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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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太太?”
王善保家的惊讶道:“您和那边儿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
“怎么就无冤无仇了?”
邢夫人冷笑道:“我是大房太太,本该是当家主母。现在荣国府却是王氏管家。我抢不过她,也不想和她抢。但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王氏佛口蛇心,我焉能不防?你且看这府里。贾琏是承重长孙,未来的当家人。咱们老爷固然不成器,但也不该忽视那孩子到如此地步。但眼下,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只记得珠大爷上进,琏二爷贪玩纨绔。好好一个孩子,养得文不成武不就的,未来能有什么出息!”
“琏哥儿被王氏拢住了,我这个继母和他无亲无故,没心思管他,也不乐意去讨嫌。可王氏呢?慈爱的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对孩子好吗?她一味骄纵琏二。对贾珠却十分严格。两相对比,其歹毒之心昭然若揭。”
王善保家的不过家生子,眼光短浅,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平素她看王夫人把贾琏日日挂在嘴边百般关怀,还以为王夫人是养孩子养出了感情。
她还偷笑过王夫人蠢,不过是个侄子,何必那般用心。
此时邢夫人却戳破那镜花水月,露出水底峥嵘来。
王善保家的只觉身上冷汗淋漓,慌乱间叫出把邢夫人在闺阁时的称呼:“姑娘,二太太若要害您咱们可怎么办啊!”
邢夫人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并不失望。
王善保家的缺乏能力,她是知道的。但只要王善保家的一直衷心,就强过其他人万千了。
邢夫人道:“哪里当得你吓成这样?这孩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就算是个儿子,这孩子也不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王氏怎么会冒险害他,做赔本生意?”
“有老太太在,她也不敢对我的孩子下手。就是琏二,也不过是被她养废了,身体上也没什么毛病。”
“我担心的是咱们院子里会不会有哪个小蹄子动了歪心思。”
“王氏是管家太太,若是东大院里有人起了坏心,她顺水推舟方便得很。所以我才让你紧紧地盯着她。银娟,我和你的后半生都指望着这个孩子,你务必仔细办事,绝不可有轻忽之处!”
王善保家的哪里不知道太太怀的小少爷事关她后半生的身家性命,荣华耻辱?
因此在听到邢夫人的嘱咐后,她连忙拍胸脯表决心,发誓赌咒自己绝对会把招子放亮,断不会让人把手伸进她们东大院里。
陈矩昏昏沉沉地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
据他推断,他投胎的这户人家里的人口虽然不少,但对他来说算不上复杂。
而且他此世的这位娘亲,貌似也是个一个有成算的人。
在他长成之前,可以靠着母亲庇护。而等他长大之后……
内宅手段纵然再阴险,想来也比不得朝堂上的风刀霜剑,宫廷里的云谲波诡。
他在深宫里从最卑贱的奴才爬到内相的位置,又怎会觉得此世艰难?
第3章 王氏忿恨婢子婉劝,邢氏发动麟儿诞育
王夫人被贾母叫到荣庆堂闲话,来时笑语盈盈,去时咬牙切齿。
一回到自家院子,王夫人就恨恨地拍了桌子。
周瑞家的过来奉茶,见此情状,心里咯噔一声。
见王夫人看向她,周瑞家的硬撑着笑上前道:“太太且喝茶,这是今年新出的龙井。彩霞那丫头沏了两遍,特意晾温的。您且喝上两口儿,去去心火。”
王夫人接过茶盏,略沾沾唇就撂下了。
她随手把茶盏往炕桌上一放,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王夫人心里的怒火,岂是一盏清茶可以平复下来的?
她烦得要命,看谁都不顺眼。
周瑞家的暗道倒霉,怎么今儿正好赶上她轮值?
太太怒气冲冲,偏偏她在这当口伺候太太……这简直就是在擎等着触霉头。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给王氏捏肩。
她一边捏肩一边柔声打探:“太太看起来好像不大欢喜?不是说老太太请您过去说些家常话吗?”
王夫人按着太阳穴抱怨道:“若非老太太,我也不会如此难受!老太太慈爱,心疼媳妇怀孕辛苦,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也不能刚知道邢氏有了,就把我叫过去教训啊!”
“又说不能短了邢氏吃用,又说要约束下人不能让下人爬到主子头上!如此这般细细叮嘱,于我却太过吃心!”
“我这些年管着这个家,呕心沥血,劳心熬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却对我如此不放心,这又让我怎么能不生气?”
她越说越生气:“这些年来,我何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偏老太太对我千百个不放心,在鸡蛋里挑骨头!难道我竟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会短了邢氏的仨瓜两枣?”
“且不说邢氏,只说大老爷。他在公中取钱,回回都是三五千银子的大宗。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不许了?”
“还有他们大房的琏哥儿,我也是十分疼爱,我心疼那孩子丧母,向来不让他吃一点点苦。这般用心,便是我亲生的珠儿都比不上!”
“都这样了,老太太还觉得我会亏了大房,把我叫过去立规矩。偏生咱们这边还落得个老太太偏心的虚名。如此的委屈,我能和谁诉?也就只能和你说说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骗过自己。
王夫人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得委屈了起来。
她捏着帕子淌眼泪:“这邢氏没生下来孩子呢,老太太就开始给我脸色了。要是她生了儿子,这府里怕是没我们娘几个站着的地儿了!”
贾政作为次子继承了荣国府大半的资源。
王夫人作为次子媳妇,又做了威风八面的当家太太。
二房怎么可能会像她话里说的那么惨?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喜欢装菩萨,更知道王夫人根本就不是贤惠人。
王夫人要是好人,这府里那班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奴婢就不会交口称赞二太太慈和了。
琏二爷也不会被她哄得那样向着叔叔婶婶。
不过周瑞家的并不觉得王夫人有什么不对。
说句难听的,大多数人划分善良与恶毒的依据也不是言行,而是立场。
在这后宅里,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无非是争权夺利,只有狠心之人才能活得舒坦。
周瑞家的能够受到重用,还不是王夫人需要她这个女诸葛出谋划策吗?
她熟练地哄王夫人道:“老太太最心疼的始终是咱们老爷和珠大爷。琏二爷都比不上咱们大爷,更别提大太太生的继室之子了。”
“老太太她老人家关心大太太,也不过是关心大太太肚子里的那块肉,并没有别的意思。”
“要奴婢说,您就算给大太太些小恩小惠也不碍什么。”
“不过是拿一点子东西,换贤良的好名声罢了。我的好太太,您这么做,对哥儿姐儿也是有好处的。”
只要强调贾母对贾政和贾珠的重视,王夫人就能忍下对贾母的怨言。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容色稍缓,心底松了口气,再接再励道:“说起来,太太您还不清楚大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呢。那孩子若是个姐儿,老太太的兴头儿就淡了。退一万步说,那孩子是个哥儿也无甚好担心的。琏二爷都争不过咱们珠大爷,他又碍得了什么呢?”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的劝慰后,心火消除了不少。
没错,邢夫人的孩子碍不着她。
除非贾赦和贾政都死了,否则荣国府是不可能按玉字辈的人头分家的。
日后被分薄了家产的人是贾琏,又不是她的珠儿。
既如此,她说不得还能从中挑拨一二。
但王夫人心中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管家权的归属问题。
贾代善去世前,把爵位传给了贾赦。
因为义忠亲王的缘故,贾政得了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与贾家大半的政治资源。
在代善去世后,贾母精力不济,有心把管家权放手给媳妇。
当时大嫂张氏业已去世,大房无人。王夫人又是贾母心爱的小儿子的媳妇,这才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家夫人。
做这当家主母威风八面,能得损耗油水更是丰厚。
王夫人当家的这些年,私房厚了不止一层。
她舍不得让出这份权力。
可老太太不喜欢她不识字,觉得她笨嘴拙舌不讨人喜欢。
又惯爱喜欢以分权的形式把后宅大权握在手里,当这后宅里至高无上的老太君。
王夫人当初就是担心新大嫂分权,才苦心孤诣地撺掇贾母定下邢夫人这个破落户出身的女人做贾赦的续弦。
然后又煞费苦心地败坏邢夫人的名声,在贾母面前播弄是非,挑拨离间。
王夫人早都想好了,贾母早晚得死,大房和二房也迟早得分家。
她现在多捞一些,日后分家时大房就能少拿一些。
若不是贾母在荣国府经营一生,心腹众多,眼线密集,只怕王夫人还会更加贪婪。
尝了甜头的人,是不会甘愿把手里的一切还回去的。
现下,义忠亲王已经去世多年。当年夺嫡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母子亲情,本是天性。就算贾母再不喜欢贾赦,贾赦也是贾母的亲儿子。
如果不是她持之以恒地败坏大房夫妇的名声,以贾母的权衡手段,恐怕早就要分她的权了!
兄长王子腾固然出色,但也管不到贾母这位超品的国公夫人头上。
贾政又孝顺,更不会为了她忤逆母亲。
所以王夫人当年才选择釜底抽薪的。她心想,与其小心翼翼地讨好婆婆,不如直接把这个可能被贾母提拔起来对付自己的大太太给废了。
她做得很好。
邢夫人容色寡淡,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只得一心讨好贾赦。
贾母因邢夫人管不住丈夫,更加不喜爱这个媳妇。
有邢夫人对比,连她这个素来不为贾母所喜的媳妇都平白得了很多赞誉。
她本以为邢夫人这辈子也就这么槁木死灰地过下去了。
可偏生老天不长眼,邢夫人居然有喜了。
老太太看重嫡孙。
有了这个孩子,她这个好大嫂就有了翻身的本钱。
这些年她放出了不少明枪暗箭,但邢夫人却依然能博得贾赦的信任,在大房站稳了脚跟还有了孩子。
可见她这个好大嫂也不是全然无害的。
“哼,她就算有福气生儿子又能怎样?”
王夫人口不对心地冷笑道:“珠哥儿当年被老太太抱走,对我来说就是锥心之痛。邢氏若是生了歪心思和我争,我就让她尝尝和我一样的苦楚!”
周瑞家的道:“太太能想开就好。但是把大太太的孩子送到荣庆堂一事却万万不要做。府里的小爷小姐们都大了,老太太正是膝下空虚的时候。若是把那孩子送去,让他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到最后还是太太吃亏。”
“要我说太太很是不必计较。那大房的哥儿姐儿哪里比得珠大爷和大姑娘,生来就有母族、有舅老爷可以依靠?”
王夫人终于恢复了她一贯的慈悲笑脸:“听起来也怪可怜见的。好歹邢氏的孩子也是珠儿的弟弟妹妹,若那孩子日后愿意叫我哥哥一声舅舅,我也是愿意的。”
周瑞家的奉承道:“这就是太太的慈心了。放到别人家,谁会愿意把母家的人脉介绍给隔房的侄儿?”
“其实太太与其担心大太太,还不如担心一下未来的琏二奶奶。比起不得老太太喜欢、没有娘家依靠的大太太,还是定然会是出身名门的长房长媳更惹人忌惮啊!”
王夫人眼睛一眯,拍了拍周瑞家的的手背:“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
邢夫人不知王夫人的怒火,她这些天一直都在深居简出地养胎。
这个孩子是她一生的指望,就是再小心翼翼也是应该的,由不得她不仔细。
邢夫人甚至做到了连东大院的房门都不出。
每日她里不是对着肚子念书,就是和丫鬟婆子们闲聊,其余的事情万事不理。
陈矩在邢夫人怀里听了不少贾家家事,这些闲话让他对荣国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腊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邢夫人吃饭时肚子突然发作起来。
王善保家的忙带着丫鬟们把邢夫人扶进产房。
费婆子去请提前请好的稳婆和大夫。
大丫鬟红梅派遣小丫鬟去请贾母和贾赦。
邢夫人在一个月前就请好了妥帖的稳婆和大夫,又早早地派了心腹婆子盯紧了院中姬妾。
因此在发作后,邢夫人十分心安。
整个东大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井井有条,并无疏漏。
贾母到东大院后,只见院中井然有序,当下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她这么着急过来,就是怕老大夫妻不着调,害了她没出生的孙子。
当初她给贾赦娶邢夫人做续弦时,是听了亲信婆子的话,想着邢夫人家世低微,嫁进来后不敢欺辱贾琏。
而且她也打听过,邢夫人管家理事也颇有一手,想来是个手段厉害的,能管住贾赦。
可自邢夫人嫁进荣国府后,贾母就对其十分失望了。
这媳妇只知道一味奉承夫君,行止粗陋,为人悭吝。
贾母身为尊贵的一品国公夫人,如何看得上这样小家子气的儿媳妇?
但眼前的这一幕告诉贾母,或许当初她也不算全然眼瞎。
至少邢夫人还有一手辖制下人的本事。
“你们大老爷呢?他媳妇生产,他怎么不过来?”
在外面的费婆子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们老爷昨儿歇在了前头书房。太太刚刚一发作,奴婢就派了人去请老太太和老爷了。想来前院离得远,来得晚些也是有的。”
贾母阖上了眼睛对她道:“我在这自己等着就行,有丫鬟伺候我,不用你陪着。你是你们太太的贴心人,这当口还是快点进去伺候你们太太才是。”
费婆子连连称是。
她心里也担心邢夫人,忙听从贾母的话去了。
没过多久,贾赦也匆匆地从前院赶了回来。
虽然贾赦不大喜爱邢夫人。
可邢夫人好歹是他的正妻,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是有一些关怀之情的。
更何况这些日子里,邢夫人时常找借口请他回东大院看孩子。
次数多了,他心里也禁不住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许多期待。
瑚哥儿得风寒没了,琏哥儿与他二婶更亲近。
可这个孩子……
他每每被邢夫人请来看孩子时,邢夫人都会眼含期待地对他说些诸如“老爷的儿子”、“嫡亲的哥儿”之类的话。
贾赦固然风流不着调,可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这么日复一日下来,他又怎么可能仍旧无动于衷?
产房内,邢夫人被生产的阵痛刺激得惨叫。
稳婆听了,忙让王善保家的给邢夫人喂参汤,大声安慰邢夫人道:“太太,这还没过一个时辰,您已经开了三指了。我接生了好些哥儿姐儿,没见过这么疼娘的!您这可是好福气啊!来,太太,咱们再加把劲儿。”
邢夫人听了稳婆的话,心情畅意,浑身上下好似一下子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东大院正房里,贾母与贾赦母子二人等得心焦。
荣国府好些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上一个孩子还是在九年前出生的贾琏。
贾母好些年没抱过孙子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贾母只记得她到东大院时外面还在下雪,没过多久贾赦撑伞过来。
母子两人相顾无言,一起在东大院里从大雪纷纷等到霁雪初销重云退散。
待阳光重洒院落,东大院产房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婴啼。
贾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贾赦也眼含喜意地看向产房。
没过多久,就见到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包裹着襁褓的孩子出来,对贾母与贾赦二人报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府上的哥儿长得好极了,以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公子!”
贾母和贾赦本就高兴,听了稳婆的恭维后更是欣喜,连声说赏。
不但赏了稳婆极厚的红封,还赏了东大院上下仆役三个月的月钱。
一时之间,谢恩声响满东大院。
老来得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福气,偏生他却有了。
每每出门交际时,贾赦这种得意之感都愈发炽烈。不少膝下单薄的老亲都会羡慕地看向他,感叹他老当益壮、龙马精神。
贾赦也不过凡俗男子,哪里能免于流俗之心?听了这些感叹后,他难免沾沾自喜。
因为这份欢喜,贾赦连带着对自己素来不大喜欢的邢夫人都开始喜欢起来了。
他不喜欢邢夫人的是因为邢夫人是贾母硬塞给他的家境落魄的继室。
贾母的偏心,早已是荣国府上下心口不宣的秘密。因此贾母给贾赦迎回邢氏这样家境寒微的继室很难不让贾赦多想,乃至迁怒。
因为以上种种,贾赦待邢夫人素来淡淡。可是在被外人吹捧下,贾赦开始对邢夫人有所改观。
他觉得他没必要再为难他这老婆。
毕竟这两年邢夫人一直都很安分,对自己更是言听计从,从不自作主张。
如今又给他添了嫡子和光彩。
贾赦想,他也该满意了。
邢氏这样没心机的蠢笨人,总比老二媳妇那种面甜心苦的毒妇强。
贾赦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邢夫人生的小儿子对他甜甜地笑,他心里头就发软。
爱屋及乌之下,贾赦觉得他还是得多给邢夫人做脸才对。
做母亲的没体面,当儿子的脸上也好看不了。
为了不让他的小宝贝长大知礼后因为母亲丢脸,贾赦决定未雨绸缪起来。
尚在襁褓中陈矩倒是不知道此世父亲的心理活动。
事实上,在出生后,他反倒不如在邢夫人肚子里时耳聪目明。
在婴儿的身体机能限制下,陈矩每天都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看到的也是朦胧的一片。
日常就是吃奶睡觉和被人抱来抱去,想一会儿正事就发困。
位居荣国府金字塔尖的老国公夫人贾母很喜欢陈矩。
诚然,她不大喜欢贾赦,更看不上邢夫人。
可陈矩是她嫡亲的孙儿,刚生下来时个头就不小,看着就健健康康的。
过几天长开了后更是玉雪可爱的一团,人又爱笑。
分明是老太太们最喜欢的那种小孩子。
他们贾家又好些年没新生儿出世了,陈矩正巧是弥补了贾母遗憾的孩子,贾母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因此,她还特意吩咐贾赦赶紧给哥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年终祭祖时好给哥儿上族谱。
她坚信这个孩子肯定能长大。
贾赦被贾母安排了差使后,翻了好半天他那些已经积灰的书才取了一个大名出来。
璋字寓意极好。
《诗经》中就有“如圭如璋,如琢如磨”句,以此赞誉卫公高洁雅致的情操。
这个名字足以看出贾将军对幼子的殷殷期盼。
不过贾母能看出来贾赦那点子小心思。
璋乃宗祭之器,自古便有“大宗执璋”的说法。
老大给璋哥儿取的大名颇有深意。
他这是他在暗暗地表达不满,指责她这个母亲偏心啊。
可是贾赦指责她偏心前,也不先看看自己。
诚然,政儿在官场上作为也不大。
可政儿贴心正派,哪里像老大一样贪花好色,荒唐浪荡?
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做不到全然公正。
十个手指尚有长短,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偏向呢?
东大院里,邢夫人产后休息了几天后终于摆脱了虚弱的状态。
有了精神头,就有时间规整下人了。
这不,今儿早上她刚看完儿子,就把伺候贾璋的奶娘和丫鬟都叫了过来,很是恩威并施地敲打了一番。
待这些人退下后去了,王善保家的上前安慰邢夫人道:“太太且放宽心,哥儿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咱们提前安排的,就是老太太送过来的。身契都在咱们手里,不怕她们不用心。”
王善保家的压低嗓音,颇为幸灾乐祸地对邢夫人传递消息道:“太太,奴婢听说二房那边今天好生热闹。老太太给二老爷的翡翠还没怀呢,二太太给二老爷的萱儿就怀了。”
“听说是萱儿偷偷吐了避孕汤,现下竟已坐了胎。二太太恼得不行,要不是二老爷护着,恐怕是要给萱儿好看的。”
邢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王善保家的幸灾乐祸:“王氏素爱端着慈悲脸,可怜我和老爷夫妻不和睦,讽刺我不得老爷宠爱,显摆她和二老爷的夫妻情分。”
“现在她也张狂不起来了,陪嫁丫头背着自己怀孕,王氏可是丢了大人了。”
王善保家的又奉承道:“太太,荣庆堂那边儿指给哥儿的嬷嬷都是老太太身前的得力人儿,可见老太太的看重。老爷给咱们哥儿取了大名为璋,这名字的寓意可是极好的!”
“我家那口子在老爷身边儿伺候,听老爷说咱们哥儿的名字是从《诗经》里取的字。是什么圭什么如来着?哎呦,这些学问奴婢也不懂!反正哥儿的名字是顶顶好的。老太太和老爷且疼咱们哥儿呢!”
“咱们璋哥儿是个有福气的。”
邢夫人从善如流地换了对儿子的称呼,但她并没有把王善保家的的话放在心上。
贾母待她算不上好,她哪敢相信贾母这位老太太会真的疼爱她的儿子?
老太太向来因为二老爷的缘故更喜爱二房的孩子。
她璋哥儿前头又有珠哥儿、琏哥儿和大姑娘的存在。
邢夫人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一定能在老太太那儿出头。
比起老太太,还是贾赦更容易笼络。
琏哥儿被王氏拢住了,和贾赦并不亲昵。
去了琏哥儿,贾赦也就璋哥儿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
他不疼璋哥儿又能疼谁呢?
若璋哥儿得了老爷的心意,老爷以后肯定什么好的都想着璋哥儿。
王善保家不知邢夫人所想。
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大声称赞太太英明。
自大姑娘(邢夫人)嫁到这府里来,她们这些下人跟着享了不少富贵,却也受了不少白眼。
荣国府下人素来捧高踩低,暗地里没少说大姑娘的小话,讥讽大姑娘庸俗悭吝。
但王善保家的清楚,那些寒伧举止不过是因为主子出身寒微,嫁进高门大户后多有不得已罢了。
大姑娘能在父亲去世后把住邢家家财,又能带着柔弱老母与寥寥几个老仆把家中弟妹养大,并成功地把自己嫁进高门,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愚蠢妇人?
时光飞逝,就在王夫人暗恨萱儿背着她偷偷怀孕、邢氏替儿子在贾赦面前争宠的间隙间,贾璋(陈矩的新名字,以后皆称贾璋)的满月宴到了。
腊月时分,风雪频繁。不过凛冽寒冬是拦不住京城各个圈子举办宴会的热情的。
荣国府素爱热闹,这一回又是多年未有的弄璋之喜,贾母自然要大办一场。
早在贾璋出生不久后,荣国府的请帖便如同雨丝风片般撒了出去。
待到贾璋满月宴当天,京城勋贵人家大多都派了人登门贺喜。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热烈。
虽不如荣公代善生前那般烈火烹油、繁花着锦,但终究还是热热闹闹、喜庆洋洋的。
这些勋贵人家这么给面子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现在贾家朝中无人,可宁荣二府名下的军户还在。
荣国府还有贾母这位超品的国公夫人。
只要脸皮厚,就算对外宣称荣国府如今还是国公门第,外人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朝中起起落落都是寻常之事,若只是因为某户人家暂时落寞就断了来往,这满京城的亲戚朋友就不用走动了。
诚然,贾家当年站错了义忠亲王的队,前几年门庭颇为冷落。
可这些年过去,乾元帝对已经没了的义忠亲王颇为怀念,已经不那么恨废太子了。
贾家又有代善兄弟救驾的香火情在,义忠亲王的那一关已经过去了。
如今,义忠亲王的死对头大王爷也步了他的后尘,如今也被皇帝圈了。
其他几位夺嫡的王爷和义忠亲王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荣国府暂时还是十分安全的。
毕竟……
贾代善曾是皇帝腹心,皇帝虽然不喜贾家当年站队义忠亲王,可他也不见得会愿意看到有人欺辱贾代善留下的孤儿寡母。
综上所述,比起当年那些因为义忠亲王而被抄家流放的人家来说,荣国府还算安全。
因此这次一等神威将军贾赦的嫡次子满月,不少姻亲故旧都上门前来贺喜了。
不过由于贾代善业已驾鹤,人走茶凉也不可避免。
退出权力中心的荣国府自然是无法引得权贵门第重要人物登门。
那等人家对荣府多是派了小辈或管事上门走礼。
荣国府前院五间大厅里,来做客的男客与主家一起吃酒听戏。
贾赦今天特意命林之孝去请了京里擅唱热闹戏文的三福班来家里唱堂会,三福班的角儿沈丹官一登场就博得个满堂彩。
因东府贾敬在京郊玄真观访道问玄,其子贾珍虽年幼却已经当家做主。
现下西府办宴,贾珍也跟着贾赦忙前忙后招呼客人。
他本也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直到那戏子丹官上台才漏了底,一下子变得眼惺神迷,恨不得登时和那台上坤生共赴云雨。
二门内,贾母和王夫人婆媳一同招待客人。
至于邢夫人,太医说让她坐双月子养身体,所以眼下无法出来吹风。
元春很招人眼。
她容貌富丽、仪态端庄,各家夫人都看在眼里。
思及元春已经十二岁了,不少家里有适龄未婚公子的夫人都对其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