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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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和青屏见贾珠晕倒,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定睛一看,只见贾珠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发青,便心知情况不妙了。
在把贾珠抬上马车后,两人又听到贾珠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青屏听得提心,生怕贾珠会咳坏嗓子。
可是给贾珠喂水也喂不进去,青屏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周瑞手脚麻利地把黄铜炉子和汤婆子放到贾珠脚下,刚要过去帮青屏给贾珠喂水,就见到极其骇人的一幕。
他忍不住惊呼起来:“青屏,大爷……大爷他咳血了!你看他的嘴角。”
青屏见到贾珠的嘴角都溢出了血丝,连忙拿帕子给贾珠擦掉唇边的血迹。
擦着擦着他就带上了哭腔:“周大叔,这可怎么办啊?大爷他吐血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少年咳血,这可是早夭之兆啊!
“快别哭了,把汤婆子给大爷抱着。”
周瑞强自稳定心神,吩咐青屏照顾好贾珠后掀开车帘一角,吩咐车夫道:“快点赶车,大爷急着回去看大夫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荣国府的马车终于到了荣宁街。
车一停下来,周瑞就抱着贾珠把他送到了前院书房里,大声喊青屏快去请孙大夫过来,又让人去老太太那里拿帖子去请太医。
青屏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听了周瑞的话后才有了主心骨,急匆匆地跑去找孙大夫了。
待孙大夫过来时,周瑞已经带着几个小厮给贾珠换了干净衣裳、盖了厚棉被。
又把屋子烧得热热的,也好让贾珠发些汗。
见孙大夫来了,周瑞连忙让出贾珠身边的位置给他。
孙大夫坐下瞧了一眼,只见贾珠脸色苍白,面颊凹陷,又听周瑞说贾珠咳了血,心下唯有叹息。
待到把脉后,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直看的屋内一众小厮长随神色焦急,吊胆提心。
珠大爷每次考完都会大病一场的,他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珠大爷可千万别有事,否则他们这些人的前程也就完了。
第26章 内囊耗尽科举梦断,玉皇保佑莫交华盖
“你家少爷身子本就亏得厉害, 如今又发了高热……唉,这举业固然重要,也不能不顾性命啊!”
孙大夫发现贾珠的内里已然耗干了, 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周瑞听他语气不好,只觉得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上次吴新登陪着珠大爷去参加乡试时, 珠大爷风寒, 老太太骂了吴新登不仔细, 他那时候还在笑话人家吴新登呢!
谁能想到这霉运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而且上一次珠大爷乡试结束后虽然风寒高热,却没有这次这样严重……
周瑞只能心里默默祈祷贾珠平安无事。
他都不敢想象珠大爷若是没了,他们家大姑奶奶会不会发疯。
周瑞提心吊胆地问孙大夫道:“我们大爷他还有得治吗?”
孙大夫边写药方边道:“你们先给他喂了药, 我再给他施针, 这勉强能吊住一口气。到底能不能好起来, 也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你家大爷底子单薄,身上本就有不足之症。这次考会试, 在里头足足煎熬了九天, 早就油尽灯枯。”
“就算是老天垂怜, 能保住你家大爷这条命,以后也不能耗费心神,不能动怒生忧了。否则就算好生保养,寿数也会有限。”
还有一句话孙大夫没说。
那就是,就算一切都顺利的话, 想来贾珠也很难活到四十。
只是眼前这位周管事看起来已经六神无主了。
孙大夫觉得如果自己说了这些,只怕会把这位周管事吓死。
既如此, 他就不说了吧。
荣国府是勋贵门庭,他们家大爷病成了这副模样, 不可能不去请太医。
所以这些话,还是等太医宣告吧。
又过了一会儿, 小厮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青屏一勺一勺地给贾珠喂药,只是贾珠根本咽不下去,周瑞只得过去掰开贾珠的嘴巴好让青屏把药喂进去。
待贾赦邢氏夫妇携贾琏、贾璋过来看望贾珠时,便见到贾珠这副脸色青白、混若死人的模样。
贾母、王夫人和李纨都坐在贾珠床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王夫人更是哀嚎道:“珠儿!我的儿!前些天出门时人还是好好的?怎会变成这样……”
听到王夫人的哀嚎声,邢夫人也有些心酸。
她倒不是同情王氏,只是珠哥儿年纪轻轻的就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儿,谁看了不觉得可怜呢?
她自己也是有儿子要科举的人,自然更容易触景生情,心生不忍之意。
贾赦却拉着王太医去了另一边儿,问王太医道:“世叔,您老人家告诉我一句实话,这珠哥儿是不是不好了?”
王太医见贾赦满脸关怀之意,知道他是真心关怀贾珠,并非单纯地客套,竟忍不住喟然长叹。
这做伯父的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关心孩子的身体……
而那当父亲的呢,居然还有心思问他儿子以后还能不能考举了。
可真真儿是狠心极了。
“你家侄儿风寒侵体,内囊耗尽。好生保养,或能无忧。”
“只是不得劳心费神,动怒生忧,否则只怕会随时毙命。而且就算好生保养,也于寿数有碍。”
“怎么会影响寿命?科举之害,竟然猛如毒药吗?”
贾赦为此大惊失色。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站在邢夫人身边的小不点儿,心里惊慌极了。
王太医顺着贾赦的视线看过去,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安抚他道:“你家哥儿天天舞刀弄枪的,身体康健得很,担心什么?”
“若是不放心,来日我休沐,你带着你儿子去我家请一次平安脉好了。”
贾赦连连点头,千恩万谢的对着王太医行礼作揖。
那副模样,好像是恨不得要在墙上钉个板儿,好把王太医给供起来一般。
王太医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贾恩侯这副模样呢!
王夫人见贾赦拉着王太医不放,心里咒骂贾赦不安好心。
大老爷他肯定是恨不得珠儿登时死了,他那两个小崽子才好抢走老太太十分的欢喜,所以才拉着王太医不放的。
她心里不舒服,看着贾珠苍白的脸,更是悲从中来。
想了想,她还是不愿死心,便又跑过去求王太医:“老世叔,真的没法子让我儿痊愈了吗?”
“不管什么好药名方我都能去淘换,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舍得,只要能把珠哥儿救好……您医者仁心,怜悯一下我儿吧!”
王太医见王夫人哭得如此凄惨,也可怜她的慈母心肠。
但是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他也不能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患者的家属。
若他真这样做了,患者最后死了算谁的?
所以他只能拿出帕子包了手,隔着帕子把王夫人扶起来劝道:“上次我来给你家哥儿看病时就让他把读书的事情放一放,可惜这孩子太过要强,不肯听我的。如今里表皆损、油尽灯枯,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法子了。”
“好生保养,哥儿也能活到四十上下。若是哥儿养好了身子,便与贵府大奶奶留个后吧!”
竟只能活到四十吗?
王夫人只觉肝胆俱裂。
珠哥儿不能考科举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能长寿,老天爷就如此薄情,要这般苛待她的珠儿吗?
贾政也无比沉痛地叹了口气。
无论是谁突然被告知,你好好的儿子不但不能考举了,还活不过四十了,想来都会难以接受吧?
谁愿意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待王太医把治病和保养的方子写好后,贾赦打发贾琏去送王君效出门,又劝贾母回荣庆堂休息。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直在贾珠这里熬着,也不是回事儿。若是老太太也病了,那事情就更糟了。
贾政刚才就劝过贾母,他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并没有反驳贾赦,反倒是和贾赦一起劝贾母回去休息。
贾母心里舍不得离开贾珠,贾珠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如今贾珠病成这样,她如何能够放心呢?
可是贾母也清楚贾珠是个敏感多思的孩子,若她因为担忧珠哥儿而生病,珠哥儿醒来后也会愧疚万分——上一次乡试时就是如此。
而王太医和孙大夫都说了,珠哥儿日后是不能动怒生忧的。
否则只怕会有损寿数……
在贾璋和几个贴身大丫鬟的陪伴下,贾母回了荣庆堂。
不过她也没心思用晚饭,不过是和贾璋一起随便对付了一口,也就罢了。
贾珠的事情让贾璋对习武一事更上心了。
强身健体是无比重要的,若是考试把自己考到连命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虽然不喜欢贾珠,可是看着贾珠那副恓惶模样,贾璋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于是贾琏跟着遭殃了,他被贾璋押着过来和高彬学太祖长拳。
看着贾琏的花拳绣腿,贾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贾琏学的这点儿东西半点用处都没有,但是好歹能强身健体啊!
若是可以的话,真想把父亲母亲都拽过来一起锻炼。
只可惜母亲是大家夫人要讲究仪态,父亲又只爱吃喝玩乐不像贾琏这样好忽悠,是不可能过来和他一起习武的。
因为贾珠生病,贾璋还产生了一个新的烦恼。
每年会试放榜是在四月,而府试的时间也在四月。
虽然孙大夫和王太医都说,贾珠只要好生保养,情绪稳定,就能活到四十。
可是贾璋很怀疑贾珠能不能够保证自己做到情绪稳定。
杏榜可是很快就要出来了。
若是贾珠榜上有名,或许还能养好身体;若是贾珠名落孙山,以他的敏感心思,又如何能不产生忧虑之心,乃至陷入忧郁的泥沼?
毕竟,太医和大夫都说了,贾珠以后不能劳心费神,想来是再也不能考了。
这也就是说,这一科,大抵就是贾珠最后的希望了。
而贾璋面临的难题是,万一贾珠真的因为没考上进士就气急攻心以至去世的话,他这个堂弟,是要给贾珠这个嫡系堂兄守大功服的。
按照盛朝律法,官宦只需要在父母去世时丁忧即可(长房嫡长孙在祖父母去世时也要丁忧)。
但是在嫡系亲属丧礼期间,士子们却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
但问题是贾璋他也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算出来贾珠他到底能不能考上进士啊?
更算不出来贾珠若是考不上,会不会在四月去世……
若他真有能掐会算的本事,谁还去考这劳什子的科举!
直接去做皇帝陛下的国师难道不香吗?
贾璋辗转反侧了好些时辰,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报名参加考试。
若是真出现了意外,他不去参考就是了。
毕竟朝廷今年开恩科,增加了不少录取名额。
他又考上了案首,只要参加府试,就有板上钉钉的童生名额。
若是不去报名,说不定二叔二婶还会觉得他在诅咒贾珠呢!
可是,万一他运交华盖,贾珠就是在他考试当天,甚至就是在他去考试的路上没了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呀?
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哩!
贾璋想了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帐子里面朝南方跪拜,双手合十祈祷道:“玉皇大老爷保佑,玉皇大老爷保佑,千万别让我那样倒霉呀!”
却说贾珠那里,王夫人和李纨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几天后,贾珠才终于苏醒过来。
王夫人见儿子苏醒,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心疼地问他道:“珠哥儿,你感觉怎么样?”
贾珠边咳边问:“母亲,您怎么……咳咳咳,您怎么在这儿?”
他这两日在昏迷中一直在咳嗽,现在有了知觉,只觉得嗓子痛得要命。
“珠儿病了,母亲过来照顾你。”
王夫人勉强撑着笑意,听他嗓子哑了,便端起一旁的小吊梨汤要喂他喝。
贾珠不好意思被母亲喂,便侧过头去躲开王夫人递过来的勺子。
可是一侧过头,便见到李纨她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母亲,宫裁她怎么跪在这里?”
王夫人脸色一滞,缓了缓心神后才漫不经心地道:“你媳妇看你迟迟不醒,便要为你跪经。我拦也拦了,可她偏不愿意听我的。珠儿,现下你可醒了,还不快点儿让你媳妇起来?”
贾珠听了,心里既感动,又可怜李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连忙哑着嗓子让李纨快点起来,又让嬷嬷去扶李纨。
王夫人听着儿子越说话声音越哑,愈发痛恨李纨勾着儿子多说话。
面上却只得忍了。
她在贾珠面前,素来都是一个慈母,一个和善的好婆婆。
李纨也不敢揭穿王夫人的谎言。
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是王夫人的心腹,她的大丫鬟又被王夫人指使出去熬药不在这里……
只要她反驳王夫人,屋内的人就全都会指认她忤逆婆母、谎话连篇。
她只得忍下这份苦楚,而且贾珠的苏醒令她满心欣喜,她已经顾不得和婆婆怄气了。
她拖着发麻的腿站起来,握住贾珠的手:“大爷你醒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贾珠想说两句话安慰李纨,就听王夫人道:“珠哥儿,你嗓子都是哑的,哪里说得了话?”
“珠儿媳妇,你也体谅一下珠儿,有什么话以后不能再说呢?”
母亲都这么说了,贾珠哪里会不听呢?
李纨又哪里敢继续跟贾珠说话?
当然,无论这对婆媳怎么不和,她们都默契地把贾珠再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的事情死死地埋在心里。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万事皆休。
这样的噩耗,便是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说贾珠这个病人了。
第27章 府试制义春闱放榜,心怀死志严父刺心
玉皇大老爷还是很保佑贾璋的, 今年的府试被定在了四月初五。
今年的会试是在三月初九那天开考的,三月十八日结束。
而每年判卷子最少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 贾璋考完府试后,春闱的杏榜都还不一定能够被张贴出来呢。
贾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担心贾珠在他考试的时候驾鹤西游, 以至于让他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了。
四月份考试是最舒服的, 天气不冷也不热,贾璋在考试当天穿了两件柔软的单层春衫,外面披了一件单层的石青色斗篷, 也就尽够了。
这件斗篷不但能在早晚天气冷的时候穿, 晚上还能当铺盖, 一衣两用,确实是用处多多。
因为贾珠病重的缘故, 四月初五这一天, 贾璋早早地带人前往贡院去了, 离开得十分低调。
在京城,除了县试被安排在大兴、宛平两县的考棚里,其他各级科举考试都被安排在贡院里头。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乌泱泱的考生们依次上前接受衙役的审查。
在被翻检了考篮, 检查了衣服鞋子头发里有无夹带后,贾璋顺利地进入考场, 按照考引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这次考试所在的号舍就没有参加县试时的考棚宽敞了,贾璋拿起抹布, 蘸了清水,细细地擦掉了号舍里的灰尘后才安心坐下来闭目养神。
接下来仍旧是老一套, 叩拜圣上,祭祀孔子,然后拜见顺天府尹和学政大人,在这之后,墨卷才被巡逻的兵卒们分发下来。
府试共考三场,第一场考帖经墨义,只考一天;第二天考刑律和算学,也考一天;第三场考策论,连考两天——第一场和第三场占据的比重较大,必须精心答题才能通过考试。
到了府试,考试内容就不像县试一样,只要通读四书即可。
在府试的时候,必须通三经以上才有报考资格(这里指的是十三经,并非五经,四书中《论语》和《孟子》也在十三经之列),通五经(十三经里选其五)者才可以被选为甲等(前十名)。
在帖经墨义这个考试项目里,考官在出题时会把十三本经书的题目都编纂出来,然后按照考生报上去的经书来分发试卷。
贾璋在报名时就在自己的文书里填写了《孝经》、《论语》、《孟子》、《诗经》和《春秋》。
这几部经书都是蒋凤举给他讲完了的内容。
他既然已经学会了,而且经常记诵,对这几部书都记忆犹新,就没有只报三部经书的必要,哪怕是为了稳妥。
毕竟,在考官对两个考生谁前谁后、谁中谁黜犹豫不决时,该考生是通三经的还是通五经的就会变成一项重要的裁决标准。
第一场和第二场的内容都不算太难,贾璋顺利地考完了。
到了第三场的时候,策论的题目是“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贾璋只细细写了一篇时文,观点也并不十分新颖锋锐,只在制义格式上模仿了顺天府尹朱城的时文。
“三代圣君之治,自节用而爱民!噫嘻,夫古圣贤之治,今人亦可复焉!”
费尽心血后,贾璋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句——因为最后一场要考两天,贾璋没法子回家,只能在贡院里头住,却是吃了不少苦头。
所幸现在是四月,晚上把斗篷罩在顺天府发的被子上面,倒也不是很冷。
他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考场,一上车就是呼呼大睡,倒是把贾琏吓得够呛。
反倒是高彬和王善保年纪大,不会像贾琏一样草木皆兵,这两人摸了摸贾璋温热的手,小声安慰贾琏道:“二爷不必太过担心,三爷这不过是累狠了,睡一觉就好了。”
贾琏听了,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生怕吵到贾璋睡觉休息。
回家后,贾璋半梦半醒间能感受到有人在给自己擦洗身体,有人在给自己把脉,不过他实在是太累了,便也没睁眼,只是径自沉入黑甜之乡。
第二天醒来,大丫鬟红杏给他端了温水来喝,贾璋慢悠悠喝了,用了早膳,才去后街蒋家找西席先生蒋凤举品评他的府试文章。
贾璋这边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府里上上下下也绝口不提会试之事。
贾母为了让贾珠醒来后不天天思索科举之事,特意发话不许府里人乱嚼舌根子。
有老太太发话,又有几个人敢嚼舌根子呢?
就是大房的几个主子,虽然不喜欢二房,可是看见贾珠那病歪歪的模样,也不愿意在这个关节眼儿上戳人家的心窝子。
就连贾璋,不都在没有任何人的提醒下就主动选择低调出门参考了吗?
但是贾珠并没有因此减轻愁绪。
府里上上下下待他都如同对待宝瓶般小心翼翼,连半句与会试有关的话都不敢提,他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一点。
他生性敏感,府里人越刻意,他越是难以忽略。
贾珠忍不住想自己能不能中,更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不能中,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参考……
这些天,他走路走快了都喘不上气来,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贾珠心惊。
他是真得怕自己不能再考了……
贾珠因此十分忧郁,惟愿这自己本科就能一举中榜。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此次会试的题目十分艰涩怪僻,又出了那么多的截搭。
措手不及之下,他考得很不好。
最后一场考试时,他得了风寒,大脑浑浑噩噩,更是把题目答得一团乱麻,几无中第的可能。
但人惯是会心怀侥幸,贾珠又怎么会是例外呢?
就在贾珠彻夜难眠时,会试的众位考官正在在点灯熬油,加班加点批改试卷。
五房考官运笔如飞,黜落了一张张不尽如人意的答卷。
蒋南春这是第二次做会试主考官(虽然是不情不愿地过来的),主持会试的经验十分丰富。
他设定了复杂的程序防备内外帘官勾结舞弊,让此次被调任过来翰林与礼部官员们苦不堪言。
而在五房墨卷全都批改完毕后,新一轮的矛盾又发生了。
蒋南春与两位副主考翰林学士陈光新、都察院副都御史朱工源因为排榜名次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从派系上论,蒋南春是纯粹的纯臣,最是铁面无私,陈光新是李汲的学生,副都御史朱工源又是周党的门人。
从文风上讲,蒋南春喜好汉唐气象,陈光新是苏州人,最爱娟秀风雅,朱工源却喜欢雍容骈俪之文辞。
也不知道上面人(主要是在说皇帝)是怎么想的,竟把他们三个凑到了一起。
这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皇帝的权谋手段。
毕竟只有三个主考官不齐心,才能保证他们会给对方捣乱,这样就谁都没办法录取私人了。
蒋南春身为主考官,话语权最大。
他本人又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犟石头,有他在,总不会把草包选上来。
事实上,这三人选的文章都很是不错。
对于文官来说,名声和权势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文名、清名、直名,这些都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陈光新和朱工源虽然各有立场派系,却也都和蒋南春一样爱惜羽毛。
不过,若是自家乡党的才华如同锥置囊中,那也不能怪他们举贤不避亲吧?
谁推荐的人就是谁的门生,这本就是约定俗成的事。
这种扩大自身势力的好事,哪个考官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蒋、赵、朱三人终于定下了会试最终的排名。
前十名里面申明州是苏州人,董原是闽人,钱越是蒋南春老家河南新郑的士子。
这当然是三位考官在照顾乡党了。
所以说,科举这回事,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场外因素也会影响考生的名次。
也难怪蒋凤举希望贾璋这个学生博个神童才子的名声了。
蒋南春三人填好榜单后即刻将榜单封好,星夜将其送到内阁加印。
内阁几位阁老虽然在明争暗斗,却不会对会试的结果挑三拣四——皇帝临阵换将蒋南春,未尝不是在警告内阁的几位阁老不要搞事。
皇帝他目前还算信任周东野……
内阁加印后,立即把榜单送到宫里给皇帝过目,待皇帝点头后,杏榜才被张贴了出来。
放榜的头两天,周瑞就借着要帮王夫人采买东西逃出去了,所以看榜的事情又落到了倒霉蛋吴新登的身上。
他心里骂了周瑞无数遍,但还是不得不去看榜。
所幸老太太和太太都吩咐他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不许惊动贾珠。
如此就算珠大爷知道自己没中,出了什么事儿,也怪不到吴新登身上。
被吴新登打发去看榜的小厮也愁眉苦脸的。
之前珠大爷好好地时候,给珠大爷看榜的差事轮不到他们。
现在珠大爷病得起不来,反倒指派他们出来看榜了。
真是呜呼哀哉。
结果果然不出周瑞和吴新登预料,贾珠确实榜上无名。
贾政早就做好了贾珠此科不中的心理准备,可是在真正得知贾珠没中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珠哥儿以后不能考了,这次也没考中,想来这辈子也做不了进士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珠哥儿没那个福气。
因为贾珠的身体还没养好,所以贾母和王夫人直接封锁了消息。
她们隐瞒了贾珠没中的事实,打算等贾珠身体再结实些,再告诉贾珠会试的结果。
贾珠一开始也没察觉到这件事,会试放榜本就没有恒定的日期,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
今年会试的题目十分艰涩、参考的举子又比往年多不少,考官们批改卷子的速度慢些也情有可原。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贾珠渐渐狐疑起来。
四月都快过去了,怎么还没放榜呢?
有一天,他突然抓住李纨的肩膀问道:“宫裁,你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放榜了?”
“我没中对不对?”
李纨愣了一下,勉强自己稳住心神道:“大爷,外头还没有放榜啊。今年参考的举人格外多,录取的人也多,晚些放榜也是有的。”
贾珠心怀疑窦,却不忍继续逼迫妻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活在真空之中,身体的不适感愈发强烈,贾珠好几次做梦都梦到自己死了。
他每每惊惶地在半夜醒来,任由那无边的黑暗将他裹挟。
贾珠彻底扔掉了书本子,开始亲近起妻妾来。
心想,自己总要留个香火的。
而且岳父大人严格遵守朱子学说,绝不可能允许女儿改嫁——他肯定会逼着宫裁守寡,给李家挣一块贞洁牌坊的。
母亲又素来不喜欢宫裁……
若是宫裁没个孩子做依靠的话,她日后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可是贾珠流连内帷的举动却戳到了贾政的眼睛。
贾政本就因为贾珠前途尽断感到绝望。
结果,现在一向被他视为骄傲的长子居然又学他大伯的作态,贪恋起女色来。
贾政最讨厌的人就是贾赦,看到贾珠也这样白天黑夜地和老婆小老婆鬼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不能读书了,也要修身养性啊?
贾珠的身体那么差,怎么能日日流连于床榻之欢?
他又哪里知道,虽然老太太极力隐瞒,但贾珠已经把真实的情况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此时的贾珠已经心存死志,不想活了,对女色又能有什么喜爱?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子嗣而已。
贾政却在那里越说越激动,竟把贾母的嘱咐全都忘光了:“固然你此次无幸陛见天颜,以后也不能考了,但也不能自暴自弃!你身体这般差,为什么还不懂的修身养性,淡泊寡欲的道理?”
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