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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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锁命,身死则无。
江寒栖看着线,找到一点慰藉,向着黑暗进发。每走一步,他周身的?黑雾便会浓郁几分?,朝外散发不详的?气?息。
临近山丘,虬枝受惊弹射出来?,碰到黑雾,像遇到火似的?蜷成一团,迅速枯萎、融化。余下的?虬枝感受到沉沉死气?,畏惧地缩了回去。黑雾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冷漠地横扫过?去,黑水四散。
江寒栖踩着残枝,疾行穿过平地。红线变暗了,洛雪烟的?生命在慢慢流失。
途中?,江寒栖感觉莲心针变得活跃,控制埋在心口的缚魂索绞杀。暗红色的?液体出现得比上次还要快,量也翻了一倍,死亡与复活的转化发生在短短的?一瞬,发尾的?黑被银白扑杀。
江寒栖稳稳站在原地,仿佛只是发了下呆,若无其?事地走了下去。
死亡复活死亡复活死亡复活……
两者的轮转像是高高抛起的?铜钱,正与反的?交接不过?瞬息,无缝地连在一起,铺就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终于,洞口泄出一丝微弱的?银光。
江寒栖走出去,见?到云层后的?半个月影,欣喜若狂地对着身后道:“没事了,我们逃出来?了。”
目光平视,江寒栖这时才发现自己正对一个黑水潭,潭面无波,黑水像棺木一般厚重,盖着沉沉的?死意。四下是密不透风的?岩壁,黑暗压了下来?,让人直喘不上气?。他咳出一口血,往金铃阵外走,脚步虚浮,像摇摇欲坠的?高塔。
江寒栖穿越金铃,摔到了地上。他费力地爬起来?,余光中?的?红又淡了些?。
江寒栖笑容一僵,抓上垂在身前的?手。那只手已经不能用热乎来?形容了,只略微比他暖和点。可他已经死了,近乎于尸体的?温度无异于濒临死亡。他放下洛雪烟,看到血色尽失的?脸,感觉在透过?月光看薄薄的?糯米纸,纸里包着雪,融化了大半。
江寒栖慌了,他六神无主地拿出火折子烤手。掌心烤得生疼,他握上冰凉的?手,疼痛化为一条小蛇,逆着血管钻进心脏里,一张嘴,留下两个小洞。阴风灌了进去,空的?难受。
手很快冰了回去。
火焰的?余热根本不足以应对两座冰川的?需求,即使?其?中?一座还没成型。
江寒栖揉搓她的?手,看到红线更暗了,崩溃道:“怎么暖不起来?了……”
这时他又瞥见?微微张开的?嘴,想起自己晕了一段时间。洞穴没有光,他度日浑噩,不知白驹跑得怎样的?快。
“是饿了吗?”江寒栖看到救命稻草,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了上去,也不管那根草是否有根,“对,好长?时间没吃饭了。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他割开手腕,送到洛雪烟嘴边。
血浸润干裂的?唇,却没有继续深入,顺着嘴角淌了下去,曳出两道血线。
江寒栖捏上两颊,迫使?嘴张开一条缝,把手腕贴了上去,很快,血满了上来?,血线没入衣领。他手忙脚乱地擦血,结果反倒弄花了白净的?脸。鲜红映在苍白上,触目惊心。
江寒栖乞求道:“我知道我的?血不好喝,但现在没东西吃,你喝一点好吗?先充一下饥,我马上就去找吃的?。”
血没再溢出来?。
开心了没多久,江寒栖发现是伤口愈合的?缘故,开了条深深的?口子,再次把手腕放了上去。血漫了上来?,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寒栖看起来?要哭了。他想起江羡年求洛雪烟时会撒着娇喊她的?乳名?,颤声道:“因、因因,你张开嘴好不好?不吃的?话,你会、你会……”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一个字卡在齿间,怎么也脱不了口。
红线快要消失了。
血泪掉到惨白的?脸上,滑了下去,留下一道血痕。
无生不通人情,没有泪水,这一滴泪实则是心血,不腥,极苦。
江寒栖能感知到生死之气?,怎会不知道背上的?人在逐渐走向死亡?他只是不愿面对罢了,仿佛那样做就会让死亡远离,但它最后还是来?了。他抱着洛雪烟,感觉自己在拥着一缕虚无的?清风,越用力越留不住。
谢无忧的?谏言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中?,宛如洪钟震响,一声声荡开,他在其?中?听出了后悔二字。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可她不知道,她到死也不知道。他以为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他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有有遗憾,他以为他们可以执手到老……
可是人生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欲逢春,春不待他。
江寒栖泣不成声:“求求你,活下去……”
他悲哀地认识到死亡是横在他和她之间的?天堑。
普通人尚且还有殉情再续前缘的?可能,可他是无生,他们只能有今生,不能有来?世。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将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他永生,成为最深的?诅咒。
明月无光,潭水静默。
莲心针激烈地反抗起来?,灭顶的?疼像巨浪一般压了下来?,心脏好似被人剖了出来?,意识七零八碎。江寒栖紧紧抱着洛雪烟,贴到她耳边,亲口施下诅咒,声似悲泣:“我心悦你……”
江寒栖忽然感觉心口像被撕裂一般,生生呕出一口血,弄脏了洛雪烟的?衣服。他抬手去擦,血晕开了,越擦越多。眼皮愈发沉重,他头一垂,挨着洛雪烟咽气?了。
洛雪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实在太黑了,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不过?正因为黑,那一阵阵的?啜泣才格外清晰,听上去仿佛要把肝肠摧断了一样,她莫名?觉得他在泣血。
江寒栖,在哭吗?
洛雪烟想象不出冰块垂泪的?样子,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就像一只手在里面慢慢攥紧一样,甚至让没有知觉的?灵体感到一种类似抽痛的?感觉。那种感觉刺激了空荡荡的?心房,仿佛那里面还有一颗鲜活的?心脏。
可那终究是错觉。
她死了,而他还活着。
不甘心,死这么潦草,连声道别都?没说。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光团,哭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
洛雪烟直觉江寒栖就在那里,朝那里奔去。过?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也不知道离光团还有多远,感觉自己像追日的?夸母,太阳永远悬在不远不近的?前方,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但是,哪怕是银河也要跨。
她相见?的?人就在那边。他守着她的?尸体,哭得好伤心,可是没人给他擦眼泪。
不要再哭了——
洛雪烟这么想着,纵身跃入光团。同一时刻,断气?不久的?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脏重新跳动。
第208章 复得 意识稍微复苏了些,……
意识稍微复苏了些,难以割舍的?留恋就?从口齿间溜了出来?,响当当地拽出一个名字:“江观南——”
洛雪烟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上很沉,挣扎了下?,脖子有些痒,浓郁血气袭来?,薄纱一般地罩在脸上。她转了转眼睛,看到面如死灰的?江寒栖。眉间莲却灼灼其华,宛如吸着血气绽开,艳红得可怖。他脸上有两道浅淡的?血痕,嘴唇灰扑扑的?白,沾着干涸的?血,气若游丝。
洛雪烟叫了他几声,不得回应,忽然想起黑暗中?的?哭声,用?指尖碰了下?其中?一道血痕。
江寒栖真?的?因为她哭了。
洛雪烟顿时心如刀绞,感觉眼睛有些湿,移开目光,推了下?江寒栖的?胳膊。她一开始没敢用?力,发现他抱得很紧,才不得已使了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开。江寒栖一头栽下?,她急忙拥住,皮肤被寒气灼了下?,浓郁血气袭来?,薄纱一般地罩在脸上。她难过地抱紧他,打量周围。
日光昏沉,金铃围着黑水潭,隔绝了未知的?恐怖。
洛雪烟架起江寒栖,被压得站不稳,扶着树干往反方向走,过了会儿看到一条干净的?小溪。她把江寒栖安置在树下?,去溪边取了些净水,回到树下?给他处理伤口。她见血太多,用?匕首割下?一大块衣袖,清理血迹,发现手腕有好几道割伤,像是缚魂索造成的?,深可见骨。
洛雪烟怔了怔,抹了下?自己的?嘴,看到指尖的?殷红,恍然悟到嘴里的?铁锈味因何而?来?。
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江寒栖的?面容逐渐模糊。
洛雪烟感觉眼前蒙了一层水色,像隔着雨看他似的?,一眨眼,雨珠凉凉地刮着肌肤滑下?去,成为衣服上的?一点暗色。她忍着悲伤包扎完,注意到心口濡湿一片,扒开层层血衣,看到心脏像个汩汩往外冒血的?蜂窝一样,怎么堵也?堵不住。
洛雪烟用?布料捂着心口,瞥见绷带上透出淡淡的?红色,想起他先前那身伤还没好,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血止不住,她没办法,只能先把药上上去。
洛雪烟擦掉眼泪,环抱江寒栖,让他靠到肩膀上,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后背。
数不清的?伤疤像古树根系一般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每一条疤都是暗红色的?,像覆了一层透明的?痂,又像暗沉的?水泡,薄薄的?,仿佛戳破就?会有陈旧的?血水汩汩地涌出来?。
洛雪烟震惊不已,伸出手,又怕弄疼江寒栖,手合了起来?,勾住衣领往下?拉,一寸一寸的?肌肤覆盖着数不清的?疤痕,整个后背没一块好肉。她抖着手,慢慢伸直食指,点在其中?一条凸起的?瘢痕上,虚虚滑过凹凸不平的?纹理,感觉自己的?后背多了道伤痕,钻心的?疼。
这一看就?是旧伤。
但无?生怎么会留有伤痕呢?是江善林弄的?吗?
突然,江寒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攥到了一起。仿佛被人猛地拔出插在胸口中?的?利剑一般,他弹了起来?,气音挟着破碎的?呻吟冲出喉咙,戛然而?止。他无?意识地蜷到一起,想要摁心口,结果反倒抱紧了洛雪烟。他僵住,轻轻摸了一下?,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像在哭。
“我在呢。”
洛雪烟埋进颈窝,贴上冰凉的?脸,一边温柔地抚摸头发,一边哼唱鲛歌,神色温柔得如初春的?皎皎月色。她心道,我就?在这里,所以不要难过了。
良久,江寒栖放松下?来?,手死死攥着洛雪烟的?衣服,指甲陷进肉里,甚至见血了。
洛雪烟掰了下?没弄开,索性由着江寒栖抓。她包完所有的?伤口,替他穿好衣服,看着血红的?绷带叹了口气,尝试联系江羡年两人。通心草时限已过,通讯符也?不管用?,他们彻底失联了。
阿年他们不会还在浮岛上吧?这片树林又是什么地方?
洛雪烟仰望被树木遮蔽的?天空,一筹莫展。
江寒栖的?莲心针发作得很频繁,疼狠了哼唧两声,其他时候都在沉睡,然而?他睡得并不踏实,蹙到一起的?眉怎么也?抚不平。洛雪烟坐到傍晚,总算止住了心口那处伤的?血,她见江寒栖的?脸色好了些,扯出衣角,打算找点东西?垫肚子。
洛雪烟在溪边坐了一天,没见到妖,推测这一片属于安全地带,因而?不怎么害怕。她沿着小溪行走,路上没碰见动物的?骸骨,愈加相?信自己的?推断。没一会儿,她找到可食用?的?野果,在水里洗了洗,尝了下?味道,留了几个给自己补充体力,把其余的?装进储物袋。
这时,一只灰兔闯入视野,和她大眼对?小眼,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
洛雪烟在“兔子可爱”和“人是铁饭是钢”之间来回摇摆了几下?,闭眼丢出一张血符,朝晚餐双手合十,走过去抓起了灰兔耳朵。天色渐晚,她不敢走太远,后面再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捡了些柴火就原路返回。
洛雪烟在江寒栖旁边生起火,拎着兔子走到溪边,拿匕首比划了半天下?不去手。她看看兔子,又扭头看了下?活蹦乱跳的?麻雀,把匕首放到地上,默默洗掉沾在手上的?血,抱膝蹲在那儿,不经意想起江寒栖在怀梦山上安慰她的?那席话。
她忽然想,他以前是不是也?不敢杀生?
突然,狂风穿林,送来?几滴初秋的?凉雨。
洛雪烟回神,收起匕首,拿着兔子起身,忽然感觉有东西压了下来,像一座山轰然倒下?,兔子掉进了溪水里。麻雀惊起,逆着风撞进厚重欲滴的黑色雨幕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雨水打到脸上,很凉,却没有身后的人凉。
身后的?人是一块冰,怀抱冷得彻骨,紧紧箍住她,骨头嘎吱作响。
呼出的?寒气喷洒在敏感的?脖颈上,洛雪烟打了个哆嗦,唤道:“江观南?”
这一声不知为何刺激了江寒栖,他抖了下?,把头埋进颈窝,压抑着呼吸,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隔着不算厚的?衣料,洛雪烟听到沉沉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很快,像是从骨头里传来?的?一样。她的?心在脊骨的?另一侧。两颗心重叠到一起,心跳声混杂不清。
他们贴得是这样的?近。
江寒栖简直不敢相?信梦能真?实到这个份上,勾人的?暖香、温热的?柔软、有力的?心跳,就?像是活的?一样。做了太多噩梦,面临突如其来?的?美梦,他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了,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梦影,越是用?力,越是慌乱。
等下?又会变成尸体吗?等下?又会变成枯骨吗?
心伤再度被撕裂,江寒栖在喘息中?尝到了血的?味道,感觉世界漆黑一片。
只有她是有颜色的?。
只有她是鲜活的?。
洞穴里的?一切才是梦,她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有声音,就?在他怀里。
她没死……
她没死。
她没死!
“松开松开,我要喘不上气了,”洛雪烟感觉肋骨快被江寒栖勒断了,挣扎起来?,没成想反而?被抱得更?紧,连呼吸都困难,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抱怨道,“你想勒死我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原本恨不得把她揉进体内的?人立即松手,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洛雪烟揉着腰转过身,看到江寒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怯怯地望着她,泫然若泣,好不可怜。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怎么这副表情?做噩梦了?”
她疑心江寒栖被魇着了,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后背,安慰道:“别害怕,我在呢。”
江寒栖还没放松,洛雪烟柔声问:“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江寒栖有些胆怯地抬起手,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讪讪地垂回身侧,惊恐道,“我梦到你死了,死在我怀里,身体变冷了。好冷,我怎么暖也?暖不回来?,红线也?不见了,我看着它一点点消失,什么也?做不了。我、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冷汗直流,止不住在抖。
“我没死,我还活着,”洛雪烟后退一步,两只手抚上瘦苍白的?脸,揉了揉,反问道,“尸体哪有我这么热乎?”
江寒栖垂眸看着明媚的?脸庞,指尖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来?,极轻、极快地碰了下?脸颊。
柔软的?,有温度的?。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心念微动,看到延伸出来?的?红线,终于相?信眼前的?人不是虚无?的?梦影。
江寒栖抓住戴手链的?那只手,亲吻手心,没头没尾地道了声谢:“谢谢……”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谢谢你站在我的?面前。
洛雪烟感觉江寒栖被吓坏了,他圈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眼眶红红的?,仿佛被她抛弃了许久一样。她掐了下?脸颊肉,想让他尽快踏实下?来?,求助道:“我打了只兔子,下?不去手。”
江寒栖跟着她扭头,看到泡在溪水里的?兔子。
片刻后,火上烤着兔肉,两人肩并肩坐着。江寒栖失血过多,没力气坐直,软绵绵地靠在洛雪烟的?肩膀上,一开始在揉捏她的?手,后来?突然不动了,只是圈着。
洛雪烟捅了下?他的?手心,主动贴了上去,他又把手挪开了。她奇怪道:“怎么了?”
江寒栖小声道:“我的?手太冰了。”
洛雪烟的?手一冷,他便会想起当时的?绝望,惴惴不安。
洛雪烟听出他在后怕,不由分?说地撑开五指,给足了安全感。她拨了下?火堆,说道:“正好,我的?手热。”
江寒栖吸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被举到面前的?野果打断了。
洛雪烟说道:“兔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烤好,先吃这个。”
江寒栖接过果子,咬了口,甜丝丝的?,他顿时觉得心里没那么苦了。
第209章 表心 江寒栖伤得太重,又……
江寒栖伤得?太重?,又有?点发烧,走?不了远路,洛雪烟带他另找了个山洞养伤。
江寒栖起初很抗拒,遇上阴雨天才不得?已妥协了。他头一天睡不安稳,隔一会儿?就会惊醒确认洛雪烟是否在?自?己身边,即使他就枕在?洛雪烟的腿上,简直像是魔怔了一样。
洛雪烟觉得?江寒栖异常是发烧所致,不厌其烦地回应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捏捏他的指尖以确立自?己的存在?感。
江寒栖又睡过去了,身体?蜷在?一起,抓着她的手。
洛雪烟注视着不安的睡颜,慢慢拂过绸缎一般的长发,顺开打结处,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鼻子?下凉凉的,一睁眼看到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怔了下,和惊惧的凤眸撞了个正着。她没睡够,像摸小猫似的摸摸江寒栖的头顶,含糊道:“在?呢在?呢,还活着。”
休整了两天,洛雪烟缓了过来?,江寒栖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开始找出去的路。他们探了一圈发现林中封印重?重?,不过封印都很完整,不进去就没有?危险。路上偶尔会碰到几只不成气候的妖兽,江寒栖随手就解决了。
洛雪烟严重?怀疑她被妖物偷袭纯属是因为点背,他们正好掉到了封印地里。
两人?走?了很久很久,走?出一个月亮和一片星空,心情不似先前那般沉重?。火折子?亮了起来?,影子?拉得?很长,挨得?很近,晚风一起,垂荡的袖影就进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里,黏黏糊糊,像滴落的糖浆。
洛雪烟无意中发现一棵歪脖子?树,走?形得?厉害,就像一个摔到侧身朝下的人?,脚还在?岸上,但其他地方已经倒进了水里,树干和水面平行,只有?树冠顽强地挺了起来?。她觉得?有?趣,拽了下江寒栖的衣袖,指着那边道:“那棵树长得?好有?趣。”
江寒栖没察觉出妖气,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走?。”
洛雪烟走?累了,感觉树像森林馈赠的长椅一样,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坐下,江寒栖见她坐稳了才撤回手,挨着她坐了下去。
星空浩瀚,满到眼睛都装不下。
洛雪烟入迷地看着璀璨繁星,全然不知身旁的人?在?入迷地看着她。
四下寂静,草丛里有?荧光扑闪,风里有?淡淡的花香。
不由自?主地,江寒栖唱起了记忆深处的江南小调,用的是家乡话,咬字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朦胧,有?些青涩,句和句之间黏在?一起,绵绵不绝。
洛雪烟惊讶地转过头,撞进又黑又亮的凤眸。
瞳孔震颤了两下,有?什么东西快要满出来?了,汹涌的、难以抑制的,像海一样无穷无尽。她在?那片海里望见了自?己。
洛雪烟一晃神,看见染上绯红的两颊,感觉脸上也?有?些热,眨眨眼,但却无法移开视线。她被那片海困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听到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简直、简直像要跳出来?一般。
月色温柔,风也?温柔,河水在?脚下潺潺流淌,繁星在?天上缓缓转动,她好像要醉过去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如坠迷雾,如遇烟雨。
歌声戛然而止。
洛雪烟听到江寒栖提了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忽然有?兴致唱歌?”
只见浓密的睫毛颤了下,像蝴蝶受惊抖动翅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稍稍遮了下灼热的目光。下一刻,那双凤眸又抬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她。
江寒栖缓缓道:“鲛人?一族里,雄性用歌声向?雌性求偶。”
“诶?”
“洛雪烟,我心悦你。”
片刻后?,晚风微凉,吹过滚烫的脸颊,带走?了一部分热量,但,无济于事,头脑还陷在?混乱的高温里,思绪融成浆糊,随同手同脚的笨拙走?姿晃来?荡去。地面好像铺了层厚厚的棉花,踩下去是虚的,脚下没什么实感。
洛雪烟反复深呼吸,却怎么也?平复不了狂跳不止的心。她总算
江寒栖喜欢她,那她对他是什么感情?
单纯的同情吗?可她好像怀有?私心。
纯洁的友情吗?可谁家朋友牵手拥抱夜里串门睡过同一张床!
那所以呢?是喜欢吗?她也?喜欢江寒栖吗?可喜欢的话为什么一直都没察觉?她难道笨到连自?己动心都浑然不知吗?她应该没那么迟钝吧……
洛雪烟从头到尾捋了捋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最开始是讨厌江寒栖的,因为他一来就把自己不劳而获的铁饭碗砸了,甚至还想杀她。后?来他为了救她死在阿九手里,复活后?频受莲心针之苦,她出于感激之情,对他多加关照,处成了没有偏见的好友。再后面他带她去苗疆,两人?独处时间多了,友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呸,什么友情,那时候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正常朋友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就十指相扣?!她和阿年都没这么黏糊!
不止是牵手,连暧昧的拥抱也说给就给,就像不要钱一样,还偶尔会上手顺顺毛,摸摸毛。这哪是友情,这简直就像是变态发育的畸形恋爱!除了亲吻,他们几乎……
不对,亲过了,虽然是为了渡气,但那可是实打实的嘴对嘴,两人?都还有?意识呢。
这和谈了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呢我请问?
事到如今,洛雪烟才理解话本里都酱酱酿酿还没确定关系的男女主们。不赖他们,真的,有?时候脑子?就这么轴,太过习惯所以完全不会往歪了想。所以她是喜欢上了,抑或只是被贴麻了?
洛雪烟站定,听到身后?传来?枯叶破裂的喀嚓声,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只见它?错愕地眨了两下,害羞地躲进了鸦羽般的长睫里。这一闪反倒使她生出些勇气,开口?道:“看着我。”
长睫颤了下,缓缓抬起,那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重?新露了出来?,濡湿,像幼犬的眼睛。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快,灵魂似乎震颤了一瞬,嘭的一声,粉色的烟花炸开了。
毫无疑问的,她是喜欢江寒栖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别看我了……”江寒栖用手盖住大半的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像被碰了下迅速合拢的含羞草,但他比含羞草还要敏感,仅是触到目光就羞到抬不起头。尽管虬枝的事坚定了尽快告白的决心,可他也?没想要这么潦草地表明心意。都怪今晚的月色太好,风太过温柔,他看着洛雪烟,稀里糊涂地就告了个白。
什么都没准备,太轻佻了,所以不接受也?……
还是有?事的。
他肯定会睁眼到天亮的。
“江寒栖。”
江寒栖紧张地抬起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她若拒绝,死刑立即执行。
“我认真想了下,我对你应该是……”
他仿佛听到了刽子?手磨刀的声音,如鲠在?喉。
“喜欢的。”
判官走?下高台,泯然如他了。
江寒栖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三个字,怔怔地掐了自?己一把,有?痛觉,不是在?做梦,洛雪烟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
洛雪烟见江寒栖傻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被抱了起来?腾空转圈,她下意识勾住江寒栖的脖子?,晕乎乎地靠在?他身上,听到愉悦的笑声。
转了两圈,江寒栖把洛雪烟稳稳放到地上,望着她,胸口?起伏不止,眼睛亮亮的,低声道:“洛雪烟,我是你的了。”
洛雪烟被灼热的目光烫到,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小声道:“哦……”
听上去冷淡,但她脑子?里已经烟花爆竹大乱炖了。
洛雪烟定了下神,看着江寒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先声明下,我们现在?……没到婚论嫁的地步,只是谈恋爱。”
江寒栖惊喜道:“你要和我谈婚论嫁?”
“都说了还没到那一步,”目光影响到思绪,洛雪烟抬手遮住那双凤眸,感觉睫毛在?掌心里刮了下,有?一道电流滑了过去,她急忙拱了下手心,理智道,“我没谈过恋爱,没办法确定你就是那个能与我共度余生的人?。我需要时间验证,然后?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就只是男女朋友,不谈婚姻,只做最真实的你和我。你能明白吗?”
江寒栖的爱意过于深沉,她有?些胆怯,怕自?己承不住这份喜欢。万一不合适,还是要分开,她绝不会因为可怜而委屈自?己。
江寒栖听懂洛雪烟的顾虑,应道:“嗯。”
洛雪烟补充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觉得?你不合适,你不可以强迫我。能做到吗?”
她可吃不消强制爱那套。
江寒栖没说话,睫毛扫了下去。她感觉他在?垂眸沉思。良久,他轻轻点了下头。
洛雪烟又道:“低下头。”
江寒栖照做,眼前忽而一亮,紧接着嘴唇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一点即离,轻到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幸而还有?萦绕在?鼻端的暖香作?证。
“盖章了。”洛雪烟羞得?不敢看他。
江寒栖心念微动,倾身追上溜走?的香源,一手扶着后?脑勺,一手搂住腰肢,延续了方才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