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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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考了……
他劳碌半生,最后就得了父亲这样的两句评语吗?
贾珠难以置信地看向贾政,只觉刺心极了。
他语气颤抖地大笑道:“父亲,什么叫做自暴自弃?您也懂得自暴自弃这个词吗?”
贾政被贾珠如此忤逆的话气得眉毛倒竖,刚要训斥贾珠,就见贾珠的唇色已然苍白若纸,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贾政见状,心里十分后悔。
只是他是父亲,如何肯低头去向贾珠道歉?
因此他只僵硬地转移话题:“这只是我的气话,也值得你当真吗?”
贾珠的脸色并没有因贾政转移话题而变好,反而越发地白了起来。
他疯狂的摇头,然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贾政被贾珠的这副模样吓得站将起来,刚想上前扶贾珠,就见贾珠“哇”地吐了一口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贾政大惊失色,匆匆上前把贾珠扶了起来:“快去请孙大夫,珠哥儿晕倒了!”
第28章 药石罔替一命呜呼,悲喜交集李纨有孕
贾珠被贾政气得吐血失魂、昏过去后三五天都没醒, 到最后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荣国府不少下人都在嘀嘀咕咕地讲小话,说二老爷这也太狠心了,虎毒尚不食子呢, 偏生二老爷这样狠心。
贾珠这一晕过去,二房上下人仰马翻。
邢夫人则约束大房的仆人不许幸灾乐祸, 更不许在私下里传播流言。
虽然两房之间嫌隙颇多, 但贾珠眼下看着像是要不好了。
有一条人命搁在那儿, 邢夫人也觉得瘆得慌,不愿意和他们沾边儿。
贾赦和贾政素来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贾政觉得贾赦是个贪花好色的老纨绔,贾赦更是觉得贾政是个自命清高的草包。
若非草包, 怎么会被那些清客相公溜须拍马糊弄得五迷三道, 又怎么会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窝着, 十多年来半品未升?
偏生老二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还日日装出一副道学先生的模样, 好像自己有着大儒的学问, 宰相的本领。心安理得地做各种不要脸的事。
贾赦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贾政的虚伪, 却没有想到贾政能这般狠心。
贾珠可是贾政的嫡长子啊,居然被他差点气死了,这心也太狠了!
贾珠为了名声对长辈素来恭敬,即使他心底未尝瞧得起贾赦,但面上却是恭顺有加的。
贾赦也不会相信二房的孩子会真心尊敬他, 但他见贾珠知礼,倒也没有因为贾政的缘故迁怒贾珠, 甚至还对其颇为欣赏。
如今这孩子却差点被他亲爹给害死……
贾赦都有点害怕了。
虎毒尚不食子,他这个好弟弟却能逼杀自己的儿子。
对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冷心冷肺不管不顾, 更别说对他这个关系糟糕的哥哥了。
就连贾母都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件事。
政儿把珠哥儿气倒在床,跑前跑后寻名医找名方的人却是她和王氏。
政儿嘴上说后悔, 人却照常去上衙,实在是没看出来贾政有多伤心。
其实贾母对贾政滤镜很厚,原是不会去深想这些的。
但贾璋又怎么可能会让贾母不去深想呢?
他这个好二叔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说嘛。
贾政也觉得自己冤枉。
谁能想到贾珠气性那么大,他不过随口说了他一句,贾珠就受不住了。
贾政心里也存有侥幸之心——贾珠胎里就有弱症,小时候年年生病从未断过。
经得多了,贾政也就习惯了。
他哪里能想到贾珠居然这样脆弱?
这些年贾珠被大夫警告的次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人不还是是好好的?哪里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呢?
谁能想到,贾珠这次是真的积重难返,贾政的一句重话就把贾珠气得晕死了过去。
贾璋看望过贾珠一次后,就不肯再次踏足气氛凝重的春晖院,他实在是不想看见贾政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他这位好二叔自己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有,却惯爱端着清流名士的架子。
如今又大义凛然地把儿子训成半死不活的模样。
真是好一个“慈父”啊!
贾珠持续了好些天半昏半醒的状态,王太医已经暗示贾母可以准备后事了。
一来可以冲喜,二来,若是贾珠真不好了也有个准备。
元春在生产后也时常往娘家跑,贾珠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两人感情深厚,即便是出嫁了,她也很牵挂自己的兄长,生怕一个不注意,贾珠就撒手人寰。
因为元春给石家生了一个哥儿,贾珠又是元春的嫡亲兄长,她婆婆倒也没太过为难她,并没有不许她回娘家……
这倒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五月和风揉碎柳絮,红杏等几个丫鬟见外头天气好,蒋先生又给贾璋放了假,连忙趁这个机会把贾璋的藏书拿出来晾晒。
贾璋不放假的话,她们却是不敢做这个活计的。书籍珍贵,万一弄坏了弄乱了就糟了。
贾璋告诉丫鬟们怎么晾晒,怎么排列这些书籍后,就去做蒋凤举给他布置的课业了。
待课业做完,贾璋才出屋透气。
穿过院中游廊,走到院子里,只见母亲养的西府海棠珊珊可爱。可惜枝叶庞杂,不甚美观,贾璋便吩咐正在晒书的青桃去屋里给他拿剪刀过来,他想要修剪花枝。
正在侍弄花草的小丫鬟冬儿听贾璋抚摸着海棠轻声呢喃道:“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
这是在夸海棠吗?
这诗句可真好听。
三爷或许很喜欢太太养的海棠。
她得把这些花儿伺候好了,这样就能得到主子的青睐,升职成每月领一吊钱的大丫鬟了。
就在小丫鬟冬儿给花儿浇水,红杏几人晒书,贾璋低头修剪花枝时,邢夫人的大丫鬟红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三爷,珠大爷醒了。”
“刚才有二房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是珠大爷看着怕是要不好了。老太太二太太他们都在珠大爷那儿呢,老爷、太太也过去了——您是不是也要过去看看?”
贾璋点了点头,吩咐红杏道:“去收拾一身素净衣裳出来,不要挂白,也不许颜色太艳,我换完再过去。”
他自己把那把鎏金剪刀交给小丫鬟冬儿,径自回屋去了。
没多大会儿,贾璋就换上了红杏给他收拾出来的石青色常服,这才出门跟着红梅一起去贾珠的春晖院。
在半路上,贾璋还碰到了刚从自己院子里头出来的贾琏。
贾琏住的房子在荣禧堂后廊粉油大影壁后面,贾璋去贾珠和李纨所居住的春晖院的路上,正好途经贾琏的居所。
见到贾琏穿着墨蓝色直裰的背影,贾璋便小跑着追上去了。
贾琏打量了一下贾璋的穿着,见弟弟换了石青色常服,这才放下心来,对贾璋道:“璋哥儿,你慢点走,可别摔倒了。”
这才拉着弟弟的手一起到了贾珠的院子。
一到春晖院,只见大门洞开,屋子里头泣涕涟涟,哭声一片。
贾母与王夫人一座一立,都在拿着帕子抹眼泪,无不悲痛啼哭。
贾赦坐在贾母下手搭了石墨色灰鼠皮的椅子上,母亲邢夫人站在贾赦身边,也捏着云缎手帕拭泪。
贾琏敢打赌继母绝对没哭,要不然也不会拿着帕子掩面了。
不过对于大房的人来说,二房的贾珠去世能让他们唏嘘两声也就不错了。
邢夫人哪里会为贾珠掉眼泪。
贾琏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但贾珠终归不是他嫡亲的兄弟,和他感情也不深,他就算是有些伤怀,却也有限。
贾璋贾琏二人给贾母等长辈行礼后扫了一眼屋里,没见到贾政和宝玉的身影。
贾政要当值,也就罢了。
女儿家娇弱,迎春、探春两个小姑娘不来也是应当。
只是宝玉也四岁了,竟也不来见他亲哥哥最后一面吗?
贾珠这春晖院就在王夫人西大院附近,按脚程来算,宝玉合该比他和贾琏更早到的。
怎么他们两个都到了,宝玉却还没过来?
贾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脸色却十分苍白。
他这回是真的不好了,现在能醒过来,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见府里人基本上都到了,贾珠强撑起身体艰难地笑了一声,还没开口,就又咳了起来。
贾母王夫人心如刀绞,刚要让贾珠躺下,就听贾珠问道:“母亲,父亲、大妹妹和宝玉都来了吗?”
王夫人哽咽着开口:“珠哥儿,我已经派人去找你父亲和大姐儿了。宝玉他,他染了风寒……”
贾珠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夫人,胸上一股气上来,忍不住又咳又吐。
李纨看得心痛万分,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胆子把王夫人挤到了一边,上前握住了贾珠的手,哀哀哭道:“大爷,都是宫裁命苦,牵连了大爷……”
贾母剜了王夫人一眼,瞟了一眼鸳鸯。
鸳鸯点了点头,直接去西大院茜纱橱里寻宝玉去了。
贾琏和贾璋兄弟静静地看向这婆媳三代人之间的官司,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比起二叔,二婶的狠心也不遑多让啊!
贾珠眼见着不好了,他的遗愿,恐怕就是在死前看一看家里人。
可王夫人却以这样拙劣的借口把宝玉留在了西大院。
她这是心疼宝玉,害怕宝玉受到惊吓,就完全不顾贾珠了啊!
贾珠哀伤地对李纨道:“宫裁,岳父他老人大抵是不会允许你改嫁的。但他老人家若是愿意网开一面,我也同意你另寻良人。”
“若是岳父不许,祖母也会照顾你的,我的私房也全都留给你傍身,等我没了,你……咳咳咳”
李纨听了贾珠的话,把自己哭成了泪人儿:“我不离开,你若走了我给你守一辈子的寡。大爷,你不要走好不好?没了你,我以后可怎么办?”
贾赦有些看不得这样凄凉的场面,忍不住别过头去,高声嚷道:“来几个人出去催催,你们二老爷怎么还没从衙门回来?”
邢夫人也有些惶恐地搂住了贾璋,生怕他一下子没了。
贾璋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
她已经被贾珠吓坏了。
就在这时,鸳鸯也抱着宝玉进来了。
她先是对贾母行了一礼,然后才把宝玉送到王夫人怀里。
贾珠见同辈的嫡出兄弟都来了,便道:“我此身已是无用,荣国府以后就只能看你们几个了。日后好生读书,振兴家业,也好给祖母脸上增添光彩。”
贾琏的鼻子有些发酸,贾璋也轻声地应了下来。
宝玉却不爱听什么上进勤学的话,但看到长兄病歪歪的样子,也低声地应了贾珠的话。
他年纪小,不懂贾珠是要不好了。
但也隐隐觉得,生病的兄长好像很希望听到他把这话答应下来。
贾珠见他们都应了,又转向贾母等长辈道:“祖母、母亲……咳咳,你们日后也当好生保重身体,务以长生康健为要。若能如此,珠儿便是去了,也能放心了。”
李纨的哭声愈发悲痛,贾母更是觉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贾珠这副回光返照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锥子在扎她们的心一般。
贾母坐着,倒还勉强能够支撑。
李纨趴在贾珠床边,却是哭得摇摇欲坠。到最后,李纨她竟然眼前发黑晕过去了。
这边儿歪着一个,那边儿又倒了一个。
贾母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却不得不强撑着吩咐下人去请孙大夫过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孙大夫才对屋内众人通知道:珠大奶奶脉如走珠,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贾珠苍白的脸上突然生出了一抹病态的潮红,这个好消息硬生生让他心口生出了一口活气来。
一直挺到李纨苏醒,他还没有再次晕过去,而是强撑着对李纨道:“宫裁,我们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不拘男女,只管他叫兰儿罢。”
李纨悲喜交集,攥着贾珠的手应了。
贾珠这才心神一松,倒了下去。
李纨颤抖着手去探贾珠的鼻息,但是贾珠却已经没气儿了。
贾珠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元春和贾政的最后一面,没有见到元春,对贾珠来说确实是遗憾;但是没有见到贾政,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大爷啊!”
李纨把自己的脸贴在贾珠的脸上,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第29章 停灵出殡守大功服,府试放榜名列第三
李纨怀孕的好消息让贾珠吊住了一口气, 让他挺到李纨苏醒的时候,向她交代了给腹中孩儿取的名字。
但贾珠的沉疴病体,并不是李纨怀孕的好消息所能够拯救的。
他最后还是撒手人寰、断气身亡了。
为了给贾珠冲喜, 荣国府早就预备了丧衣和棺材,这时节倒是不必因此慌乱。
李纨与贴身丫鬟素云一同给贾珠换巾帻换衣裳装殓,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贾政和元春也前后脚到了。
只可惜贾珠早已魂归西天, 他们终究没有见到贾珠最后一面。
“大哥哥……”
元春一进屋, 泪珠儿就掉了下来,推开抱琴扶着她的手,疾行到贾珠床边。
看着贾珠青白的脸, 元春更是想到了未出嫁时和哥哥的种种亲昵, 更是心酸悲痛。
贾政也因贾珠去世红了眼圈儿, 悲痛地叫贾珠的名字。
但贾璋觉得他这算什么呢?
现在觉得难过了?怎么当初不对儿子好点儿?
贾母强撑着精神,吩咐贾赦和贾政去打点丧事。
贾珠是小辈, 按规矩是不能风光大葬的。
但是他是青年魂归, 并非幼年夭折, 该有的礼仪都是要有的。
荣国府快就挂上了白布幡和白灯笼,灵堂也被仆役们布置起来了。
众小厮把被李纨装殓好的贾珠抬到灵堂里停灵,不一时,周瑞请了阴阳生回家,断了不犯凶煞的出殡时辰。
王夫人也写了信与娘家, 道甥男贾珠去世云云,暂且不表。
却说贾母当天晚上就病了去, 贾赦连忙请王太医过府给贾母、李纨、贾琏、贾璋都请了一通平安脉。
前两者是他害怕母亲和怀孕的侄媳妇因为悲痛过度出了问题,后两者就纯粹是他因为贾珠的缘故风吹鹤唳, 担心贾琏和贾璋小小年纪见到死人受惊发热,才这般麻烦王太医的。
为了酬谢王太医, 贾赦特意给王太医他封了两倍的红封。
王夫人在贾珠头七的时候请了僧人来念经超度做道场,家里小辈却要为贾珠服丧——妻子守丧三年,亲兄弟姐妹齐衰,堂兄弟姐妹守大功服,也换上了白衣。
贾琏和贾璋倒是不用去给贾珠守灵,宝玉这个亲兄弟都没去,他们这两个堂兄弟又凑什么热闹呢?
不过是在白天的时候待在灵堂招待过来上香拜祭的族中兄弟与勋贵老亲罢了。
只李纨想要为贾珠日夜守灵,却被贾母驳了:“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若是你爱重珠哥儿,就好生保养身体,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儿生下来养大吧。”
言罢,又派了亲信大丫鬟鹦鹉看着李纨,这才离开贾珠的春晖院。
没过多少时日,阴阳生算出来的发引日期到了,贾赦、贾政、贾琏带着后街的族人贾珩、贾琛、贾琼一起出城为贾珠出殡。
贾璋、宝玉、贾琮、贾环等兄弟尚在垂髫,年纪甚小,却没有让他们往郊外墓园折腾。
在京郊贾家的墓园里,众人又哭了一场,这才回转家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贾珠去世,王子腾知道后,心里也觉得万分可惜。
他膝下无子,唯有一个侄儿王仁,却是个天生的纨绔种子。
只有贾珠这个外甥,读书识礼,更是个有心计儿的,又是他嫡亲妹妹的嫡长子,他再是看重不过的。
在他心里,这贾珠和他半个儿男也没什么区别。
只可惜侄女熙凤、女儿熙鸾的年纪都小,配他不得,否则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
如今贾珠去世,王子腾更觉心灰。
他这份心灰是早就有的了,后继无人,在朝中和他们争名逐利又有个什么劲儿呢?
可是先想想女孩儿的将来,再想想权力在手的美妙滋味,王子腾那股子不合时宜的心灰意懒也就随风消散了。
丧事过后,贾母王夫人和李纨都病倒了。
李纨怀着孕,虽然被贾母压着没有日夜守灵,但也悲啼不止。
直到肚子不舒服后,她才强忍着不往下淌眼泪了。
人死不能复生,她总要保住大爷仅存的血脉的。
贾珠是大房贾琏贾璋贾琮几人的嫡系堂兄,按规矩,几人都要为他守大功服。
因为只是给堂兄守孝,贾璋几人受到的限制并不是太多。
只要不着艳色,不出门饮酒作乐就行了。
不过,大功服要守九个月。
因为这个,贾璋大抵是不能参加今年的院试了。
文宗皇帝时,已经把太/祖高皇帝定下来的“除缌麻外皆不得应试”改为“除为父母、祖父母、伯叔父母、在室姑服丧期间不得应举外,其他均可应举”。
按理来说,贾璋是有参加考试的资格的。
但是,根据蒋先生的说法,他在礼部任官无所事事的时候看过不少卷宗。
偶尔也会看到有人去检举同科士子丧期赴举,家人去世却不露哀容,说其不孝不悌,乃贼子也的。
最后被举报者或是被销掉此科成绩,或是为人所讥名声受损……
贾璋他还这样年轻,完全没必要冒着风险去参加此科院试。
毕竟,他除了要担心同科里是否会出现小人外,还要防着二房的婶娘。
若是王氏知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必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贾璋对不能参加院试一事接受良好。
国朝才子如云,参加院试的士子更是多得如同过江之鲫。
现在府试的轮榜还没出来,但是凭借县试的案首功名,贾璋无论如何都是能中的。
但是到院试的时候就说不准了。
他学习举业功名文章的时间也不长,并不能保证自己肯定能够中榜。
说不定多积淀一段时间,他能够考出更好的成绩呢。
贾琏却为此苦不堪言。
他是个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的纨绔性子,哪里受得了不呼朋引伴的苦楚?
但弟弟极力劝他不要太过放纵,省得招了旁人的眼。
又云他岳父史嵩大人行事谨慎,不会喜欢女婿整日里放荡冶游的。
贾琏向来听劝,知道弟弟这么说全是为了他好,也就忍下了想要出去玩乐的心思。
只在家里看话本子,或是和丫鬟们打马吊解闷儿。
有时也会樗蒲,或是打香篆,也别有趣味。
宝玉年纪小,却是全然不懂这些事情的。
王夫人病了,也就忘了给宝玉单独裁剪丧服的事。
她的心腹丫鬟都知道她格外宠爱宝玉,把宝玉当眼珠子,哪里敢给这位小爷穿公中送过来的那些赶制出来的衣裳?
想着宝玉也不出门,穿什么别人也不会说嘴,便给宝玉穿了平日里穿的素色衣裳。
偏生这场景又让贾政看到了。
他此时正是因贾珠去世而感到愧疚的时候,见到小儿子潦草守孝,竟还不如大房的堂兄有心,当即大怒。
王夫人见贾政害死了贾珠,又要动她的心头宝,锥心之言竟脱口而出:“虎毒尚不食子,老爷的心竟然这么狠吗?害死了一个儿子还不满意,还要再杀死我的宝玉吗?”
贾政拂袖而去,赵姨娘立即看到了机会,要借着这个机会为贾环争夺宠爱。
王夫人恨得要命,便要把贾环抱走打压赵姨娘。
但赵姨娘也不是好磋磨的,她直接闯到了荣庆堂请老太太救命。
贾母心力交瘁地派鸳鸯去西大院,说是老太太心疼二太太病了,想宝玉抱到荣庆堂抚养。
王夫人再不提抱养贾环的事,病也好了,也有力气去荣庆堂请安了。
邢夫人私下里对贾璋道:“你二叔二婶真是狠心。一个活生生逼死了儿子;另一个呢,大儿子一没,就立马把小儿子当做命根子。却半点儿也不管怀着孩子的大儿媳妇,你珠大嫂子也是苦命。”
贾璋趴在她膝头道:“爹娘都是心软的人,才不会像二叔二婶一样欺负儿子。”
邢夫人哑然失笑,轻轻戳他的额头。
贾赦哪里是什么慈父呢?
他们这位大老爷,也就面对贾璋这个宝贝的时候是个慈父了。
大老爷对贾琏也呼来喝去的,对庶出的贾琮和迎春更是忽视到了极点……
也就是贾璋讨人喜欢又天赋异禀,他才变成了慈爱的老父亲。
不过再怎么说,贾赦也不会亲自跑过去把儿子气死呀!
五月中旬,府试放榜。
放榜的那一天,邢夫人吩咐贾璋的小厮雪檀去看榜。
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贾璋——贾珠刚去世,大房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戳二房的心窝子。
王氏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恨大房、恨她璋哥儿的,邢夫人倒也不关心她怎么想。
毕竟他们总不能因为担心王氏嫉妒,可能会害人,就因噎废食不许璋哥儿考了吧?
真担心王氏弄鬼儿的话,好生防备也就是了。
可是李纨那孩子平日里对她执礼甚恭,邢夫人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刺激人家。
蒋先生都说了,她璋哥儿县试中了案首,府试是必中的。
而贾珠却被科考拖累了身子,又被他父亲给气死了……
两相对比之下,李纨又如何不会心酸呢?
雪檀却很兴奋,上次放榜时,他就因为年纪小没抢到给三爷看榜的活儿。
这次因为珠大爷去世,太太有了顾忌,反倒是让他拔了头筹了。
在雪檀离开后,红杏捧了贾璋的琴过来,青桃亦端了绿玉香炉放在琴桌旁。
苏合香浅淡氤氲,贾璋穿了一身宽松衣裳,净手后坐在琴桌后轻拨琴弦。
琴音叮咚作响,院内海棠潋滟。
贾璋一边弹琴解闷儿,一边猜自己能中第几名。
头名他不敢想,但是最好不要排在后头呀。
就在贾璋陷入沉思,停下拨动琴弦时,雪檀他也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了。
他喜笑颜开地道:“三爷,您中了!中了第三名!”
贾璋心里也很喜悦,连忙让雪檀跟着红杏去拿赏钱。
雪檀高兴极了——不知道三爷会赏他什么?
是元宝呢,还是金银锞子呢?
通过府试后,贾璋终于有了最基本的功名,也就是童生。
日后见到不认识的官员,也可以自称学生,而不是草民了。
其实在前朝时,只要通过县试就算是童生了。
但是在本朝,只有通过府试,才能被称为童生。
若是日后不能通过岁考的话,就连童生这个称谓也是要被黜落的。
对于贾璋来说,让他觉得欣喜的是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不尴不尬的县试案首了。
或许荣国府的人都挺喜欢别人左一个案首右一个案首地被人奉承,但是贾璋对此却并不热衷。
他又不是院试的案首,正经的廪生,如今不过是个连正经功名都没有的小学生而已,却被人极力夸赞,这实在是受之有愧。
如今成了正经的童生,虽然还没有进学,但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贾母得知贾璋中了,名次还很靠前的消息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喜色,终于不像之前那般满脸愁苦了。
王夫人却又病了。
她因为贾母要夺走宝玉而“痊愈”的疾病又因为贾璋考中的坏消息“复发”了。
她愤愤地想,老天真是不公,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邢氏的儿子却能考中?
是不是贾璋那个小崽子吸走了她儿子的运道?
王夫人惯是会怨怪别人的,只是她从来都不怨丈夫贾政和她自己,出了问题也从来都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不欢喜贾璋得意,自然就想从鸡蛋里挑骨头,给贾璋找不痛快。
偏生贾璋守礼,因为贾珠去世,他连报喜人都没去接待。
还特意让小厮雪檀穿着一身素净衣裳去给那些报喜人发放赏钱。
对人家说我们家璋三爷因为堂兄去世的缘故,不忍庆祝自己的喜事,因此才失礼,还请原谅则个。
那些报喜人听到这家里有人年少早逝,心里也不落忍,哪里又会责怪呢?
更何况贾璋打赏的银钱丰厚,更是让他们心满意足哩。
反倒是王夫人的心头宝、凤凰蛋,贾珠的亲弟弟宝玉因为服制问题,得了贾政的一通教训。
如此一来,王夫人又哪里还有脸面来拣择贾璋的不是呢?
第30章 三姨定亲适至施门,分院别居定名鹤鸣
就在贾璋恢复了正常日程, 每天早起去前院上课后,二姨母白夫人来荣国府做客了。
她是过来和邢夫人一起商量邢三姨的婚事的。
邢氏姐妹已经帮邢三姨找了五六年的婆家了。
只是邢三姨眼高于顶,看不上小门小户——按她的心思, 她大姐姐嫁了正一品的将军,二姐姐嫁了国子博士, 她怎么着也得找个有品级有家私的官员做夫婿吧?
要不然她以后怎么和姐姐们来往?
可是她没有看到, 大姐邢夫人和二姐白夫人嫁入官家的原因是她二人都是去给人家做继室的。
邢家在邢父去世后就已经败落了, 有官身的适龄男儿自可去聘娶门当户对的小姐,哪里会选择她呢?
她年轻时,看不上邢夫人和白夫人费尽心思给她挑的百户与国子助教。
心里觉得前者不过丘八, 后者年纪大、相貌也不俊俏, 全然配不上她。
如今她急着嫁人, 却找不到身份合适的夫婿了。
所幸贾璋今年中了县试案首,白夫人又生下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
邢三姨终于提升了自身的竞争力, 白夫人借此才给邢三姨找到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