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26
做妹婿的这个在心里感叹, 当年扬鞭立马的锦衣纨绔, 如今也变得这样沧桑了。
做舅兄的那个在心里暗想, 当年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如今也两鬓斑白了。想来大妹妹的去世给林如海带来的打击也不小啊!
其实, 在贾敏刚嫁给林如海时, 贾赦和林如海的关系很一般。
他们两个一个是锦衣纨绔, 一个是新科探花,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可时过境迁,如今这两人的关系反倒是比他们年轻时融洽许多。
江南的宅邸大多风格清雅幽静,不似京城勋贵人家那种“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的豪奢,更适宜林如海这样的文人雅士居住。
此时贾赦跟着林如海前往花厅, 每每移步,皆有新景。
无论是匾额、楹联, 还是雕刻、奇石,全都清丽雅致, 确有一股“雨惊诗梦留蕉叶,风裁书声出藕花”的意境。
郎舅二人走了一会儿, 才走到金陵学士府的花厅。
贾赦驻足一看,只见花厅外挂着一块“慎独”匾额,两边儿挂着“曾三颜四”、“禹寸陶分”的楹联[1],皆由行草书就,十分恣意潇洒。
花厅内部布置了一些盆栽花木,有常绿的赤榕、罗汉松、月橘和扁柏,还有几盆刚开花的海棠和石榴。
另有墨竹、四方竹、凤尾竹、孟宗竹、孟元竹、金丝竹等十余种竹石盆景,贾赦知道,他们这些文人最喜欢种竹子了。
据说竹子可以表示主人具有虚心、体直、节贞的君子品格,陈瑞祥就种了不少竹子观赏。
没想到林如海也是如此。
贾赦对此不置可否,种竹子就是真君子了?那倒是得让老二多种一点儿。
至于他就算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种再多竹子,他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好人的。
因为学士府要宴请荣国府的舅老爷,林家仆役昨天就已经把花厅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先太太娘家豪富,他们得卖力招待舅老爷,省得堕了林家的面子。
厨房里早就备好了酒菜,在林如海和贾赦郎舅两人走入花厅,分主宾坐下后没多久,丫鬟使女们就鱼贯而入,把一盘盘酒菜奉到主子樽前。
却见水晶盘内,高堆佳肴美馔;碧玉杯中,泛满玉液琼浆。
贾赦瞥了一眼,就知道林家的用心。
于是他和林如海这个妹婿推杯弄盏时也很尽兴,没过多久,两人都酒酣耳热起来。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如海见席中气氛正好,便隐晦地向贾赦打探起女儿在荣国府的近况来。
虽然黛玉寄给他的信件里一直都说自己一切都好,可是做父亲的总会不放心,而且他也担心黛玉那孩子只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不肯告诉他……
“外甥女一切都好,她跟老太太住在荣庆堂,老太太很疼她,她大舅母爱她人品,也常请她去东大院做客。”
“家里小姊妹几个每日一起作诗做针线玩笑,还有他们珠大嫂子陪伴,素来都没什么烦心事。”
贾赦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妹夫且放心,姐儿这两年身子骨硬实不少了,一年也不吃几回药了。想来纵是儿时有些不足之症,也是外甥女孝顺,为大妹妹伤心太过的缘故。如今已经渐渐将养过来了。”
听贾赦如此说,林如海提着的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
黛玉生来就有些弱症,不会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喝药了。
若黛玉一年都不吃几回药的话,那黛玉必然过得不错。因为大夫说过,黛玉这病,是万万不能忧思过度的。只有心情愉悦,又仔细进补,才能把身体养得硬实一些。
黛玉的身体变健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原是三生石前生长的绛珠仙草,被警幻夹带进小千世界。因为警幻的设计,她欠了神瑛因果,不得不来尘世还泪。
紧接着就被警幻趁机填进了薄命司里,正是因为进了这薄命司,黛玉才生来就带着先天不足之症。
但是因为贾璋这个异数,警幻无法继续在荣府布局了。
贾母又要撮合贾璋和黛玉,金星命格带动黛玉的命格,黛玉自然也就跳出了警幻布置的樊笼,复得自然境界,不再留名于薄命司了。
如此一来,身体自然也就康健起来了。
不过林如海一介凡人,自是不知晓神仙之事。
只在心里默默感慨,京中太医果然医术高明。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玉儿的弱症就养好了。
他发自内心地对贾赦笑道:“姐儿在岳母家教养,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只是相距千里之遥又多年不见,我难免会为之牵肠。大兄,你也知道,我膝下单薄,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又怎能不担心她呢?”
“如今听舅兄说玉儿她一切都好,我这颗心也安稳了。”
贾赦听到林如海的话后,不但不恼他不信任荣国府,反而为他对黛玉的关怀看重感到欣喜。
老太太想要撮合待璋哥儿和黛玉的心,荣国府内部人尽皆知。
贾赦对此乐见其成,老太太教养儿子教育出了他和老二这两个失败品,但她教养出来的姑娘就没有不好的。
无论是当年嫁给林如海的贾敏,还是近些年嫁到石家的贾元春,都是名门闺秀之典范。
光是一个四角俱全的元春,就给荣国府的姑娘提高了不少身价。
毕竟都在贾太君膝下长大的,就算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黛玉行走坐卧皆和老太太一处,耳濡目染也能学到不少本事,他这外甥女能跟儿子一起支撑未来的小家庭。
而且林家五世列侯,代代单传,就算林家世代清廉,也能攒下不少家私。
更何况林如海还做过两任巡盐御史这样肥差?
林如海膝下就黛玉这么一个姐儿,和苏州老家的族人都出了五服,关系也是平平。
所以他们家的家私肯定会被林如海全都留给黛玉。
这样的玉娃娃谁不喜欢?贾赦当然希望儿子能够娶最好的姑娘。
贾赦心里有数,他给璋哥儿的比不上林如海给黛玉的。
毕竟璋哥儿不是嫡长子,继承不了他的爵位。林如海没儿子,家私和人脉基本上都是要交付给女儿女婿的。
所以,他和邢氏对贾母的拉纤是千肯百肯的。
尤其是在黛玉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之后,贾赦早就把黛玉当做半个儿媳看待了。
没咬准了说黛玉就是自己的准儿媳,只是因为林如海还没有答应这桩婚事而已。
此时听到林如海的慈父心肠,贾赦更是心动,遂佯装醉意道:“我家璋哥儿渐渐大了,虽说还不着急嫁娶,但我心里琢磨着,也要留神找个好孩子给他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贾母和林如海在通信中互相透过口风,早有联姻之意。
林如海不信贾赦平日里看不出来贾母撮合小儿女的举动,因此此时贾赦一提贾璋的婚事,林如海就知道贾赦这是在试探他的心意。
他心里是愿意让黛玉嫁回外祖家的,岳母她老人家最疼敏儿,只要活着就能庇佑黛玉。
就算他日岳母驾鹤也不怕,那个时候黛玉大概也已生了孩子,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也就不用再怕什么了。
毕竟他本人还是很认可贾璋的才华和人品的。
当初贾璋来扬州奔丧时,林如海就很看好自己的这位内侄。如今几年过去了,事实向他证明了他的眼光不错。
十四岁的解元,杨阁老的徒孙,这代表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这样的孩子,就算是次子不能袭爵又能怎么样?他以后肯定能给自己挣出来个前程来的。
黛玉嫁给他,不会因为贫贱而遭受委屈。
而且就像他多年前考虑的那样,贾璋想走文官清流路子就要顾及名声,所以他必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作践发妻等糟心事来。
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黛玉也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岳母暗示过他,贾璋和黛玉的感情很不错,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也不是不能奢望黛玉日后能和夫君鹣鲽情深,相濡以沫。
所以林如海笑道:“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孩子们的品性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够看出来的?为了自家孩子好,也得提前相看人选。”
“大舅兄,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人家盼着女儿上进,非得把孩子嫁给长子长孙才甘心。我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所以并不在意那些事。”
“依我看,次子反倒更好一些呢。玉儿嫁过去也不用操心太多事情,只用经营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我倒是更在意哥儿的人品,只要哥儿人品好,肯上进,我就愿意。至于别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就给玉儿备了极厚的嫁妆,饿不着小夫妻两个,舅兄觉得呢?”
听到林如海的话后,贾赦心头一喜。
嫡次子,人品好,肯上进。
这不就是他宝贝儿子吗?
“世上疼女孩儿的父母大多都想让女儿嫁个好儿郎,这样看来,璋哥儿想娶个好媳妇,还是得自己尊重上进才行。不然不稂不莠的,反倒是耽误了人家的好女孩儿,岂不可惜?”
“拙荆倒是喜欢玉姐儿,琏儿媳妇也很喜欢玉姐儿这个表妹呢。若是玉姐儿能做我家媳妇就好了,亲上加亲,这可是难得的佳话啊。”
贾赦他这是直接跟林如海摊牌了,他看向林如海,露出了一副半醉微醺的模样。
这种状态很微妙,在这种状态下说的话,既可以是真话,也可以是玩笑话。
所以无论林如海是否拒绝,他和贾赦的面子都不会掉到地上。
十余年未见,没想到大舅兄竟然有这样的长进。
林如海心想,以前他觉得大舅兄横行无忌,是天生的纨绔种子;二舅兄为人方正,虽有些迂腐,却也还算个君子。
可是眼下瞧着,倒是大舅兄看事情看得更明白些。
反倒是曾被他视为君子的二舅兄,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璋哥儿是个好孩子,文采飞扬,相貌俊丽,确实是难得的好文采好气度。若两个孩子能结成姻缘,倒是我家玉儿的福气。”
最后一句就是林如海的谦辞了。
谁不觉得自己孩子好呢?但是为了不被人称作骄狂,嘴上总是要谦虚一二的。
就连贾赦这样的人,对外还要自称犬子愚钝了。
“妹夫既然这样说,我就托大问妹夫一句,愿不愿意亲上加亲,与贾家再结秦晋之好?”
他从怀中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鸳鸯玉佩:“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东西,可以作为信物使用。我把它交付给妹夫,待到外甥女及笄两家就下定,妹夫你看可好?”
他素来欣赏贾璋的才华, 自然不会拒绝贾赦的建议。
在收下玉佩后,林如海叫管家把他那对墨玉麒麟拿来。
这对麒麟由和田白底墨玉制成,上黑下白, 全无杂彩,玉质丰润, 触手生温, 珍贵异常, 足以传世。
林如海拿它当做信物,一来是因为这墨玉麒麟与女儿黛玉之名呼应,二来麒麟含仁怀义, 乃音中之律吕、礼中之正仪, 也代表他这个姑父兼准岳父对贾璋美好的期待。
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定亲信物。
贾赦和林如海交换了信物后, 贾林二家再结秦晋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纵无文书在案,有这信物在, 双方就不可违诺毁婚。
按照盛朝律法, 民间男女双方父母尊亲交换信物后, 官府就已经保护男女双方定下的婚约了。
贾赦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交换完信物后喝了不少酒水庆祝。
他这回是真喝多了,整个人也眼饧耳热起来。
与刚刚的半醉完全不同。
见他如此,林如海也劝他不要再喝了,省得明天头疼。贾赦却摆了摆手, 继续往杯子里倒花雕。
林如海只得夺了贾赦的杯盏,命林管家与王善保扶着贾赦去客房洗漱休息。
王善保护送贾赦回到客房后给贾赦喂了醒酒汤, 又点了几个手脚轻快的小厮伺候贾赦洗漱。
待到收拾利索了,才把贾赦扶到床上休息。
贾赦的意识模模糊糊, 但他很快就睡着了。
高床软枕,一枕淮安, 贾赦做了一整夜美梦。
在梦里,贾赦梦见荣国府内红幕高悬,画楼结彩,明烛生辉,好不喜庆热闹。
贾璋比现在的年纪大了一些,身着一身大红袍服,人物轩昂,衣冠济楚,好一番风流气度。
黛玉她也长成了大姑娘,着一袭织金红衣,穿戴着凤冠霞帔,跟在璋哥儿身后,艳质娇姿,竟恍若神妃仙子。
贾赦有些感慨,他这位外甥女眉眼间确实有几分敏大妹妹年轻时的模样。
两人跪倒在蒲团上给他和邢氏敬茶,真可谓是佳儿佳妇,一双玉人。
贾赦见此情景,只觉老怀大慰。
转眼间,璋哥儿好像又大了一些,他和政老二一起下衙回家,都穿着一色儿的青缎白鹇补子五品官服。
贾赦在梦中微微一哂,政老二在官场上居然被他贾赦的儿子撵上了?
而且他儿子风华正茂,政老二已经鬓角微白,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天大的笑话。
黛玉也换了妇人打扮,头上戴青鸾挂珠钗,手里牵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轻声软语地道:“菱哥儿,和娘一起去接爹爹,好不好?”
菱哥儿,贾菱。
这可是贾赦早就想好的名字,给璋哥儿生的孩子准备的名字。
“好的,娘亲,菱哥儿也想爹爹了。”
正在贾赦瞧黛玉母子的背影时,他眼前的场景就变模糊了。
当眼前的一切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那小孩子已经长大了,还生得格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和他交谈后,贾赦发现这孩子聪明赛过他爹爹,伶俐不输他娘亲,还特别会撒娇,会仰着一张粉白的小脸对他说:“菱哥儿最喜欢爷爷了。”
——璋哥儿最喜欢爹爹了。
想到贾璋小时候的话,贾赦心里一软。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他这小孙子也随了他爹的嘴甜,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就说许多哄人的话。
贾赦想要把孙子抱起来,结果自己的手刚要碰到贾菱,耳边就响起惊雷声。
外面下雨了。
半夜惊醒的贾赦躺在床上看林家客房里的灯火与帐幔,又从床上坐起来观察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不像梦里那般苍老,但他却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璋哥儿还没成家立业,更没给他生出个甜蜜蜜的小孙子来。
不过贾赦并没有失落多久,他很快就快活了起来。
前脚刚跟妹婿定下两个小儿女的婚约,后脚就做了这样的美梦,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姻缘吧。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预兆,这门婚事就是天作之合。
在他的梦里,璋哥儿和玉姐儿夫妻恩爱,还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儿!
不但如此,他璋哥儿在官场上也混得如鱼得水。
贾赦能够确定这一点,因为他梦里的贾璋看起来非常年轻,品级却已经和政老二比肩了!
这不是混得如鱼得水还能是什么?
贾赦的喜悦之情一直持续到早餐之后。
直到瞧见外面淫雨霏霏,他心里的喜悦之情才消散了些。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觉得心情糟糕,更何况贾赦这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
他心里不爽快,但是该出门还是得出门。前两天收拾了奴婢,今天也该归拢一下老家的族人了。
老三房没什么靠山,贾赦回家拿下金彩后,老三房的人就屁滚尿流地逃出了荣国府的老宅。
但贾赦也不可能永远都顺风顺水,那些违法犯罪的族人里面也有一个人让贾赦觉得有点难办。
老六房的贾孜靠上了甄家的人,他们背后的靠山是瑞王。
眼下新帝登基,瑞王貌似已经过气了,可是太上皇对瑞王还算宠信……
而且他们贾家也不是什么惹得起瑞王的实权派。
贾赦眼珠子转了转,跑去甄家登门理论太蠢,告官更不值当了。
与其那样做,还不如釜底抽薪,直接把贾孜除族来得干净利索。
金陵的族老不会拒绝他的建议的,毕竟荣宁二府才是给族里添置祭田的人。
他们还要指望着荣宁二府过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贾孜就得罪他这个袭爵的大老爷?
于是,就在贾孜听到贾赦整治家风心中惴惴,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厚礼送给甄家四老爷后,他收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族老把他给除族了。
他想去找贾赦求情,却根本见不着人影。老宅里的奴婢只说大老爷跟着林学士的门客出去玩了,要找大老爷也别来老宅,直接去秦淮河找吧。
要知道大老爷这些天都是住在外面的,他根本不回家,贾孜守在老宅门口也没用。
贾孜听了只觉绝望,秦淮河河畔青楼花船数不胜数,他上哪儿去找贾赦啊?
但他还是得去找贾赦,因为这些族老在没有贾赦点头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取消把贾孜除族的决定。
可问题是,贾赦是用假名字去玩的。
为了让人认不出来他来,他在出去玩之前还特意剃了自己的胡子。
如此一来,贾孜又哪里能找得到贾赦?
甄四老爷跟贾孜说,如果找不到贾赦的话,就算他要帮贾孜求情却也无从下手……
贾孜知道这是甄四老爷的借口,甄四老爷接受他的效忠,本来看重的就不是他孝敬的三瓜俩枣,而是他荣国府族人的身份。
如今他被除族,在甄四老爷眼里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甄四老爷自然想要丢下他,不再管贾孜的死活,任由贾孜变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可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不是贾孜妄图把贾家的产业贱卖给甄家,贾赦又怎会这般无情,硬生生地断掉族人的所有退路。
自古道金粉秦淮,贾赦这人本就是有些花花肠子的,来到金陵办完所有的正经事后,他当然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出去寻花问柳了。
他的小妾里就有江南人,杨柳细腰狐狸眼,还有一把唱曲儿的好嗓子。
非常符合大老爷的喜好。
吴仁甫向贾赦介绍秦淮河畔的女伎,这些女孩子一等的会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双陆骨牌,精通百般淫巧;二等也会识字弹曲,记账管事,跳舞吹笙,无限娇柔;三等的虽不识字,却也会女红裁剪,油炸蒸酥,做食摆果,手艺极佳,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贾赦对吴仁甫口中天花乱坠的描述并不感兴趣。
琴棋书画、打马射箭他可以去找陈瑞祥等朋友,家务事有老婆儿媳操持,女工裁剪、油炸蒸酥等活计可以让丫鬟和厨娘去做。
他才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骗钱,妹婿还说吴仁甫精明呢,瞧瞧他这副模样,岂不会被掘金小娘子把荷包骗的溜光?
是的,这位吴仁甫吴师爷就是林如海安排给贾赦的导游。
林如海知道他这舅兄的脾性和爱好,也无心对贾赦说教。当年老公爷都没管好贾赦,他这个妹婿还能把贾赦掰正吗?
但是他又不能撒手不管。
金陵虽然是贾赦的老家,但他自幼在京中长大,在金陵可谓是人生地不熟,林如海也担心贾赦被人诈骗。
这才安排了他的门客吴仁甫陪伴在贾赦左右。
吴仁甫表字仁德,号竹斋。他是绍兴人,因举业不畅,就转行写讼状打官司去了,可谓是师爷里的翘楚。
后来为了儿子的前程拜了林如海为东翁,几次随他转任,也在林家做了十余年了。
他这人办事利落,口齿清楚,相貌学问都好,只可惜太过风流,秦淮河沿岸名声很响,鸨儿和姐儿们都叫他吴三哥。
俗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青蛙。林如海把贾赦和吴仁甫凑对儿,的确没看错双方的品性。
王善保亲眼目睹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家大老爷就亲亲热热地管吴仁甫叫吴贤弟了。
这架势,就差杀公鸡斩黄纸,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了。
骏马四蹄翻盏,疾驰至秦淮河,到了地方,只见天色幽蓝,星光黯淡,秦淮河波平如镜,帆樯林立[1]。
贾、吴二人一下车,只见灯火葳蕤,船只里隐隐约约传来丝竹之声,又有细腰粉面的船娘妓女招徕客人,还有人在岸边看到吴仁甫的身影,笑嘻嘻地打招呼道:“三哥今天是来看珠珠儿的?还是来看碧芍的?”
贾赦目瞪口呆,吴仁甫在这地界儿混得这么开吗?
吴仁甫哈哈大笑:“我今儿来看桂卿的,我族兄初来金陵,我带他见见水上风光。”
为了不让人把贾赦当冤大头宰,吴仁甫给他安排了假身份。
贾赦剃了胡子,摇身一变变成了浙江商人吴德甫。
反正金陵没人知道吴仁甫有没有这么一个族兄,他叫什么名字都随便
贾赦和吴仁甫下车后走到岸边挂满红绸的大槐树,没过多久,一条花船从远方驶来。
两个戴着绿头巾的龟公下来扶着吴仁甫他们上船,船上站着一个丽人,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招呼道:“三哥来了,姐姐已经念你多时哩!”
第104章 倚红偎翠风流浪荡,子腾归京忍耻扫尾
贾赦和吴仁甫走进花船, 只见船内娉娉袅袅,珍姿弱质,十分引人怜爱。
若说相貌, 这些女子里面也只有极出挑的才能赛过他的内宠,但她们身上却有着独一份的江南风致, 让人看了, 就觉得耳目一新。
就在贾赦观察的时候, 吴仁甫已经摸上了苏桂卿的手,笑道:“桂卿今日这般殷勤,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苏桂卿甩开他的手, 扭身坐下:“谁耐烦和你闹?又是谁殷勤了?怎么不见你去找你的碧芍去?”
吴仁甫剥了一粒葡萄喂给桂卿:“我的小姑奶奶, 在我兄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
桂卿妙目一转:“这是你兄弟?”
吴仁甫连忙把贾赦的假身份介绍给了桂卿。
桂卿听了, 笑道:“既然是大伯来了,妾身断然不能慢待的。”
她手掌轻拊, 当即舱房内走出来一个美艳女子偎到贾赦怀里。
桂卿叫这女子月娘。
又有一班女乐出来, 不是莺歌燕舞, 就是鼓瑟吹笙,真可谓是笙清簧暖,玉笑珠香,让人眷恋这温柔乡。
桂卿是个场面人,也没有冷落贾赦和吴仁甫带来的长随。
她瞥了他们带来的长随一眼, 就有龟公明白了桂卿的意思。没过多久,就有两个清秀的小娘子过来给王善保他们敬酒, 把人灌得醉醺醺的。
笙箫高雅,粉戏暖情, 直到月上中天,他们这局才散了。
贾赦也在月娘这里留宿, 离开前也少不得赏赐月娘一笔缠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贾赦既不去与官僚勋贵应酬,也不去老亲家里拜访,只顶着吴德甫的假名跟着吴仁甫吃酒席打茶围,倚红偎翠浪荡冶游,或是出入于古董行中,或是出没于花娘船上。
贾赦听吴仁甫的劝,一不沾赌,二不心软。任是再风流别致的女子请他赎身,他也千万个不肯答应。
老天,前不久他们家刚还完国库的钱花费不少,这个时候在金陵赎大身价的江南女伎,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荣国府有钱惹人觊觎?
而且……
出来玩一玩也就罢了,若是带了女子回家,儿子又会怎么看他呢?
虽然璋哥儿对他平日里的荒唐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荒唐。
至于在林如海伪装,倒是大可不必。
他年轻时的纨绔风流比现在更甚十倍,林如海对他这个大舅哥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一清二楚。
他很是没必要在林如海面前装模作样。
与其偷偷摸摸作假,还不如快快活活地跟着吴仁甫吃喝玩乐呢。
有吴仁甫跟着他,林如海也放心。
贾赦在江南游戏好不快活,那边冷子兴却快要被吓死了。
他已经有好些天没能联系上岳父周瑞了。
这有点不寻常,周瑞是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断然没有十天半月都联系不上人的道理。
虽说眼下,在外人眼里荣国府内部风平浪静,他们家的人该当值的当值,该上学的上学,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新闻,但是冷子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妙。
当他派去宁荣二府打探消息的人无功而返时,冷子兴愈发不安了。
因为这件事情很反常,以前荣国府的门户跟漏风的筛子似的,如今却变得比铁桶还要严密许多……
一定是出事儿了,二太太的事情怕是露馅儿了。
冷子兴越想越怕,他怂恿王夫人做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冷静,冷子兴,你冷静一点。
荣国府二太太偷窃家财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他们家只要还想保住二房老爷贾政和二房公子小姐们的名声,就不会把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而且他背后还有甄四爷在呢!
想来只要操作得宜,就算事情发了,他也能自保。
但这京城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谁知道荣国府和王子腾会不会为了保守秘密,派人过来把他斩草除根?
眼下没有摸到他这里,大概是岳父没把他供出来罢。
岳父岳母对周氏倒是真心疼爱,想到这里,冷子兴清点了家私,打晕了他那哭哭啼啼,非要去荣国府找爹娘的二房周氏,对一旁守着的嬷嬷们吩咐道:“扶着你们奶奶上车,咱们要回老家做生意去了。”
就在这几个老嬷嬷要搀着周氏往外走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刀甲兵戈之声。
粗砺的质问声从门外传来:“冷子兴冷掌柜何在?有人报官,说你家古董铺子漏交税银!冷子兴,你还不快点出来伏法认罪!”
完了,事发了。
冷子兴在慌乱之下直接扔了手中的银票匣子,也没心情管他的二房老婆周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