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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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烟用手影摸了摸小猫脑袋,朝江寒栖展颜一笑,问道:“你喜欢小猫吗?”
江寒栖点头。
洛雪烟想起江寒栖看到猫时总是一脸不自在,思索片刻,问道:“那你以后会养猫吗?”
江寒栖摇头。
洛雪烟又问:“为什么?不养?不是很喜欢吗?”
江寒栖回道:“养不好。”
洛雪烟奇怪道:“什么?叫养不好?”
江寒栖噤声?。
洛雪烟急忙夹了块鱼肉放到饭尖上,招呼道:“吃饭吃饭。”
江寒栖不作答后十有八九会陷入与现实?脱节的幻境中,紫目纹也会随之张大。
江寒栖埋头吃饭,洛雪烟观察了一会儿方才放下心来。江寒栖的妖性?已经稳定下来,她下午打算跟闻人家说紫目纹的事,到时他?定要和陌生人接触,不能再受新刺激了。
她看了眼缠在手上的绷带,忧心忡忡。他?陷入幻境的程度一次比一次深,重返现实?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每次醒来时的记忆都不连贯,她已经和江寒栖重新认识过十一次,不过次次都不知道儿时的他?叫什么?名字。
唯一省心的一点是她转眼取得江寒栖的信任,简易程度堪比摸一把流浪猫就能让它翻着肚皮跟回家一样。
午后,江羡年如约带着研究过画怖的学者上门。今安在也跟着来了,牵着江羡年的手。他?失明?后不再畏光,总算能在太阳底下透口气了。两人皆一脸疲态,但神情?出乎意料的放松,如同一对经历大风大浪后的旅人,带着一身疲惫坐下,眉头久违地舒展开。
洛雪烟见今安在穿得不多?,看看身上臃肿的小夹袄,用老?年人的口吻感叹年轻人火力旺,两人笑了,她也跟着笑。
江寒栖没搞懂三人为何突然笑得那么?开心,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们那边瞟,越看越困惑。此时的他?无从得知,有时悲伤需要靠卖力的笑来冲淡,多?笑笑,一个坎就过去了。
江羡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往边上躲,发现他?跟着看了过来,眼神平和,好像只是在打量。她不确定道:“他不认识我了吗?”
洛雪烟扭头看看江寒栖,解释道:“有可能,他?现在一天要认好几次人,不认得你也正常。”
几人一同进屋。
学者想让江寒栖坐下,连喊几声?公子也不得回应。他?望着洛雪烟,眼睛一瞬不眨,似是在征求意见。
“坐呀。”
洛雪烟轻轻推了下江寒栖的肩膀,他?顺从地落座,却在学者凑近时一惊一乍地往后仰去。学者看了眼洛雪烟,她讪讪咧嘴,俯身对江寒栖小声?道:“这位老?先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郎中,他?是来给你看病的。你忘了吗?”
她预先做过铺垫,说江寒栖觉得冷是因为感染风寒,要看郎中。以防万一,她在学者来之前还哼了一阵安神的鲛歌。
江寒栖坐直身子。
洛雪烟用手托住宽阔的后背,略微施力,定住了他?的腰板,对学者道:“您可以开始了。”
学者做完检查,给了一小瓶药丸,说是能延缓入幻的速度,早晚饭后服用。
洛雪烟问道:“不能直接解除幻境吗?”
“若逢紫目纹初生时,这药倒顶用,”学者掐了下拇指和食指,“但公子的紫目纹已经张开这么?大了,在下实?在无能为力。若莫医师在此也许有一丝希望,他?近些年一直在研发针对紫目纹的解药,说不定能救公子。”
江羡年插话道:“先生说的可是闻人家主?身边的莫医师?”
学者应道:“正是。”
江羡年看向洛雪烟,说道:“莫医师明?天就来,已经在路上了。”
林间车道上,有一华丽马车缓行,銮铃轻灵。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皮毛油亮,其?车架以金丝楠木构建,装饰均用真金打造。马车内铺着柔软的波斯绒毯,一侧摆着四方立柜,柜子里堆满了竹简,车厢充斥着清雅的草药香,被炭火烘得晕开了。
一女子坐在当中,衣着简雅华贵,围着白狐围脖,手肘撑在靠垫旁,撑着脸,脸上扣着白面具,整张脸都盖住了,眼周绘有火一般的山茶花,栩栩如生。她手握竹简,似乎睡过去了,许久未动竹简。侍女坐在另一侧,时不时看看自己的主?人,格外?留意耷拉到膝下的竹简。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竹简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侍女拾起竹简,见主?人动了下身子,双手奉上竹简,听到车夫赔不是,呛声?道:“雨天泥泞难走就慢点驾车,颠坏我家主?子可怎么?办?”
女子出声?制止道:“雨山,不得无礼。”
雨山委屈地合上嘴。
女子对外?面道:“无事,继续行进吧。”
于是马车走得更慢了,加急赶路只需半天时间的路被硬生生拖成?了一天半。女子全程一声?不吭,品茗调香看竹简,把通讯符上的急催充作耳旁风,心静得无端恼人。
终于,马车慢悠悠地停在闻人家大门前。女子踩着马凳下车,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扫了眼在外?迎接的熟人,一声?招呼也没打,开门见山道:“先带我看有紫目纹的那个。”
洛雪烟推开门,看到形如笑脸的假面,脑子嗡的一声?。
女子先声?制人:“初次见面,小女子姓莫名玉,洛姑娘叫我阿玉就好。”
洛雪烟正端详白面具,听到她直接喊出自己的姓,蹙眉道:“你认识我?”
莫玉理所当然道:“我听人说江公子和他?伴侣共居一室,你既然是从他?居所里走出来的,那必定姓洛呀。”
洛雪烟越看那面具越不舒服,问道:“您为何要戴面具?”
“貌美,怕被人惦记。这面具是我从拍卖会上高价竞得的,本来想拍白檀,可惜中途被人截走了,只能戴山茶花了,”莫玉抚上面具,直直盯着洛雪烟,双眼藏在黑黢黢的洞后,像蛇在洞中向外?窥视一般,“洛姑娘对我相貌很好奇?”
洛雪烟静静望着莫玉。莫玉的母亲是闻人家家主?的表亲,她从小就在闻人家长大,家世清白。她侧身让出进去的路:“没有,莫医师请。”
莫玉和先前的学者一样,上来先撑眼皮检查。她强撑开江寒栖的眼睛,将上下眼皮分到最开,两指大力抵在眼骨上,除了瞳孔,上下眼白也露了出来。江寒栖感觉眼眶边缘有难耐的撕裂感,出于本能要挣扎,眼睛直往洛雪烟身上瞟,满脸无助。
“雨山,摁住他?,”莫玉竖起食指,截住求助的目光,“看我手。”
洛雪烟挡开雨山,被江寒栖圈住了手腕,感觉他?的拇指在不安地扣手腕内侧,拍了拍手背,对莫玉道:“麻烦下手轻一些,他?不太舒服。”
莫玉看了眼叠在一块的手,维持和江寒栖平视的高度,掀眸对上担心的双眼,似乎有些恼怒:“洛姑娘,我在看病,看完才能让病人舒服。”
洛雪烟无言以对,担心江寒栖受到刺激做出不该做的事,只好弯腰安抚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了了。”
结果?莫玉检查了近一刻钟。她起身时,江寒栖两只眼都有点充血,一直在难受地揉眼睛。
第225章 入幻 莫玉从药箱里翻出一……
莫玉从药箱里翻出一红一蓝两个小瓷瓶,转身?看?到洛雪烟站到她原先站的地方,撑着膝盖,询问江寒栖的眼睛,温声细语,像对?孩童说?话一样。她旁观片刻,将手?探向箱子最底部的长布包,里面放着银针。她在?上面停了?一瞬,最后取走了?堆在?角落里的小药包。她唤道:“洛姑娘。”
洛雪烟扭头看?莫玉,见她手?里拿着药,方才直起身?子正对?她,问道:“如何?紫目纹能根除吗?”
莫玉说?道:“能。我现在?要上眼药,可否去卧房?”
医师的自信不?亚于世上最好?的定心丸。洛雪烟满心欢喜地把莫玉领进卧房,让江寒栖平躺到床上,主动接过?了?滴眼药的活,伸手?讨要药瓶:“我来吧,莫医师告诉我用量就好?。”
莫玉极快地扫了?眼床铺上的枕头和被子,脸色缓和了?些?,交出红瓶,嘱咐道:“每只眼各滴三滴,这次滴完后面每隔四个时辰滴一次,把瓶子里的用完就行。”
洛雪烟照做。
莫玉从蓝瓶中倒出三粒药丸,喂到江寒栖嘴里,向雨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送了?口水。她接着道:“每次滴完再吃三粒药丸。”
紧接着,莫玉拆开药包,粗暴地捏着江寒栖的脸颊,将一角伸进嘴里,迅速倾倒。雨山又?上前喂了?口水。她说?明道:“最后吃一包药粉。这些?药有安眠的成分,他吃完会昏睡,叫不?醒很正常。”
洛雪烟没吭声,莫玉转过?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的手?看?,若有所思。她撤回手?,问道:“洛姑娘哪里不?懂?”
洛雪烟摇头:“没有。”
接个药的工夫,江寒栖已经睡熟了?。洛雪烟扯过?被子盖到他身?上,一转头对?上红艳艳的山茶花,猛地往后退去。
莫玉也跟着往后退了?下,手?把住面具,笑问:“不?是都说?了?叫阿玉吗?”
“哦。”
洛雪烟扫了?眼莫玉的耳垂,白净完好?,没扎过?耳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莫玉身?上有反派的影子,对?视久了?脊梁骨会窜上一股凉意,如同?毒蛇在?骨髓里攀爬。
突然,莫玉摘下面具,一张比山茶花还要艳丽的小脸缓缓出现。她用面具遮着嘴,注视着洛雪烟,杏眼眯成一条缝,善解人意道:“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吧?”
洛雪烟无心攀谈,一板一眼道:“莫医师,我有个朋友中毒了?,情况紧急,一直在?等你过?去。”
江羡年昨日盼了?一天没等到莫玉,此时肯定等得心焦。
莫玉没有起身?的意思,移开视线,疲惫道:“我坐了?很久的马车,有些?累了?,先让我缓一缓。”
这时,江羡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因因,莫医师在?吗?”
莫玉不?为所动。
洛雪烟思量套近乎或许能喊得动她,无奈地喊了?昵称:“阿玉。”
漠然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莫玉笑吟吟道:“你终于肯叫我阿玉了?。”
洛雪烟催促道:“我朋友那边就拜托你了?。”
“好?吧。”
莫玉扣上面具,非要洛雪烟送别。
洛雪烟把她送到门口,目送几人离开,忽然感觉世界一下暗淡下来,抬头一看?,发现一大?团乌云吞食了?太阳,状似狐狸脑袋。
一天一夜过?去,紫目纹退回到一条缝的大?小,但仍未消失,而江寒栖则成了?一个呆子,他不?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眼睛一瞬也不?眨,像个离魂的空壳。
莫玉面色凝重道:“他的紫目纹太严重了?,药治不?了?了?,得引魂。”
洛雪烟疑惑道:“引魂?”
莫玉解释道:“他自己醒不?过?来,得靠另一个人潜入意识唤醒。这个我做不?了?,要找家主帮忙,他会合魂术。你先收拾东西,我们等下就走。”
洛雪烟微微一怔,提醒道:“还有阿年他们……”
莫玉昨日确认今安在?中的是五色失,说?要去家主那边治疗。江羡年问过?她能否即刻启程,她说?自己要救治贺淮山和其他重伤之人,还要在?本家这里待一段时间,只开了?些?延缓毒发的药。
洛雪烟没料到莫玉说?走就走。
莫玉说?道:“一起。”
江羡年被紧急出发的通知搞得措手?不?及,收拾东西前和江良钰说?了?声。千机阁调查陷入僵局,查不?出问题,江良钰要随官员去京城汇报,约好?后天和她在?闻人家见一面。如今她要到闻人微澜修养的别苑,路途遥远,走一趟时间来不?及。
六人共乘莫玉来时的马车。
闻人微澜常年静养,别苑建在?秀水青山间,周遭栽满了香气馥郁的香兰槐,被雾气环抱,像一处小小的桃花源。洛雪烟只觉得好?闻,江羡年看?到葱郁的槐树林却觉得诡异。香兰槐和红翡草不?同?,能掩妖气,但会吸引妖物。山野多精怪,香兰槐放在这儿不亚于野生养蛊场。
今安在?眉头微蹙,确认道:“香兰槐?”
江羡年小声道:“嗯,种了?一片。”
今安在?又?道:“车里的熏香好像混有香兰槐。”
江羡年恍然大?悟:“难怪闻着有点熟悉。”
江羡年看?向江寒栖,她和洛雪烟先前还发愁替他遮掩外泄的妖气,这样一来什么也闻不?到了?。她听到莫玉的声音,视线偏了?偏,瞧见她不?知不?觉贴到了?洛雪烟身?边,越走越近,几乎要和她肩膀擦肩膀,洛雪烟则在?默默拉开距离。
莫玉上马车时听到洛雪烟喊她莫医师,还反问她为何不?叫阿玉。那时洛雪烟就有点不?自在?。
江羡年说?道:“今安在?,我们去帮因因解围。”
今安在?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嗯了?声,跟着她加快步伐。
“因因,”江羡年挤到洛雪烟身?边,莫玉不?得不?走到前面,她随手?指了?下道旁的花,“这是什么花?”
洛雪烟向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报出花名?。
江羡年冲洛雪烟眨眨眼,带着今安在?插到中间,把她和莫玉隔开了?。
穿过?曲径,一典雅屋舍自白雾中缓缓浮现,捂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站在?门口,嘴唇红中发紫,脸上泛着病色,拿着手?帕咳了?两声,对?来者致意。
江羡年见到闻人微澜不?免想起守活寡的林欢许。他完全可以把她带在?身?边,可他却把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本家,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因此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闻人微澜看?向洛雪烟,关心道:“洛姑娘,你身?子不?适吗?”
江羡年转过?头,发现洛雪烟在?怔怔地望着闻人微澜,血色尽失。她唤道:“因因?”
洛雪烟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摇了?摇头,急忙移开目光。见到闻人微澜的第一眼,她耳中响起了?令人窒息的嗡鸣,胸口闷得心慌。
闻人微澜说?道:“先进屋吧。”
不?能进屋。
洛雪烟听到自己的声音,心脏扑通狂跳,发现眼前所见好?像系在?了?投入海中的蜗牛身?上,每个人的动作都变得很慢,声音听不?真切。
闻人微澜转身?走进屋子。
莫玉说?了?句什么。
江羡年凑过?来,捏了?下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边走。
阿年!等等!不?要进屋——
两只脚站定。
洛雪烟越过?门口,蜗牛溺毙,世界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速度,脑海里的杂音也消失了?。
闻人微澜递来一杯茶,说?道:“洛姑娘,喝杯热茶吧,当心烫。”
洛雪烟懵懵地接过?茶杯,在?茶水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觉得方才感知到的东西像在?做梦一样,但她确实?是醒着的。她望向闻人微澜,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没出现过?。
紫目纹不?可拖延,闻人微澜商定傍晚施合魂术,让他们自行决定潜入的人选。合魂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卷入对?方的意识,双双永眠。
江羡年和洛雪烟僵持不?下。一个因为负罪感,一个则想让好?友陪在?心上人身?边。最后江羡年到底没拗过?洛雪烟,因为她的一句话:“我喜欢江寒栖,我想知道他究竟在?为什么而痛苦。阿年,你就成全我吧。”
于是洛雪烟躺到了?江寒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两人手?心上各有一道伤痕。她服用过?辟谷丸,即使一个月不?吃不?喝,身?体也不?会出问题。
闻人微澜坐在?招魂引魄的十三弦琴前,重申注意事?项:
“你进去就是一个鬼魂,无法干涉江寒栖的所作所为,只有当他遭受巨大?痛苦,意识变得薄弱时,你才能在?他面前现身?。”
“他醒不?过?来是因为不?敢直面内心的恐惧。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在?他撑不?住的时候,想尽办法鼓励他继续向前走,直至破开幻境。”
“你只有一次现身?的机会,失败就赶紧退出来,不?要跟着他重新开始,否则会丢了?性命。”
“最后一点,当你手?腕上的铃铛发出响声时,说?明入梦引快要燃尽了?,那时你必须立马退出,不?管发生什么。”
“江寒栖的意识在?他身?体里,所以他不?会死?,但你不?同?。要是你的意识迷失在?幻境里,真正的你会慢慢死?去。听明白了?吗?”
洛雪烟应了?声。
闻人微澜瞥了?眼脸色阴沉的莫玉,拨弄琴弦。
琴声渺渺,供台上的紫烛燃起了?微弱的火苗,江羡年凝望两人的睡颜,心道,但愿一切顺利。
幻境进的猝不及防。
洛雪烟觉得自己像从云端摔了下去,可身?上没有重量,下坠犹如落叶飘荡,晃悠悠地落到白雾里。她茫然地迈腿走了两步,听?到鼎沸人声,紧张地停在?原地。
白雾骤然散去,只见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坐在?台阶上,长了张白净的小脸,眉眼像用工笔勾勒一样,双唇透着丹红,鼻梁上有一枚可爱的黑痣。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趴在?脚下的黑猫,眼睛跟着晃来晃去的尾巴滴溜溜地转,也许是怕惊动黑猫,他?面上透着一丝紧张,好像连呼吸都很小心。
洛雪烟第一眼不太敢认。
江寒栖像一块生人勿进的冰,可小男孩看起来像毛茸茸的黑猫一样温暖,任谁见了都想摸一摸那肉乎乎的小脸。
“冬至。”
小男孩惊喜地转过头,拖长音调,听?起来像撒娇:“娘——”
洛雪烟愣了愣。
江寒栖以前是人类?
黑猫一溜烟地跑来,洛雪烟忘了自己没有实体,急忙闪到一边,再抬头,见到一女?子从屋中款款走出,如纤云出岫,一张脱尘的美人面就那么轻巧巧地露了出来,杏脸柳眉,美玉不艳。
虽闻不到气味,但?洛雪烟莫名觉得女?子身?上应该有幽兰一般的香气,走路时?步步生暗香。
难怪江寒栖长那么好看。
洛雪烟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子弯腰给小男孩整理衣襟时?才惊觉她身?上是最寻常的厨娘打扮:灰蓝交领衣、碎花围裙、红襻膊。她下意识把?云袂花衫加到了女?子身?上。
母子俩说说笑笑地往里走,洛雪烟跟了上去,发现他?们?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院子挨着一座奢华的建筑,像朱门绣户,但?,似乎过于浮夸了。
推开门,两人栖身?之?所?即一览无余。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满满当当地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尽管收拾得很干净,却难掩破败之?相?。桌上摆了两碗饭,一小碟清炒青菜,一盆鲫鱼豆腐汤,汤面上没什么油花,清汤寡水,豆腐碎成小块,鲫鱼的肉都是散的,而且只有刺最多的鱼尾一段。
这吃的都是什么啊?
洛雪烟看得直皱眉,但?娘俩都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就着残羹冷炙吃饭。她绕过饭桌,去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感觉屋里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痕迹。
“娘,我又吃到我的姓了。”
听?到委屈巴巴的抱怨,洛雪烟折回饭桌,看到江寒栖耷拉着脸,手边多了一块姜。
女?子忍俊不禁,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姓怎么写吗?”
“当然记得。”江寒栖放下筷子,用食指在?桌上划拉。
洛雪烟跟着难辨的笔画在?手心上写了遍,发现是个姜字。
“我们?家冬至真聪明,奖励一块鱼肉,”女?人把?挑完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嘱咐道,“可能会有刺,慢点吃。”
冬至,江寒栖生日在?冬至那天?,莫非姜冬至是原名?但?这也太潦草了吧。生在?冬至就叫冬至,按这个逻辑,她岂不是应该叫洛立春?好土。
洛雪烟噗嗤一下笑出来。
“娘也吃!”姜冬至把?鱼肉一分为二,将大的那块挑到母亲碗里,扬起小脸冲她笑了一下。
天?哪,江寒栖,不对,姜冬至小时?候也太乖了吧。
洛雪烟听?他?嗲声嗲气地说话,弯下腰,虚虚捏了下肉乎乎的小脸,笑得一脸不值钱。她要在?讨厌小孩这句话的后?面加个括号,写上“姜冬至小朋友除外”。
消了会儿食,姜冬至乖乖上床睡午觉,像只四?仰八叉的小奶狗,四?肢放松地打开。洛雪烟很少见长大后?的他?睡这么惬意。女?人给孩子盖了下肚子,收拾碗筷,离开了屋子。
洛雪烟跟女?人走出院子,来到后?厨,看规模是做大锅饭的那种,很宽敞。洗碗池里堆了一大摞碗,女?人洗完自己的碗筷,默默洗起了其?他?的碗。
洛雪烟感觉后?厨没什么好看的,走到前院,想找门进主建筑里看看,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此时?是阿飘,直接穿墙而入,一阵丝竹之?音悠然入耳。她看到高高挂起的琉璃灯笼,愣愣地环视四?周,暖光暧昧,红绡艳丽,笙歌曼舞盈酒樽,才子佳人双双入。
这、这哪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不是……不,也可能是正经酒楼。
洛雪烟不信邪地随即挑了对情人尾随,看到两人进房间抱着互啃起来,识相?地退了出来。她没有想歪,这里就是青楼。
假设夫君早死,女?人为何会带孩子来这种地方打杂?古代女?子重声誉,就算是迫于生计也不会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讨生活吧?
洛雪烟忽然有些?在?意起女?人惊人的美貌。在?这种地方,好皮囊是危险品。她返回后?厨,看到女?人边上站了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粉像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扑,红唇艳如火,像个揣了一肚子坏水的刻薄女?鬼。
精明的三?白眼频频往女?人身?上瞄,绣有红牡丹的团扇在?初见干瘪的手里转了一转,中年女?人开口了:“棠梨,高官人今儿个又向我打听?你了。若你去陪他?一夜,我免你三?个月的房钱,如何?”
棠梨面不改色地继续刷碗,回道:“春姨,我已为人妇,您不要在?我身?上打这种主意了。”
春姨往前凑了凑,棠梨急忙避开,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春姨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遍,不动声色地施压道:“这地段房租又涨了,你若还想跟你儿子住下去,恐怕要多拿些?房钱出来了。”
棠梨问道:“要涨多少?”
春姨比了个张开的手掌:“五百钱。”
棠梨皱眉道:“怎么一下涨那么多?”
春姨用团扇挡着嘴,拖长声音,阴阳怪气道:“我也没办法啊。折芳楼地段好,达官贵人都爱来,来着来着,这房租不就起来了吗?但若是你肯接待……”
棠梨冷冷道:“我交的起,春姨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春姨用手轻轻掌了下嘴,娇俏道:“怪我多嘴了,我本意是想给你减点负担,毕竟你那儿子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上学堂的事了吧。不过既然你付得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哈。”
棠梨低头拿起碗接着洗,淡漠道:“不会。”
“那我先走了。”春姨笑了声,对随从使了个眼色,扭着胯走开了。
洛雪烟感觉主仆二人像是会在?私底下讨论方才这段对话的模样,跟了上去,果然,走出后?厨后?,春姨和随从讨论起棠梨的事。
随从感叹道:“棠梨不愧曾为金钗之?一,生过孩子模样更胜从前。”
春姨挥了下团扇,自夸道:“还不是我调教的好?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教她跳舞、抚琴、吟诗作对,她的美貌全是我的心血。我当年就应该再跟那个姓姜的再多要些?钱,现在?想来真是亏。”
随从眼睛一转,猜测道:“春姨,您说,那姓姜的是不是抛下棠梨母子俩了?那孩子都五岁了,也没见他?回来接人。”
春姨细眉一挑:“保不准呢。不过棠梨不是说他?一年前回来过吗?”
随从又道:“我估计他?准是空着手过来的,不然棠梨怎么能从大宅子搬出来?还投奔到我们?这儿来。她当金钗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倒好,为了温饱在?后?厨里刷起碗了。”
春姨鄙夷地皱了下鼻子,刻薄道:“我看她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出身?在?我们?这儿的孤女?,连姓都没有,还妄想做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正妻。没名没分的,竟然搞了个孩子拉扯,以后?有她哭的时?候。哼,依我看,她早晚要回到楼里,我等着她求我让她接客的那天?。”
两人拐进房间,洛雪烟听?得不舒服,没再跟下去,往回踱步。
棠梨的遭遇显而易见。姜冬至的生父救风尘,与她发生了关系,还许她正妻之?实,听?着就不靠谱。不过他?一年前还回来过……不会是已有家室偷偷在?外面包养吧!
晚上睡觉前,棠梨惦记着春姨涨房钱的事,把?积蓄拿出来数了数,按新房价来算,最多还能租半年。她看看熟睡的小脸,有些?惆怅地蹙了蹙眉。春姨有一点没说错,姜冬至快到上学堂的年纪了,送出上学又是一大笔开销,送晚了恐怕会误了启蒙的好时?机,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慢人一步。
若夫君在?身?边就好了。
棠梨怜爱地点了点姜冬至鼻梁上的小小黑痣,想起姜元成后?颈上有一颗,平时?掩在?衣领下很难看见。
姜家近年多难,兄弟闹着分家,他?想等稳定下来再与她完婚,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他?们?先前还有书信往来,半年前连书信都断了,说是在?宅斗中分身?乏术,暂时?顾不上他?们?,又说假以时?日就能再见了,嘱咐他?们?多加保重。
棠梨越看他?与她的孩子越可爱,在?小脸上落下宛如飘雪般的一吻。冬至,她的小冬至,她爱他?就像爱他?的父亲一样深沉。
洛雪烟看着母子相?处的温馨画面,却是一脸忧虑。
有这么一个爱他?的母亲,姜冬至为何会变成江寒栖?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多久,棠梨打听?到附近的学堂,抽空去拜访了教学的夫子。她没有身?份,入学堂前需要打点夫子。她花了许多钱,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还隆重地梳妆打扮,想给夫子留一个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