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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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下理学流派繁多,任何具有学派倾向的文章都可能导致舞弊,所以古文就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文风。
这就要求考生们的文章既要言之有物、提纲挈领,又要大气磅礴、立意高妙。那些浮华清丽之辞是很难中式的。
至于如何在文章中表达自己的才情与政见,从而在上万考生中脱颖而出,那就只能看应试考试自己的本事了。
贾璋想好这些事情后,磨墨展纸,写下第一道题目的破题:“学而后为政,未闻以政学也。”
伴随着笔墨的游走,时间悄悄流逝,待到正午时分,贾璋小心翼翼地包好了墨卷,然后接过巡检兵卒递过来的饭菜。
他一边吃饭一边想,新帝愿意让朝廷给考生提供饭菜的举措还是很能邀买人心的。
热菜热饭总比冷硬的干粮强,而且这些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
贾璋敢断定新帝肯定派心腹过来监督下面的官僚了,要不然巡检兵卒送来的饭菜绝对没有这么丰盛。
到了晚上睡觉时,贾璋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像一只蚕蛹一般严密。即使是这样,他都觉得有点冷。在嘶吼的寒风中,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后,贾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烧热水,然后服用预防风寒的药粉避免风寒。
喝完热水冲泡的药汤后,贾璋身上也热起来了。感觉自己不会生病后,贾璋才彻底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吃掉完巡检兵卒送来的早饭。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后,贾璋拿出他用油纸包好的墨卷继续答题。
会试的题目里基本上都是糅合了政治事件的经义,而且题目量非常大。不过贾璋他本人在翰林院里背过实录,又经历过叶士高的谆谆教导与考前特训,所以这些题目根本难不倒他。
他甚至还有时间思考怎么分行让考官看着舒服,怎么修辞才符合主考官原尚书的喜好,怎么写具体的施政纲领才能既讨好考官又不违背实学学派的核心精神……
待到初十傍晚,贾璋早早地把自己答完的墨卷交了——为了保证墨卷的整洁,卷子答完后就不能再修改了,所以贾璋没心情在贡院里面待着受冻。
与第一批交卷的举人风度翩翩地告别后,贾璋登上了贾家的马车。在喝掉贾琏递来的热姜汤后,贾璋直接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缓缓睡去……
待到参加第二场考试时,贾璋看到了一道很有意思的四书题。
没错,就是《论语》这本语录体典籍中,孔夫子每次说话时的先导语。
贾璋思忖良久,才提笔写下自己的破题:“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1]
写下这一行破题后,他越写越顺。在第二场考试的第一天里,就为所有四书题目都打好了草稿。
翌日一早起床后,贾璋把这些文稿工工整整地用馆阁体誊抄在墨卷上,然后才开始思考自己的本经题目。
贾璋的本经是《春秋》,与主考官原朴的本经相同,所以他的五经题目就是原尚书出的。
好消息是原朴没出割裂经义的截搭题,坏消息是原朴不过题目中的事件不是齐楚秦赵等大国的事,而是中山国这种小国的事。
所以,如果考生做不到熟读经书的话,那他很容易不知道这件事以至答非所问。
不过,如果考生知道题目的出处的话,那么答题过程就会变得很简单流畅。因为这道五经题目的核心论点不过是君子慎独而已,并没有什么艰涩的地方。
最后一场考试的策论题出得四平八稳,不过是治河赈灾等事。
不过这也正常,主考官原尚书是新帝的人,他自然不会出那些出格的题目,试探太上皇敏感的神经。
贾璋老老实实地把策论题做了,所有文章都遵循着叶士高口中“堂皇正大”的原则。据说那些阁老尚书们不管年轻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文风,在宦海沉浮几十载后,都会对堂庑尤大的文章表示赞许……
在贾璋考试的这些天里,荣国府上下穿戴得都极为喜庆,就连衣裳上的绣纹都是喜鹊登枝的纹样。
邢夫人也开始了自己的烧香拜佛之旅,从观音菩萨到文昌帝君全都拜了个遍,想来就算是天上的仙官在会试的时候也得不了清闲。
三场考试结束后,贾璋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自从去年师祖吩咐他备考会试后,贾璋一直都在勤勤恳恳地念书,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放松一二。
如今考完了,那种疲惫的感觉才从骨头缝儿里钻出来,催得人昏昏欲睡。
贾璋不分黑天白夜地睡了好几天,这才彻底缓过来,在这之后才誊抄下自己的答卷前往叶家,请老师叶士高审阅。
叶士高笑道:“如无意外,你和你小师兄都是必中的。至于名次如何,只能看原尚书的意思了。”
贾璋很轻松地跟小师兄叶荆碰了一杯。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能名列前茅,最好是会元才好。但科举考试这种事本就是七分看努力,三分看命运的。
他如今已经尽人事了,余下的事情,也只能看天命是否垂怜于他了。
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京中举子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送到贾璋手里的帖子更是络绎不绝,不过贾璋并没有全都参加,只拣几个要紧的宴会去了。
不过有几场宴会是他必须参加的。
一是顺天府举子的宴会,这场宴会就是贾璋和顺天府前科解元黄鹄主办的,他本人自然不能缺席。
二是朝廷拨款举办的大宴,这场宴会是要求所有应试举子都必须参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众举子之间联系感情,贾璋也不得不去充个人头。
三是国子监应试举子们筹办的宴会,贾璋作为国子祭酒的学生、顺天府解元,正是这场宴会的主宾,他不能不给国子监同学的面子。
比起其他人的高谈阔论,贾璋在宴会上表现得十分内敛。
别人以为他这是谦逊,不想抢别人的风头,殊不知他正在暗中观察那些高谈阔论的举人。
他已经笃定自己是必中的了,眼前这些人有的会是他未来的敌人,有的会是他未来的同伴。只有揣摩好这些人的心理,分析明白这些人的性格,他才能更好地拉拢盟友,打击敌人。
不过比起这些社交性质的宴会,还是在雨雪霏霏中与友人们一起围炉饮酒、飞花传令来得愉悦。
白居易有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浮生闲情换了谁都喜欢,贾璋他也不例外。
第112章 南北榜单堂庑尤大,独占鳌头杏榜会元
在应试举子们欢饮达旦时, 会试主考官原朴正带着副考官、同考官们紧锣密鼓地判卷。
原朴对内外帘官等人盯得极紧,判卷时更是全然秉持着一颗公心。
他是最怕恩科会出现差错的人。
要知道,新帝让他做主考官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把他增补入阁。一旦恩科出现差错, 新帝耗费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新帝的良苦用心, 原朴都要把这场恩科主持得尽善尽美。
所以在会试开考前, 不管是谁托请, 原朴全都不见,直接让那些为了自家孩子或亲戚家孩子托请的同僚们碰了一鼻子灰。
他不但对那些想要托请的同僚们无情,对判卷的副考官、同考官和内外帘官们也非常严苛。
在他的监督下, 南榜五房和北榜五房的翰林们全都老老实实地判卷, 没一个敢徇私的, 即便他们拥有通过行文风格认出熟悉考生墨卷的能力。
在经过二十多天的苦熬后,南榜五房取中的一百六十人和北榜五房取中的一百六十人的录取名单被汇总到会试主考官原朴的面前。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给这三百二十位新科贡生排名了。
所谓南榜和北榜, 出自于太祖高皇帝订立的南北榜制度。
顾名思义, 南北榜就是把大盛两京二十三省划分为北榜十二省与南榜十一省。在判卷时南榜墨卷与北榜墨卷分开审批, 两榜录取名额一致。
待到录取完今年的新科贡生后,再把南榜贡生和北榜贡生的墨卷放到一起排名。
太祖高皇帝定下南北榜制度,是为了避免南北取士人数差距过大,以至江南坐大满朝南音。这种事情是太祖高皇帝没有办法容忍的。
事实上,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接受。所以在太祖高皇帝后, 南北榜制度就成了盛朝祖制。即便有南方士子觉得不公平,这项制度也一直都没被更改过。
在把南榜五房和北榜五房录取的墨卷掺和在一起后, 所有考官全都聚在了一起排名。
别的倒好说,该是二甲就是二甲, 该是三甲就是三甲。
二甲进士能不能获得庶吉士的资格取决于后面的庶吉士考试的成绩,三甲同进士能不能选到好的官职取决于考生家里有没有实力给考生安排, 本来也与排名无关。
让考官为难的向来都是一甲三人的人选,会元的人选更是重中之重。
要知道,皇帝陛下在殿试时只看会试前十名的卷子。
如果殿试时皇帝陛下没有格外欣赏的墨卷,那么会元基本上就是此科的状元郎了。
所以考官在决定会元人选时才会格外慎重一些。
原朴听着周围一众同考官的争吵声,点了点玄八十一号墨卷,对副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宋榆道:“觉得此卷当为魁首的人好像格外多些?”
宋榆笑道:“此卷说理清晰,堂庑尤大,难免让人沉醉。”
宋榆是乾元二十一年的探花,做了两任翰林院掌院,又是理学宗师,资历极深。
在赞赏玄八十一号墨卷的同考官占比较多的前提下,他的这句评语几乎具有一锤定音的力量了。
原朴心里也最属意这份墨卷,但是他必须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原朴想要保证恩科的尽善尽美,就必须做出最无争议的选择,也不能做出任何瓜田李下之举。
听到宋榆的话后,原朴喜悦地道:“嘉木兄说得有理,此卷‘子曰’一题,破题精妙,有飞龙在天之势。列为第一,名副其实。就定这份玄八十一号卷为会元罢。”
另外一位副主考是礼部右侍郎张翕,此人无论是科名、资历还是官职都比不过原朴和宋榆,这次过来做考官只是过来混资历的。
在原朴和宋榆做出决定后,张翕立刻跟着原朴的话头把玄八十一号墨卷夸得天花乱坠,直让原朴本人都觉得听了头疼。
众位同考官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一来,支持此卷为会元的同考官人数本来就比较多;二来,他们这些同考官本就没有权利驳斥主考官和两位副考官的一致意见。
所以,把玄八十一号墨卷定为会元卷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宋榆捻须微笑,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其实他已经通过行文风格认出了玄八十一号墨卷主人的身份。
这张墨卷是国子祭酒叶士高的宝贝弟子贾璋贾茂行的。
那孩子前年冬天来翰林院做过历事监生,而且表现得不错。宋榆也是很欣赏贾璋的为人处事的。
所以比起那些不认识的举子,宋榆更愿意贾璋这个熟人成为会元。
他不觉得自己偏袒,贾璋他本就担得起这个荣耀。
如果支持贾璋做会元的同考官寥寥无几,他才不会力荐贾璋的墨卷,做那费力不讨好之事。
毕竟宋榆和贾璋也没有什么利益往来,他完全没必要为贾璋承担风险。
但问题是,喜欢贾璋文章的同考官占比很高。在这种情况下,宋榆愿意为自己欣赏的人说两句好话,坚定原朴取贾璋为会元的决心。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这样的精妙破题,不是谁能能想出来的。
这道题目可是原朴出的,看到这样好的答案,原朴怎么可能不想把贾璋定为会元?
原朴在那里举棋不定,无非是想把恩科办得尽善尽美,不肯任何人说他偏颇罢了。
宋榆对此心中有数,所以他推了贾璋一把。
而在排名工作结束,众位考官解开墨卷糊名后,宋榆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玄八十一号的墨卷。
嚯,这张墨卷果然是贾茂行的,老夫的眼力还没变差。
宋榆心满意足地在书记官录好的榜单上签名画押,而在所有考官都签名画押后,原朴亲自把录好的榜单封存,然后送去给新帝以及各位阁老审阅。
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举子们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他们都很紧张,都很担心自己榜首无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事实上,在会试结束后,京中大小宴会络绎不绝,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举子们想要结交人脉。
有不少人参加这些活动,只是不想沉浸在紧张焦虑的情绪中,所以才通过欢饮达旦的方式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
贾璋有叶士高的断言,倒是不担心自己能否中第。
可他担心自己名次不高给师门丢脸,因此时常和郭子守他们聚会下棋联诗,喝酒打牌,以此疏解心中郁闷。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了一个月,众人终于熬到了三月十五放榜日。
在放榜日当天,贾璋换了道袍,戴了葛巾,用过早膳后就离了内院,直接去外院书房等待去外面看榜的雪檀去了。
因为荣国府足足有五进,贾璋他听不见外头四处报喜的声音,因此他的心境要比那些住在客栈与住在贡院东条民居的举子好上不少。
至少他听不见报喜人鼓吹的声音。
就在贾璋越等越心焦,墙上的西洋挂钟也响了两三回后,雪檀他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贾璋只听雪檀欢天喜地地喊道:“三爷,您中了!中了头名会元!”
在听完雪檀的话后,贾璋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了。
他只觉自己脚下好像踩着云彩一般,轻飘飘的。前世他总想着身在泥沼中,行在云端上。眼下这种感觉,就是踩在云朵上的感觉吗?
不过贾璋很快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按捺着喜意,吩咐雪檀道:“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喜钱抬出来吧,一会儿报喜人就来了。”
在贾璋知道自己得中会元不久后,贾母等人也都收到了这个好消息。
众人皆喜不自胜,赏了全府上下几个月月钱。
贾赦更是直接来贾璋的书房,和他一起等报喜人的到来。
他宝贝儿子考中会元,这是荣国府几代人都没有的荣耀!
这样重要的喜事,贾赦当然要和儿子一起见证了。
因为报喜人是按照会试排名从后往前报喜的,所以等到报喜人来到荣国府时,贾赦父子已经吃完午饭了。
在听到报喜人的鼓吹声后,父子二人一起出门迎接喜报。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那报喜人捧着扎了红绸的喜报,高声喊道:“捷报!顺天府老爷贾讳璋,高中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领班面圣!”
贾赦大笑出声,嘴角就快咧到耳朵根儿了。贾璋脸上也泛起了一抹红晕,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雪檀和黄柏一人拿着一大簸箩魁星样式的银角子给报喜人发放赏钱。
而那领头的报喜人把喜报交到贾璋手里:“会元老爷文华出众,小的也不会说别的吉祥话,就恭祝老爷蟾宫折桂中状元吧!”
他这话说的吉利,雪檀立即又拿了两颗银魁星给他。
要是三爷能中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了!这报喜人说话这般吉祥好听,怎能不多赏点儿呢?
报喜人们拿着丰厚的喜钱欢天喜地散了,而贾赦他带着贾璋的喜报跑到东府找贾蓉开了祠堂,欣喜若狂地给祖宗们上了一炷香。
爹,你看见了吗?我儿子实现了你的梦想,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吧?
让你当初偏心老二,现在出息的还是我的儿子!
祖母,您老人家放心吧,我现在过得很好的。
我儿子已经是会元了!我以后也会听您的话,不给贾家惹事,也不会耽误我宝贝儿子的前程的。
贾赦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走出祠堂后只觉阳光明媚,就连空中的云丝儿都温柔了许多。
荣国府上下因为贾璋得中会元一事喜不自胜,国子监里,叶士高亦是春风得意,满心欢喜。
唯一的弟子贾璋中了会元,唯一的儿子叶荆中了第八名进士。以前总有人嘲笑他膝下单薄,儿子少,徒弟也少。现在他们不用嘲笑了!
他膝下是单薄,但是成才率高啊!
除此之外,这一科会试录取的贡生里面有好些都是国子监生。这意味着叶士高一瞬间多出了二三十个门生,还多了一笔明晃晃的政绩。
这么多好消息接踵而来,叶士高自然会喜笑颜开了。
尤其是贾璋,要知道新帝让原朴做会试主考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原朴入阁。
如今原朴尽善尽美地把整个恩科办下来了,新帝又怎能不给原朴面子?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茂行必然会是这一科的状元了。
解元,会元,状元……没想到他叶退之这么厉害,居然能教出一个三元及第的学生出来!
想来他们实学大兴,大概就在璋哥儿这一代了!
第113章 奉天殿上殿试开考,完美表现三元佳话
殿试的时间被定在三月二十三, 就在会试发榜八天后举行。
在这八天里,贾璋等人齐聚叶家,在叶士高这里进行了一场有关殿试的短期培训。
贾璋对于面圣之事并不紧张。
他前世天天面圣, 早就祛除了普通臣民对君父的崇敬与畏惧。
不管皇帝多么阴晴不定,他都是有喜怒哀乐、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 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新科贡士济济一堂, 新帝怎么可能不高兴?就算新帝在殿试时冷脸, 也不过是在考验新科贡士的心态罢了。
所以根本不用太过紧张。
在殿试前一天,鸿胪寺与光禄寺的官员们还在奉天殿里忙碌。
他们需要布置考场,设置香案, 事情多的要命。
两位主理事务的少卿忙得脚打后脑勺, 不过他们心里并不反感, 反而乐在其中,甚至希望寺卿能多给他们安排一些差事。
光禄寺和鸿胪寺向来都是清水衙门, 立功的机会向来不多。
今年年初陛下改元践祚, 他们忙了一场;眼下新科贡生殿试, 他们又忙了一场。这对两位少卿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在两位少卿眼里,这些差事一点都不苦,它们可是让他们升官进爵的政绩!
政绩这种好东西谁都想要,不过贾政这个新晋的光禄寺少卿是捞不到办差的机会的。
光禄寺寺卿不给他安排差事的理由是贾璋是新科会元,贾政这个亲叔叔需要避嫌。
为了荣国府好, 贾政还是不当差为妙。
当然,就算没有贾璋, 光禄寺寺卿也不会把立功的机会给贾政。
另一位少卿和他共事多年,彼此之间关系又很融洽。在没有其他因素的影响下, 光禄寺寺卿怎么可能喜新厌旧呢?
更何况贾政眼高于顶、目下无尘,除了一身正气外, 他身上没有任何让光禄寺寺卿欣赏的闪光点。光禄寺寺卿当然不会重用他。
殿试当天,换上朝廷发放的青色圆领袍与四方平定巾的贾璋被父亲贾赦送到了朱雀门前。
父子两人一下车,司礼监的小内宦就跑过来把贾璋带走了。
司礼监的小内宦记得很清楚,会元需要站在队伍最前方领班面圣。
所以贾璋一来,他就把人带走送到了队伍最前方。
贾璋离开后贾赦也没走,没亲眼看到贾璋走进宫门,贾赦心里不踏实。
前来参加殿试的贡士们纷至沓来,贾赦看着他们站成了两队,在考生们全都到齐后,三千营兵卒挨个检察考生们有无舞弊情实。
在众考生验明正身后,三千营的兵卒打开了宫门,礼官们带着新科贡士们走进了朱雀门。
在贾璋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贾赦撂下帘子,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宫门内,贾璋神色淡定地走在前头领路,跟在他后面的同年们不禁心生感叹。
贾茂行不愧是杨门弟子、新科会元!其人风度如此怡然,怪不得杨阁老会喜欢他这个徒孙。
叶荆和郭子守他们几个看着贾璋,也觉得心情愉悦。
在本人考不上会元的前提下,朋友能考上会元绝对是一件喜事。
比起那个傲气冲天的苏州解元靳良友,还是贾璋中会元让人心生喜悦。
没错,除了贾璋这个会元外,叶荆、郭子守、赵家萍和范孟起都在此科中第了。
而且这四人全都分属二甲之列,不说肯定能选上庶吉士,但至少不用做那被人戏称为“如夫人”的同进士。他们的科名已经稳稳地拿到手了。
只待会试结束,就能选官任职,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新科贡士们在奉天殿里等到卯时正,才等到绍治帝御临。
不得不说,新帝的年号取得相当谄媚了。
他取这个年号,完全是在奉承太上皇,一点都没有顾及自己的喜好。
不过结果非常不错,在新年号定下来后,新帝就从太上皇手中得到了绣衣使者东鸾卫的指挥权。
对于新帝来说,用年号来换东鸾卫,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绍治帝今天穿了一件玄色潞绸盘龙袍,神色和蔼,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倒是让某些惶恐不安考生褪去了一二畏惧之情,多了几分亲近崇敬之心。
在礼官们宣读圣旨时,内宦们点燃了殿内桌案上宫灯为众位考生照明,又点燃了香炉里的香篆为众为考生提神醒脑。
而在圣旨宣读完毕后,众位新科贡士山呼万岁,绍治帝让众人平身。在所有礼仪结束后,新科贡士们被礼官们带到他们的座位上等待墨卷发放。
因为殿试的座位是按照会试的名次排列的,所以贾璋本人就坐在绍治帝的眼皮子底下。
这也是某些会元最终没有获得状元功名的重要原因,心态不好的人可没办法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挥出来自己的正常水平。
在新科贡士一一落座后,殿试题牌被挂了出来,墨卷也被小内宦们发放到各位贡士手中。
师父叶士高跟他们几个嘱咐过,殿试时一定要用心答题。师祖他老人家说殿试的题目是绍治帝亲自出的,所以绝对不能敷衍。
想到这里,贾璋认真地看向这道由绍治帝本人出的题目。
只见题目共有一千多字,篇幅之长为历代之最。
而且在略过那些“朕闻近世伟略隆基之主,必仁德简朴、赳赳雄断”、“命诸生为朕稽当世之务,朕眷兹洽闻,将裁览而采行焉”的浮言后,就能发现本科殿试的考试内容与往届殿试有很大的差别。
往常殿试时,皇帝只会考一些概念上的问题。譬如问各位考生如何治理国家,问各位考生何为圣君三德,问各位考生如何富民强兵,如何处理边患等等。
但是今年,绍治帝考的问题全都是具体事务。
题目一共有四道,第一道题目要求考生为隰县民乱提出合适的平乱方案,第二道题目要求考生为杜绝户部钱官贪墨火耗提出恰当的监管方案。
第三道题目问考生若为下县县令,如何牧民一方,施行教化;第四道题目问考生若为织造,如何在不损伤桑农丝工利益的前提下增加朝廷的税收。
这样的题目,对于一心只有圣贤书的书生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贾璋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前世为皇帝处理过一堆麻烦事的贾璋不可能提出不切实际的建议,有其他考生浮皮潦草的空中楼阁做对比,贾璋的策论自然会脱颖而出。
在答完第一道题目时,贾璋就想到了绍治帝为什么要这样出题了。
问那些概念上的问题,很容易波及到太上皇。
万一有考生没长脑子,大书特书乾元一朝的弊政就糟了。那些没得到皇位,又不肯死心的王爷们肯定会为此大做文章的。
所以绍治帝才想了这么一个取巧的法子,把大而化之的策论转变为具体的时务策论。这样的题目不但能考察考生的能力,还能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
还有最后这道题目……
绍治帝说的哪里是织造局?他说的分明是甄家!
贾璋还能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太上皇可能在绍治帝的努力下开始厌弃甄家了。
否则以绍治帝的城府,他绝不会把织造局的事堂而皇之地放到殿试的试卷上。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认真答好这几道策论题目。
想到这里,贾璋胸有成竹地打好草稿,然后用他最好的字迹把草稿誊抄到墨卷上……
在贾璋答到第二道题目时,他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道阴影。
是皇帝,也只能是皇帝。
贾璋条件反射地做出了面对皇帝时的最佳举措。
他先是身体紧绷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绍治帝。
在看到绍治帝和缓的神色后,他瞬间放松下来,然后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在这之后像是得到了鼓励般,提起笔,心无旁骛地写起他的策论来。
他抬头的角度非常完美,既没有胆大包天到直视绍治帝,但也绝对能让绍治帝清楚地看到他濡慕景仰的眼神与难以抑制的欣喜表情。
圣君天子大权独握,这种人绝对不会喜欢不畏君威之人。
藐视皇权乃是大不敬之罪,忽视皇帝的巡考并不能证明你多稳重,只能证明你对皇帝陛下没有敬畏之心。
皇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的,但他也不会欣赏过于敬畏他的臣子。所以这中间的度,就需要底下的臣子们自己把握了。
杨宗祯坐在御座下首的圈椅上,看到徒孙的表现后,心想这把稳了。
这小狐狸崽子有胆量,都到奉天殿了还敢表演,而且还表演得浑然天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小崽子是什么人的话,他都要被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