕是奔着高额赏金来的几个猎妖人,他们看到阿春就像是苍蝇见了血,不管不顾地往上扑。
不要命的打法层出阴招,江羡年应接不暇,心想恐怕这世间除了钱再没东西能令他们住手。
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江寒栖匆匆赶来,带着被缚魂索捆绑的庄夫人,命令道?:“住手!雇主已经在我手里了,再动?手的话我直接让你们这单白干。”
猎妖人认钱,自然也?认给钱的衣食父母,顿时老实了。这一单生意他们做了大半个月,可谓是呕心沥血,遭不住白干的结果。
江寒栖扫了眼阿春,接着道?:“把春丝换回来,我给你们开双倍的赏金。”
庄夫人死命挣扎起来:“不准换!我可以开……”
明天就是立夏了,换回春丝,谢知微再无得?救的可能。
江寒栖一个眼神过去,洛雪烟心领神会,把几条绢布团在一起,趁庄夫人张嘴工夫,塞了进?去。
猎妖人犹豫不决。
江羡年意识到猎妖人眼里只有赏金,顺势接过了话茬:“换春丝的赏金另算,加在一起可是三?倍的赏金。”
猎妖人心动?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惋惜道?:“可是我们只知道?怎么逆转迭代……”
第155章 报复 阿春睁开眼,看……
阿春睁开眼,看到?一群陌生人围着自己,吓了一跳,起身时发现自己在女子怀中。她和蓄着泪的眼睛对上视线,感觉有?点熟悉,但记不起女子是谁。
“阿春……”
阿春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春?”
女子愣了愣,惊讶道:“你不认识我了?”
阿春疑惑地反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女子呆在原地。
阿春转头看向离她最近的男子,感觉像咬了一口酸涩的山楂,有?些不舒服,但好像又?不完全讨厌他。
她看到?男子口鼻处有?血迹,心跟着紧了一下,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谢知微。”男子说话时有?些畏惧,但说完名字直直看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阿春移开视线看其他人,余光瞄到?男子的嘴角失落地垂了下去。
她先是看了看散发着不详煞气的少年,感觉害怕,又?看向另一个少年,觉得他身上有?春丝树的气息,生出些亲切。
阿春直觉他是个可信的人,主动开口道:“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她虽然没有?任何记忆,却清楚自己在立夏前?一天?醒来违背天?道。
今安在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给阿春听,其他人穿插着补充。
阿春消化了一会儿,直接道:“现在需要我第二次逆转迭代是吗?”
“阿春……你愿意吗?”阮如意原以为阿春不会同意逆转迭代,对迭代后的阿春来说,他们?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阿春点点头:“当然愿意啊。”
阮如意接着道:“迭代后你就……”
“不在了”三?个字过于残忍,她说不出口。
阿春豁达地摇头:“我不在意的。我已经去人间感受了一遭,可是小春还没有?。这是她的奖励,我不能据为己有?,不过逆转迭代需要一样东西?……”
江羡年问道:“需要什么?”
“一条人命,”阿春竖起一根食指,解释道,“人在三?界中,受天?地之德,感五行之气,承因果轮转。我逆转迭代过一次,再?迭代只能借助人类的性命了。”
“我来。”谢知微举起了手。这场因他而起的闹剧,也该由他终结。
庄夫人看着他,拼命摇头,挣扎着倒了下去,往谢知微那边挪动。
洛雪烟把狼狈的庄夫人扶起来。
江寒栖蹲下身,牢牢钳着她的肩膀,让她盯着谢知微,低声道:“一报还一报,你欠下的,迟早有?人要还。”
谢知微冷漠地看了庄夫人一眼,转回了头。
阿春问道:“你想好了吗?”
谢知微坚定地看着她:“死而无憾。”
阿春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把琴,被吐出的词句一拨,音律全乱了,她心想自己以前?或许真的深爱过他。
阿春看向今安在:“我还需要你的灵力。”
今安在意外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阿春点头。其实逆转迭代还需要一点天?道的力量,今安在正好补上了那个空缺。
今安在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阿春回道:“很简单,把你的手放到?春丝树上,输送灵力。”
今安在靠近春丝树,把手放了上去,催动灵力,纯水裹住树身,春丝树开始狼吞虎咽地吞食起他的灵力,枝条上结出了崭新的粉红春丝。
阿春认真地看了一遍在场的人,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们?,祝大家未来安好。”
洛雪烟想起阮如意对阿春的评价是“一个温柔到?想让人落泪的女子”,阿春果然很温柔,阮如意也不出意外地掉眼泪了。
阿春深吸一口气,向往昔的爱人伸出了双手。
谢知微有?些胆怯地把两?只手放了上去。
阿春笑?他:“你怕死吗?”
谢知微平静地摇摇头,笑?道:“我怕你只是一场梦。”
手札被烧掉后,他夜夜梦到?阿春,每次都结束在他要牵她手的时候。
他从没想过能和真正的阿春手牵着手步入死亡。
阿春催动妖力。
谢知微感觉生命力在飞快地逝去,身体很快被掏空,他变成了春丝树的肥料,可那并不难受,暖和的、温柔的东西?充斥在枯瘦的躯干里,就像秋千荡下,紫藤花落了满地,灵魂逃出了病痛的围捕。
阿春的身子也变得透明,她问:“我之前?很恨你吗?”
谢知微回道:“嗯。”
阿春释然地笑了:“我现在原谅你了。”
谢知微也笑?了。
在消失的前?一刻,他看了庄夫人一眼。
威严不见了,她一下老了很多,像是风中的残烛,微弱的火苗哆嗦着,眼看就要灭了。
谢知微想起坠楼而亡的姐姐。她当着庄夫人的面跳了下去,现如今,他也要当着她的面赴死了。
谢知微莫名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唯有?死亡才能解开他们?之间的母子命题。
血淋淋的脐带断开,他重?获新生,呱呱坠地。
阿春和谢知微消失了。
今安在灵力枯竭,倒在了江羡年的怀里。
目睹儿子死亡的庄夫人目眦尽裂,哭得肝肠寸断。母亲的身份没了,她没有?其他身份可以用了。
春丝树焕发出新的生机,冰封的土地开始解冻,粉色的光团落到?不寒的尸身上,毛茸茸的小熊们?结束了死亡的冬眠,从回春的草地上爬了起来。
春丝线落到?庄夫人和她带来的人身上,一圈一圈地将他们?缠了起来。春丝果落地,他们?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阮如意激动地捧起粉色果实。
只见果实逐渐胀大,慢慢化成蜷缩的婴孩形状,粉色的外皮褪去后,她熟识的小春回来了。
小春慢慢睁开眼,有?些懵懂。
阮如意想起失忆的阿春,做好了自我介绍的准备,怎料迎来一句软软的“娘亲”。她热泪盈眶地答应下来,朝着肉乎乎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小春得救,除了因灵力使用过度陷入昏睡的今安在之外,无人伤亡。
江寒栖头一次无伤通关副本?,洛雪烟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对日后的改命抱有?乐观的态度。
如果能拿到?噬魂箭的线索,先反派一步抢到?箭毁掉,后面就不需要绞尽脑汁地争那几?个碎片了。
问题是噬魂箭的线索怎么拿?
直接开口问阮如意要手札?无缘无故的容易打?草惊蛇,她又?没什么正当理由。可不开口,阮如意又?不会把手札拿给他们?看。
一波刚平,洛雪烟转头扎进?了还没发展起来的另一波里。
“吃饼饼。”圆滚滚的绿色小熊端着筐子,筐子上放了一些煎好的菜饼,两?面金黄,筐子中间放了个小碗,碗里装着澄澈的蜂蜜。
洛雪烟看着长得像泰迪熊的不寒,越看越喜欢,问道:“你叫什么呀?”
小熊回道:“小小,因为我长得最小。”
洛雪烟闻言笑?出了声,这只不寒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小的一只,她目测筐子竖着放和它差不多高。她拿起一个菜饼,问道:“这个是要蘸蜂蜜吃吗?”
小小点了下头。
洛雪烟蘸了点蜂蜜,尝了口,菜饼绵韧绵软,入口有?草香气,微咸的口感配上甜丝丝的蜂蜜丰富了味蕾的体验。她惊奇道:“这是什么菜做的?”
小小似乎听不太明白,歪了下头,回道:“饼饼就是饼饼。”
“好吧,”洛雪烟被歪头杀可爱到?了,又?蘸了些蜂蜜,称赞道,“饼饼很好吃。”
毛茸茸的小脸上现出高兴的神色,突然间,小小炸了毛,笨拙地逃走了。
洛雪烟愣了下,转过头,看到?江寒栖在身后,他又?吓到?小朋友了。
洛雪烟拍拍旁边的空地,建议道:“我觉得你下次见到?小孩子应该多笑?笑?。”
江寒栖笑?和不笑?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
江寒栖席地而坐,无奈道:“我笑?了。”
小春怕他,不寒甚于小春,怕到?退避三?舍的地步。
洛雪烟看江寒栖两?手空空,掰了一半菜饼给他,说道:“上面……”
结果江寒栖第一口咬的就是她吃过的位置。
江寒栖边嚼边接过话茬:“上面蘸蜂蜜了。”
洛雪烟脑瓜子嗡嗡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江寒栖又?尝了下没蘸蜂蜜的地方,认真道:“我觉得这个饼蘸蜂蜜好吃。”
“嗯。”洛雪烟神情复杂地移开视线,吃了口菜饼,决定做个沉默的瞎子。
啃完菜饼,两?人离开不寒的小村庄,沿着小径散步。
春丝树架起的结界比凡界更为梦幻。
在这里,天?幕是微绿的,就像下过雨的草地,明艳又?淡然;云跳脱了白的局限,花有?几?色,它便有?几?色,五颜六色聚在一起,犹如争艳的花丛;鸟鸣婉转,不输歌女的嗓音,悠扬中自成春天?的乐章。
途经一片肥沃的草地,没有?花,全是蓬勃生长的草,绿茵茵的,像个绿油油的厚毛毯。
洛雪烟拉着江寒栖躺上去,肆意地打?了几?个滚,仰面朝上,转过头,看到?江寒栖躺在那儿看着她,勾勾手,怂恿道:“来打?滚。”
“不要,”江寒栖有?些嫌弃,“像熊一样。”
洛雪烟不以为意道:“熊多可爱,来嘛。”
“不要。”因为不寒,江寒栖最近对熊多了些偏见。
洛雪烟劝了几?次劝不动,无奈地撇撇嘴,看了看另一边,感觉再?滚下去离江寒栖就太远了,索性滚了回去。
她正闭着眼在晕头转向中欢呼,忽然想来要确认一下两?人之间距离,睁开眼,发现她正好滚到?江寒栖身边。
洛雪烟停下来,脸对着江寒栖,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感觉他的眼睛格外地亮。她玩心大起,用手虚虚遮住那双凤眸,一本?正经道:“不准看。”
江寒栖扯下那只捣乱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红彤彤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可那人却没有?察觉,仍在咯咯地笑?着,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熊,最喜欢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打?滚。
可惜洛雪烟不是小熊,她装着很多让人读不懂的心事。
江寒栖没忘记洛雪烟对春丝悬赏的热情,但显而易见,她的目标不在春丝身上,所以至今仍在忧虑。
他从她发间取下一根草,顺手用食指蹭了蹭她的脸颊,心想,还是笑?起来好看。
视野中跃入一个小灰点,会动?,自上?而下。
谢知?意?诧异地往后?仰去,离得远了,小灰点的?全貌尽收眼底,原来那是一只小喜蛛,绿豆大小,不凑近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抖开帕子,壮着胆子让喜蛛落到上?面,一拿开,小灰点又在空中荡了起?来。
谢知?意?接住喜蛛,用食指在虚空中挑了下,看到小灰点被带了起?来,原来是喜蛛被自己吐出的?蛛丝所绊。
她?想捏断蛛丝放喜蛛自由,抓瞎摸了半天,可怜的?喜蛛困在起?落之间,始终不得自由。
谢知?意?不是个有?耐心的?,三番两次倒弄不来,嗔怪道:“你就不能断了那个线吗?”
她?一着急,食指划过的?弧度过大,小灰点飞了起?来,她?惊慌地隔着手绢一抓,展开看了看,手绢上?印上?了暗淡的?灰点。
谢知?意?丢掉粘着喜蛛尸体的?手绢,感觉食指上?仍有?蛛丝触感,净了下手,坐回梳妆台前,拾起?丢在桌上?的?眉笔,把另一边的?眉毛仔细描出了形。
她?第一次给自己描眉,紧张得手都在抖,好在落笔还算完美?,远山黛端在明亮的?眸子上?,勾出了少女青涩的?媚态。
谢知?意?满意?地对镜自赏了一会儿,约摸时?间差不多了,离开了天水山庄。
新交的?朋友早已候在山下。她?叫关萍儿,比谢知?意?年长一岁,家中经商。
两人相识于一场商会。
庄夫人带谢知?意?去开眼,关萍儿随着父亲学经商的?门路,两人同时?开口要最后?一块酒酿桂花糕,惊讶地看了看对方,就这么对上?了眼。
关萍儿家风开放,出入自由;谢知?意?却很难找到出门的?机会,推了好几次约,此次趁庄夫人不在家才得以下山应邀。
许久未见,关萍儿先是给了谢知?意?一个扎实的?拥抱,然后?拍了下她?的?肩膀,故作恼怒道:“你可真难约。”
谢知?意?难为情地笑笑:“我娘在家不让我出门。”
关萍儿问道:“你娘明天才回来吗?”
谢知?意?补充道:“明天下午。”
关萍儿看了看她?的?手,邀请道:“我要先去染个指甲,你要不要一起??”
谢知?意?小声道:“我娘不让。”
关萍儿继续劝诱:“碰水就掉了,留不到明天的?。”
谢知?意?回道:“还是算了吧。”
关萍儿看出谢知?意?心动?了,撒娇道:“好妹妹,陪我一起?吧。”
她?牵起?谢知?意?的?手,看了看葱白似的?手指,接着道:“你这双手配红指甲多好看啊。”
谢知?意?有?些动?摇,但最终没有?明确地答应下来,和婢女一起?上?了关萍儿的?马车。
尧城偏僻,距离隔断了潮流的?涌进,它就像一个死?板的?老人,总是恪守旧时?那些老掉牙的?东西,这样老人注定和年轻人玩不到一起?。
关萍儿带谢知?意?去的?地方叫榕城,在尧城隔壁,是个相当有?活力?的?地方。
谢知?意?很少出门,挑开车帘目不转睛地盯着景致的?变换,感觉自己像脱壳的?蝉,陈旧的?壳子留在尧城,新生的?翅膀充满活力?,借风展开,可以飞到任何一个地方。
于是她?也发?出了蝉鸣,不过是清泉淌石半的?笑声,不告夏,报喜,她?心中的?喜。
关萍儿笑她?没见过世面,谢知?意?也不生气,开玩笑道:“所以才要关姐姐带我出来开开眼嘛。”
尽管当时?一个劲地拒绝,可目睹关萍儿染指甲后?,谢知?意?难免眼热,眼巴巴地看着店员将捣碎的?凤仙花涂满指甲。
关萍儿趁热打铁:“喜欢就过来试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谢知?意?到底还是加入了染指甲的?少女行列中。店员调配花液时?,她?问了又问:“这个碰水能洗掉吗?”
店员演示了一遍水洗后?的?效果,谢知?意?这才松了口气。
太阳落山,谢知?意?又回到了山脚下,和关萍儿挥手道别后?,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她?是寻常的?少女,会染指甲,会穿艳丽的?衣服,会在席间说笑。
但这一天的?经历的?确不是梦,红色的?指甲和好友送的?衣服证实了这一点。
谢知?意?美?滋滋地和婢女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屋里点着灯,映出一个人影。她?迟钝地发?觉其他?下人的?反应有?些怪异,预想到谁在里面,心里咯噔一下,停在门口不敢推门。
“进来。”
如无波古井般的?声音扯下蝉的?双翅,笨重的?壳套上?轻盈的?四肢,自由的?灵魂摔了出来,粉身碎骨。
谢知?意?看了看手上?没来得及洗掉的?红,转身要逃。
“你想去哪儿?”
庄夫人已经在门口了,她?逃不掉了。
谢知?意?将手紧握成拳,勉强镇定下来,一五一十?地把一天的?行程说了出来,当然,她?隐瞒了庄夫人不喜欢的?部分。她?心想,如果只是和朋友聚一下应该能应付过去。
“关萍儿?你怎么能交那样没脑筋的朋友?”
第一句话?就是对好友的?贬低。
谢知意反驳道:“萍儿人很好的?,她?……”
庄夫人轻蔑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朋友这种东西是最不可信的?,只有?家里人才能靠得住。”
这时?她发现谢知意的婢女手里拿着东西,把包装一拆,一套艳丽的?衣裙落了下来,像是好几只花蝴蝶的?尸体堆在一起?。她?捡起?衣服抖开看了看,皱眉问道:“这衣服是你买的?”
谢知意无措道:“不是,是萍儿送的?……”
庄夫人厌恶道:“难看死?了,她?送这个肯定不怀好意?,就想看你出丑。哪有?小姑娘穿这种颜色的?裙子。”
谢知?意?反驳道:“榕城那边很流行这个的?。”
庄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把裙子丢到地上?,对侍女吩咐道:“拿去丢了。”
谢知?意?抱起?衣裙,大声道:“娘!这是我朋友送的?,您怎么能说丢就丢。”
庄夫人抢裙子时?又看到了染红的?指甲,这一下更不得了,她?抓着谢知?意?的?手腕抓狂道:“这是什么!你所谓的?朋友就教你做这种事!”
谢知?意?挣脱不开,硬着头?皮解释道:“娘,榕城的?女孩子们都涂这个……”
庄夫人歇斯底里道:“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落风尘的?!”
一语定罪。
谢知?意?为一颗再寻常不过的?爱美?之心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跪祠堂、被禁足、罚检讨、一个真心朋友。
禁足期间,谢知?意?感觉自己灰扑扑的?,也许是因为萌动?的?少女心被捅死?了。完成课业之余,她?什么也不想做,终日盖着被子在床上?躺尸,想着许多段失败的?友情。
被子里渐渐逸出一股霉味,只有?她?自己能闻到,找不到来源。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腐烂灵魂发?出的?味道,她?内里发?烂了。
但禁足也不完全是风平浪静的?。
体弱多病的?弟弟偶尔会偷偷过来探望,给她?塞几包小零食,或者分享一些他?自认为有?趣的?小玩意?。
谢知?意?讨厌这个弟弟,因为庄夫人的?好脸色只会给他?。
谢知?微给多少,她?如数奉还多少,后?面动?了歪心思,故意?把小东西收集起?来,摆在庄夫人面前揭露弟弟的?逾矩之举。
可庄夫人没有?罚他?。
谢知?微那时?发?高烧,她?整日在他?身边照料。
惩罚结束后?,庄夫人对谢知?意?的?管教更加严苛,不仅对她?交的?朋友挑三拣四,还对她?的?穿衣打扮指手画脚,挑剔她?外表上?的?缺陷,否定她?千辛万苦拿到的?成就。
谢知?意?慢慢意?识到天水山庄变成了困住她?的?牢笼,而且笼子在不停地收缩,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笼子里。
她?开始寻找脱困之道,闹了许多次,然而得到的?只是变本加厉的?管束。
难道我今后?的?命运就是困死?在这里吗?
深夜无眠时?,谢知?意?总会回想起?游玩前遇到的?那只喜蛛。
她?感觉自己就像那只喜蛛,庄夫人扯住了那根看不见的?蛛丝,所以她?逃不掉了。
后?来,谢知?意?参加了一场喜宴,新娘十?六岁,她?十?五岁。
席间有?宾客感慨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泼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谢知?意?深受鼓舞,回家后?就开始搜刮合适的?相亲对象。
她?虽然想逃,但没有?急切到昏了头?,心知?这一嫁关系到后?半生的?幸福,她?要为自己寻一个好夫君。
许是天意?,一个月后?,合适的?结婚人选出现了。
那人相貌俊朗,为人忠厚,家世显赫,从择婿的?角度看,他?是嫁女儿的?不二之选,所以庄夫人没有?阻拦谢知?意?和他?接触。
几次相处过后?,两人对彼此生出些好感,顺其自然地走到一起?,开始商量谈婚论嫁的?事。
男方家里没有?异议,只差庄夫人的?点头?。
偏偏庄夫人就是不松口,起?初用沉默吊着两人,后?来挑起?了准女婿的?茬,怎么看怎么不顺心,最后?撕破脸搅黄了亲事。
外边有?男子在苦苦哀求,家中有?女儿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庄夫人无动?于衷。
男子心灰意?冷。他?倾心谢知?意?,想给两人的?恋情安上?一个结束的?标志,约她?到步天高吃最喜欢的?灵蛇果。
谢知?意?知?道男子的?心思,千方百计地逃了出来,想要和他?体面地分开。在和庄夫人争取的?过程中,她?变得麻木,心想以后?不会再跑了。挣扎是需要力?气的?,可她?没力?气了。
可分手饭到底没吃成。
庄夫人得了消息,闯进二人的?包间,上?去就把“私奔”的?脏水泼到了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