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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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燕啄泥,惊蛰初动,倒是一张闲适的春景图。
贾璋走进桃林,远远就听到了黛玉的笑声。
走过去一看,却是黛玉、迎春、惜春三个姐妹正在与丫鬟们斗草,踢毽子,打秋千游戏,气氛很是融洽。
黛玉前两年身体不好,几乎没怎么玩过踢毽子和秋千。因为对这些游戏很不熟悉的缘故,连着输了好几场,荷包里用来打赏下人的碎银和大钱已经输的七七八八了。
但斗草素来不看体力,而是技巧。
黛玉打小儿常和青雀她们玩儿的,正是各中好手,此时她已经寻到了极佳的草茎,便笑着道:“谁来同我顽?我这回必然不会输的。”
惜春眼尖,看到了往这边走的贾璋,连忙跑了过去抱住贾璋的胳膊把他带了过来。
“林姐姐,青雀和紫鹃都说了,你最擅斗草。和你比这个,能把我们的袜子都输光哩。”
“这回好了,三哥哥这个大户来了,我也不怕把袜子都输掉了。”
众人听到惜春的童言稚语,皆捧腹大笑。
贾璋笑问道:“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这游戏原是你们女孩子玩的,怎么还要带上我这个哥哥吗?”
黛玉睨他一眼道:“难不成三哥哥不愿意和我比赛吗?”
贾璋道:“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迎春拿着帕子捂住嘴,又一次笑了起来。
惜春则是把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草茎递到了贾璋手里:“三哥哥加油。”
贾璋和黛玉开始斗草了。
两人的草茎重叠,成十字形,互相磨损起来,但两人的距离也近了起来。
他们从来都没凑得这么近过。
瞧着黛玉盈盈的双目,贾璋的心神也从斗草转到了黛玉身上。
而黛玉也注意到了贾璋的眼神。
笑意浅浅,眉目疏朗,容貌俊秀,黛玉竟有些恍然。
二嫂嫂湘霓最喜欢听《游园惊梦》,可她竟觉得,那柳梦梅的容貌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她的三哥哥。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想到那一阙《步步娇》的戏词,黛玉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
就在这个时候,两根草同时断掉了。
黛玉和贾璋都回了神,只听惜春可惜地道:“竟然是同时断的,我这个裁判也只能判平局了,我本以为林姐姐能收回些本钱的。”
贾璋敲了敲她的头道:“就这么想看着哥哥输吗?下一局就由你和二妹妹比,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输谁赢。”
惜春做了一个鬼脸儿,跑去和迎春玩去了。
在惜春跑开后,贾璋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枝桃花给黛玉:“虽为春慵,难及芙蓉,妹妹将就赏玩吧。”
黛玉却把扇子从扇套里倒了出来,然后把那枝桃花装了进去。
她道:“落红有情,三哥哥,回去后你帮我把它做成书签吧。”
而贾璋轻笑着道了句好。
第91章 琉璃桃花雅致书签,桃花古风梦造桃源
贾璋答应了帮黛玉做书签, 所以最后那枝桃花还是回到了贾璋手里。
离开陶园,回到鹤鸣苑后,贾璋把陶花枝上的两朵桃花摘了下来, 轻轻地拆成一片一片的花瓣。
在这之后,他找到了一本极厚的书, 把书打开后, 在打开的书页上面覆上了好几层丝绢, 最后才把这些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丝绢上。
把书本合上后,贾璋将其放到了博古架上,又拿了一只沉重的青铜方尊放到了书上。
这样就能挤压出桃花瓣中的水分, 让桃花瓣彻底干透了。
在回国子监上学前, 贾璋还特意吩咐黄柏出去找琉璃匠人给他打造两片轻薄透明的琉璃镜片, 尺寸大小也都写在了条子上交给了黄柏。
“需要多少银子,直接找红杏青桃他们支, 不用怕花钱。”
贾璋这样对黄柏道。
而在前往国子监的路上, 贾璋又去了一趟玉器铺子。
他拿出他设计的图样给老师傅看:“用白玉雕琢出来图样里的书签玉片, 这活计能做吗?”
老师傅点了点头。
掌柜的谄笑道:“公子,咱们铺子里什么精细活都能做。就是吧,您得先付定金……”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我们家少爷还能少了你们的钱吗?”
雪檀站出来充分地发挥他狗腿子的作用:“本朝玉器行行规收三成定金,我们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他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我懂行情, 别想着糊弄我们。
“晓得,晓得, 我们怎么会质疑客人们的财力呢?”
掌柜的收下了雪檀递过来的银子后,找了零头给雪檀。
又问贾璋这位正主道:“这位公子, 玉器五天后就能做好了,您到时候可以派人过来取货。也可以自取, 我们店里一直都能帮您保管货物。”
最后这句话,是因为掌柜的看到了贾璋身上的国子监生专属的斓衫后才补充的。
贾璋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后签下了契约,在离开玉器铺子后直接奔着国子监而去。
到了国子监后最重要的事情是季度考试来,毕竟今年第一季度的考试就在下一次休沐日前一天考。
他和范孟起是同一间宿舍的,平日里上课也是同进同出。两人读书都很刻苦,住在一个宿舍里,更是可以互相激励,互相照应。
就连叶士高都说,贾璋有范孟起做舍友是件好事。
文人惯爱相轻,范孟起是实诚君子。和他住一起,贾璋能省不少心。
除此之外,贾璋能感受得到,范孟起在国子监这一年里进步很大,文章愈发扎实了。
今年新帝登基,明年新帝改元恩科,想来范孟起势必中的。
他的提前投资并没有白白浪费。
除了范孟起外,贾璋和他的乡试同年赵家萍的关系也比较近。
赵家萍这人性格内向,但是心性良善,无论是谁和他做朋友都能看到自己很安心。
不过若是说起亲近来,贾璋还是和郭子守和孟吉祥更亲近。
郭子守和孟吉祥虽都没来国子监读书,但他们的感情一如既往地好。
毕竟他们从院试起就是朋友了。
而曾静与他们的关系则稍微远了些。
因为会试不利,曾父靠着自己的画作为曾静敲开了岳麓书院的大门。
如此一来,双方就离得远了,少有见面的时候,感情日益淡薄也是常事。
贾璋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并不像孟吉祥那般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贾璋对聚散离合等事向来看得开。
人们在长大后总是会有自己的路要走,除了你自己,没有谁能陪伴你到永远。
即便大多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都会产生惆怅之情,但是他们不应该沉溺其中。
人们完全没有必要为此苛责别人,更没有必要为此苛责自己。
在休沐日的前一天,季度考试开考了。
贾璋早早起床,顺利地完成了国子监准备的一张张试卷后,终于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休息去了了。
在往荣国府走的路上,贾璋去了一趟玉器铺子。
他把他定制的商品取走了。
白玉细腻温柔,手感和雕工都很不错,上面雕刻的图案和诗句都和他设想的别无二致。
除此之外,玉片上的榫卯结构和小机关也都被匠人师傅打磨得相当光滑,并不会刮破手指。
贾璋对成品很满意,因此爽快地付完了尾款,带着他的玉制书签回家了。
在回到荣府后,黄柏也向贾璋奉上了他去皇店请老师傅打磨出来的琉璃镜片。
贾璋接过琉璃镜片瞧了瞧,接近透明的水碧色,透明度相当不错,几乎和玳瑁眼睛的镜片差不多了。
他满意地接过这对圆圆的镜片,赏了黄柏一碟豆腐皮包子和一把大钱。
黄柏很高兴,不是因为赏钱,而是因为豆腐皮包子。
他确实很喜欢吃豆腐皮包子。
三爷记得他的喜好,这让黄柏感到十分荣幸。
晚上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娘亲,娘亲肯定会高兴坏了,说不定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而贾璋在接过黄柏买回来的琉璃镜片后回到了鹤鸣苑。
他从青铜方尊下面拯救出了那本被压得可怜的书籍,轻轻打开书籍,揭开丝绸,只见丝绸里面的花瓣全都风干了,而且变得很薄,几乎可以与蝉翼媲美。
花瓣的颜色也变深了不少,瞧起来别有一番清艳态度。
贾璋他轻轻打开盒子,把盒子里面的玉片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把琉璃镜片与玉片组合好。
在这之后,才在琉璃镜片上面把花瓣摆成了桃花的形状。
最后,贾璋把另一半组合好的玉片与琉璃镜片扣到了桌子上摆了桃花的这一半组合物上。
榫卯结合,机关扣紧,以至两片琉璃镜片挨得极紧,镜片中的两朵桃花也得到了很好的固定。
他推开窗户,让月光充分穿过琉璃。在这样柔和的光线下,桃花也显得温柔了起来,却是别有一番美感。
夜阑风静欲归时,唯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贾璋心想,很少有人不喜欢那些品质上乘、通透净亮、流光溢彩的琉璃。
组成他手头书签的两片琉璃镜片的价值可比那两片大他们两倍有余的白玉玉片价格昂贵多了。
不过,若与前朝比较,那么本朝琉璃的价格已经便宜许多了。
前朝的时候,朝廷规定只有皇室子弟才能使用琉璃。这世上的有钱人都信奉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所以很多王公贵族、豪富商人都愿意为了上品琉璃一掷千金。
就算不能佩戴,也不能对人炫耀,可是放在家里过个眼瘾乃至坐等升值也是好的。
但是本朝太宗文皇帝为了筹集军费,特意让皇店售卖琉璃制品揽财凑军费。在皇店大规模的出售琉璃后,太宗文皇帝收集到了攻打漠南草原的军费,市面上也多出了一大批琉璃。
流入市场上的琉璃多了,琉璃虚高的价格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品质上乘的琉璃依然价值昂贵。
比如说贾赦,花钱最是大手大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俭省人。
但是他对他的琉璃炕屏就很珍视,平日里爱若珍宝,时常独自一人前去赏玩这一架屏风。
迄今为止,都还没人能够成功地从贾赦手里把他的琉璃炕屏借走呢。
琉璃的价格如此昂贵,主要是因为它本身工艺复杂。
化料、挑料、吹制、塑型、退火……光是制作工序就有十余道,制作起来非常繁琐。
而且在出炉这一道工序里,琉璃制品的失败率很高,失败后残废品又不能回炉,这就抬高了琉璃制品的制作成本。
所以琉璃比白玉的价格贵,本来也是常事,没什么好稀奇的。
贾璋在把白玉书签扣紧,卡好榫卯机关后甩了两下,确定它十分牢固紧密后,才把它放到了薰笼上。
桃花香配桃花白玉书签,正是最相配的组合。
黛玉收到了贾璋应允的书签。
白玉书签,琉璃镜片,嫣红桃花,隽秀诗词,一切都是黛玉喜欢的模样。
她抚摸着书签上的“我与东风皆过客,不见南北西东”,走到书架前找与这书签相配的书。
翠色的湘裙化作湖边涌起的波浪,在贾璋眼里,这是最好的风景。
但黛玉对此浑然不知,她只是走到书架前寻找林如海送她的帛书。
白玉琉璃书签很厚,并不能用于册装书籍,反倒与帛制古籍相配。
把书签插到帛制的辞赋中,桃花香和书墨香一同涌到鼻端,黛玉竟然忽生诗兴。
她把帛书放回原处,自己转身坐回案边,挥笔书就一首《桃花行》。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醉酒赏花画易醉,临窗观月月难圆。桃花仙人最爱酒,制签梦造桃花源。[1]
贾璋扔下了手中的书,抚平碧色江绸袍子上的褶皱后走到书案旁边旁观黛玉创作。
在黛玉写完最后一句后笑道:“妹妹愈发会打趣人了,我什么时候爱酒了?”
黛玉问道:“三哥哥果真不爱酒吗?你不爱杯中之乐,喝什么梅子酒?制什么桂花酿?诗人都爱杜康,只不要过于沉溺就好了。”
“这话倒是有理,李太白的诗里少有不提佳酿的。”
“妹妹这首诗写的极好,只是最后这句赞我太过了。我给妹妹做书签时只想着妹妹高兴,哪里有过建造现世桃源这么远大的志向?”
黛玉靠在椅背上,轻轻地把干了的薛涛笺拍到贾璋怀里:“我说三哥哥有,三哥哥就有。就算你做书签时没有,你心里也是有的。天下大同,尧舜禹汤,我也跟先生学过呢。”
“这诗就送给三哥哥了。”
“那就多谢妹妹盛赞了,有妹妹这句话,日后若做了官,想来我也会爱惜子民的。有妹妹的《桃花行》激励,我若不好好做事,也是辜负了妹妹的心意。”
贾璋对着黛玉开了个玩笑:“有妹妹这个御史盯着,谁还敢潦草度日、鱼肉乡里呢?”
黛玉听了,轻轻地笑道:“若真是如此,哥哥且记得给我开一份俸禄,也不枉我今日如此汲营……”
说到此处,两人皆笑了起来。
因贾璋昨天已经陪长辈说完了话,今天上午又做完的课业,因此今天下午倒是能与黛玉消磨一二时光。
一直到晚上吃完饭,贾璋才有重新收拾行囊,回转到了国子监。
他带走了那首写着《桃花行》的薛涛笺,并将它锁进了装黛玉为他拟的联句集子的箱子里。
它静静地在那里待着,静静地散发着浅淡而绵长的桃花香。
第92章 史侯还债师门提醒,义忠阴影欠银事体
回到国子监后没过几天, 贾璋被叶士高叫到了他那里。
在叶士高讲完经后,贾璋留下这些天写好的文章,正要告辞离去, 却被叶士高拦了下来。
叶士高带着贾璋离开了国子监。
他们登上了叶家的马车,因为外面不是说正事的地方的缘故, 叶士高并没有告诉贾璋带他离开国子监的原因。
贾璋也不急着问叶士高要做什么, 只靠在马车上, 与叶士高一同闭目养神。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回了叶宅,直到走进叶士高的书房屏退下人后,叶士高才对贾璋道:“忠靖侯和保龄侯悄悄去了户部, 你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的吗?”
贾璋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太上皇当朝时, 满朝勋戚宗亲与文武大臣里面有不少人都欠了国库的钱。这些人里头, 有人是日子过不下去才借的,有人是随大流借的, 还有人是为了接驾替皇上借的, 有人是为了奢侈享乐借的……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一种, 你知道最可怕的一种是什么吗?”
贾璋看着叶士高,迟疑地开口道:“替王爷,乃至是废太子借的?”
叶士高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如今天有二日,太上皇不肯与新君分享内帑,自然也要给新君一条出路。”
“太上皇当初愿意借钱, 也是为了朝廷体面。他想要施行仁和之政,又想向臣子讨债, 便把这得罪人的活计留给了新君。”
“两位史侯的眼光向来精准,这件事师相也是夸过的。而且你孔师叔在帮两位史侯销毁借债堪合时, 特意去瞧了荣国府的堪合,欠银甚多, 而且跟户部借银子的时间与先荣公投靠义忠亲王的时间段相吻合。”
“老师的意思是你们家最好赶紧把钱还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老荣国公替废太子借的钱。”
“虽说新君没和废太子几乎没有争斗过,但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眼下新君正是缺钱的时候,若给他留下你们家乃废太子遗忠、冥顽不灵的坏印象,你和你哥哥的前程就完了。”
“若是拧着不还就更糟了,新君城府颇深,他日太上皇驾鹤后,只怕你们家抄家灭族就在眼前。”
贾璋听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真情实感地向叶士高行大礼道:“弟子多谢老师、师祖救命之恩。”
叶士高摸了摸他的头发:“快回去和长辈商量一下怎么办吧,若是缺钱,师父和师祖都能借你。”
“我帮你在国子监请假,就说你家里长辈有人生病罢。你不用多谢我和你师祖,却要多谢谢你孔师叔。”
荣庆堂里,贾母听孙儿转达了叶士高的嘱咐,又分析了其中利害关系后脸色难看极了,她只觉得浑身发软,又回到了乾元三十年一般。
在贾璋的询问下,贾母讲述了荣国府借债详情。
这钱就是给废太子借的,乾元帝当初宠爱废太子,曾亲口许诺,他永远都不会向宁荣二府讨债。
贾璋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
太上皇连太子都能废弃,遑论贾家一介臣工?
“祖母,从国库里借的银子不论是进献给义忠亲王还是自用的,咱们都必须还钱。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哪里会信服太上皇的许诺?”
“我是叶大先生的首徒,亦是给杨阁老磕过头的徒孙,他们不会害我。”
“史家两位舅都已经悄悄地把债给还了,还毁掉了堪合信物。咱们家总不能梗着脖子不还,被其他公府推出去做那赖账的代表。祖母,无论如何,咱们家还是名义上的诸公之首啊!”
所以,若不还钱,新君记仇时宁荣二府也会首当其冲。
“这件事该怎么办,还得请祖母示下。”
贾母听到贾璋的话后,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二十余年前的场景。
那时候代善还在,是位高权重的荣国公,又被陛下指去做东宫的武学师傅,何等的繁花着锦?
荣府在京城里又是何等的风光体面?
然而,随着太子倒台,太子党也风流云散。
若非有着代善的救驾之功,荣国府恐怕连自保都难。
荣国府所欠的债务里有一大半都是替太子借的。
那时乾元帝是多么宠爱太子啊,他知道太子没钱,特意把那些被他指去追随太子的门人调到了油水足的官职上,又暗示他们帮太子借国库的银子花用。
如此一石二鸟,既能彻底把这些人绑到太子的船上,又能解决太子缺钱花的困境。
四王八公在借钱这件事上,哪家不是只担了一个虚名而已?
尤其是荣国府,还得到了乾元帝的亲口许诺。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谁能想到他还会追债呢?
不,皇帝陛下现在没有追债,现在收债的人是新君!
而他们家为了不得罪新君,就必须把债务一分不差的还上……
让贾母伤怀的还有史家。
自从父亲和哥哥相继去世后,她与娘家的关系也愈发疏远了。
否则史家还款,怎么也会知会她这个姑母一声的。
要知道,荣国府和史家一样欠着国库的银子啊!
想到这里,贾母的声音都有些苍凉了:“璋儿,你带着妥帖可靠的心腹去府库里取出来五十万两银子来,悄悄儿换成银票送到户部去,把咱们家的堪合取回来吧。”
“这事情本来不该由你这个孩子去办的,只咱们家里现在除了你,再没当用的人,只得让你多辛苦些……”
贾璋道:“祖母言重了,这都是孙儿应当做的。”
贾母看到贾璋这般稳重的模样,心底那股绝望才渐渐消散。
是了,是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老婆子是妇道人家,不知外朝的风吹草动,看得也不够长远,险些把那能害得一家一姓身死人灭的祸根子长长久久地埋在荣国府的地底。
如今贾家后继有人,有师长提醒他把祸根剜去,她合该高兴的。
很是不应该心灰。
贾璋看贾母缓过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好了些许,这才放心地拿起对牌和钥匙离开荣庆堂,前往荣国府府库。
贾母看着贾璋离开的背影,念了好几声的无量天尊。
璋哥儿愈发有智谋有决断了,也越来越像年轻的老国公了。
无量天尊玉皇在上,是不是老国公登天升仙了,才赐下璋儿来振兴门庭的?
老大和媳妇素不亲昵,按理来说邢氏应该很难有孩子才对。
可邢氏偏生就有了,还生下了这么一个聪慧喜人的哥儿。
还有她自己……
贾母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偏心的母亲,她就是更喜欢自己亲自抚养长大的老二。
可是每每看见贾璋时,贾母都觉得自己打心眼儿里高兴。
她喜欢这个孩子,哪怕他是老大和邢氏的儿子。
她忍不住宠爱这个孙子,哪怕她自己都清楚,抬举璋哥儿势必会侵占老二的利益……
贾母的眼睛有些酸涩,或许她是真的想念老国公了。
转身从荣庆堂离开的贾璋咬了咬牙,乾元帝果然不厚道。
下令让祖父上废太子的破船也就罢了,还让祖父帮废太子借钱,在户部留下了这些堪合证据,这可真是……
更让贾璋不寒而栗的事情是,太上皇把艰难收债大礼包送给了新帝,然后又不提醒各家公府还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帮新帝测试他们的忠诚度?
还是在给新帝找麻烦?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皇帝都又难伺候,又让人讨厌。
没有一个比得上《西游记》里的玉皇大老爷,玉皇大老爷还是神仙里的天子呢,不比人间天子尊贵?
可玉皇大老爷他也没有前世的万历帝和这辈子的乾元帝这般难伺候。
贾璋摇了摇头,他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钱还上,而且越早越好。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新君要收债,肯定有想要观望或想要赖账的人,荣国府万万不能做别人缓冲的靶子。
新君最近非常疲惫。
朝廷军政事务,周李杨三位阁老,上蹿下跳的齐王和瑞王,还有被太上皇突然扔过来的收债大礼包……
他终于知道父皇为什么不继续做这个皇帝了。
父皇年纪大了,继续这样辛苦下去还能活几年?
倒不如退位养身体,反正只要兵符玉玺在手,几十年余威仍在,就没人敢藐视太上皇。
尤其是收债,这可真是个烂摊子。
新君还记得太上皇在他请安时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皇帝刚登基,内帑里也没多少余钱,手头也不宽绰。你去把文武大臣们欠国库的银子收回来吧,朕做主,一半归国库,一半归皇帝花用。”
彼时新君刚刚秘密会见过杨宗祯和张泰维,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
听到太上皇说出来的坏消息后,更觉心烦意乱。
新君知道文武大臣欠的这笔款子,也知道自己若想要有作为,亲政后就一定要把这笔银子收回来。
可是他也没想过要这样急切地去索要欠银。
古人云,事缓则圆。急切行事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太上皇嘴上说的好听,好像他有多心疼儿子一样。
可若真心疼他这个儿子,怎么不把内帑打开给他几两银子花?
新君一边腹诽,一边笑着答应了太上皇的吩咐下来的事情。
此事一出,文武必有怨怼。但是他也能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不服膺他这个新君。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硬气到能够拒绝太上皇建议的程度。
不过新君还是给自己讨了一道保证:“王公勋贵,多为我家眷属。若是有人进宫哭诉,恳求父皇格外开恩……”
太上皇道:“春夏换季,朕偶感风寒,见不得客人。”
新君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儿子多谢父皇体谅,为此事烦扰父皇,是儿子不孝。”
太上皇端坐在榻上,脸上带笑道:“皇帝哪里不孝了?你的谦逊孝顺朕是知道的。朕看了某些人的请安折子,对朕说什么唐玄宗、宋高宗,朕知道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别有用心之辈,绝不会信他们的话。”
“朕老了,是心甘情愿逊位的。诸王里没人比皇帝出色,朕自然会选你做皇帝。皇帝事朕至孝,朕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朕绝非那些乱国误民、逊居后宫之辈可以比肩的?”
太上皇先是拿着折子的事情敲打了新君一番,又把这高帽往新君头上一戴。如此双管齐下,新君这个做儿子的还能怎么办?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道理亘古未变。
作为从乾元帝手中接过皇位的儿子,新君除了孝顺二字外别无他计可施。
至于觊觎太上皇的丰厚内帑,那更是不可以宣之于口的事。
毕竟太上皇已经“大方”地做出了决定,收回来的欠银分新君一半,这笔钱的数目非常可观。
至于能不能把欠款收回来、收债过程中会不会遇到阻力等问题都与太上皇无关。
因为太上皇已经把收债的包袱扔到了新君头上,这些问题,也只需要新君一人考虑。
第93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夜黑风高预备抄家
从荣庆堂离开后, 贾璋带着雪檀、黄柏两个,领着高彬训练出来的的家丁前往外院府库。
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少了可抬不动。
看守府库大门的几个家丁见到贾璋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后, 胆战心惊地上前道:“小的们给三爷请安,大晚上的, 三爷怎么来了?”
贾璋敏锐地发觉到他们的反应不太正常, 遂给雪檀使了个眼神, 然后笑吟吟道:“老太太要用银子,嘱咐我过来取钱。”
那过来搭话的家丁心理素质很差,几句话下来, 他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
但他还是勉力向贾璋插科打诨, 以此拖延时间。
心里却暗自叫苦。
往日里后院太太奶奶们用银子, 都是吩咐底下人来取的,怎么今日三爷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