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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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朋友冷子兴的撺掇下,贾雨村打算去求东翁林如海帮他修一封荐书至荣国府贾家。
林如海本是很欣赏贾雨村的才学的。
虽然贾雨村的性情上有些瑕疵,但这世上本就没人能做到十全十美。
贾雨村给黛玉教书时,身边有嬷嬷丫鬟随侍,林如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在听到贾雨村说出他的请求后,林如海心里有些迟疑。
贾雨村刚才提到的冷子兴,是贾政之妻王氏陪房周瑞家的女婿。
对方还曾拿着二舅兄的帖子,过来求他给其名下的生意行个方便。
若是以前,林如海听到冷子兴后,一定会顺理成章地想到贾政。
然后他就顺手写下向贾政推荐贾雨村的荐书了。
毕竟以前他还算欣赏他那端方守旧的二舅兄。
但问题是,他现在看上了贾赦的儿子做女婿。
荣国府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势若水火,大舅兄和二舅兄又是最不对头的……
他想要贾璋做自家的东床快婿,自然不会站在二房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因此一听到冷子兴的名字,他心里就有些别扭。
而且管家从荣国府管事王善保那里探听到的消息也让他对二舅兄的固有印象碎了一地。
——他那妻侄贾珠可能是被贾政这个父亲活生生气死的。
虎毒尚不食子,人怎么能无情到这种地步呢?
他原本安排管家做这件事,无非是想打听一下贾璋的母亲邢氏、嫂子小史氏是不是好相处的人。
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打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呢?
此时如海想到冷子兴,就想到了贾政,心里就有些腻歪。
这贾雨村能和那冷子兴交好,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而且如今的林如海已经属意让贾璋做他女婿,没了让雨村欠他人情、日后也好照拂黛玉一二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有帮他写下荐书的心情。
但如海心知雨村是个恃才自傲之人,却是不好罪他太过——人世变幻无常,谁知道雨村日会不会入得风云、扶摇直上呢?
因此他只面色如常道:“拙荆去世,都中岳母特意派了膝下孙男过来拜祭。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想要将她接到京都。世兄跟着一同前往京都,再去荣府谋官,本是极便宜的。”
贾雨村听了后,心里有些欢喜。
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见林如海面露难色:“为雨村兄修书转托内兄帮忙,本是易事。只雨村兄尊名讳化,犯了先宁国公的名讳,若是我那内兄介意此事……”
贾雨村寒门出身,哪里知晓前代宁国公的名讳呢?
而冷子兴和他演说荣府家事时,也没提宁公的名字……
贾雨村颇有些心灰,他明白林如海的意思,若是荣府介意此事,他不但得不到前程,说不定还会大大的得罪人哩。
他有些暗恨自己没多问冷子兴两句,又恨自己当年不谨慎失了官,如今却要来低三下四地求人。
就在他满心失落时,却听林如海道:“雨村兄,你我同为两榜进士,皆有不少年谊,多走动走动,或也有些臂助。”
“拙荆病卧在床时,小女悲痛至极,全赖先生讲读经典才能慰藉精神。为报答先生之恩,我也想赠先生一二珍品进京转圜。”
“雨村兄的座师钱大人正在吏部文选司做主事,我在翰苑时听说过他这人嗜好珊瑚。既如此,我便送你一株上佳的南海珊瑚摆件,也好谢贤兄开导小女之恩情。”
贾雨村听了,瞬间转忧为喜。
他这两年被人黜落,宦囊轻薄。就算有座师同年,也无有投靠之资。
如今有了林如海赠他的珍品,或许他就有了仕进的机会。
这虽然比不上往荣国府送荐书来得直接,但也不错了。
至少林如海给的独家消息与珊瑚珍品,是要超过他贾雨村给林姑娘做西席的价值的。
贾雨村自是千恩万谢,得了东西后才离开林家,回家想谋官法子去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十二日花朝节。
此日乃是花神生日,又是黛玉生辰。
贾璋从外头回来,提了一食盒百花糕,并一枚请扬州巧手匠人琢制的青羊玉佩,送黛玉做生辰礼。
黛玉属羊[1],送她这个,最是合宜。
且那青玉小羊珊珊可爱,很是适合黛玉这个小女孩把玩……
黛玉很喜欢这只青玉小羊,不但打了月白色的络子把小羊戴在身上,还特意派了伴读丫鬟雪雁过来谢他。
不过因为贾敏去世,黛玉的生日过得并没有往年热闹。在贾敏在世时,林家一家三口会在黛玉生辰这天出门踏青、逛花神庙会,那才是真正的好时节……
如今贾敏去世,黛玉要守孝,不能出门游玩,更没有心思宴乐,林如海也不想去扬州花神庙会触景伤情。
因此父女两个只与贾璋一起吃了长寿面,又一同前往林家的花园祭拜花神。
几人设坛拜过花神后,林如海看着正在往梨花树上系青色帛带的黛玉,笑着对贾璋讲了一个典故。
他说传闻中唐朝有个叫崔玄微的处士,家有名苑,花木葳蕤。
一日里,崔玄微正在折枝玩笑,却偶遇花精。这花精教崔玄微在百花身上系彩幡,以此帮助百花躲过风神之摧折,这就是后世之人为什么往花树上系彩帛的由来了。
而黛玉在系好帛带后,也在心中默默祈祷。
若这世间真有花神,黛玉不求花神娘娘保佑己身,只求花神娘娘能保佑我母亲转世投胎到好人家里平安顺遂,保佑我父亲长寿安康……
扬州有在花朝节簪花的习俗,林如海、贾璋和黛玉三人都簪了花枝应景。
只是因为贾敏的缘故,三人簪的都是梨花。簪上花枝后,三人鬓边皆生出了一枝晴雪,倒是有几分风尘中淡客[2]的意味了。
而在林如海和贾璋的谈话中,黛玉也听到了璋表哥以前作的梨花诗。
她尤其喜欢他那五言里的最后一句。
“郊外千树雪,吹落小西洲”,语言清丽,又别有一番新奇立意,格外轻灵典雅……
黛玉生辰过后,林如海便命林家的下人打点船只礼物与黛玉的行囊。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如海与贾璋和黛玉一同用了饯行宴席。翌日又请了一天假,带着长随家丁把小兄妹两人送上了船。
黛玉眼里含泪,依依不舍的与父亲告别了。
贾璋时常开导她,又带着她钓鱼下棋解闷儿,几日后,告别的愁苦总算是散了。
行船时候,多有无聊。在贾璋要做功课,或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时,黛玉便去读陶渊明与王摩诘的诗,或是读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游记。
有的时候她也会看看功课。
这一年来,她已经跟着西席贾雨村贾先生略读了四书,心里很是喜欢。
圣人之言微言大义,读起来也别有韵味。
说起来,母亲帮璋表哥整理父亲的文稿时,她也是帮过忙的。
可是如今斯人已逝,这世上只余她和父亲两人,却又天各一方了。
船行了二十余日,终于到了通州码头。
贾璋和黛玉弃舟登岸后,分别坐上了荣国府派来的两辆翠幄青绸车。
王善保则在下面吩咐小厮长随们往后头的几辆车上抬行李、搬箱子,真真儿是好不热闹。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天气微寒,乳母王嬷嬷为黛玉披上了月白色的斗篷。而黛玉坐在车里,听着车轮辘辘声,心中颇为忐忑。
她听母亲说过,京中规矩与扬州格外不同。所以,她一定要留心在意,省得别人耻笑林家的教养。
就在她琢磨这些事的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贾璋送她的青羊玉佩也从斗篷中露了出来。
黛玉看着那只珊珊可爱的小羊,心里突然安稳了许多。
想到这里,她静极思动,轻轻地掀开了车帘一角,往外瞧了瞧。
只见京城里街市繁华、人烟阜盛,热闹景致与扬州风物大有不同之处。
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狮子后头是三面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人,正门却不开,只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3]。
正门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车队却不在此处停留,而是又往西行。
不多远,照样是三面大门,门前列坐小厮门房。
此处就是荣国府了。
马车停下了。
黛玉心想,她这是到外祖母家了。
第49章 林黛玉初入荣国府,王夫人心绪正难平
荣国府门口的长随小厮们见到府里的翠幄青绸车过来, 连忙迎了上去。
贾璋从车上下来,却见到林之孝和苏佐都等在门口,他笑问道:“家里可好?芝哥儿可好?”
二月的时候, 史湘霓生下一子,贾赦为其取名贾芝, 贾璋在扬州时就收到了贾琏派人快马送来的信件, 回京前还特意给小侄子采买了一大堆好东西。
其中有一样, 是江南的上好丝绸,最是柔软服帖,给小孩子做衣服是舒服不过的。
林之孝听他如此关心, 连忙回道:“回三爷的话, 家里一切都好。只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都想三爷想得紧, 也担心姑老爷和表姑娘哀毁伤身。二奶奶母子平安,听我那婆姨说, 哥儿长得也很壮实呢。”
两人说话间, 黛玉也戴好了幕篱, 踩着轿凳,被人扶下车来。
黛玉看这扶着她下车的妇人头上戴回纹金扁方,身穿绫缎窄袄、长裙与青色褙子,看起来十分体面,心知这大抵是外祖母家的内管事了。
因此轻声问道:“不知妈妈如何称呼?”
王善保家的笑道:“去南边儿接姑娘的王管事就是我家夫君, 姑娘若愿意,叫我一声王妈妈也就是了。”
“我是伺候大太太, 也就是您大舅母的。她为人是极和气的,姑娘见了就知道了。”
黛玉点了点头, 叫了一声王妈妈,又道了一声好, 这才带着乳母王嬷嬷与雪雁、青雀两个丫鬟登上了荣国府准备安排的暖轿。
贾璋见黛玉上轿,走过去朗声道:“表妹且去拜访老太太,我先去外院书房给父亲请安回话。”
黛玉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青玉小羊,善解人意地道:“表哥且去,想来大舅舅也是极思念表哥的。”
贾璋笑道:“祖母思念妹妹多时,常往扬州寄信,妹妹这一来,祖母总算是解了自己的‘相思’之苦了。”
“我一会儿也会去给祖母请安。”
黛玉心知,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外祖母是很期盼她的到来的,所以不用担心。
而且过一会子,他们这两个熟人就又见面了。
但表哥他这个玩笑,却真真儿有些贫嘴婆舌……
若是雪雁听了黛玉这话,一定会说姑娘你落了“讨人嫌”三个字。
然后被黛玉恼羞成怒地罚去抄字磨墨……
贾璋和黛玉说完话后,才转身坐上了抬舆。
荣国府里外五进,占地极广,贾璋有时候从外面回来,身上懒怠不愿意步行,便会坐一坐抬舆。
他本人却是不爱坐轿子的,只觉得憋闷。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父亲贾赦,贾赦他也打小儿不爱坐轿子,贾璋的这副檀木抬舆就是贾赦小时候用过的。
林之孝今儿备了这抬舆,大抵是考虑到他舟车劳顿的情况。
贾璋确实有些疲累,因此也没拒绝林之孝的好意,登上抬舆坐定后,林之孝安排的十来个衣帽周全的小厮便分成两拨跑了过来。
一拨抬他的抬舆,另一拨去抬黛玉的暖轿。
门子打开了东侧门,小厮们稳稳当当地把抬舆和暖轿抬进了荣国府。
时移事异,王夫人自然也失去了让下人把林姑娘从西角门抬进来的机会。
一来,贾璋平日里出入都走东侧门。
总不能去了扬州一趟,他就从主子变成了管事小厮,要从西角门进府吧?
二来,因为贾璋也在,此次来接贾璋与黛玉的人都是邢夫人派出来的。
邢夫人从未和贾敏相处过,反倒是每年过节时收过林家的节礼。
她本人对姑爷家的姑娘并无恶感,自然也没什么搞小动作的想法。
而在原本时间线里,王夫人让黛玉从西角门进府,确实就像癞蛤蟆落脚面上一样,是个不咬人却恶心人的招数。
黛玉虽是年幼的小辈,可她终归是林如海这个加封了兰台寺大夫的巡盐御史的嫡长女。
她来外祖母家做客,又不是跑来打秋风要饭的穷亲戚,如何就要从西角门进府了。
分明是王夫人不安好心,从一开始就想要荣国府的下仆看轻小姑的女儿……
而黛玉她坐在车里,如何知道自己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就算知道,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又能怎样?
难道要刚来外祖母家就挑三拣四吗?
言归正传,因为有了贾璋的存在,那等恶心人的事也没有发生。
在贾璋走进贾赦的书房里给他磕头请安时,黛玉的暖轿也到了二门。
小厮们已经离开了,跟在轿子后面的王善保家的也带着几个婆子过来打轿帘,扶黛玉下轿。
黛玉下车后,跟着王善保家的一同进了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绕过穿堂里摆着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越过插屏后的小小三间厅,这才到了一处极大的院子。
这座院子面阔五间,所有房间都雕梁画栋,两边有穿山游廊厢房,屋子还外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1]。
屋外台阶上坐着几个灵巧的小丫鬟,一见她们来了,都笑着迎上来:“给表姑娘请安,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又有几个小丫鬟抢着打帘子对内禀告道:“老太太,林姑娘到了!”
黛玉被王善保家的并其他丫鬟簇拥走进房里,便见一位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封君迎上来。
黛玉心知这位老封君便是她的外祖母,正要跪下拜见,就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屋内侍立之人见此情形,无不涕泣。黛玉闻此悲声,也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屋内众人连忙上前解劝了一番,贾母与黛玉才渐渐止了哭声。
黛玉擦干眼泪对贾母行礼,贾母心疼地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为她介绍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这是你琏二哥的媳妇琏二嫂子。”
黛玉起身一一拜见众位长辈,只见那个刚刚接她的王妈妈已经站到了大舅母身后。琏二嫂子坐在大舅母下首,杏眼桃腮,头戴了一排白玉小簪,是个难得的美人。
二舅母穿着秋香色衣裳,神态慈悲,像个菩萨。珠大嫂子坐在她下首,打扮的十分素净,神态端素,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却望不到眼底。
待黛玉拜见完各位长辈后,贾母心疼地摩挲着黛玉的后背,又对鸳鸯道:“请姑娘们来,今儿家里来了远客,几位姑娘不必上学去了。”
鸳鸯忙答应了,点了两个小丫鬟吩咐她们去请三位姑娘。
没过多久,黛玉便见到三个嬷嬷并一群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进来。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三人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2]。
黛玉忙起身迎过去见礼,迎春几个也一一回礼。
迎春心想,这位传说中的表妹又斯文又貌美,就是不知她好不好相处……
探春却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看模样,老太太是极其喜欢这位林表姐的,可太太她又……
贾母与邢、王二夫人又问了黛玉,贾敏是怎么请医服药的,路上辛苦不辛苦,这几年在家里读了什么书,吃过什么药,黛玉一一答了。
别人听了,不过是当做故事罢了。贾母却是真心难过,听着黛玉提到贾敏生前的音容笑貌,眼里又涌出泪水来。
她搂着黛玉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亲,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众人又劝了一通,这才好了。
情绪平复下来后,贾母又问王善保家的:“玉姐儿的行李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过来?”
王善保家的站出来回道:“林姑娘的行李已经搬进荣庆堂了,姑娘带了乳母和贴身丫鬟,另有四个粗使的婆子,已经去收拾姑娘从南边带来的行李了。”
给黛玉多带了两个人,自然也是林家管家与王善保打听消息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青雀是个会拳脚的,原是武官之后,自幼就舞刀弄枪的。
后来她家里人犯了事,才被发卖,被贾敏买了来,对贾敏很是忠心。
有她陪着,林如海也能更放心些。
在贾母问到随侍黛玉的人后,王嬷嬷和青雀、雪雁几个上前对贾母行礼。
贾母一一问了话,赏了她们装了金锞子的荷包,又把自己身边一个叫鹦哥儿的丫鬟给黛玉使唤。
王夫人看见老太太给了黛玉一个极出挑的丫头,心里不畅意,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对史湘霓道:“琏儿媳妇,你可记得给你林妹妹做衣裳?你林妹妹她带着孝,衣服要准备素色的,可别混忘了。还有月例银子,也比着探春丫头她们的例分发……”
贾母听着这话就觉得不畅意,玉姐儿又不是来打秋风的,还差贾家的两身衣裳穿吗?
还用一副恩赏的语气说着什么比照探春她们的例给黛玉发月例!
她虽然同样喜爱自己的孙女,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敏儿与林如海的独生女不如贾家的几个庶女尊贵……
王氏她是忘了元春在闺中的时候,每个月有多少月例钱吗?
还有一件事情,贾母都懒得说王氏。
家里几个小姑娘渐渐大了,王氏却不提给迎春他们涨月例的事情。
一个月就给姑娘们发二两银子,但几个小姑娘却开始梳妆打扮了,还有些弹琴下棋画画的爱好,这点子私房钱哪里够花呢?
王氏她自己每月领着十多两的月例,又有嫁妆,又有田产,又能从公中捞油水,从来都不缺钱。
几个小姑娘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赵姨娘或能给探春贴补点,却也有限,她的钱大部分还是要留给环哥儿的。
迎春那边儿,却是璋哥儿在贴补,每月都会给她兑回来两吊钱让她打赏下人。
因此才能把府里的月例都留下自己花用,这才将将攒下点儿私房。
若非她在发现这件事情后,就给每个小姑娘又添了二两的脂粉钱,这笑话就快传到宁府去了。
毕竟惜春也渐渐大了。
再过了一两年,惜春也要用脂粉了。到时候钱不凑手回宁府找蓉哥儿这个侄子要钱,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所以贾母在听到王夫人的话后,直接道:“这月例却不用湘霓丫头划拨,玉儿直接来我这里领就是了。我不是把鹦哥给玉儿了吗,就让她来我这里找鸳鸯拿钱。”
又笑着对黛玉道:“玉儿也不用替我省钱,你爹爹去年送我的琉璃屏风,一扇就价值千金,把它当了,都够你花到头发白成我这样的老太太了。”
史湘霓也笑着站起来回王夫人的话:“二太太,衣裳早就裁剪好了。料子都是素净颜色,花样绣了梨花和玉簪,式样也精巧,余份也留出来了。林妹妹试了若不合身,直接叫绣娘去改就是。”
黛玉听了,又起身对湘霓道谢。
史湘霓此人最爱俊俏之人,此时见到黛玉这样出挑的姑娘,又如何不爱她呢?连忙扶起她,又道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她云云。
黛玉自是对此感激不尽。
王夫人被贾母一噎,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了。
倒是邢夫人,因为还没见到贾璋,心里思念,忍不住问黛玉贾璋在扬州可好。
“表哥一切都好,在扬州时帮了父亲好大的忙,父亲还说过,他恨不得自己也有表哥这样能干的儿子呢。”
黛玉见贾母、邢夫人和琏二嫂子都爱听,便继续讲起了贾璋的事情:“从苏州回来后,表哥就在家里读书,偶尔会出门拜访一些名家。表哥他还长高了,年前从京里带过去的春衣都短了一截儿穿不了了,又做了新衣裳。只是表哥格外思念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也很挂念二嫂膝下的侄儿……”
贾母几人听着,都说璋哥儿这是愈发进益了,邢夫人还掉了眼泪。
王夫人却在心里撇了撇嘴角,表哥,真是好亲密的称呼。
叫声璋三哥是能死吗?
小小年纪,说话就这样妖妖调调……
这就是王夫人的价值观了。
哪怕黛玉称呼贾璋为璋三哥,她也会想,不过是表兄表妹,何必带着名姓叫人?真是不知庄重,直接叫声表哥能死吗?
她心里还疑心黛玉说给贾璋做新衣的事情是在刺她,心里愈发不喜,下定了主意要让黛玉离她的宝玉远远儿的。
可是,她没瞧得起别人,难道林如海就能瞧得上她那如珍似宝的宝玉吗?
试问,林如海是能看得上宝玉吃丫鬟嘴边胭脂的行为,还是能看得上宝玉那逼死儿子的父亲,亦或是看得上王夫人本人这位既不识字又刻薄的婆婆呢?
第50章 访舅父母听魔星论,欲摔通灵却惧梦坡
众人在荣庆堂说了一会儿话, 贾母便对邢夫人说让她回家时顺道带黛玉过去认认门。
邢夫人听了,连忙应了,带着黛玉一起坐车去了东大院。
黛玉跨过黑油大门, 只见此院中多树木山石,房屋精致, 别有一番清幽气象。
进屋后, 却见大舅舅贾赦也在, 在舅母邢夫人的介绍下,行礼问安道:“外甥女黛玉见过大舅舅,舅舅万福。”
贾赦笑道:“姐儿不用多礼, 你来了这儿就当和自己家一样处事。你外祖母、舅母与嫂子都是极和善的人, 有什么事情, 只管和你舅母说。”
其实贾赦和贾敏关系一般,本没那个心思见黛玉这个小姑娘。
只是儿子对说他那妹婿对其颇为照顾, 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外甥女做脸, 这才从前院回家了。
黛玉谢了贾赦, 又听舅舅对舅母说表哥去给二舅舅请安了,一会儿还要给老太太磕过头才能家来,还说表哥他给舅母采买了南边的金镶玉头面,舅母她指定喜欢。
邢夫人也确实很欢喜,倒不是为了头面, 而是为了儿子的孝心。
夫妇两个又和黛玉说了两句家常,又要留黛玉吃饭。只是黛玉第一次来荣府, 怎好只拜访大舅舅家,不去二舅舅家呢?
因此只得婉言拒绝。
邢夫人听了, 笑道:“那我就不强留你了,他日得闲了, 记得来大舅母这里吃饭。”
黛玉听邢夫人这样说,瞬间如释重负:“大舅母爱惜黛玉,甥女十分感激。他日定来陪伴大舅母左右以慰欢颜。”
邢夫人笑着应了,派了人送黛玉去二房家里。
下车后,王夫人的嬷嬷带黛玉去了王夫人日常见客的耳房。
黛玉进屋后,嬷嬷就让黛玉去炕上坐。黛玉心知这两个座位大抵是二舅舅与二舅母日常所坐,所以拒绝了那嬷嬷的建议,只在椅子上坐了喝茶。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进来对黛玉笑道:“太太说,请姑娘到那边坐。”
言罢,又带黛玉去西大院的正房。
黛玉进屋时,只见二舅母王夫人在西边上首的位置,笑着让她坐在她对面。
黛玉心里颇为疑惑,国朝以东为尊,东边大抵是二舅舅的位置。
她若坐了,二舅舅来了又该怎么办呢?因此黛玉坚持不肯,只在椅子上坐了。
王夫人眼睛眯了眯,转瞬又笑了起来,携黛玉坐在她身边道:“你舅舅斋戒去了,今日你怕是见不到他了。咱们家里你三个姐妹全都是温柔可亲的人,以后一起念书认字,都是极好的。”
“只是我们家里有一个不肖的‘魔星’,最是混账无礼,乃是我膝下的孩儿,你以后只管远着他就是了。”
黛玉听了,心里暗暗皱眉。
刚刚大舅舅说了,表哥去给二舅舅请安去了。怎么到了二舅母这里,二舅舅就去斋戒了呢?
还有那什么远不远、近不近的话,听着也不甚好听。
因此她只敛目道:“二舅母不必担心黛玉,黛玉已经七岁了,表哥比黛玉年纪大,想来必然也分院另居了。而且表哥他又要读书,又要出门访客,璋表哥就是如此,又哪里会和黛玉时常见面呢?”
所以魔星不魔星,混账不混账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一通不软不硬的话说下来,竟让王夫人不知怎么说话是好。
难道她要说,自己的宝玉还住在西大院,时常去荣庆堂附近的抱厦里找姐姐妹妹厮混,与贾璋是不一样的吗?
王夫人当下也没心思说教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黛玉说话。
直到有丫鬟过来禀告荣庆堂摆饭了,王夫人才携黛玉一起去了荣庆堂。
众人又是吃饭,又是漱口,离了席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小丫鬟进来通传道:“老太太,璋三爷和宝二爷来了。”
黛玉期待地看向了门口,她毕竟年纪还小,今儿这一通体面的行事也耗费了不少精神,此时听到了贾璋的名字,也确实颇为心安。
贾璋和宝玉走进来了,众人一看,果然是两个俊俏的公子哥
大些的那个身穿月白莲纹道袍,腰束珠光银线丝绦,佩马上封侯白玉佩,俨然才貌仙郎;小的那个身穿百蝶穿花箭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项上除了金螭璎珞,还戴有一块美玉[1]。
兄弟二人给贾母请安后,贾母让他们起来坐下,不必多礼,又拉着贾璋的手说了好些话,这才放开他的手,给黛玉介绍宝玉。
此时宝玉却已经看着这个新妹妹看痴了。
这位新妹妹长着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生了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