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贾璋传by惊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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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宁郡王也知道,打造强军,绝非一日之功,但做事总比不做事好。
所以能弥补一二的,他还是尽力弥补吧。
即便没什么用处,就当他是在买自己的安心。
若真能如此,他就不算亏了。
收到西宁郡王送来的账册与请罪书后,绍治帝心里确实有些吃惊。
靳决当初就在他几个兄弟之间乱窜,怎么现在这么老实了?
要知道,绍治帝原来是想要钓靳决的鱼的。
怎么现在他还没动手,靳决就自己上钩了呢?
可是,一想到南安郡王和番茜香的下场与靳决从废太子一事中全身而退的过去,绍治帝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西宁郡王很可能是被南安郡王和番的事情吓到了。
他不想步入南安郡王的后尘。
这才想到要出卖盟友,讨好他这个皇帝,从而获取平安落地的机会。
而对西宁郡王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来说,出卖盟友这种事,就更加不足为奇了。
绍治帝拨弄着手中的碧玺串珠,在那份声情并茂、字字泣血的请罪书里,他已经看到西宁郡王的心路历程了。
至于西宁郡王没写在请罪书里的心理活动,绍治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而已。
身居京城权力斗争中心多年的绍治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从西宁郡王出卖合作对象、讨好他这件事上缓过神后,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西宁郡王送过来的账册上面。
没过多久,细细阅读账册的绍治帝就被这些勋戚的行为给气笑了。
从齐国公府到三等将军姜家,各家勋戚皆堆金积玉、富埒陶白,但就是不肯还钱是吧?
绍治帝只觉自己心口生出了一股发不出去的火!
这帮虫豸,有钱给西宁郡王交保管费,没钱还国库的欠债,这简直就是大盛天字第一号的笑话!
他绝对不会饶过这帮混账!
西宁郡王终于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任是谁看到那本厚厚的账册后,都不会最憎恨西宁郡王这个主动自首的从犯。
因为有人比他更招恨。
那些勋戚,才会是绍治帝最厌憎的头号打击目标。
用生不如用熟,想到要抄了这些勋戚的家,绍治帝就想到了上次抄家的团队。
以皇弟忠顺亲王与贾璋师兄弟几人为核心的抄家团队,办事又快又好,这次依旧可以派他们去办这件事。
正好茂行现在还兼任佥都御史,跟着忠顺一起抄家都名正言顺了呢。
于是在掀起新一轮抄家浪潮后,绍治帝点选的臣子还是忠顺亲王等人。
只不过,这次抄家的油水要比上次少上不少。
毕竟,这些勋戚家里世代积累的财富,还都在西宁郡王那里保管着呢!
他们家里的财富,已经寥寥无几了。
忠顺王爷抄的第一户人家,就是爵位最高的齐国公府。
说起来,齐国公府与贾赦的好友陈瑞祥还是亲戚呢。
但是,在陈瑞祥先辈尚主、与公府分家后,两家感情日淡,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他们两家只是普通亲戚,与荣国府和贾族普通族人的关系并没有差多少。
是以齐国公府的事情,还牵连不到陈瑞祥这个尚宝寺卿身上。
贾璋对此也松了一口气。
陈瑞祥对他这个世侄很不错,父亲和陈瑞祥的关系更是亲厚。
他不希望陈瑞祥出事,也不愿意让父亲伤心。
不过,看在陈瑞祥的面子上,贾璋还是恳请忠顺亲王给齐国公府点儿体面。
至少,不要让齐国公府的女眷太过难堪。
听闻此言,忠顺亲王只觉贾璋真是容易心软。
上次,贾璋就和他提过这样的请求。
结果这次,贾璋同样向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可那些犯事的勋戚,又何尝记得他们的好呢?
但王妃曾对他说过,贾茂行的举动未尝不是好事,还让他按照贾茂行说的去做。
因此这次,忠顺亲王也没有拒绝贾璋的请求。
于是,忠顺亲王对绣衣使者东鸾卫的司官与五军营的将官道:“听到贾佥宪的话了吗?一会儿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众司官与将官听到亲王的嘱咐后,纷纷应是。
在忠顺亲王的指挥下,众人迅速地闯进齐国公府。
他们都走进二门了,齐国公府家主、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才收到消息。
他连跑带颠地迎了出来,见到忠顺亲王、贾璋还有一众绣衣使者、带刀军士后,只觉来头不妙。
这架势,不会是他们私藏财货不还债的事情事发了吧?
陈瑞文猜得完全没错,但他整个人都没有半点儿主意了。
忠顺亲王瞥了一眼面色灰败,叠声求饶的陈瑞文,对贾璋温声道:“贾佥宪,请你宣旨吧。”
贾璋这才站出来,朗声道:“有旨意:陈瑞文交通外官,依势凌弱,拖欠国库欠款,毫无忧国之心,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钦此。”[1]
在他宣读完圣旨后,东鸾卫带队首领赵司官连声叫人拿下陈瑞文,又叫手底下的兵卒看守其他人犯……
因为忠顺亲王的吩咐,绣衣使者与五军营兵卒在抄没家资、缉拿人犯时也没下重手,态度还算客气。
即便如此,齐国公府的男女老少还是被东鸾卫与五军营的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颤。
真不知道,若没有贾璋的劝告,他们家又会何等的狼奔豕突、恐惧颤栗?
忠顺亲王这次抄家,是按照爵位,从大到小抄的。
宣读圣旨的工作,则被忠顺亲王交给贾璋、叶荆、郭子守他们三个翰林官来做。
接下来去旁人家抄家时,依旧是这一套流程。
忠顺亲王他们忙活了一通,总算是把所有人犯全都押送到刑部大牢去。
在这之后,才领了绍治帝从私库划拨的丰厚赏赐,回归原职去了。
对贾璋来说,这些勋戚遭难,绝对是一件好事。
这些勋戚需要还债,是由贾璋他们上谏一事挑起来的。
那些早就还债的、那些经由贾璋提醒还了债的、那些损失不太严重的不会恨贾璋。
只有那些压根儿就不想还钱的人家,才会恨贾璋恨得要命。
这一次入狱的勋戚,一大半都是贾璋、叶荆、郭子守他们的仇家。
如今他们彻底完了。
等待这些人的结局不是流放三千里,就是充军发配,贾璋他们身上的隐患也彻底消失了。
京中风波甚大,西宁郡王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这位陛下的手段可真狠啊!
他连忙把那些勋戚人家私藏的财富全都槛送京师,交到绍治帝手里。
在这之后,西宁郡王自请回京养老,又举荐了接受他所辖防线防务的武官。
而这些人,全都是旗帜鲜明的帝党。
西宁郡王识趣的态度确实让绍治帝感到满意。
于是,他的请求很快就被批准了。
在西北防务被绍治帝亲信将官接手后,西宁郡王带着舆马随从回到了京城王府。
绍治帝没给西宁郡王治罪,还给了他们王府不少赏赐。
看着赏赐里面的玉如意与紫檀龙头拐杖,西宁郡王的心才彻彻底底地放了下来。
绍治帝愿意给他这些赏赐,意味着绍治帝认可了他举报自首、放弃军权的功劳。
他这回,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虽然日后再也不能继续风光八面,但好歹可以像北静、东平二府一样混个安荣富贵,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这些勋戚纷纷落马后,荣国府又发生了一件喜事。
在贾琏的精心筹划下,他升任苏州府同知,补上了犯事勋戚空出来的缺儿。
这些年来,贾琏在顺天府一步一个脚印地熬到了正七品。
如今出任从六品同知[2],则是在官场上迈出了新的一步,真可谓是可喜可贺。
而史湘霓、芝哥儿、年幼的芙姐儿[3],还有姨娘粉蝶,也会跟随贾琏,一起前往江南烟波里的姑苏水乡。
据他信中所说,他在苏州府适应得不错。
苏州府气候怡人,上官很照顾他, 林姑父同族的族人是当地的地头蛇,也给他帮了不少忙。
他还特意在苏州采买了一套钧瓷, 在信中请求贾璋转交给林如海赏玩, 顺便代他向林如海道谢。
而在中秋节后, 乡试又一次开始了。
贾琮、贾芸等贾族中人,再次前往贡院考举。
贾璋的兰庭别居里面,也迎来了一些寄住的门生。
这些人是贾璋做考官时, 点选过的那几个才华斐然的年轻人。
身为座师, 贾璋还是愿意提前投资他们一下的。
给这些人一个免费住处、回答一下他们的问题, 本就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而在乡试发榜后,贾琮居然踩着三百个录取名额的边儿中了举。
虽然只是孙山, 但正因如此, 才会让人觉得幸运。
听到报喜人来了后, 贾琮之妻白蔷跟着贾琮一起喜极而泣。
身为读书人家的女儿,白蔷太晓得功名二字有多么难得。
秀才还好,举人、进士,这两者一个比一个难。
在三哥的襄助下,夫君他靠着水磨工夫, 也能熬出一个秀才功名来。
但考举的难度要比考取秀才难很多。
即便有府里与三哥的襄助,即便夫君本人读书时很刻苦, 他也不一定能够考上。
因为举人、进士这种东西,并不是资源多、攻书刻苦、教书的先生好, 就能考中的。
若只靠好资源、好先生就能让人考上举人,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勋戚豪族出身的子弟一把年纪还待在家里做纨绔, 顶着白身招摇过市了。
所以白蔷才这么激动、这么兴奋。
她不仅仅因为贾琮考中了举人而激动,更因为贾琮踩着线考上的幸运感到欣喜。
贾琮这个名次,很难不让人感到庆幸。
毕竟,他再稍微考得差一点儿,他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桂榜上面了。
贾芸却没有贾琮这么幸运。
他并没有考中举人,即便是孙山之位也没有考上。
但贾芸心里不觉得失落。
因为在听到他不想继续考下去的想法后,三叔贾璋特意留下他,问他愿不愿意跟在他身边帮忙,帮他打理生意、铺子的事。
这样的差事,比他之前想过的退路,即在族学当西席先生要好上百倍。
贾芸忙不迭地接下了贾璋的橄榄枝。
他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三叔愿意用他,是三叔信任他,他肯定要抓住机会。
在母亲与街坊倪二的建议下,接任新差事的贾芸采买了两盆极好的秋海棠与一些上等冰片,前往荣国府向贾璋致谢。
在前往荣国府的路上,贾芸心中弥漫着对贾璋的感激之情。
见到贾璋后,更是千恩万谢起来。
贾璋并不是很在意贾芸的礼物是否贵重。
他本就是荣国府的少爷,现在官位又不低,还得陛下与师父师祖的看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他很喜欢贾芸的态度,也欣赏他说话好听、做事敞亮的本事。
若贾芸没有这样的本事,即便贾璋想让族人盯着铺子掌柜,他也不一定非得用贾芸。
而贾芸在离开荣国府后,想到贾璋勉励他的话语后,在心中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把三叔交代的事情办好。
他一定不会辜负璋三叔的信任。
还有……
如果他能帮三叔把事情做好,是不是就能迎娶小红了?
贾芸心里很清楚,母亲不会喜欢自己迎娶荣府仆役的后代的。
而林大管家这种家财万贯的豪仆,也未必愿意把独生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穷小子。
但贾芸了解母亲卜氏。
若他既有事业、又有银钱,还格外喜欢小红、态度格外坚定的话,母亲她老人家就算反对,态度也不会十分坚定。
还有那林之孝夫妇,若他能办好差事,变成三叔跟前儿的红人的话,那他们就不会不愿意把他们家女孩儿嫁给他了……
想到这里,贾芸心里有些柔软甜蜜。
他摸了摸藏在袖袋里面的帕子,只觉那张帕子上还残存着茉莉粉的味道。
那是小红拾了他落下的帕子还给他时,他闻到的清新香气……
在贾芸离开后,紫鹃瞧着小红粉面含羞的模样,就猜到小红对贾芸动了心。
想到小红平日的聪明伶俐与对黛玉的真心实意,紫鹃私下里悄悄儿对她道:“你和芸二爷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听到紫鹃的话后,小红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心里十分急切,面上却强自镇定地道:“姐姐是想多了,我和芸二爷只说过几句话,并没有别的交集……”
紫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丫头!我不傻,所以你也别哄我!只要你不做出让咱们鹤鸣苑丢脸的事情,我才懒得把你的私事告诉别人呢。”
“我想和你说的事情是,那芸二爷是本家的爷们!他家里虽穷,身上却有秀才功名,还有三爷的看重。”
“这样的人,可不一定能娶你做正房太太。你要晓得,就算他愿意娶你为妻,他娘会同意这件事吗?”
“小红,你可得拿定了主意!要是他让你做偏房,你可千万不能点头。”
“你在三爷三奶奶身边做事,是有十二万分体面的大丫鬟,嫁三爷身边的管事小厮也好,嫁外面的小地主也使得,全都能过上体面富足的好日子,哪个不比给芸二爷做妾强?”
小红年纪年纪渐长,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听到紫鹃的话后,小红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她很清楚,紫鹃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所以,她才格外感激紫鹃的好意。
在紫鹃说完后,小红拉住紫鹃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我全都知道了。芸二爷他说是要娶我为妻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念着他。”
“紫娟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丢了咱们鹤鸣苑的脸,更不会犯傻的。奶奶不是在家里念过‘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吗?我还记得这句诗的释意呢,才不会犯糊涂。”
“听到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虽然紫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不嫁人,好守在黛玉身边,但她还是希望这些与她一起伺候过黛玉的小姊妹们都能得到好结局。
这么多年,大家都在一起生活、一起做事,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即便平日里会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地方,但这些事情,紫鹃从来都不放在心里。
所以,她也不会盼着她们过得不好。
更何况,鹤鸣苑的大丫鬟、小丫鬟们嫁得好、过得好,姑娘她就能得到体恤下人、宽和慈爱的好名声了。
虽说三爷和姑娘都不在乎这些事,但紫鹃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林姑娘能够得到最好的一切。
其实,黛玉在得知紫鹃要自梳做嬷嬷、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后,也曾劝说过紫鹃不要走上这一条道路。
她和紫鹃情同姊妹,不希望紫鹃因为自己,就耽误自己的幸福与人生。
但紫鹃说她不想嫁人。
她说她陪在黛玉身边,不但生活得轻松,还能天天见到黛玉和小少爷,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就是她的幸福。
她还说这世上的男人,还是负心薄幸的多,她并不愿意拿虚无缥缈的婚后生活,来换现在每一天都很开心的辰光。
她要看着黛玉与三爷白头偕老,还要看着菱哥儿慢慢长大,她只想一辈子待在黛玉身边。
年轻时做大丫鬟,老了做老嬷嬷,这样就很好。
黛玉向来心细如发,她能看出来紫鹃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因此,在探知道紫鹃的真实心意后,黛玉就不再劝说紫鹃了。
适合紫鹃的,才是对紫鹃最好的。
而且紫鹃的真切心意,确实让黛玉很感动。
于是黛玉默默地调高了紫鹃的月钱,又经常找由头给紫鹃做衣服、打首饰,非得找些借口给紫鹃塞好处。
见此情形,紫鹃立即劝说黛玉不要再给她赏赐了。
她对黛玉讲,她并不是为了得到额外赏赐才这样说的。
如果黛玉再赏赐她,她会感到良心难安。
在这之后,黛玉才不再继续煞费苦心地编造赏赐紫鹃的理由了。
想来,所谓的姊妹情深、主仆厚谊,大抵就是这样的罢!
在庆祝贾琮中举的小宴结束后,没过多久,二房那边又热闹了一场。
宝钗她有喜了。
这些年过来,宝玉脖子上面的玉石愈发黯淡,他本人也愈发喜欢阅读佛经了。
只是,有贾璋在,无论是警幻,还是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都不敢过来点悟宝玉,更不敢过来偷走他脖子上的通灵宝玉。
因此,宝玉依旧是那个喜欢风花雪月的王孙公子。
所以,宝玉虽然喜欢佛经,但在听到宝钗有孕的消息后,他依旧会感到高兴。
宝钗见他这么高兴,便想乘机见景,劝宝玉收一收心。
贾琮中举这件事,确实刺激到宝钗了。
她真怕来日贾环都有前程了,宝玉却还在家里,跟袭人、麝月、秋纹、香兰她们玩笑。
每次想到这种情景,宝钗都会眼前一黑。
但宝玉并没有把宝钗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有诗词佛经可以读,有朋友可以玩笑,有漂亮的丫鬟们红袖添香,还有宝姐姐做妻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家里姐姐妹妹们全都嫁人了。
林妹妹成了他的嫂子,云妹妹成了卫若兰的妻子,二姐姐、三妹妹也都嫁出去了。
就连最小的妹妹惜春都定亲了。
宝玉心里是很可惜这些精华灵秀之女子,下嫁给满心功名利禄的禄蠹的。
但她们都感觉很好,过得也都不错,所以这件事,他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宝姐姐却总觉得不好,总想让他变成璋三哥那样的人。
他做不来那些,也不想做那些事情。
所幸这些年,宝玉已经积攒了许多应付宝钗的经验。
因此他哼哼哈哈地答应了一通,然后跑到窗边书案旁,装模作样地读了一会儿四书五经。
在宝钗睡着后,宝玉就把这些之乎者也全都丢掉,带着焙茗出去顽了。
宝钗醒来后,就听莺儿禀告宝玉已经离开的消息。
对此,她也只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而在另一边的厢房里,袭人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上次薛家姨太太来府里探望二奶奶,跟二奶奶提议把她这个对宝玉影响很深的丫鬟发嫁出去。
那时候,二奶奶没点头,但也没有反驳薛家姨太太的提议。
她全都偷听到了。
在那之后,袭人一直都很惶恐。
她亟需一些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东西。
她现在琢磨的事情是,二奶奶怀孕,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可以停掉避子汤了?
等宝钗发现袭人的小心思时,什么都晚了。
因为,在宝钗怀孕后, 袭人就背着宝钗,偷偷倒掉了避子汤。
眼下这个时候, 袭人已经有喜了。
知道这件事情时, 宝钗心里既惊讶, 又生气。
谁能想到,最不齿赵姨娘行径的袭人,最后居然会效法她最不齿的人?
这让宝钗感到讽刺。
说句心里话, 宝钗并不在意宝玉有没有妾室, 也不在意宝玉的妾室有没有孩子。
但她很在意宝玉的长子, 是不是她的亲生孩儿。
偏生宝钗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别。
更没法子判断袭人的孩子是哥儿,还是姐儿。
所以宝钗才感到生气。
她真的很想敲打、收拾袭人, 好纾解心中郁气。
可宝钗只知道敲打袭人的方法, 根本不知道怎么收拾袭人与袭人肚子里面的孩子。
宝钗她太年轻了, 也没见过太多阴私勾当。
即便禀赋聪明,她没办法心狠手辣起来。
薛姨妈确实跟宝钗提过袭人,她对女儿说,袭人对宝玉的影响大,还是个有心计儿的女子。
留着袭人这个打小就伺候宝玉的丫鬟, 对正头太太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此, 薛姨妈建议女儿找个由头,把袭人发嫁到荣国府外面去。
若是宝钗觉着不落忍, 就厚厚地陪送袭人一副嫁妆,也就是了。
那时候, 宝钗还觉得这法子对袭人太残忍了。
毕竟,袭人她满心满眼地全都是宝玉。
直到现在,宝钗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优柔寡断。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就算宝钗能心狠手辣起来,也没法子暗算怀孕的袭人了。
因为,袭人怀孕的消息,已经被她本人捅到宝玉和贾母那里去了。
宝玉只会风花雪月,没什么庇护袭人的能力。
但贾母有这样的能力。
即便贾母并不偏疼宝玉,即便贾母因为袭人转投王氏的事情对袭人颇有意见,即便宝钗是个还算不错的孙媳妇……
但孙子总是比孙媳妇重要的。
贾母不可能为了宝钗的心情,就让袭人打掉肚子里的荣府后代。
就算不喜欢袭人了,贾母也不会同意宝钗暗算袭人的孩子。
为了补偿宝钗,贾母送了宝钗一些好东西。
还向宝钗许诺,如果袭人真生下庶长子的话,她会把袭人送到庄子上,不会让犯错的袭人碍宝钗的眼的。
就算袭人没生出庶长子,袭人的孩子,也可以抱到宝钗身边抚养。
但宝钗还是觉得不安心。
直到月份大了、王君效王太医断言宝钗怀的是个哥儿后,她才放下心来。
她不为了别的事情高兴。
只为她膝下孩儿头上,没压着一个庶长子。
至于贾母让她抱养袭人孩子的建议,宝钗也答应了下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句话反过来说,依旧能够成立。
袭人的所作所为很可能给宝玉这一房带来一个庶长子,而这正是宝钗的逆鳞。
宝钗是不忍心,也不敢设计袭人堕胎,但她又怎会没有半点脾气?
若真没有任何回敬的手段,院子里其他妾室、仆役岂不会觉得她这个宝二奶奶良善好欺?以后还不全都爬到她脑袋上作威作福?
宝钗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袭人得知老太太做主,要让宝钗抚养自己孩子的时候,心里苦得要命,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可袭人心里也清楚,老太太和宝二奶奶都不喜欢庶长子。
她这回会落到这个结局,纯粹是在自作自受。
但袭人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怕宝钗把薛姨妈的话记到了心里,要把她嫁到外面去。
袭人满心满眼地只有宝玉,又怎能忍受另嫁他人的恓惶命运?
是的,她偷听的时候,宝钗是没有答应薛姨妈的建议。
可是谁知道宝钗以后会不会答应呢?
只有生一个孩子,才能保证她永远都能留在荣国府里面。
像荣国府这种大户人家,可以把没有子女的姨娘、通房发嫁出去,但却不能把有子女的姨娘、通房发嫁出去。
荣国府丢不起那个人,家中小辈也不能有一个给外人做妻妾的亲生母亲……
二房的家事,都在隐秘处发生。
除了宝玉、宝钗、袭人这几个当事人外,荣国府其他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困扰。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人会为你感同身受。
生活中的所有苦楚,都只能自己缓缓吞咽、慢慢消磨……
而在春光明媚时候,陈也仁夫妇送了帖子来荣国府。
他们夫妇二人邀请贾璋和黛玉去他们家园子赏花。
陈也仁是爱花的名家,他邀请贾璋这个莳花好手去他们家园子做客的理由,是他最近得了一盆极好的春兰名种,想与贾璋一起赏玩。
与黛玉一起抵达春波楼后,贾璋带着黛玉与陈也仁夫妇互相见礼。
在这之后,陈也仁夫人主动提出要带黛玉去二楼雅间听曲儿。
黛玉心知三哥哥跟陈也仁有话说,因此她笑着接受了陈也仁夫人的邀请。
目送妻子离开后,贾璋被陈也仁带着,去看陈也仁那盆宝贝春兰了。
春波楼雅间里,陈家的歌舞班子正在表演《踏摇娘》歌舞。
陈也仁夫人热情地对黛玉说:“璋三奶奶,您瞧这歌舞,当初贵府三爷参加文会时,春波楼里就在表演这一曲歌舞。”
黛玉听着耳边的音乐,看向庭中的舞蹈,轻笑道:“竟是如此吗?那真的很巧,这歌舞也很好看。”
一瞬之间,黛玉心里就生出许多和软的情绪。
就连春波楼里的装饰,黛玉都觉得亲切起来。
她笑意盈盈道:“举手整花钿,翻身舞锦筵。歌要齐声和,情教细语传。[1]贵府的歌舞如此光彩夺目,外子会生出写诗词的灵感,也就不奇怪了。”
陈也仁夫人听到后,只觉耳顺神清。
林夫人果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可真会说话呀!
而在另一边的花房,陈也仁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花给贾璋看。
贾璋见这盆兰花花朵珊珊可爱,花叶翠色纤纤,便生出十足的欢喜之心。
与陈也仁赏了大半个时辰兰花后,陈也仁才把自己的情绪从名种春兰中拔出来。
“去年秋冬风声紧,我父亲怕瓜田李下,因此不让我找你见面。”
“现在收债一事已经过去了,我父亲让我请你过来一趟,他想对你说一声感谢。”
因为有贾璋劝告忠顺亲王,所以东鸾卫绣衣使者与五军营兵卒对齐国公府女眷颇为客气,陈瑞祥要感谢贾璋,也只会是为这件事道谢。
“世兄,世叔跟我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贾璋脸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来:“我去世叔亲戚家里办这样的差事,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好意思接受世叔的谢意?”
“茂行,我父亲就怕你这么说。他是叔叔,你是侄儿,他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就专门找你谈心。这才让我邀请你过来,和你说他心里的想法。”